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手一紧,郎新一声惨呼,双肩琵琶骨已被错开,当啷一声,那对鸡爪镰也掉落地上。苟费吓得心胆俱裂,刚想蹿起,整个身子已落在江剑臣之手,照方抓药,也错开了他的双肩琵琶骨。三兽中的胡眉是一个狡猾如狐而又凶残如狼的人物,她见郎新废了双臂,知江剑臣是正派人物,绝不会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的毒手。遂蓄足功力,右手握紧双刀,左手暗扣五枚金钱镖,待机而动。见江剑臣果然奔了苟费,她莲足猛点,暴蹿而起,为了怕有人在后面追击,人在半空左手一扬,五枚金钱镖化成一片寒星,朝身后撒去。同时,半空中一叠腰肢,暴缩落地,朝西北角黑暗方向逸去。也真难为她,暴起,发镖,落地,再蹿,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贴着西北墙角逃了出来。她汗流狭背,刚刚庆幸自己漏网逃脱,忽觉前面人影晃动。皎皎月光下,只见江剑臣已双手倒背,悠闲地卓立面前。吓得她亡魂皆冒,扑通一声,跪在江剑臣面前,仰面求道:“奴婢该死!冒犯王爷,请你老人家饶命。”她人本娇艳,如今脸色苍白,珠泪满面,更显得楚楚可怜。江剑臣把背后右手一伸一张,一把东西抛在胡眉面前。她偷眼一看,只见抛在地上的正是自己倒撒出去的五枚金钱镖。不过已不是五枚,而是变成了二十枚,正好每一枚金钱裂为四块。她不光吓得心头一凉,也对江剑臣的神奇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垂泪求道:“我们师兄妹六人虽名为六怪,也并无太大的恶迹。特别这几年,被九千岁另给住处,更不得与外人接触。如能蒙三爷开恩,饶我们不死,愿永为奴仆,侍候三爷。”说罢,又连连叩头。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于一个苦苦求饶的女子?江剑臣脸色一缓,一言不发,转身走去。他怕李鸣拿不了那个恶贼,岂不误了大事?谁知他转身一走,胡眉擦了一把眼泪,一抬莲足,踢飞了那一把碎了的金钱镖,紧紧跟在了江剑臣的身后。江剑臣猛然止住,回头喝道:“饶了你不死,你怎么还不逃命?”胡眉悄然答道:“你是主人,我是你的奴婢。不跟着你,我上哪去?”江剑臣顿足气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快滚!”说罢,刚想走去。胡眉身形一闪,已到了江剑臣的面前,含泪带笑道:“主人,你刚才不是已经默许了奴婢的请求吗?奴婢给你带路。”说罢,柳腰一拧,首先向打斗场奔去。江剑臣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自己的罪孽刚得到大师兄的饶恕,哪里敢收这么一些怪物当下人?无奈相随来到打斗当场。此刻,形势已然大变。第一个就是武凤楼,一口五凤朝阳刀已化成红紫相间的光华,指东奔西,左盘右绕,饶是郭云亮和褚武庆指抓之上都具有神奇的功力,哪里敢和宝刀硬碰?三人缠斗正烈,不分上下。缺德十八手李鸣可就不同了。为了拿获恶贼归案,必须留下活口。他的功夫虽有长进,但还未脱二五眼的成份。而那假李鸣的功力不知强胜他多少倍,一对日月五行轮上砸下扫,右推左挂,施展开来,虎虎生风,势猛力沉。要不是李鸣学会了同归于尽的打法,早已毁在对方的五行轮下。尽管这样,还是堪堪落败,危险至极。江剑臣不由眉头一皱。他秉性孤傲,见自己的记名弟子这等不济,焉能不气?虽说有自己在,恶贼绝逃不掉,但自己又不想下手,正在思索如何能使武凤楼脱身出来擒拿恶贼,不料,已被胡眉看出心意。她名列六怪,可不讲什么手段光明不光明,伸手摸出两枚金钱镖来,正好缺德十八手李鸣被对方的五行轮震得后退一步。那恶贼身形一长,双轮乍分,就想置李鸣于死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眉二指一拈,两枚金钱镖电闪而出。那恶贼做梦也想不到身后有人偷袭,两肩一麻,日月五行轮已脱手掉落。曹玉这孩子是打落水狗的行家,飘身欺近,一对判官笔,一指太阳穴,一顶咽喉。那恶贼身子一抖,已被胡眉倒剪双臂绑了起来。恶贼一怔,但马上又凶容满面骂道:“贼狐狸,你敢吃里扒外,背叛主人,暗算于我,不怕老爷子屠了你的全家?”胡眉格格一笑,笑得花枝颤抖,美艳妖媚,娇声说道:“不劳你侯二爷关心!我们师兄妹六人正好是六人六口,都没有家室累赘,我们不过是受他雇佣而已。好则合,不好则散,怎配是我的主人。我们的主人是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三爷!再敢吐臭,姑奶奶我割了你的舌头。”一顿大骂,骂得恶贼颓然地垂下了头去。一指神功郭云亮见败局已定,知江剑臣对自己尚没动杀心,一声唿哨,朝子午神抓褚武庆喊道:“咱们走!”话未落音,人已退到一指穿心郭小亮身边,挟起断了腿的儿子飞身逃去。子午神抓褚武庆可不是傻子,他不会去救淫毒出名的阮如绵而遭武凤楼等人的堵截,身形一扭,追踪郭云亮而逃。众人果然未追。小神童刚想把已被绑好的恶贼扛起,回转风雷堡,红蔷薇雷红英正好醒转,她一咬牙,挣脱了狮王的怀抱,急怒之下,竟以带伤之身摇晃着向那贼奔去,形如疯虎,恨不得撕碎了他,一消心头之恨。缺德十八手李鸣怕她一怒之下杀了恶贼,自己无法向万岁交差,一飘身挡住了去路,口中叫了一声“雷姑娘”。哪知他不叫还好,一声“雷姑娘”出口,雷红英顿时花容惨变,一错玉齿,纤掌猛翻,朝李鸣的左腮打了过去。李鸣猝不及防,直被她打得眼冒金星。雷红英一掌打过,人已不支,身躯一歪,被李鸣伸手扶往,她的整个娇驱已倒入李鸣的怀内。武凤楼心内一急,心想:鸣弟能娶这个可怜的少女吗?就在红蔷薇雷红英一气昏迷倒入李鸣怀中时,江剑臣已解开了朱斗、牛觉、苟费、郎新、杨长等五怪的穴道。别看胡眉在六怪中年纪最轻,又是唯一的女人,可一切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数,隐隐似是六怪的首脑人物。她是女人,自然对女人的心思看得最透。按理,雷红英倒入李鸣怀中,她应该过去接过来才是,哪料,她却视而不见,自把其他五怪叫到一旁,低声商议了几句,才领着众人一齐跪到江剑臣面前。江剑臣何尝不知道象六怪这等人物,要是真心归依了自己,不光能把他们改变成好人,而且也有很大的用处。但他现在怎么敢收下他们?他放缓了颜色,让六人起来后,婉言说明自己有要事在身,身边绝不能有人跟随,要他们暂时找个地方存身,多积善德,不做坏事。以后有用他们之处,自会找到他们。江剑臣原以为这种形如推诿的语言是不能打发走六怪的。不料胡眉竟默默无言地带领五个哥哥重新给江剑臣见了礼,告辞走去。狮王雷震从李鸣手中接过女儿。李鸣强令褚武庆的下人牵来了两匹快马,一匹驮着点了穴道的恶贼,另一匹由雷红英乘骑。众人回到风雷堡,北方大侠俞允中夫妻脸色苍白,迎了出来。狮王雷震才知道自己的师弟、师妹也是江剑臣所救,对先天无极派自是感恩不尽。因为知道李鸣等人擒获了恶贼急需返京交差,不能久留。女儿的终身之事究竟如何处置,尚无定论。如今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他反而不好开口了。江剑臣知狮王是刚强的硬汉,又见雷红英凄苦欲绝,看了李鸣一眼,示意他或长或短,当面表明心迹。别看李鸣平素嘻皮笑脸,刁钻古怪,可在师父的炯炯目光下,他却一扫往日的习性,斯文儒雅地来到狮王面前,双膝一屈,口称“岳父”,拜了下去。李鸣这一当机立断,承认婚事,整个大厅的人无不欣然。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剑臣,也暗暗点头赞许他心胸广大,敢说敢当。正在众人暗自庆幸的当儿,红蔷薇雷红英从她师父一字慧剑洪雪身旁缓缓站起,冷然说道:“李公子,你这么勇于承担,是怜悯我呢,还是怕我们父女纠缠于你?你的二老春秋正旺,官居高位,能要我这个结过婚的江湖女子作媳妇吗?”听了女儿这么一问,雷震伸出去的双手又慢慢缩了回来,同时身子也偏向一边,表示不受李鸣的礼拜。江剑臣心头一震,暗想,李鸣这样委曲求全,已是仁至义尽,你怎么倒端起架子来了?他的武功虽高到不可思议,但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却是相知甚微了。这时就见李鸣重新把跪的姿势对准了狮王雷震,肃然说道:“红英,你多心了!我既不是怜悯你,也不是怕你们父女纠缠。尽管你曾对恶贼动过真情,可那是冲着我李鸣而发的。你把整个身心,全部热情都交给了李鸣。凭你这份一往深情,我李鸣更复何求呢?至于我的父母,非一般父母可比。他们非常相信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儿子选中了的人,他们是会欣然承认这个媳妇的。”狮王雷震早被李鸣这番出自肺腑的语言打动了,他满眼老泪,一脸笑容,身子一俯,抖颤着双手刚想去搀扶这个乘龙快婿,不料,雷红英却疾呼了一声:“且慢!”这一次,连狮王雷震也觉得女儿太不懂事了。凭人家一个按察使的贵公子,又是先天无极派的门下,闻名遐迩,前程无量。你还有什么架子可端?但他总归是疼女儿的,所以又把手缩了回来。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把目光集聚在了红蔷薇身上。就听雷红英冷静地说道:“光凭你的话,我怎能轻信?你若是真心要我,不嫌弃我是个再婚的少妇……”她特别把“再婚的少妇”这一句话说声高音重,清清朗朗,“如今,我有老父在堂,师父在座,你也有师父在此,咱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只有这样,我才相信你的话是真的。”红蔷薇这番话一出口,不光武凤楼、曹玉二人不满,就连她的父、师等人也觉得太过分了。可是,说这话时的雷红英面色沉静,语言低沉,严肃得很,受伤未愈的身躯站得笔直,大家都认为雷红英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做法准得砸锅。不料,李鸣却正色说道:“你我都是江湖儿女,自应不拘小节。只要岳父点头,俞叔父二老答应,我师父应允,请你站过来,我们这就行成亲大礼。”红蔷薇雷红英刚才是强忍悲痛,硬着心肠对李鸣一逼再逼,以试深心。可怜她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她又何尝不担心由于自己的无理,致令心上人一气而走呢?但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她再也不敢轻信了。想不到李鸣能这么爽快,不光对自己相知甚深,情真意切,毫无轻贱之意,而且答应即刻拜堂,倒弄得她手足无措,百感交集,心一慌,竟然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来。到底还是一字慧剑洪雪心细,见徒弟一哭,她先朝雷震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恶贼虽然成擒,还不知他的底细。咱们把他弄到一个僻静所在,审问个水落石出才是。”说罢,也不管别人同意不同意,伸手提起恶贼,率先走出了大厅。众人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也都相跟着出去了。缺德十八手等众人走远,故意说道:“喂!都走啦。撇下我一个人,你要再哭,我也走啦。”说罢,站起身来,故意向厅门走去。红蔷薇雷红英身形一晃,已拦住了李鸣的去路。两腮虽仍挂着泪痕,可脸色已平静下来。李鸣这才走上两步,贴近到她的身边,肃容说道:“红英,别再多心了!冲着你对舌战多尔衮那么热心,我李鸣早有红粉知己之感。何况,你心目中嫁的也是我李鸣。别说你没有和那恶贼成亲,就是真的成了亲,我也绝不会嫌弃你。”红蔷薇身躯一颤冲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那恶贼并未成亲?”李鸣哈哈一笑说:“你太小看我李鸣了!风雷堡里里外外没见贴有一张喜字,你能和他拜了堂?笑话!”红蔷蔽粉面一红,幽幽叹道:“你真机灵得可怕!看起来,我这一辈子受你的气是铁定了。”嘴里说着,脸上已放出了欣喜的光辉,不是刚才凄楚欲绝的模样了。缺德十八手李鸣携起了她的纤手,说道:“红英,话已说明,咱快去看看审问得怎么样了。”二人刚想携手外出,厅外已走进一群人来,头一个就是狮王雷震。红蔷薇粉面一红,迅速地把手抽了出去。老少群雄重新见礼落座。雷震是有名的直性人,一见事情解决得这样圆满,非常高兴,连连呼唤下人们准备酒席款待大家。江剑臣心里再急,可这桌酒席还是非吃不可。喝茶闲谈之中,李鸣已从曹玉嘴里得知恶贼名叫侯玉堂,江湖人送外号粉面二郎,是昆仑四友中老四侯振坤的次子。原来,昆仑四友是:老大夏侯振峰,老二石振山,老三戚振乾,老四侯振坤。老二石振山早年出家,就是灵隐寺的瑞雪方丈,所以在女魔王威逼灵隐三僧的时候,夏侯双杰曾惊呼“你是石师……”底下一个“叔”字没敢喊出来。现在确知侯玉堂的出现,必和女魔王的心腹死士夏侯双杰有关。李鸣聪敏过人,知道正点到手不可久留。有女魔王在背后指挥,从开封到京城这漫长的路途中绝不会平静。他不好出口,先朝师父使了个眼色,然后又看了武凤楼一眼。狮王酒兴正浓,频催旧友新亲开怀豪饮。江剑臣虽然心急,但他生性孤傲,当然不好说出示弱的话来。武凤楼是个晚辈身分,他也是心急如火,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雷伯父,晚辈兄弟钦命在身,不敢久留。请伯父传话下来,简单一点,我们也好尽快上路。”狮王雷震以手捋须,哈哈大笑说:“今日老夫大喜临门,又承江三弟救了我们师兄妹三人,不喝个尽兴,老夫哪能依得?”看他这么兴高采烈,武凤楼和李鸣只有苦笑。这一席酒,直吃到三更时分方才散席。狮王雷震只喝得醉眼朦胧,连老成持重的俞允中也醉得不轻,就是武凤楼、曹玉也已足够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