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魈还未落稳,巨灵大掌已向门上掣去。这是愤怒的极至,也是毕生功力的汇集。兰娘甫将匪徒点倒,欲待拦阻,为时已迟。但听一声钢铁震响,与“哗啦!轰隆!”之声不绝。整座颐养轩系是钢铁梁架,焊接得极是牢固,也仅被震动起了一阵剧烈的晃摇,并无多大影响。但表层堆砌的砖石和顶上的瓦,却经不住这一震,业已纷纷倒塌下来,尘土弥漫如雾。一掌之威,石破天惊,声势之猛,骇人至极。三人无法立足,电疾暴退。兰娘且顺势,把制住的活口带了过来。雪山魈侧顾二老,愕然道:“铁房子?”兰娘嘹他的心境,不忍再埋怨他,叹道:“谁说不是!”珍娘且已取出解药,递给他道:“金星石的厉害处,还不止这一点,先把这颗药吃下去再说。”雪山魈诧问道:“好好的吃药干什么?”兰娘道:“楼里有醉仙香,闻多了可以令人骨化形消,我姊妹这才进去过一次,幸亏发觉得早,立刻就退出来了。珍妹深知金星石的恶毒,这是她特制的解药,我们已先服过了,救你孙儿女要紧,还迟疑什么?”雪山魈接过解药,一口吞下,道:“多谢珍姊,前在锦州诸多失礼,望一并见谅。”珍娘道:“兰姊告诉过我,你性情直率,我不该再试验你。万幸你适时赶来,否则误了大事,我的过失才不可原谅哩。”兰娘接口道:“都别婆婆妈妈的了,先把人救出来,有话再谈也不迟。话不能这么说,姗儿是你的骨肉,别的孩子一样是你的骨肉,孩子大了,应该让他们出来磨练磨练,长一长见识,否则,一辈子都要吃别人的亏。就以这次件事来说,孩子们心地诚意,便以为别人个个也都城实,结果,被金星石的弟子,几句甜言蜜语,就给骗到这里来,上了大当,又不是武功不济给你丢的人,要怪也要怪你教导孩子,不得其法,怎么能怪孩子。我和珍妹路上听到消息,晚了两天,珍妹的脾气,跟你差不多,又吃过金星石的大亏,一旦发现老魔,我怕她忍不住,打草惊蛇,反为不美,所以我才叫她去找你,我自己来探听实际情况。你那两个孙儿女,发觉受骗,拒绝贼子一切招待,已然挨了两天饿了,非把他们找着不可。”雪山魈怒道:“金星石不是早死了吗?怎又会出现?除了姗儿,还有谁落在他的手中,待我把贼窝拆了。我们分头进去搜!”兰娘道:“进去不难,难在屋子里机关密布,还有毒药暗器,稍一疏忽,救不成人,别把自己也困在里边。”雪山魈道:“那怎么办?”兰娘一指擒住活口,道:“先问问这个东西。”解开贼子晕穴,道:“雪山那两个弟子,现在何处?实话实说,饶你一条狗命。”贼人却恨上官逸只顾自己逃命,道:“这样我不能说。”兰娘道:“怎样你才能说?你明白什么,如肯改邢归还正,当保你身家性命安全。”贼人道:“我说出实话,你们抖手一走,他们非把我大卸八块不可。我叫雷朋,先谢谢三位。雪山弟子前天已被九老带走,据闻是准备当作人质,要挟雪山老少,全部退出辽东,并把月魄牌献出。”雪山魈气得须发猬张,道:“九老都是些什么人,还说过什么?”雷朋道:“九老都是什么人,我挨不到边,得问此间庐主。还说道什么,也得问他。”雪山魈道:“你带路,把他掏出来!”一指凉亭,雷朋道:“亭内石泉左旋,就可现出地道。不过,地道四通八达到处都有出路,庐主进去已有相当时间了,是不是还有胆留在里边,我可不能保险。”相距不足十丈,几步便到,雷朋毫不犹豫,举步便待入亭。兰娘这时阻止道:“先别忙!”待雷朋止步,又道:“机关如果倒转,将会发生什么变化?”雷朋道:“我知道。”兰娘见他说得十分肯定,似乎极有把握,便没再问。雷朋举步进亭,面南背北,先看了一眼石桌面上所刻的棋盘,道:“棋盘方向没变,证明机关没有倒转。”拿稳桩步,双手把住桌沿,向左便转。石桌经雷朋推动,从桌面上的棋盘观察北、西、东、四边,正好依次向下移动了一方位,发出了一声“卡”的轻响。即见整个石桌,缓缓向下落去。约莫落到地平面下八尺,即静止不动。这时南北两面,各现出一个门户,门内石级宛然如梯依方向判断,南边的门户,似通往七星楼,北边的门户,则通颐养轩。雷朋道:“门户已现,三位谁下去谁守路口?”三老略一瞥望,兰娘道:“穆老,你带雷壮士守住出口,我和珍妹下去,即刻就上来。”雪山魈道:“这不好,你们老姊妹随便留下一人守出口,我带雷壮士下去,我要亲自捉住刚才逃的那个老小子。”兰娘道:“现在还分什么彼此,门户这么小,你怎么进得去。”再不多言,示意珍娘先下,自己紧跟着也跳下去了。雪山魈凝睁注视,门户高约六尺,宽仅三尺,除会缩骨功,的确进不去,可惜他不会这门功夫,只好望门兴叹,道:“小心鬼祟!”这时二姬早已消逝门内,故未接话。珍娘先下,进的是北门。时在深夜,门内光线黝黑如漆,珍娘内功精湛,虽能辨识路径,却难辨视细微末节。何处有机关?何处有陷阱,因为看不清楚,即无从趋避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往前走,耳目更是贯注全神,稍有响动或可疑之处,即停步观察,行功戒备,必待证实确无险阻,才再前进。颐养轩在七星楼后三十丈,凉亭位在二楼之间,故从凉亭到颐养轩,应为十五丈。珍娘走还不到十丈,甬道即已到头,再进无路。她深知金星石的阴险与狠毒,意识在第一道关口,必极凶险。她带着火种,这时不得不取出来一用。晃燃火折,仔细查看,挡住进路的是一个门,屈指一弹,原在试探门的质料,故未如何用力。门户应指发出金属脆响,铁的!心方一喜,不料奇变猝生。她那一指,仅管用力极轻,无奈那道密门,却是点滴力量都不能承受,伴随脆响传出的同时,密门己急向下沉落,珍娘把握时机少分秒本失,即已窜了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巨石相撞震响。敢情甬道石壁是活的,如果稍一犹豫,势非被挤成肉酱不可。这一变化,震惊了守在洞口的雪山魈。“珍妹……”他自是想探问珍娘的情况,哪知刚唤了一声“珍妹”,石桌即已如电上升,恢复原状,堵塞住洞口,也隔绝了响声。雪山魈既惊且怒,如电咆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不对她们说明白?”他担心珍娘遇险,也怪雷朋事前没提警告。雪山魈生得那种怪像貌,不发威,雷朋都有点心虚,这一吼,更是吓得一哆嗦,嗫嚅地说道:“这是破除第一道门户必然的现象,不碍事,珍老必已进去了。”雪山魈道:“你没看见,怎知她已进去了,门内情况如何,南边有没有影响?”雷朋打从心里害怕,正眼都不敢看他,道:“晚辈虽然没看见,但从反应,可以断知,门户一开,珍老必定进去,故石门封锁,料无妨碍。兰老走的似乎是偏门,所以没生变化。两边的机关,没有关联,谁也影响不到谁?”雪山魈听出蹊跷,怒道:“偏门?珍娘走的必定是正门,正门里边的情形怎么样?”啪!给了雷朋一个大耳括。雷朋道:“南边正门似是熊穴……北边是蛇窟。不过……”雪山魈道:“别在不过了,赶快……”他本欲着雷朋再把石桌移开,自己也下去,但在说出“赶快”二字,才想到何不自己动手。伸手便去旋转石桌。雷朋急忙拦阻,道:“快停手,动不得!”雪山魈一旋没动,诧问道:“为什么动不得?”雷朋已经看清他没转动,长吁一口气,道:“幸亏没转动,否则前辈此时已被毒针射成刺猬!”雪山魈哪里肯信,道:“老小子会有这份好心?”雷朋道:“上官逸怎会有这份好心,必是以为我们全下去了,所以把退路封死,前辈随我来!”雪山魈诧道:“到哪里去?”雷朋已渐摸出他的脾气,悄声道:“上官逸已知二老通晓机关埋伏,不足恃以护身,堵塞出口,料已从密道逃走。晚辈知道他从何处逃走,前辈去捉活的不好?”雪山魈道:“不管他了,先设法救出二老要紧。”雷朋道:“那就光先去蛇窟。”他虽挨过一巴掌,也对雪山魈的笃实坦率,深为敬服。雪山魈跟着雷朋,从另一道门户,蹬去蛇窟,发觉兰娘业已把蛇窟门户打开,奇道:“兰娘怎比我们还快,珍妹怎么样了?”兰娘道:“密道多如蛛网,四通八达,我是抄近路来的。珍妹发现蛇窟之中,有两条罕见的毒蛇,在想办法活捉哩!”雪山魈道:“早知她不怕蛇,我该去捉上官逸。”兰娘道:“他早逃走了,留下一封,你看。”立从怀中取出上官逸留信。雪山魈接过留信,展开一看,寥寥数语,写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去天池,趁人不在,偷空摸来,算什么英雄?”雪山魈吼道:“上官逸也敢小觑老夫,先把贼窟烧了,等天池回来,再找他算账。”转注雷朋,又道:“雷朋友帮个忙,去找个火把来!”珍娘这时从蛇窟中走出,道:“烧掉房子,还到哪里去找他们算账?十有八九会回来。”兰娘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狡兔三窟,我疑附近还有贼窝,雷壮士可对?”雷朋道:“前辈说的不错,久运金砂的工头,或者有人知道。”兰娘讶问道:“工头都能知道,何以你反而不知道?”雷朋道:“晚辈地位低微,还没有资格押运金砂。”兰娘料他或有顾忌,不敢实说,也不点破。在雷朋前导下,到了矿场,召来熟练工头一问。果不其然,有人知道,但不敢说。原因是,上官逸逃走时,在矿场留下了话,只要有一个人泄底。便杀害全体。兰娘至此,也没了主意。她不能为救雪山魈的一对儿女,而以更多矿工性命作抵注。目前她必须去天池,还无法分身保护他们。雪山魈道:“也许老魔已经把人带往天池,与其在此徒耗时间,不如赶往天池,即或不然,擒住他弟子门徒,走马换将,也是一样。我不相信他敢随便动我孙儿女一根毫发。”想到老魔业已动身,不能顾此失彼,只有暂时先把这件事搁下。不过,三位绝顶高手,徒劳往返,没有救成人,自是难免怏怏于怀。临江县在通化以东,濒临鸭绿江,隔江已是高丽。长白山即从这里为起点,迭趑东北行,婉蜒千里,层峦叠嶂,险峻耸拔。主峰白头山,高拔万仞,终年积雪不化,因而得名,天池即位于其下,乃四山环拱,冰雪溶化,无法倾泻,所自然形成。长白盛产人参,据传也以这一带为最多,最好。但这一带产权,则为杜丹所有。自临江入山,以迄白头山,每隔二三十里,杜家都设得有站,以备果参工人往返食宿之间。正当群雄在通化和小城子一带,犹豫观望之际,杜丹参场已有不速之客光顾。这一天,是初九,上弦月业已半圆,冷魄寒辉映照下,杜家参场大门外,竖立着两块揭示牌。牌高六尺,宽三尺,斗大的字,一共八个,写的是:“参场重地,非请莫入!”两块揭示牌上,写的都一样,白底黑字,极为醒目。不速客共是三人,乃阴山五鬼中,劫余的三鬼,老大,老二,和老四。稍微念过几天书的人,都不会不认识这八个宇,三鬼竟然熟视无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越墙进去了。时当深夜,场中人似已睡熟,三鬼又非普通身手,轻登巧纵,闪电如飞,把所有的房子,全已查遍。得到的,仅是均匀的鼾睡声,似乎连个守夜人都没有,要不然,就是连守夜人也睡着了。总之是,任凭三鬼来去,都没人理睬。杜丹这个参场,又在天池迤东,距离天池还有一二十里,建筑的形势,也与过去所见的印家场站不同。这里地势很高,车马已无法上下,故无车房和马厩,但场房和仓库,则较多。因为这里采集的人参,是原参,须经过整理、分类和包装,再用人工背下山去,才能在山下的场站运送出去。场房是整理、分类和包装的工作地方,与工人宿舍,连接一起。在参场的最后边。场房前边是仓库,再前即是房柜及重要执事人员起居的地方。杜丹没有印天蓝那种排场,每次来时,都住柜房。三鬼踏遍全场,也没人出面喝问,反而感觉到非常不自在。原来从绝缘谷来的九个老魔头,已经到达天池三天了,他们极愿在期前,把事情作一了断。哪知三天以来,搜遍天池方圆十里,也没见到月魄追魂与印天蓝的影踪,甚至约会的地方,也没有找到。自然,吊龟头不比白山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地方,但,不管约谈或约斗,总得有个敌寨的位置。再退一步说,就算月魄追魂和印天蓝,没再另外纳人,就只两个人,也得有个栖止的位置呀。茅屋抑是山洞?就连这么一个位置,九个老魔以及无数亲信,也没有找到。他们不相信这是一个骗局。因为双方已成水火难容,无法并立,晓梅和印天蓝,没有理由骗他们,何况骗并不能解决问题。因此,九个魔头聚到一起一研讨,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月魄追魂与印天蓝,到时候才来。二、潜伏在杜家参场,与杜丹联合一起,共同来对付他们。两者之中,以第二项的可能性为最大。因为印、杜两家首要,同时失踪,蛛丝马迹,脉络可循。于是,他们便以杜家场站为眼点,分头踩探。这就是三鬼突然夜入杜家参场的目的所在。不管他们推断得对或不对。杜家参场应对的手段,可也真绝。任凭来去,相应不理。三鬼探不出所以然,最后聚到一起,吴禄道:“迹象预示,我们没料错,干脆叫醒人,进屋摸!”鲁衡道:“别自讨无趣,不如等到夫亮,挑明了拜访。怎么不会,人家要骂你两句,还不是得听着。”吴禄道:“他们敢骂,老子就敢宰人!”青面鬼王李玉道:“老二的办法比较好,别让这种三流角色,把我弟兄当成明火执仗。天亮拜庆,来明去白,走!”吴禄这才算明白,三流角色,杀之不武,如再阴沟里翻船,就更窝囊。参场占地不过数十亩,三鬼撤身退走,自极容易。也许是天快亮了,起了雾。山形起伏,跑了一阵,雾更大,伸手几乎难辨五指。鲁衡道:“怎么搞的,天变得怎么这样快?”吴禄道:“这是山风,我们已到低洼处了,再翻一个山头,就天池了。”又跑了一阵,李玉渐觉不对,道:“停一停,停一停!”鲁衡吴禄没有接话。李玉大惊,扬声唤道:“老二!老四!怎不答我?”依然没有听到鲁吴二人话声。李玉知已中伏,唉声一叹,止步再不多言,这时,一个陌生口音,突然接口,道:“青面鬼王果非寻常,令友业已晕迷被执。”李玉道:“尊驾何人,老夫盟弟准备如何处置?尊意如何?”陌生人道:“三流角色,不值一提,如何处置须视鬼王而定,毒臂神魔伏诛在即,贤兄弟如能悔悟前非,即刻返回阴山,尚可保全首领,倘仍执迷不悟,可自行破阵。如何抉择,但听一言。”李玉道:“破阵之后再议。”他似乎还不甘接受城下之盟。陌生人道:“也好,暂时失陪。”即此,可知杜丹参场,非无能者。午正时分,天池北岸一个山洞中,九魔仅缺李玉。金星石道:“李贤弟至时未归,料已凶多吉少。云老儿未闻通晓奇门变化,公孙小儿何以如此扎手?”郑七道:“上官逸目前急报,犯山三个老东西,金兄可曾想起是谁?”金星石道:“据急报形容,应是雪山老魈及其至交,人质在手,不难应对。目前急务,一是阴山三友,如未遇害,必失陷阵中,即须救援;二是这弄鬼的人,尤须先行除去,否则,门下弟子才步难行,将是一大阻碍。就昨夜情况观察,沿路各站俱是疑兵,公孙兄弟与贱婢,十九是在杜家总场,今夜我等一同前去,如能一举把问题解决,免得届期众雄碍事,诸兄以为如何?”雷登道:“如此甚好,如待雪山老魈与公孙兄弟等合成一路,必将更费手脚,夜长梦多,要去现在就去,白天对于我们,也许比较有利。”几个老魔微一思忖,感觉雷登的意见甚好,一致表示赞同。金星石唤来金逊、金邈、范凤阳,略作交代,立刻启程。时当午正,炎阳高照,白雪蓝天,相映成趣。八魔极目所之,远山近树,历历如绘,也觉与黑夜景色,模糊不清,大不相同,不禁意畅心舒。反正这次来,已准备硬干,故也不再隐秘行踪。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估计已该到达杜家参场。但展望前途,广阔视界中,何尝有场房的影子?金星石停步说道:“就手下人描述的形势,参场就在这附近,怎么看不见啊?”雷登道:“也许在低洼处,再往前找找看。”八魔早年全都来过,但那是游览性质,仅及天池而止。天池以东,以迄白头山,可就没人到过了。地形究竟是什么样子,全不知道,是以没人接话。又前进里把路,上了一个小山头,金星石看了看前边又回顾一下来路,道:“诸兄请看,松柏环烘中,双举对峙,浑似两座高塔处,杜家参场就在那下边,我们走过了头。”郑七循着手势望去,道:“来时路径略微偏南,近了树木又多,这还是在白天,阴山三友是夜里来的,说不定迷了路。长白山除了人参,也产木材,直古未开的原始森林,随处可见,看准方向,别再重蹈前辙!”回到适才起步处,金星石登高眺望一阵,指着一条小道,慎重说道:“从这条小道斜奔西北,大致不错,诸兄记准方向,慢一点走,不会再错。”此处已接近白头山,人迹罕至,哪里来的小道?金星石手指处,只是山壁较为狭长,较为突出的一段,积雪依然,未经践踏过,看来像是一条小道罢了。好在诸魔也已记清,方向大致没错。八魔慎重举步,鱼贯而行,不敢走散。循路至一谷口,赫然发现一块揭示牌,白底红字,鲜明夺目,上边只有三个大字,写的是:“绝魔谷!”谷宽数里,松柏密布,枝干参天,似未经采伐。金星石凝注多时,松柏中山峰隐约,似有若无,皱眉说道:“杜家参场据报建在空旷之处,料必在谷那端,我们绕过去看一看。”深觉谷中隐含杀机,望而却步。他现在是头领,他不敢进去,其余几个老魔,一个比一个奸猾,自更不愿意冒这无谓的险。正待转身,谷中突然传出一阵闷雷似的声响。惊惶回顾,一阵烟雾转身,蓦听青面鬼王李玉话声道:“五行迷踪,端的高明,日月双璧,有德者居之,阴山兄弟仍愿一试机缘,再行相见。”另一清朗话声道:“执迷不悟,诚堪浩叹,贵友现在左边谷口相候,拜烦寄语,事不可再,期前再来,便无如此侥幸了!”烟雾敛,景物毕现,阴山三鬼,狼狈从林缘出现。郑七扬声喊道:“李贤弟,我们全在此处。”李玉闻声,抬头发现几魔,偕同两个拜弟,匆忙奔了过来。金星石悄声问道:“三位受惊了,适才对话何人?”李玉道:“闻声而不见人,年纪似乎不大,不知是谁。”金星石甚是不安,道:“声音是否近似公孙弟兄?”李玉尚未启齿,谷底已经传来清晰话声道:“井底之蛙,所见何其浅薄?本公子杜丹,如念在你那颗狗头,已经是别人的定货,马上就要你好看,还不快滚!”金星石色厉内荏道:“乳毛未褪,也敢猖狂!月魄追魂与印家贱婢,是否息隐尔处?”杜丹声音道:“老匹夫听清,本公子一向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年前无故凌辱,犹未还以颜色,此刻一再窥探参场,是否欺我年轻?也罢,捉住你,交给公孙兄弟祭灵,也是一样!”语毕。烟风闪变,雷声隐约,已向谷口涌来!李玉急道:“快走!”群魔本已心怯,闻催愈觉惊慌,急循原路仑惶遁走!另一女声笑道:“经此一吓,老魔狗胆已破,再不敢轻视你我,今后可以高枕无忧了。”杜丹声音道:“虚张声势,可一而不可再,如被老魔识出,大祸立至,待兰老回来,我们非得好好地用番功夫不可。”话声至此而止,敢情这套法宝,是兰娘布置的,临时授以操纵运用之方,不足久恃,而诸小各有所司,又未聚在一起,老魔如非心虚,林中三人,实甚危险!经过这一次虚声恫吓,再加上阴山三鬼,为了遮丑,形容得又夸大了一点,老少诸魔,果然没敢再来。这并不是说,他们真的怕了。至宝当前,他们怎肯知难而退!相反的,也正因这一吓,迫使诸魔,不得不改弦更张,另筹更为毒辣及更有把握的致胜之策。短暂的四五天,已经无暇分心旁务。在敌对双方,加紧准备之中,旁徨的群雄,得到另一个有力的鼓舞,浩浩荡荡,竟已涌上长白山。二月十三日,傍晚时分,杜家参场设在山麓的第一站,结伙来了两百多号人。站门外的揭示牌上,张贴着一则启事,言简意骇,写的是:“印范两家争端,原与本场无涉,第念身为地主,同属武林一脉,不忍眼见凶危,默不一言。自古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至望同道,三省斯语,至此回头,以免波及,实所幸盼。山上夜寒风劲,本站基于道义,提供一夜食宿,愿者请进,不用之处,尤望见谅。”“参场主人杜丹谨启”不列二十句话,一眼即可看清。群雄刹那看毕,其中一人道:“无独有偶,揍他一顿。”说这话的人是萧天,不知有何用意?二百多号人,虽是说说笑笑,一起来的,却不是一路。就目前形势,大致区分,可分两路:一路是朝阳牧场的父子兵,以刘永泰为人用意单纯,是来调解纷争。自然,本请道义,以尊长兼媒人的身份,也有义务查明是非。这路父子兵,部份带伤,路上料已出过事。另一路,是以萧天和贺刚为首的群雄,人数比刘永泰的父子兵多三倍,份外却相当这边心里各怀鬼胎,目前的结合,也是暂时性的,一旦遇事,怕也很难之致。现在,萧天一倡议,群雄自无不附合。于是一窝蜂也似的,涌进杜家参场第一站。负责接待的,是个中年人,姓管名烈,四十岁上下,很透着精明干练。他问好几路负责人,先分房子,杜丹有参场,也有木场,现成的材料,因陋就简,大大小小,钉了不少床,光板床,没铺盖,不过,有煤,有柴,可以生火取暖。酒饭也很简单,八个人一桌,四大盘,一大碗,熏、煮、蒸、腌却很丰富可口。饭后一壶茶,不够,自己烧,铜壶茶叶,准备的都很齐全。两百多人,没有那么大的饭厅,院子里又冷,是以都分别开到各自的房间里去。对于几个负责人,管烈单独开了一桌,招待他们。席间,又再重申杜丹的意思,劝告群雄,及早回头,勿涉凶险。自然,他也知道,群雄已经上了山,是不到黄河,不会死心的。刘永泰更即席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来意。管烈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刘前辈,在下失敬了,现在双方已成水火,势难并立,前辈一番苦心,只怕很难化解得了。”刘永泰道:“老弟这么说,料必熟知内情,到底谁是谁非?能否据实相告。”管烈道:“在下自蒙杜场主见重,即被委此间掌管发货,从未下过山,所知恐怕还不及前辈多,不过有一件事,外边的人知道的不多,在下却幸而与闻,虽与目前的纷急,没有直接关系,前辈倒不妨作个参考。”刘永泰急问道:“到底是件什么事?”管烈瞟了一眼贺刚,道:“本场场主杜公子,年前曾被范大场主,绑架过一次,幸遇高人搭救,侥幸得保生命,便已是遍体鳞伤,现在连家都不敢再回去了!”刘永泰朝贺刚问道:“总管知道这件事么?”他和贺刚是在临江县客栈里遇到的,曾经交谈过,是以知道贺刚的身份。贺刚道:“有,不过,是非却不像管兄形容的那么不近人情。事情是由于杜公子先劫敝场货车,杀死护车人员而起,敝场亦派人去请杜公子洽商善后,又被打伤,惹翻矿场主管,瞒着敝场场主,私下里干的,事后还受了敝场场主一顿责备。管兄不常下山,听信杜公子一面之辞,难免就大有出入了。”管烈含笑问道:“贺兄料必也知道敝场主因何劫车,何不也向刘前辈说个明白。”贺刚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天日的。”接着,他极不心愿地,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截留矿工的事件,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当然,他不会用“截留”字样,而说是高价雇用,满口苦衷,一如年前上官逸对公孙启解释的口吻。管烈怎能任他断章取义,曲解事实,立予反击,道:“姑不论高价雇用,或是强迫截留,十年以来,这上千矿工,音讯断绝,宛如失踪。谁无父母?谁无妻子?他们的家人,忧急盼望,情况该是如何的凄惨?”“月魄追魂就是为查究这件事,来到辽东,并因其兄被南北二霸天绑劫,欲加杀害,而为印场主所救,才先找印场主,从印家矿场查起。印场主心同日月,为示无他,于势也不能不接受,月魄追魂嫉恶如仇,对于为非作歹之徒,处置极是严厉,尤其是对十恶不赦之徒,从没听说留过活口。贵公子自不愿煞星上门,乃自动留意,事有凑巧,竟发现本场退休矿工,代范家运送金砂,上前查问,为押车恶徒所拒。立予重惩,因而深招范场主之忌,始发生以后的绑架,如非五行有救,此刻骸骨已寒!偌大一片产业,恐怕也非易主不可了!”贺刚几声嘿嘿强笑,道:“管兄从不下山,知道的好像比我还清楚,不能不教兄弟由衷佩服。”“月魄追魂既以侠士自居,自去年初冬到现在,四五个月之中,与敝主母同行宿止,双宿双飞,近更公然宣布,欲与敝主母缔结婚姻。兄弟活了五十多,还没听说过强娶别人妻子作老婆的怪事!管兄莫非也有解释?”管烈道:“在下虽然不下山,但吃的是杜公子的饭,有关杜公子的吉凶祸福,自然不能不知道,这并不奇怪。至于印范两家力移,与本场无关,虽也有个耳闻,也懒得过问。好在只隔明天一天,后天就是正日子了,月魄追魂如果命长,到时候看他亲自向天下人交代,岂不比我这个局外人,说的清达。”座中一青年沉哼道:“什么懒得过问,似此败德丧行,不好启齿罢了!”这一桌,除了管烈、刘永泰、萧天和贺刚外,还有刘永泰四子刘智,与群雄中几个代表人物。发话的人名李彤,是群雄代表之一,身份不详,但他的话,对于管、贺二人争取刘永泰这伙父子兵,却颇具左右的力量,管烈看了他一眼,语含深意说道:“事后退悔,何如慎言?”管烈对刘智又道:“老弟,论年纪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千万别这么称呼。其实,这只是我的看法,详情我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老弟可曾听说过?”刘智道:“不知是哪几个人?黑叟和三残四绝为何?”管烈道:“常斐庆……”刘智立即接口道:“飞天毒蝎,杀人越货,罪如山。一丘之貉,管叔问这人作什么?”管烈道:“这些人都是范场主网罗的好朋友,也都得了应得的惩处。但这些人,还只是马前小卒,真正大力背景,如毒臂神魔,如常山二怪,如阴山五鬼,如……”贺刚截口道:“管兄,这些人你都见过谁?”管烈道:“这些人任遇其一,在下也早没命了。”贺刚道:“那又何必恶意中伤?”管烈冷笑道:“贺兄辩才委实高人一等。印场主接受月魄追魂的邀请,去年初冬从锦州出发,一直就在这些人不断的追杀之中,何曾有过一日安宁,印场主受过三次伤,左臂几乎残断,月魄追魂也遇过两次险,难道这不都是事实?本月初九,这里都来人搜查过……”贺刚再次截口道:“愈说愈像真事了,莫非贵场场主,怀恨上次被擒之仇,已与奸夫淫妇合流,杜丹教你这么编造的?”管烈道:“如非刘老前辈父子,犹想息事宁人,从中化解,在下还真懒得多费长舌。”转向刘智,又道:“对不起,刘老弟,瓜田李下,在下不能不为敝场主远嫌避祸,总之,月魄追魂是打算在后天,当众宣布真相,有人不准他这么做,要在期前,把他除掉。连日以来,说不定已经发生过接触,所以我刚才说,月魄追魂能不能活到后天,就是这个意思。敝场主惟恐群雄不知利害,前去涉险,才着在下竭力禀止。贤父子一番苦心,是不是会受欢迎,也请再从长考虑一下。仅顾说话,酒菜都凉了,大家就着火上吃如何?”刘永泰道:“老朽业已酒足饭饱,请代向贵场主致谢,就便向老弟辞行了。”管烈惊道:“夜间山岚甚重,路不好走!”刘永泰道:“两家长辈,俱已故世,老朽义不容辞,不能不管,必须要在期前,找到他们,尽一尽人事!”豪迈襟怀,溢于言表。贺刚道:“一道来,一道走,我们仍和刘老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杜场主的劝告,也是一番好意,再往上,吉凶难料,谁也不能保险,胆怯的,请自己斟酌。”他明劝暗激,用心可恶。众目睽睽之下,谁肯首先示怯?二百多号人,只吃了一顿饭,就连夜上了山。从山麓,到天池,还有百多里,愈往上,积雪坚冰愈厚,这些人尽管武功都有相当根底,到达第二站,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很想有个地方歇一歇。展望第二站大门,揭示牌上写着:“此时回头,犹未为晚。”刘永泰父子,连看也不看,照旧前进。群雄之中,可就有人后了侮,却是苦在心里,有口难言。山路不比平地,尤其是现在的情况,节节往上爬,偏又滑不留脚,就更加倍的费力,群雄不禁暗暗叫苦。勉强到了第三站,多已汗透重衣,天也快亮了。站门前揭示牌,无情地写着:“不听良言,谢绝招待。”此时,刘永泰父子,在一股无形的浩气支持下,已经走得不见影踪。瞥视群雄那种狼狈的样儿,萧天意有不忍,道:“贺总管,刘老前辈父子有事,我们没事,何必急着赶?”贺刚道:“我也这么想,最好有个地方歇一歇,偏巧人家又不招待了,哼,虚情假意,狐狸尾巴终了露出来了。”萧天道:“我去碰碰运气,要点热水喝,暖暖肚子也是好的。”贺刚道:“我就不去碰这个钉子,现成的干粮,何必去仰人鼻息,自讨无趣。”萧天也不理他,自去敲门。“砰砰砰!砰砰砰!”连续敲了几次,愈敲愈重。半晌,有了步履声,一个人隔门问道:“是谁这么不近人情,天还没亮,就来敲门,什么事?”萧天道:“在下萧天,跟着朋友,走到这里,有点口喝了,烦劳朋友,赏点热水怎么样?”门内人道:“替人助拳卖命,还怕没有好待承,对不起,还没有升火呢。”萧天耐着性子道:“我们是来看热闹,跟两家都不相干,朋友别误会。”门内人语气稍见缓和,道:“换在往日,吃住都没问题,现在情形特殊,场主下有言论,不准我们卷入两家事,我作不了主,等我去问一问管事。”萧天道:“多谢朋友你了。”门内人道:“先别谢,管事敢不敢当家,还不知道呢。”话声由近而远,自己进去请示去了。良久,才见转回,道:“管事被我从热被窝里叫起来,很不高兴,教你们进去亲自问话。”边说边将大门打开,惊道:“这么多人啊,你说话可得小心,别把事情弄糟,连带我也要挨骂。”萧天甚是感激,道:“在下自知小心。”随着那人进去,门又关上了。管事姓严名和,见萧天进去,起身相迎,悄声道:“怎么样,摸清楚了没有?”敢情萧天也是杜丹派谴出去的,头一摇,道:“进是进去过了,时间很短,没有机会。”严和道:“这是不怪你,燕南天带人进去,都没摸清,还教小贼给捉住了,你时间短,自更不成。”萧天道:“这里情况怎么样?”严和神情凝重地说道:“贼势强大,老魔己倾巢而至,未来变化,尚难测断,不过,二姥已回,还约来雪山穆老前辈,也不见得准能吃亏。外边那群东西,都是干什么的?”萧天道:“一部分是小贼爪牙,一部份是来捡便宜,我也结识了十来个,必要时可以和我同进共退。”严和道:“场主教你特别小心,不能暴露身份,就先跟他们混在一起,万一不能,火速回来,这种下三流的角色,不值得计较。”萧天道:“这我知道,朝阳牧场老场主带人刚过去,火速派个精细人,把他引见场主,他是印范两家的大媒,这次来想化解两家嫌怨,势力不弱,是个关键人物,如能教他洞悉真相,将是一大助力,千万不能教小贼先拉过去。为免群雄起疑,我得出去了,准备一点稀饭馒头,喂喂他们,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值得得罪他们。”严和道:“你说的倒轻松,这儿哪有人侍候他们。材料现成,叫他们自己进来弄。”萧天出去片刻,引进来十几个,自己动手,准备吃喝,忙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他们打发走。过了第三站,陆陆续续,先后发现了几批死尸,有的认识,都是自作聪明,抄着小路溜上山来的,结果是先来先送命。谁干的好事?无从知道。群雄这才觉出事态的严重来!赶到天池,杳无人踪。吊龟头究在何处?二月十五,凌晨时分,天池西岸,随处可见箭形指标。由于位置的不同,箭尖所指的方向亦略有差异,但是,不论循着哪个指标走,最后都会归趋一点,这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山地,方圆约莫二三十亩,用作斗场,宽广裕如。晓雾迷离中,在这块平地上,面西背湖,突然出现两列房子,似是仓促动工,仅把架子竖起,墙壁门窗还未装修房顶也是略用粉枝掩盖,故一眼即可透穿,里边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陈设。有人想在这里盖房子,毫无奇异之处。令人纳罕的,是这两列房架子,出现得十分突然,似从平地突然长出来的一样。因为这个地方,老少诸魔在勘察行踪时到过,认为可疑,却未发现任何具体的象征。先后到达的群雄也来过,同样的什么也没有看到。当然,这是月魄追魂和印天蓝弄的鬼。即使就是这么两排房架子,简单得无以复加;但是,什么时候弄来的,安装也要有声响啊!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在事前发现。尽管这点玄虚,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在老少诸魔的心理上,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日夜派人密切监视这个地方,居然依旧被人作了手脚,在整体的较量上,不能不算先输了一着。这个地方,原是天池西岸的一角,并无名称。如今却被人定名为“吊龟头!”矿地四周有名牌,每一个指标上,也都清晰写着有。江湖人的消息真是快,不对一个时辰,就来了两三百,还在继续增加之中。明着暗着,觊觎日月双璧的人,究竟有多少?谁也无法断定。当群雄经过一番细密观察,对于这两排空房架子,除了感觉出现得极是突然,认为准备似尚未完成,此外,再看不出其他的奇处,目光便逐渐向四周移转。于是,又发现第二个目标。房架子的左前方,约莫七八丈处,有一堆大小不等的岩石,这是原来就有的,其中最大的一块,此刻已被人把正面削平,刻石为字,刻的是:“百处佳偶,良缘天定,大礼准于西正举行,由来好事多磨,难免宵小放肆,未经柬邀高朋贵友,务请不要入场,并望各自保重,以策安全!”群雄中一人沉哼道:“无耻之极!”另一人阴笑道:“入石径寸,指力均匀雄浑,要打不平的朋友,得先掂一掂自己的份量!”群雄中连续传来几声不愤的冷哼!情势发展,愈对月魄追魄和印天蓝不利了。萧天和贺刚那一伙从也杂在群雄中。贺刚暗暗得意,道:“时候还早,各位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老朽得看一看敝场主来了没有?暂时失陪。”直到这时,他才离开群雄去会范凤阳,一路行来,萧天暗中留意,发现有十多个人背着自己,都和贺刚有接触,沿路联络,有这十多个正已经很够了,实在用不着贺刚亲自出动,这时见贺刚折向西行,知道范凤阳,必也在西方,记在心中,觑便通知自己这一方面的人。他的视察,一点不错,范凤阳确在湖西五里处,狡兔三窟,九个老魔也移到湖西来了,这里距离杜家参场第四站不远,地势较高,居高临下,第四站有人进,俱在密切监视之中,贺刚甫接近这个临时秘窟的外围,金星石即已得到报告,骂道:“这个笨蛋,此时还来,无异给敌人带路,凤阳把他赶回去,守在场边,不准妄动,用着他的时候,自会派人告诉他。”范凤阳去后不久,回来报道:“他也发现了场中变化,特意赶来报告,弟子已经教他绕道回去了。”金星石沉哼道:“他也不想想,这里这么多人,又不是死的,何须他献殷勤,真蠢!”移目诸老魔,又道:“穿越五行迷踪阵,哪位还没把握?”原来这几天按兵不动,是在研习阵法,诸魔俱未应声,自是已无问题,金星石续道:“情况显示,小畜牲们是藉浓雾,掩蔽从湖面上来往。酉正天早黑透,料必故技重施。届时,待其就位,凤阳亲自出面,和他们理论,如能发动群雄,先搅他一阵天翻地覆最好。万一不能,即按预计,封锁四面,剪草必须除根,务期一网打尽,永绝后患。群雄自是为觊觎日月双璧而来,乌合之众,利害关头,各自为谋,不足成事。刘冲,彭化,暗中分化,其不能为我所用者,亦一并诛杀。如非必要,切忌施展本门神功,以免暴露身份。逊儿率领十二神煞,专责支援凤阳,不得贻误。老夫与诸友,自会分头策应,放胆施为,不必顾忌。如此调配,诸兄看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座中一硕长老者答道:“定法不是法,大体上不妨如此调配,一切须视情况发展,贵能临机应变,灵活运用。金兄统筹全局,不宜远离中枢位置。截断小畜牲们的退路,老朽愿意代劳,不知当否?”金星石道:“能得诸葛兄代劳,实属至善。哪位还有高见?”硕长老者名昌,精擅奇门数术与机关设施,魔窟诸般设计,与阵法演练,此魔出力最多。金星石断定晓梅和印天蓝,系由天池冰上而来,原定待彼等进入广场,自行断彼退路,诸葛昌是其心腹,毛遂自荐,愿意代劳,正合金星石心意,故一口便答应了。等了刹那,诸魔再无异议,金星石又道:“诸兄再无异议,即分头出发,自觅有利地形,申末就位,遇变如不能独立应付请火速以信号联系。未时以前,我仍在此处,未时以后,即移中枢位置。群雄人多善变,如有不利发展,刘冲、彭化须把握时间,即时禀,不得失错。”群雄除随同贺刚、萧天结伙而来的一部份,连同各秘密入山的总数已不下三百人,故老魔异常重视这一部份力量,加以利用,老少诸魔闻令而行,刹那走净,这时,一瘦老人走进洞来,肩头上停着一只翠鸟,大如鹳鹤,身体细长,双眼以上,有两个白色圆点。翠鸟进洞,一声悦耳欢鸣,即离开瘦长老人肩头,振翅向金星石飞去。金星石极是珍爱这只翠鸟,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膝头。翠鸟似解人意,确也灵慧可爱,绕着金星石头顶,一个盘旋,即授落老魔指定的位置。金星石先喂了翠鸟一颗丹丸,这才一面松解腿上的信筒,一面问道:“辛吉,四眼翠雀刚到?”辛吉道:“到有半个时辰了,当时洞中人多,我没让它进来。”金星石哦了一声,没有立即接话。信筒内是一张小纸条,字句不多,不知写的是什么?金星石刹那看完,脸上先是泛起一条笑容,旋又眉头深结,沉思良久,道:“此间情况,你了解多少?”辛吉道:“洞悉无遗,大哥莫非另有要事?”他居然喊金星石为大哥!金星石道:“狂花峒主来了,立等见我,不能不去,你代我主持全局,有几分把握?”辛吉道:“除非云老儿亲来,余老碌碌,尚不在天南四极八秀眼中!”好狂,原来这四极八秀,与护卫范凤阳的十二神煞,才是金星石的基本主力,一身魔功,已有老魔八成火候,辛吉乃四极之首,尤为个中翘楚,是以他敢卖狂,金星石道:“先知会老三一声,申末他在生门附近,届时我如果还赶不回来,先叫诸葛昌破阵。云老儿已被我幽冥所伤,这辈子再也来不了啦,公孙兄弟此次前来辽东,这该是主要的目的,就中公孙启已得云老儿真传,千万大意不得!”辛吉道:“大哥放心,我会给三哥商量着办。”金星石道:“朝阳牧场刘老儿父子现在情况如何?”辛石道:“仍在原处东冲西突,大骂印天蓝不止。”金星石道:“暂时就这样关牢他们,群雄如果表现得不够理想,他们或许还有用处,事后看情形再行处置。”辛吉道:“小弟懂得,大哥还有什么吩咐?”沉思刹那,金星石道:“一时难以想得周全,总之,日月璧能否得手,就在其次,公孙兄弟必须尽全力予以歼除!我还是马上走,尽快赶回来好,换装。”两个人立刻着手化起装来,片刻事毕,两个人全都变了样。金星石化装成辛吉,带着一丝狰狞的恶笑,离洞而去,不知何往?辛吉化装成金星石,坐镇洞中,神情举止,惟妙惟肖,纵是郑七等老魔回来,恐怕也难分辨得出来。狂花峒主究是何人?金星石的离去,是借抑或另有阴谋?可叹刘永泰父子,怀抱满腔热望而来,竟落到老魔手中,独懵然不知到底是谁在捣鬼!请看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