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绮珠和武凤楼已拜过天地,这事无人不知。”李鸣脸色又是一正说道:“东方三爷爷!你老当着这么多武林朋友说话,可得想准了再说,你说我大哥和绮珠妹妹拜过天地,还无人不知,这话可就不大确实,因为我李鸣就不知道。”说罢目视曹玉。这小神童本是李鸣一手调教出来的,师叔的眼色,他一看便懂,趁势站起身来,也说了一句:“我也不知。”李鸣沉声说到:“我和大哥、玉儿朝夕与共,寸步不离,我二人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无人不知。”寥寥无句话,几乎把性如烈火的铁豹东方森给噎死。他大吼了一声:“你们二人一个是武小子的师弟,一个是他的徒儿,岂能做证人?”李鸣见又有空子可钻,马上抢过话头说道:“照东方三爷爷的话说,这就叫至亲准得偏向,同姓必为主谋,那么,您老二位的话,又能作得了凭证吗?”一块压在头顶的乌云,叫李鸣这一胡搅蛮缠,给掺和得一塌糊涂。早已憋不住的川边墨龙沙梦山猛地站起,沉声说道:“老百姓有冤屈上公堂打官司,江湖上有仇恨从来是手底下见高低。借青城派这块贵宝地,我要报徒侄谭英和师兄司徒安二人的冤仇。”活一说完,已飞扑过来。看清沙梦山的长相、身法,及川边墨龙的名头,武凤楼哪敢让李鸣冒险,他用手一按桌面奋然即起,这时小神童曹玉凑近说:“师父且慢,我去替下师叔,可好?”武凤楼知这一阵子小神童一直是跟着三师祖沈公达了,沈三公又特别喜爱他,一准是学了不少高招,想亮出来试试,当下点头表示允许。小神童曹玉的本领,早已不逊于师叔李鸣,他怕沙梦山抢先下手,刚一站起,就大声说道:“武林人物动手和唱戏一样,一开台大都是跑龙套的出场。师叔退后,我来会他。”说着迈开八字步,走向了场中。这小子把堂堂的川边墨龙嘲讽为跑龙套的,真把沙梦山给气昏了。李鸣一笑退回。川边墨龙沙梦山怎肯和一个黄口乳子计较,冷啐一声,也转身欲走。小神童曹玉诚心冤他,哪里肯让他走开。急呼一声道:“黑脸大哥别走,一招不过,这算是谁输谁赢呀?”别看只这么一句话,还真把川边墨龙给拴住了,他反转身子,冷冷说道:“凭你也配和爷们动手?”小神童曹玉毫不动气地说道:“你这人也真会谦虚!咱们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无亲无故,我可不能沾你的便宜,硬充长辈。”沙梦山一声“爷们”,又叫曹玉钻了空子。他一气三分迷,怒吼一声,腾身而起,宛如一朵鸟云,压顶而下。小神童一边油嘴滑舌,引对方上当,一边早已作好了应敌准备。手往腰间一伸,抖手就化成了一片冷焰,硬往川边墨龙迎去。纵使沙梦山功力绝顶,技艺高超。但骤不及防之下,一件黑色斗篷竟被小神童给削去了一截。惊得川边墨龙暴退五尺,这才看清曹玉手中紧握住一口寒芒射眼的月牙弯弓,不用说,这就是号称鬼守尸的南刀桂守时的那把淬过毒的杀人利器了。鬼守尸出身峨嵋二老门下,他的一切,川边墨龙当然知之甚详,只急得头冒冷汗。心想:好险呀!只要叫这口弯刀划破了皮肤,没有桂守时的解药。那是非死不可。心神一庄,看紧了门户说:“这件凶器,乃我派弃徒桂守时之物,怎么落在了你手,我要你交代个明白。”他竟然想以峨嵋派的身分,兴师问罪了。曹玉冷然扫了黑丧门一眼说:“有话可以去问司徒安,小爷可没工夫告诉你。”黑丧门怕曹玉将暗杀桂守时,偷去了大小弯刀十口,又被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帮武凤楼夺回之事当众揭穿。那样不光自己丢水,就连峨嵋二老也将颜面扫地,当下忙不迭地喊道:“沙三弟,这小子比李鸣好不了多少,杀之足可为江湖朋友解恨。”川边墨龙沙梦山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冤孽有鬼守尸淬了毒的大小十口弯刀在的,稍一不慎,我这条龙就要“龙归苍海”!沙梦山迟疑不前了。偏偏有两个硬拿太岁当顽童的该死鼠辈,一个是乐山大鬼毛常吉,一个是二鬼庄金生,一拥而出说:“既然沙三弟不屑和这小辈动手,就将这一功让给我们吧!”这就叫:是非只为多开口,杀身全因强出头。乐山二鬼的话刚说完,川边墨龙刚退出几步的时候,小神童曹玉突然点脚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欺进。右手一送,那把杀人无数的大弯刀青芒闪处,已刺入了大鬼毛常吉的右肋。直到小神童收手后退、横刀站稳之时,大鬼毛常吉的尸首才缓缓倒下。出的之快,下手之狠,只看得全场之人无不一凛。二鬼庄金生厉声大骂:“该死的小辈,竟敢抽冷杀人,我要将你碎尸解恨!”话未说完,抽出丧门剑,便刺向了小神童的咽喉。小神童曹玉从三太公口中早已得知乐山二鬼都是江湖凶尼屠龙师太之徒,是峨嵋掌教司徒平之妻无情剑冷酷心的两个师弟,功力很深,剑招诡异。曹玉利用了大鬼“将这一功让给我们吧”一句话,突然一刀,先刺死大鬼,心想如二鬼追问,还能反问说:你们能撕开脸面俩打一,不许我先下手为强吗?反正剩下一个二鬼,可以再相机智取。如今机会又送来了,曹玉用一招“黄泉鬼影”身法,闪避开二鬼的一剑,强词夺理地说道:“二鬼头,就许你们俩打一,还不许小爷我先动手?我给了大鬼一招‘樊哙宰狗’,你不是也还了我一招‘卞庄刺虎’吗?”这小鬼头不光偷杀了大鬼,还骂苦了二鬼,把个狂傲凌人的六指追魂给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气得赤目怪狮阚二魁、碧眼雄狮阚品元齐声怒道:“你笑什么?”久子伦一眼怪眼,冷冷笑道:“祖宗想笑,干你屁事!”碧眼雄狮哪知厉害,忽然起立,大声问道:“你是谁的祖宗?”六指追魂端坐不动说道:“当你们的祖宗,我还算吃了亏哪。”阚品元一招“雄狮探爪”,爪影一闪,抓向了稳坐不动的六指追魂的面门。他的二哥阚二魁跟踪而上,一招“怒狮裂尸”,撕向了久子伦的前胸。六指追魂一声冷笑,座下的椅子,好像安上了滑轮,忽地一下向后滑退了五尺,使近在身侧又是陡然下毒招的两抓完全落空,羞得两头狮子脸上一红。久子伦哈哈大笑说:“一个人最好别年迈。要是倒退二十年。吓死你们这两个龟孙也不敢对祖宗这么撒野。”直到这时,阚二魁、阚品元才看出对方的两只怪手,都是六个手指头一般长一般粗,吓得二人一齐跌到座上,再也不敢发横了。请得帮手不能算少,可全被先天无极派的人镇住了。生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三豹之首金豹东方木,狠狠登了司徒安一眼,调头向秦岭一豹许啸虹说:“啸虹贤弟,你能看着愚兄弟冤沉海底吗?”这头老豹用上了心眼,他找上了秦岭一豹。许啸虹到底和青城三豹是多年至交,心中一软,站起来说道:“今天是无极、青城两派之争,我许老豹斗胆请求,其他的武林朋友暂时退出。”人的名,树的影。光是秦岭一豹就够压场的了。何况还有他盟兄六亲不认的六指追魂在场,分量又加重了七成。峨嵋派众人和烈焰帮三雄,不得不含恨而走。场中只剩下展翅金雕萧剑秋师、徒、孙三代四人,还有东方一家和久子伦、许啸虹,以及青城三豹的江南故友满天花雨袁化。萧剑秋不愧为仁人长者,他缓缓站起,凄然说道:“三位叔父与先师素有交往,闹到这步田地,皆剑秋之罪。只求三位叔父看在先师面上,提出条件,只要能让我喘出半口气来,剑秋我无不从命。”李鸣心头一惊,阻止不迭,只有暗暗叫苦。早已藏在峰顶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和钻天鹞子江剑臣兄弟二人相对一叹,摇头不语。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怕老父拉不下脸来,抢先说道:“事已如此,怪萧大哥也属无益,只是绮珠这孩子含恨离家,到现在下落不明,她可是青城山唯一的后代呀!”说无失声大哭起来。听了她这句话,青城三豹一齐老泪纵横,身躯抖颤。众人相顾愕然。武凤楼对东方绮珠的负疚之心,不禁又油然而生,冷不丁地站了起来,顺口说道:“这事皆由我引起,我……”不等武凤楼再说下去,玉面无盐追问了一句:“你要如何?”武凤楼毅然说道:“我就是到天海涯角,上天入地,也要将绮珠妹妹找回来,亲自护送到青城,以释三位前辈之念。”抓住了活柄的东方碧莲,一步也不放松地又追了一句:“如果绮珠一时心窄出了意外,你又将如何?”玉面无盐这种迫问,分明已另有用心,但忠厚老诚的武凤楼哪里顾得去细想,就又脱口说道:“绮珠妹妹如若不幸,真有了意外,我武凤楼虽未杀伯仁,伯仁可由我而死,凤楼愿横刀自刎,以补前过。”武凤楼这一句话,说得太厉害了。哪知玉面无盐还是得寸进尺地逼问道:“当着久、许、袁三位前辈,你说以多长时间为限?”东方碧莲这一手太绝,也太毒辣了。急得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小神童曹玉抓耳挠腮,已无计挽回武凤楼吐出的许诺。武凤楼也知此事甚大,但一言既出,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沉声道:“三月为期可好?”四海茫茫,找一个东方绮珠,根本已属谈何容易,三月之期,显然是武凤楼硬着头皮说的。哪知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俏脸一寒,冷声说道:“绮珠失踪,三位老人每日都以泪洗面,恐三月之期不到,皆将一病不起,找回来又有何用?”她的网越收越紧了。满天花雨袁化趁火打劫地说:“以先天无极派的力量,一月之内都有可能,请贤侄女放宽期限为五十天如何?”逼得武凤楼只好狠心点头,表示服从。先天无极派吃了这个暗亏,别人能忍,缺德十八手李鸣可忍不下,他特意向袁化谢道:“多谢老爷子出来作证,就烦老人家具个干结吧。”袁化哪知是计,吩咐下人,取来笔墨纸张,放在桌上。满天花雨袁化一挥而就。缺德十八手李鸣先叫东方碧莲在纸上划个十字,然后拿在自己的手中说:“我俩这一派数我最鬼,为了让东方姑姑放心,这个押我替大哥代押。”说完,提起笔来,迅速划好,就把纸交到六指追魂的手上说:“见证人一向都是两个,就请你老代为保存。”六指追魂知李鸣鬼点子太多,这张结经过了他的手,莫非被他从中做了手脚,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李鸣这小子已把限期五十天的十字添了一笔,改成了千字。心想:老混蛋袁化,这根五尺长的蜡烛,够你老小子坐一阵子的。为了不露出马脚,久子伦乘机说道:“双方各有心事,即便有奇珍异味谁也吃着没劲,就此告辞了。”说完,第一个扯着许啸虹走了。萧剑秋率武凤楼、李鸣、曹玉也辞了出来。刚刚来到了常道观,小神童的大眼一挤,悄声问道:“三叔将限期改了多少?”李鸣哈哈大笑说:“我只一笔,就多宽限了四千九百五十整天。”萧剑秋蹬了他一眼说:“就数你会耍人,可苦了袁化了。”李鸣气哼哼地说:“这老小子居心不良,也该叫他尝尝人见愁的厉害。”迷儿刚忙乎着送上了茶水,追云苍鹰白剑飞、钻天鹞子江剑臣兄弟二人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萧剑秋叹了一口气说:“恩师临终前,一再令我严饬门下弟子,避免锋芒外露,而今到处是敌,百年庆典,恐必树大招风。二弟、三弟和迷儿随我立即回山,好好计议。玉儿速去请求三太公驾临嵩山,以便坐镇。至于楼儿和鸣儿,你们就利用这一段时间,尽心探查东方绮珠的下落吧!”三拨人,分别离开了上清宫。武凤楼愁眉不展地问李鸣道:“依贤弟来看,咱们去何方为佳?”李鸣道:“大哥真像大师伯忠厚之性不改,我们三次重创峨嵋派,结怨太深,四川全境无一不是对方势力所及之处,咱们这三拨人,数咱哥儿俩力量最弱。因为三位师长同行,就让倾峨嵋之力,也不敢招惹。玉儿有三师祖当护身符,即便是司徒平本人也望之而退,只有咱们,才是对方猎获的对象。我们目前最当紧的,是迅速离开这危险之地,至于寻找东方绮珠,那是以后的事。”武凤楼素性刚强,没有事怕事,真有事情,他向来不愿回避,听李鸣一说,一笑置之。倒是李鸣处处隐去形踪,尽量不在人前显示,出了青城当晚赶到了伏龙观。这伏龙观在都江堰的北端,北宋时,建有庙宇,为纪念李冰父子而造,殿宇三重,后有高亭,名叫观澜亭。二人连连奔波,又累又饿,刚刚来到观澜亭畔,突然自身后来处,腾地升起了一溜火花。李鸣刚想说声“不好”,伏龙观大殿之上,已出现了夜行人的踪迹,看样子还不止一人。李鸣低语一声:“大哥,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