青天白日,兵马皇城,刀杀一个把总武官这还了得,小秦杰心头一惊,跺脚大骂刘二孬笨蛋,逼他赶快逃命。野鸡溜子失手宰了一个武官,心中虽然害怕,也不得不豁出去了,一晃手中的手叉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和这位小朋友没有关系,人是我刘二孬杀的,我抵他一命!谁要敢跟这位小朋友过不去,我刘二孬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宰,反正老子我只有一条命。”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缺德十八手李鸣回头来找自己的宝贝徒弟了。野鸡溜子一眼看见李鸣向他丢了个眼色,挥舞着手叉子更闹得凶了。二十来名兵丁怕他一人拚命,十人难当,只将刘、秦二人围在中间,并不马上伸手去抓,有人飞快地去九城兵马司衙门报信。缺德十八手李鸣分开兵丁挤身而进,先将野鸡溜子手中的手叉子夺了下来,一脚把他踹倒地上,让旁边的兵丁用绳索倒剪了刘二孬的二臂,又把秦杰也推到刘二孬的身侧,等候九城兵马司的人到来。功夫不大,九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一见是前大内待卫缺德十八手李鸣拿下了凶犯,自然一再躬身道谢,并请示李鸣该怎么处治。缺德十八手李鸣趁机发火道:“青天白日大街之上,刀杀带兵武官,实属罪大恶极。九城兵马司不宜审理此案,速速派人将他们两个一齐押赴刑部,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缺德十八手的话,那位九城兵马司的人还得真听,他亲自带领兵丁,将秦杰和刘二孬送交了刑部扣押了起来。缺德十八手李鸣皱着眉头向掌门师兄武凤楼说道:“杰儿这小子的胆量太大,固然可气,但野鸡溜子的无故被抓,绝不会无因,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道道,请大哥将三匹马一齐带回老驸马府,小弟去刑部探听一下风声,看看是否真的又和峨嵋派有关。”武凤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将三匹马一齐带走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徒步来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外,由于刑部尚书黄克赞是李鸣父亲李精文的同科进士,通家之好,众差人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了班房,让他大马金刀地坐下,送上了茶水,才派人去传唤大班头毛金常。刑部大班毛金常,外号也叫金毛吼,不过可比不上人家峨嵋派的金毛吼阚山岳。当日女屠户飞身扑上西山香炉峰,用飞虹剑杀了三边总督杨鹤来刑部投案,替心上人江剑臣打官司,可没少揍这个金毛吼,从那以后毛金常就改邪归正了。一听说缺德十八手李鸣来到,毛金常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手下人又做了什么不见天的坏事,让这位人见愁大爷给抓住了把柄,直到给缺德十八手李鸣见了礼起来,他脸上的颜色还是青一阵子白一阵子的。看到金毛吼吓成这种模样,缺德十八手李鸣知他误会了,就将有兵丁无故捉拿野鸡溜子刘二孬,自己的徒儿秦杰出头干涉,一时失手刀杀一名把总,目前已送来此地的事情,详细地给毛金常说了一遍。金毛吼毛金常马上就大包大揽地说,“这事好办,案子呈上去,马马虎虎地过一堂,让侍郎大人点验收监。几天过后,我再报一个有病暴死,一个畏罪自杀,名字一勾,一了百了,大爷你就万安吧!保险连牢饭都不要你老人家送。”缺德十八手李鸣摆了摆手说:“谢谢毛头儿的帮忙,不过我倒不是想要他们马上就出去,多呆上几天也好……”不等缺德十八手李鸣将真正的意思说出,金毛吼毛金常已哈哈一笑说:“你老人家是怕我作难是不?那可就对小人我见外了!为朋友还两肋插刀呢,何况是你李大爷的事,别人想帮忙还轮不上呢!”缺德十八手李鸣等他把话说完,才低声对毛金常说:“我想知道那群兵丁是什么人派来的,抓野鸡溜子刘二孬打算干什么。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吧!”毛金常也真会巴结缺德十八手,听李鸣一说,让人给李鸣送上茶点,就转身出去了。直到日头渐渐西沉,毛金常都没有回来禀报,缺德十八手心中更有底了。快接近吃晚饭的时光,金毛吼才一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腰袋中隆隆地鼓起,好像装了不少东西,一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咧嘴一笑说:“这件事邪门透了,就让你老人家再经多见广,也保险没有听说过,我算第一次开了眼界。”嘴中说着话,一股子酒气喷人,伸手去端桌案上的茶杯,看样子酒是喝了不少。缺德十八手李鸣等毛金常将那杯凉茶喝下肚后,突然说道:“毛头儿,你刚才所说的希罕事,是不是苦主请你吃酒,送你贿金,托你替他们开脱杀人凶手的罪名?”李鸣的这句极为不合情理的语言,听入了毛金常的耳中后,却刺激得他几乎跳了起来,他右手的大拇指一竖道:“还是你人见愁大爷高明,真是一语中的!详细情形是这样的,我刚从此处出去,武清侯刘侯爷就派来了一个副总管把我硬扯到一家酒楼的雅座里,除去请我吃了二十两银子一桌的上八珍酒席,还塞给我四封银子,共计二百两,让我想办法保住刘二孬一条性命,两天后的晚上,让我秘密将人放出,他们自会派人来接,只要事情办成,再给我八百两银子的酬金,你老说这件事情邪不?”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更有数了,安排毛金常随时有事去老驸马府禀报,并让他把这些话秘密告知秦杰、刘二孬二人,就赶回到老驸马冉兴的府中。一问冉府中的家丁,才知道掌门大哥武凤楼已经奉召去了大内。原来武凤楼目送缺德十八手向刑部方向走去后,就一人三马回到了老驸马冉兴的府中。老驸马冉兴所娶的公主,名唤金屏,乃万历皇帝的爱女,常洛皇帝的幼妹,也是天启、崇祯两位皇帝的亲姑母,当朝皇亲国戚之中,首推第一。所赐的驸马府,也极为豪华庞大,整个府邸占地近三十亩之多,分中、东、西三路,由三条轴线贯穿,多进四合院组成。中路的最前面是驸马府的大门,以及面阔五间的二门,两道门里是一座银安正殿和老公主老驸马起居的后殿,再往后是一座很大的花园。东路由三进四合院子组成,采用的小五架梁式是明初的建筑风格。西路的院落宽敞宏大,廊庑相接,气派非凡,也有一座花园,不过比后殿北面的略小而已。由于老驸马冉兴非常推崇先天无极派师徒,所以两年以前,就将西院拨出供武凤楼、李鸣等人居住使用,反而使崇祯帝不好再为武凤楼、李鸣二人单独建造府第了。今天武凤楼从河南归来,下人们打开了他原来居住的房屋,里面竟然窗明几净,清洁异常,看来冉府下人是经常打扫整理的。就在武凤楼征尘未洗、喘息未定之时,秉笔太监王承恩就奉旨亲自前来宣召了,并钦准武凤楼宫中骑马,以示恩宠。大概是这一次离开宫廷的时间太久了,过了金水桥之后,武凤楼就有些异样的感觉。来到太和门,武凤楼弃马不乘,随在秉笔太监王承恩的身后,向乾清门走去。刚刚走过保和殿,忽然看见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从军机处方向匆匆赶来。武凤楼素来尊敬贾学士,马上就停下了脚步,等候贾佛西的到来。贾佛西来到武凤楼的身边说:“万岁爷驾幸武英殿,特命愚叔赶来召你前去,免去侍从一切人等,连王公公也不让跟去。”武凤楼只好默默地接受贾佛西传来的口谕,来到了武英殿内。只见崇祯帝手执书卷正在翻阅,觉察有人进入,掷书于案,抢过来和武凤楼厮见。武凤楼刚想撩衣跪拜,行君臣之间的大礼,崇祯帝已怫然不悦地说:“朕多次口谕,寻常相见,绝不必拘世间俗礼,有失兄弟之间的情谊,快快免了。”武凤楼只好遵旨作罢,扶崇祯帝坐于正座,自己和武英殿学士贾佛西分两边相陪。崇祯帝仔细打量了武凤楼一番后,突然正色问道:“朕听人言,皇兄出入江湖之中,很多人都以壮士呼之,不知果有此等之事否?”问完之后,还目不转睛地盯在武凤楼的脸上,等待他的答复。武凤楼认真地答出了四个字道:“诚有此事。”同时身子也站了起来,没忘记臣子应对时的礼节。崇祯帝摆了摆手,让武凤楼重新落座,只说了一句:“不成体统!”说完后,见武凤楼默然不语,又接着说道:“卿出身望族,从前曾和朕折箭为盟约为兄弟,如今又官拜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怎能容忍他们以江湖人物视之,岂不是荒唐之极?”连连斥责,武凤楼不能忍受了,回奏了一句道:“‘壮士’二字哪些不好,值得万岁龙颜震怒!”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也从旁边说道:“江湖人物口中的‘壮士’,与‘匹夫’二字大同小异耳,贤侄能不清楚?”武凤楼知道内定他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已板上钉钉,不可以挽回,心中一恼,随口说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赞荆轲也;‘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赞勇士也。以臣观之,壮士、匹夫都值得尊敬,并没有什么不好。”崇祯帝知武凤楼的性情外和内刚,今天君臣二人刚刚见面,不愿意无故失和,只扫了贾佛西一眼,他自己却笑而不语。果然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坚持己见说道:“武贤侄忘了,还有一句叫‘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看起来壮士还是离不开黄金的,一旦囊空如洗,也就失去色彩了。”武凤楼心中一气,刚想反唇再争,一个苗条的身影闪处,走进了一个人来。欲知来者是谁,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