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神一爽突然来了主意,娇躯一转,扑到衣架之前,一伸玉腕从上面取下了江剑臣的那件青衫,穿在自己的身上。百忙中又将披肩的秀发挽成了个男子发髻,转手把自己的那件绣花紫袍,给江剑臣披在身上。江剑臣知道她是想冒充自己,把危险引到她一人身上,使自己好能逃脱虎口。江剑臣双眉一皱,问道:“文莲,你把三师哥看成了弱者,需要你的大力帮助吗?”李文莲急忙说道:“不,莲儿怎敢小看三哥哥。这全是为咱们的老娘啊!杨鸣对咱们不光没有投鼠忌器,反而尽量让老娘变成了你的累赘。要不是有她老人家在,千军万马你又何惧?以我的功力还没把握保护老娘安然闯出,只有你用轻功巧钻十三天,还得从前窗穿出,硬往后大厅上闯去,再用我的飞虹剑施展出你的‘九九归一’奇招,一招残敌过后,就蹿向前楼高顶。凭你的轻功,这就可以安全地脱出重围。老娘也就得救了。”江剑臣第一次听到女屠户像个三军主帅似地分析敌情,又下令派将出征。他用异样的眼神盯了李文莲一下,但还是摇了一下头,表示不能这样办。女屠户急了,冲口说道:“亏你还是武林中称奇称最的人物,竟这样拿不起,放不下,需知当断不断,结局必乱。我要你用先天无极真气在我身前喊出一句:贼子欺人太甚,三老子和尔等拼了!喊完后迅速窜入内室。背起老娘,按我刚才所说的路线去走,其他的就不要你管了。”说完,从剑鞘内抽出了飞虹剑,硬塞到江剑臣手上,接着顺手抽出了江剑臣的那口短刀握在手中。这时,江剑臣的心头突然一酸,猿臂一展,将女屠户那窈窕的身躯揽入了怀内,但只是那么一揽,就又轻轻地放开了。饶是那样,女屠户已经很知足了,慌忙用手捏了江剑臣一把,示意他快喊。江剑臣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依着李文莲的吩咐,提气喊出了:“贼子欺人太甚,三老子和尔等拼了!”随着江剑臣一声暴喊,女屠户短刀一挥砍开了窗户,再用一式“乳燕穿帘”,手中的刀化成了一片寒芒护体,蹿出了小楼。江剑臣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这么一喊,女屠户这一蹿出,必然会吸引贼子们的全部注意力,也必然招来敌人拼死力攻袭。他真想随之蹿出,和李文莲并肩杀敌,可自己的老娘又交给谁去保护呢?他不得不一狠心,回身扑到老母亲床前,出指点了老人的昏睡穴,用一大幅床单把老娘裹好背在身后,从前窗中穿出。一来江剑臣身具巧钻十三天的轻功,体轻似叶,行动飘忽,虽然背上有人,还是捷如飞鸟般落向了后面的大厅之上。这时一道银虹闪出,化成了九缕寒光,早有九个人的头颅从厅上乱滚而下。只吓得上面的人齐声狂嚎,纷纷乱躲。江剑臣一招之后丝毫不停,又飞身跃登了杨府的高大前楼,扭身看去,正好发现女屠户的一条倩影已陷入了枪林箭雨之中,形势万分凶险。江剑臣心急如焚,但因身背老母,又实在无法前去援助。就在江剑臣心神一惊的刹那,女屠户好像一根娇枝陡遭严霜摧打似的,从一座房顶上滚落了下去。江剑臣一失神,脚下一滑,几乎从前楼上滑落下去。他知道若不走脱,必将同归于尽。两滴英雄泪一洒,背着老母便翻身落向了一片民房,迅疾地向承德城郊逝去。出城疾行,走出不到十里,突然见一条人影阻住了他的去路。江剑臣眼快,认出这人是西岳华山派慈云大师的驾前总管,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心想他必是奉了慈云大师之命,前来照看李文莲的。这事要让他知道了,以郭天柱和李文莲那亲如父女的感情,他非得跟自己拼命不可。江剑臣心中正抱愧之际,郭天柱惊异地问道:“深更半夜,江三爷前负老夫人意欲何往?”听哑阎罗的口气,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惨事,瞒他反而更糟,只好将刚才之事如实地向郭天柱详说了一遍。哑阎罗一听,脸色先是惨然一变,接着冷冷地对江剑臣说道:“只盼文莲这孩子能留得住性命,那一切都好商量。若是真有差错,我郭天柱可要冒犯尊颜了!”话一说完,他飞身就向承德方向奔去。江剑臣一口气赶到罗汉山,将昏睡中的母亲背入了主峰山腰中的罗汉洞中。然后又以极快的脚力,赶回承德城内。他潜身进入杨府,只见家中奴仆已奔逃一空,母亲所住的小楼也已倒塌了下来。一片惨景,刺激得江剑臣两眼全赤,心下一狠,又赶往总兵衙内。这时夜风凛凛,寒气袭人,但江剑臣复仇心切,胸中怒火陈阵翻腾,他一股气欺身来到议事大厅的窗下,只听总兵杨鸣正颤声说道:“下官在四位的劝说下。才发动了对江三小儿的这次袭击。如今捉虎不成,被其逃脱,早晚必遭其害,我绝不准四位甩手一走。”江剑臣心中一动,为了弄清暗中参加谋害自己的恶贼是谁,他伸出一指点破了窗纸,注目一看,首先认出了朱砂手陈士钦和黑煞手陈士佩二人,另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老者。只听黑煞手陈士佩说:“此次行事,计划原很完善,皆因你指挥不力,下手不狠,才有如此结局。要是依了我们首先放火烧楼,更配箭攒射,江小儿插翅也不会逃脱。“听到这里,江剑臣钢牙一错,心想:待会儿动手,我第一个先屠了你这老贼。又听其兄陈士钦说:“杨将军身任总兵,只须推说杨府不慎起火,可一推了事,那江剑臣又岂奈你何。可我们四人要留在贵府,走漏了消息,反而会连累将军。我们不得不告退了。”说完,扫了一眼自己的二弟陈士佩和贺氏兄弟二人,举步刚要退走,忽然大厅门外人影一闪,钻天鹞子江剑臣已堵住了大厅的门户。总兵杨鸣可是惊弓之鸟,头一个吓得面如土色,软瘫在坐椅上。陈、贺四人毕竟是老江湖了,往两下里一分,摆出了迎战的架势。江剑臣冷冷笑道:“各位以垂暮之年,不惜身败名裂,帮助杨鸣匹夫来暗算江某。快,自己了断自己,那比惨死在江某的掌下要好受得多。”四人当中,黑煞手陈士佩最为奸诈。他首先威胁江剑臣道:“以一对四,又在总兵衙门之中,你不怕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江剑臣冷冷一笑反唇相讥说:“你是怕出头的椽子早烂,我敢下断语,第一个去见阎王爷的准是你黑煞手陈士佩!”黑煞手吓得脸色一变,口噤难开了。江剑臣的手刚伸到肋下,打算抽出女屠户换给自己的那口飞虹宝剑,突然,哑阎罗已从议事大厅上飞落下来,抢身来到江剑臣面前。从大厅身出的灯光下,见他脸色铁青,二目赤红,那把溅血无数的快刀,早已握在了手中。陈士钦吃惊地问:“尊驾莫非是快刀郭兄?因何为江小儿张目?”快刀哑阎罗声音嘶哑地斥道:“陈老大,你错攀了交情!我郭天柱怎会和你称兄道弟。”郭天柱话一说完,快刀一横,向大厅内一步步地逼去。对面四个强敌,郭天柱孤身深入,江剑臣怕他有失,也真不忍心毁了他的一世威名。剑臣左手一伸,扣住了他的右肩,不容郭天柱挣扎,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把快刀。左臂展处,先将郭天柱扯了回来,又迅速地从肋间解下了飞虹剑,强塞入他的手中。以快刀哑阎罗的功力,竟然在江剑臣的手下任其摆布,这更吓煞了面前的四人。江剑臣掂了掂手中的快刀,似乎分量稍重些?不如自己的短刀称手,但要从杀人来看,当然还是这把刀的威力慑人。他轻灵地挥动了快刀,正想大踏步向四人之中直插而入,忽一眼看见对方每人双手交错,正准备迎战自己。江剑臣蓦地想起,陈、贺四人是以掌力和指力成名,向来不用兵器。他暗笑自己大意,忙右手一扬,将郭天柱的那把快刀抛还给他。就在江剑臣再次转身索仇之际,双塔二杰之中的老大、铁翅神鹫贺文璋突然说道:“舍刀空手,以一对四,贺某真钦佩五岳三鸟的光明磊落,又服气江三侠的英雄虎胆。我后悔了,决斗前一事相求,不知能否获得三侠允准?”江剑臣用凌厉的目光扫了贺之璋一眼,从紧抿着的嘴唇中吐出了一个字:“讲!”贺文璋说:“西去二十里,就是双塔山,地点僻静四无人迹,咱们可到那里去决一生死。不知江三侠意下如何?“江剑臣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铁翅神鹫贺文璋正色说道:“江三侠见我们皆无兵器,弃刀空手,给了我们一个公平动手的有利机会。贺某不想让江三侠孤身一人处虎狼之穴来以一对四,并不阻止你先杀死罪魁祸首杨鸣。江三侠只要点头,我先率舍弟就此离去。”江剑臣脱口赞道:“好!谨遵台命!”身子向后微退。贺文璋冷声对二陈说道:“话是我说的,主意也是我拿的,有谁向我铁翅神鹫眼中插棒槌,别怪贺某翻脸无情!”说完,将手一挥,对自己的二弟说:“老二,走!”说罢窜身出去。有了贺文璋的这句话,不光他二弟不敢违抗,陈氏兄弟也只得听从。四个人一齐走了。杨鸣早吓瘫了。江剑臣知不需自己动手,他只将眼神一领,快刀哑阎罗宛如一支脱弦之箭,嗖地一下从江剑臣的身后射出,刀光闪处,已斩去了杨鸣的六阳魁首,尸首却仍躺在椅上。江剑臣带着郭天柱赶到了双塔山。这座山位于河北滦河之滨,原来只有一峰,因多年风化而裂开,形成了两座塔状的山峰。奇怪的是两峰皆上大下小,高约十丈,倚天拔地,无任何依托!一般人万难攀登。峰顶有一座石屋,为辽代人所建,被贺氏兄弟作为居住之所,所以江湖同道才称之为双塔二杰。江剑臣在前,郭天柱随后,攀上了贺氏兄弟所在的峰顶。这时,只见陈、贺两双兄弟从石屋里走出迎了上来。江剑臣凝目扫视,只见峰顶四周仅有百步之宽,真是拼命的一块险地。他先站到山峰当中,使自己居于四面受敌的不利位置,这使郭天柱为之一凛。贺文璋愧然地说:“贺某人老智昏,参与了谋杀江三侠的可耻勾当。请江三侠放开手脚对付,千万不要手软。”江剑臣知贺文璋是怕自己遵循师门教诲,在对敌上不肯先下毒招,中了二陈的道儿。遂用目光扫了他一下,就运功准备了。黑煞手陈士佩狂喊一声:“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并肩子上!”随着喊声和乃兄朱砂手陈士钦抢攻了江剑臣的背后,把正面推给了贺氏二杰。江剑臣重重地吐出了“卑鄙”二字后,一晃身形,闪向了一旁,不愿和红、黑二毒掌正面硬拼。双塔二杰也同时出手了。刹那间,小小的峰顶上,五条人影卷在了一起。掌风呼呼,指力嘶嘶,煞是吓人。站在一旁观战的郭天柱暗自心惊了。只见陈氏兄弟,双手立掌如刀,二杰兄弟拢指成抓,滦河双手,切、劈、振、拍、扫,将阴毒掌力发挥出极大的劲道。贺家兄弟,抓、撕、掏、拉、扯,将内家指力也提高到了极限。四个人并且进退有序,配合默契,于一进一退之中,能换气调息,利于久战。江剑臣就不同了,一来他置身于场子中间。四面皆可受敌,又是双手对付八掌,处于以一敌四的众寡悬殊的地步。要是换了功力稍差一点的人,早就毁在了对方的环攻之下。二十招,五十招,八十招过后,郭天柱沉不住气了,刚想加入进去,突然,一只大手按上了他的右肩。郭天柱蓦地一惊。以他的一身超群的功力,居然被人欺到身后并且按上了右肩都不知道,那身后人的厉害,就可想而知了。他刚想舍去一臂,脱身而出,只听身后那人低声说道:“郭老弟,你不要自卑,我是利用你关心江剑臣太甚,无暇分心照顾自己而突然下手的。你不能加入!如果那样,即使能胜了对方,江剑臣也会恨你一辈子的。他是想耗尽四个老东西的功力,再转守为攻的。你放心好了。”说完,就将手缩了回去。一听身后这个并无恶意,快刀哑阎罗放心了,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残疾老人,肋下夹着两支精光霍亮的铁拐,支撑着他那副枯瘦的身躯。可上面却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溜光的秃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塌鼻豁嘴,左边一只耳朵,右边残了一目,两腿一长一短,两臂一粗一细,正闪动着那只鹰隼般的独眼,盯着场中。郭天柱到底是老于江湖的人物,一望而知,这老年残疾人就是塞外黑风峡的吴不残。饶让自己全神戒备,也会栽在这个全身皆残的奇特老怪的手下。他认栽了。说也真巧,吴不残刚一现身,江剑臣就步法一变,脚底下施展开“移形换位”轻功,身形变幻不定,右手立掌如刀,左手拢指成爪,以右手迎战贺氏俩兄弟,以左手专门对付陈士钦和陈士佩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