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龙到底有些主见,知后援不到,轻易动手,不光父仇难报,说不定还得死在武凤楼之手。遂喝止了二弟,怒目相对。武凤楼稳住了局面,又一次拱手说道:“我再重申前言,我们绝不是凶手。由我查清情况,替令尊报仇!你们看如何?”武凤楼话没落音,老三边城豹已怒极狂啸,斥道:“不劳费心!眼前就有活证。”,说罢,回头喊了一声:“边福!”随着喊声,从大厅停尸榻旁走出一个老年管家来。边城豹厉声道:“老太爷遭难之时,只有你在身旁。凶手可是此人?千万不可认错了。”说罢,指了一下李鸣。老管家边福仔细端详了一下,顿时须眉皆竖,手指李鸣恨声骂道:“正是这个恶贼!绝不会错。三位少主人可要替老太爷报仇呀!可怜他老人家行善一生,反落了个断头冤魂。”说罢,竟昏了过去。武凤楼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初时,他们还认为是仇家借刀杀人,留笺陷害,如今一看老管家急怒昏厥的样子,绝非假装,莫非世上还有第二个李鸣不成?此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反倒沉住了气,平心静气地说:“令尊果真是我李鸣所害,你们兄弟三人不管如何对付我都不为过分,眼下就让我李鸣说下天河来,也洗不清干系。我只要求一个条件,如不答应,你们下死力冲我招呼好了。”说罢,躬身退后了一步。边城龙向两个兄弟扫了一眼,忍住悲痛,说道:“有话快讲。”李鸣声音陡然转为低沉,肃然说道:“给我半月期限,如弄不清此事,逮不住真凶,我准在令尊灵前自裁抵命。不知三位能否应允?”边城龙尚未答话,他的两个兄弟已握刀在手,身后部下也刷地一声散开,眼睁睁一场血腥的恶斗难以避免。不料大门外有人大声报说:“三位师太爷到!”只见灯光掩映下,一个暮年和尚,一个瘦小老道和一个浑身僵直的老人鱼贯走来。武凤楼一看三个人的年纪长相,就知是二十年前驰名关外的僧、道、俗三奇。看起来,事情越来越不堪收拾了。边氏三雄不顾武凤楼等人在一旁,一齐扑跪到睡和尚、yd人、活僵尸三人面前大哭起来。刚刚被救醒的老管家,也由人扶着跪禀了经过。老和尚那一对常年不睁的睡眼突然闪开,两道冷电首先扫向了三人。武凤楼幼承家训,一向尊敬老人,立即率领李鸣、曹玉一齐上前躬身拜见。睡和尚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你和李鸣都是出身世家,又师承名门,竟然做出这等万人唾骂的事来。边大哥一生慈善,遭此惨害,别怪老衲要开杀戒了。你们三人一齐上吧!”yd人阻止道:“大哥睡中成佛,岂可再开杀戒?贫道六根未净,由我打发他们。”说罢,刚想反手去摘背后拂尘。活僵尸焦德元面无表情地阻道:“大哥睡中成佛不假,二哥你也已静中参悟,愚弟我是俗人,还是我来。”话未落音,直向三人逼来。武凤楼同情三边父骤死之惨,李鸣正集中智力默想此事的真谛,小神童曹玉早已忍不住了。他恨边氏三雄蛮不讲理,气僧道俗三人目中无人,骂了声:“连老加少,一群混蛋!”左手判官笔“毒蛇出洞”,右手判官笔“魁星点元”,奔活僵尸焦德元两乳之下插去,疾如迅风,猛似鹰隼。他曾吃过义母阴寒月的大亏,被她夺去了双笔。这一回学精了,双笔快要插实之际,突然身形一矮,转而扎向了活僵尸两腿的三里穴。小神童的这一招是够分量的!但是,对手太强了,活僵尸下盘纹丝未动,僵直的身躯竟然后移了半尺。曹玉双笔扎空,情知不好,头上的黑发已被焦德元一把抓住,抖手甩向半空。武凤楼刚想去救,西面房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轻一掠,已托住曹玉一起向院中落下,同时东厢房上也有一人飘落下来。不用说,准是一对无事穷忙的醉和尚和战天雷了。战天雷放下小神童,张口就骂:“快入土的臭僵尸!欺负一个毛孩子算什么能耐!”醉和尚举起酒葫芦先喝了一气,然后说道:“老伙计,骂轻点。今天可是仨打俩的劣势呀!”战天雷怪眼一翻,冷冷说道:“就是仨打一,老子也接着。你害怕,滚一边喝你的猫尿去。”局势一变,该李鸣上场了。他一改往日的油嘴滑舌,正色向三奇躬身说道:“看样子,三位老人家对我们弟兄还真有点了解,可并不全面。我李鸣面对多尔衮十万铁甲尚且不惧,何惧几个人寻仇?不过首先要弄清是非,到底谁是真凶。我要这么下作,堂堂的六阳毒煞也不会要我这个儿子。我还是那句话,人确实不是我杀的。相信我,给我半月期限,不相信,那就只有各凭手段了。”活僵尸焦德元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换了别人,我们就答应。对你这个出了名的缺德小子,我不敢相信。”他说得也有道理,李鸣是出了名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素以诡诈多智远播于世,怎能取信于人?何况明明是老管家边福亲眼目睹,还能有假?李鸣正无言答对,六阳毒煞战天雷可不答应了,骂了一声:“千刀杀的活僵尸,你敢血口诬陷我儿子!”说着,陡起一掌,已向活僵尸焦德元拍去。(战天雷的功力在拙著《五凤朝阳刀》第一集中,二鬼双判大闹徐州时,已重镇武林,扬威海内,对此老的出身也作了详细的交代。他练的是六阳神掌,纯属阳刚之气。说轻了,能开碑裂石,说玄了,能化铁熔金。—生中罕逢对手。如今他为义子李鸣抱打不平,出手哪能不狠?)活僵尸焦德元生性虽傲,但对六阳毒煞可不敢轻视,集聚真力,一掌迎去。双方两只手掌一合即分,各自退后了一步。战天雷赞了一声:“好力道!再来一下。”一欺身,掌挟劲风又拍了出去。活僵尸好象也凛于战天雷的六阳神功,双足微分,举掌再迎。这一次对掌,双方身躯都是一震,脚下也都退了一步。战天雷打出了兴致,怪叫一声:“真过瘾!”第三次提足了功力,一件过膝大衫膨然涨起,毛茸茸的巨灵手掌狂挥而出。活僵尸这一次竟然站成马步,举掌迎出。对击之下,战天雷一连退了四步才稳住身形。活僵尸却连连退出五六步远,才勉强站住,胸口起伏不定,就连那一向形如僵尸的脸上也泛起了紫光。战天雷头一个赞道:“好一个活僵尸!名下果然不虚!俺老战成年后出山以来,你是第二个对我三掌的人。”书中略表,在古彭徐州的云龙山上,五岳三鸟的老三钻天鹞子江剑臣曾和他对了三掌。不过,那一次是江剑臣胜了半筹。活僵尸一言不发地退了回去。yd人干笑了一声说:“我说自己六根不净,果然不净。战施主神威不减当年,贫道未上香山之前能有此一会,不枉练武一场。”嘴里说着,已站在战天雷的对面。少林醉圣又喝了一大口酒,不依不饶地说道:“就是三个打两个,也不能非得你老毒煞招呼俩呀!该我了。”说罢,挂好酒葫芦,就想上去。六阳毒煞战天雷豪兴千丈,哈哈大笑说:“老醉鬼,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不愿意让我先死去。冲着你的这一份友情,我也非得斗一斗yd长不可。”他怕醉和尚抢先动手,话没说完,已一招六阳神掌的“烈火炼金”向yd人击去。yd人练的是绵掌,纯系阴柔之力。他出手后看似对掌,实则巧妙地化去了战天雷的迅猛力道。醉和尚知道此人深沉诡诈,而战天雷又耿直率真,怕他着了yd人的道儿,大声叫道:“老战兄,你退下,我和尚有话说!”六阳毒煞战天雷一听醉和尚急得连战兄都喊了出来,那是非退下来不可了,无奈一跺脚退了下来。醉和尚说:“我出家人四大皆空,和睡秃子又没有仇恨……”他自己光头,反而喊睡和尚秃子,众人一听,都几乎笑出声来,可又不敢笑。又听他说道:“事情是李鸣这小子惹出来的,我们要都拼命,不是太便宜这小子了吗?你退下来,让这小子自己上。”李鸣是何等的机灵,知道醉圣是怕战天雷杀出兴来拼得不可收场,他足智多谋,特别是对自傲的人物更有用不完的办法,遂摘下日月五行双轮抢了出去,没动手先将双轮一并,躬身施礼。yd人也确实阴得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说:“李鸣,你这一礼是何用意?”李鸣昂然说道:“李鸣一再重申,人不是我杀,并愿承担缉捕真凶的责任,你们还是强行相逼。我这一礼是最后一次相求,如蒙相允,我还是十五天内有个了断。如诸位还是不分青红皂白揪住不放,那就只好付诸武力了。”他作事老练,再一次为自己留下了退步。边氏三雄伤心疾首的凄容,激得yd人把心一横,决心生擒李鸣作人质,再行处理。主意一定,哪里还顾得什么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出手就用上了独门绝技“断脉八抓”。他轻看了缺德十八手李鸣了!一抓未中,他认为是自己手下不狠,再抓不得,还以为是自己大意。第三抓用上了五成功力,李鸣还是没有成擒,他这才品出了味道:原来自己一连三抓,都是被李鸣用上砸下扫的拼命打法挡住了势道。yd人暗暗奇怪,这缺德小子用的是什么鬼招?狠了狠心,把功力提到七成,又是连环三抓。李鸣还是上砸太阳穴、下扫脚孤拐的泼皮拼命打法,使yd人不能得手。气得yd人冷哼一声,一招“截脉摧魂”,凌厉地抓去。而李鸣却不慌不忙地又重复了下扫上砸,嘴中还顽童游戏似地数道:“七抓了。”李鸣的这一声:“七抓了”,比太上老君的咒语还灵,yd人收回第八抓的势子,竟然退后了两步。此刻,曹玉不由得一怔。就听李鸣说道:“要不是我把数字数得准,你老人家将如之奈何?”曹玉还是不解,忙看醉和尚。老和尚笑道:“缺德小子大难已过。这yd人有‘八抓不得,永不用抓’的誓言,别看缺德小子耍他,他还真得感谢呢。”yd人老脸微红,愤然说道:“谁遇上你这缺德小子,谁遭晦气。”李鸣这才哈哈一笑说:“对你老人家,我是十二分客气。换了别人,不是砸塌太阳穴,准得敲断脚孤拐。你老要不信,派人去打听好了,连火神爷南宫烈都被我砸得躺俩月才起床呢。”yd人早有所闻,怎能不信?只好眼望睡和尚,要老大拿个主意。睡和尚叹了一口气说:“给他半月期限。”醉和尚破例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拉着战天雷。率武凤楼等三人退了出去。小神童曹玉犹自恨恨不已,醉和尚斥道:“小小年纪,火性倒不小。你们都在此地,还要信王不要?”一句话提醒三人,迅速折回住处。战天雷和少林醉圣,不知又钻到什么地方喝酒去了。武凤楼一行三人回到旅馆,禀明了一切。信王知武林最重信用,为了不误十五天的限期,他果断地免去长城之行,命令起五更动身回京,众人都有好马,第二天傍晚,就回到了北京。这真是鞭敲金镫响,人奏凯歌还。信王府一片欢腾,连一直持观望态度的三边总督杨鹤也闻讯赶来,跪拜贺喜。武凤楼、李鸣兄弟二人乍见杨鹤,都不禁一怔。但见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两只秋波荡漾深不可测的眸子异彩闪烁,炯炯逼人。若不是一部黑须掩住了红如涂丹的双唇,这个三边总督活象那钻天鹞子江剑臣。杨鹤辞退以后,信王千岁心悬当今病体,想使哥哥高兴高兴,说不定病势能减轻三分。遂不顾征尘劳顿,带着参加会猎的几个主要人物匆匆向皇宫赶去。信王一来是天启幼弟,凤阳祭陵回来后又守护当今龙体多日,出关之前,天启又传旨让信王每日在偏殿值宿。所以,他不用禀奏,就可以带人自由出入。进宫后,司礼太监奏道:“昨夜宫中闹贼,惊了圣驾。如今,万岁在养心殿静卧。看样子,病情转重了。”信王一听大惊,只带冉兴、李鸣、曹玉、武凤楼四人,来到了养心殿。天启皇帝正坐在龙榻上吃燕窝粥,一见信王回来,心中非常高兴,推开玉碗,含笑说道:“一举大挫满人,寡人早已得报。宗庙社稷得以巩固,真乃御弟不世奇勋!快让我看看随行立功者是谁?”老驸马冉兴先俯伏叩拜,恭请圣安,天启传旨赐座。信王唤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晋见皇上。天威赫赫,三人俯伏在地。天启传谕仰起面来。三人遵旨,一起把头抬起,面对圣容。不料天启一眼看见李鸣,勃然变色,龙袖一抖,八个金瓜武士闪身而出。信王还没有弄清怎么一回事,李鸣已被打翻在地,绳捆索绑起来。武凤楼、曹玉二人心中雪亮,但天子面前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心中一沉,五内如焚,只盼信王出面救护。果然,信王启奏道:“此次出关,李鸣立功最大。万岁何故突然降罪?”天启皇帝原是重病之身,这时已气得浑身抖颤,喘息着说道:“昨日夜晚,此贼竟敢擅闯御书房,连杀四名侍卫,盗去了朕的紫玉镇尺,几乎吓煞寡人!武士们,速将李鸣押赴御花园,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