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技凛神鬼

奇声乍起之时,低沉幽咽,霎眼声调渐昂,其音浩荡,继之腾升翻转,嘹亮至极,划破云空,直入九霄。圣僧天觉闻声止势,立将下扑的功力卸掉,变为“天龙游空”,冉冉自五丈以外飘落地上,面色凝重至极。幽魂众修罗本难躲闪圣僧全力反扑之“袖里乾坤”一式,端赖这奇异的声音,保全了自己的性命。是故目睹圣僧那种虔诚肃穆的宝象,也不由停步垂手,仰望绝壁之上,那生死相搏的异丐和聂承天,却也闻声互分,静聆发自千丈绝崖的奇异声,但奇声妙绝,久久不停,似无止境!此时声调复转,似有着无,如游丝一缕,牵牵不绝,绵绵无亘,刹那音沉调悲,却含蕴着无比的慷慨。再转再变,难止凄凉,如月照沙场,遍地哀呼,奇响至此陡地化柔,柔若丝絮,却越发哀伤,移时方止。圣僧天觉却在奇声终止之时,仰颈高唱一声佛号,其音柔和,如春风化日,闻之令人心意畅舒。他佛号唱罢,双手合十,瞥目看了异丐米天成一眼,缓缓走向幽魂六修罗中老大聂承天身前,肃色说道:“不归谷武林圣地,另有名主,既非欧阳施主,却也绝非聂施主们,老衲不愿再为争竞,聂施主可肯放弃成见,两罢干戈,所谓武林三圣与幽魂六修罗,六十五年的这场大会,到此为止?”聂承天迟迟尚未接言,圣僧再次诚恳地说道:“适才聂施主也曾听到峰顶奇声,此乃有人云啸示警,实告施主,这人并非长寿老人欧阳子规!欧阳施主功力固已到达顶峰,却仍难含蓄这般纯刚化柔的内劲,云啸之人,功力已到无伦之境,不欲我等血腥洒于这武林圣谷之前,非但逆之不祥,井应感激此人的当头棒喝,聂施主意为然否?”聂承天功力不次于圣僧和异丐,自能从峰顶所发奇异啸声中,听出这人的无敌功力,故而勇气消颓。他只当这是长寿老人,又名天下独一叟的欧阳子规所发,闻声知彼,聂承天甚愿就此停手,暂罢干戈。如今圣僧天觉,诚坦不欺之言,反面引诱聂承天起了复仇和侥幸之心,此人既非欧阳子规,亦非武林三圣之友,事尚可为,倘若这发啸示警之人,果如圣僧所言,不欲有人在不归谷口争搏,必然还会再次长啸拦阻,那时再退,也来得及,他想到这里,狰狞地笑对天觉道:“和尚,聂承天不信你能听出啸声心意?欧阳老鬼不在,两家正好先作了断,此时罢手却由不得你!”圣僧猛睁双目,看了聂承天一眼道:“聂施主当知佛家无诳语之言,况苦海无边……”聂承天既已一心在战,怎能听进这些言语,立即接口道:“苦海既无边,你怎知回头有岸?聂某也向无诳语,我等与佛无缘,和尚,省省你那必欲渡化的慈悲心吧!”圣僧天觉闻言低念一声号,却转对异丐道:“姑不论幽魂众施主如何?我等却已不应再战,设若花子施主尚以老友之言为是,请即退至谷中。”异丐米天成眉头一皱,目注圣僧不瞬。圣僧接着道:“武林三圣岂容缺一,退入谷中一举数得。”“和尚的悟性到底胜过花子,咱们说走就走!”米天成接上这句话,身形即欲高腾,聂承天哪里能容他俩进入谷中,挥手示令师弟们将退路阻住。圣僧慈眉飞扬,盯了异丐一眼说道:“花子施主先请,此间暂由老衲了断。”异丐一声长笑,双掌倏地贯力前推,阻路的幽魂老二,立被掌劲冲后数步,米天成借此时机疾射腾起。聂承天狞笑一声,白鹤冲天而起半空相拦,那圣僧天觉,却扬呼了一声佛号,震身而起又反拦住了聂承天。异丐乘此时机,凌虚变式,一个“龙腾云际”,斜飞而出,身如疾箭般向谷中投去,并扬声说道:“和尚,花子谷中开路,咱们里面再见了!”圣僧天觉应诺一声,右手挺推,半空中施展“般若无相禅功”,缓缓拍向聂承天的丹田肚腹。聂承天喝一声“好”,十成寒煞阴力,和圣僧禅功硬生生相抵了一次,圣僧禅功竟非对手,被聂承天寒煞阴力自半空中震得倒飞面出,聂承天方在疑心,这和尚怎地如此不堪一击,耳边已听得圣僧高呼道:“老衲深谢聂施主阴功送行之德,恕不再陪!”话罢之后,圣僧天觉仅在半空微停,随即投射谷中而去。聂承天此时方知上了大当,他怎肯干体,断喝一声,随后追上,同时向师弟们一挥手,并对老二说道:“速携死伤的师弟,随我进谷!”幽魂老二应诺一声,尚未行动,谷口突然现出一人,幽魂众修罗那么高的功力,竟没有看出这人由何处而来!妙的是适才投进谷中的异丐和圣僧,竟也继之飞纵而出,落于这人的身后,他俩对这站立谷口正中的人物,也都惊诧万分。这正当谷口、若神龙天降突如其来的人物,根本不理身后的异丐和圣僧,却面对着聂承天冷冷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聂承天突见谷口有人阻路,闻言答道:“我等兄弟乃幽魂六……”讵料他话未说完,这人却沉声接口道:“没人问你们是谁,我仅要知道你们想干些什么。”幽魂六修罗是和武林三圣齐名江湖的人物,说来应和“元冥四君”的恩师、“人寰神魔”孔三绝是同一时代的黑道高手,向来无人胆敢这样对待他们,聂承天怎能不恼,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你又凭什么要问老夫兄弟,想干什么?”这人忒煞怪异,闻言并不发怒,反而淡然说道:“你问得很对,我并不想多问你们,只要你们并不是想进不归谷,那就没有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聂承天哪能就此算完,也冷冷地答道:“很好,老夫兄弟正要到不归谷走走!”这人一声冷嗤,接着沉声说道:“你投长着眼睛吗?刚才进去的这两位,不是又回来了,如今‘不归谷’中正有事故,任何人不得妄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头上戴着个竹篓儿?”聂承天难耐诧异,开口询问这突临谷口的怪客。原来这位怪客,就是接引果慧禅师进入不归谷中的那个头戴竹篓的人物,不知何时来到此地,怪客冷哼一声说道:“我刚才说过,不想多问你们,你们也别问我!”聂承天摸不透怪客的深浅和来历,皱眉说道:“问个姓名是作人的道理,这可以吧?”“可以。”怪客答了他两个字,聂承天立即接问道:“阁下尊姓大名?”“我不愿意告诉你!”异丐在这怪客的身后,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道:“聂老大,我直想笑怎么办?”他是在激讽聂承天,怪客答话忒地作弄对方,问问名姓是可以,结果就是不愿意告诉你,聂承天本已不耐,异丐再出言激讽,他不由羞怒交加,沉声对怪客道:“老夫问你是抬举你这个小子……”怪客不容聂承天话罢,一声冷哼接口说道:“老头儿再要口出不逊,你是自找难看!”聂承天霍地仰颈一声狂笑,手指怪客叱道:“小子你头戴竹篓,必然有见不得人的事,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于别人的东西,充什么人物字号!”他此言方罢,怪客却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春雷,震耳欲聋,笑声乍止,怪客用极端严肃的语调说道:“聂承天,若以当年尔师兄弟所作所为来说,万死有余,姑且不论其他,只说昔日神鸦崖下古刹之中,惨死在尔师兄弟手中的那些僧侣之事,今朝就应粉身碎骨于不归谷口,可惜我曾立誓言,非只自己不再杀人,只要有我在场,就不准有杀人的事情发生,否则尔等死已多时。不错,我头戴竹篓果然有见不得人的情况,但尔师兄弟却还不配,如今我郑重声明,前言不究,‘不归谷’不准你们进去,此间不准再有争搏流血之事发生,尔师兄弟欲保平安,立即退出峨嵋,不得再在江湖为恶,否则我虽立有誓言,不能杀人,却仍可出手擒尔兄弟,至时休怪无情!”聂承天自怪客开始说话,就注目不懈,此时接问道:“莫非你是欧阳子规?”怪客淡然答道:“不!我只是我。”聂承天哪肯相信,沉声再次问道:“有关昔日古刹群僧之事,仅有武林三圣知晓,如今天觉和尚及米花子在你身后,你不是欧阳子规是谁?”怪客这次却说出了令人寒凛惊诧的话来,他道:“欧阳子规现在谷中……”“人呢?人呢!人呢?”怪客之言未尽,异丐和圣僧及聂承天,竟同声追问。他回顾了圣僧和异丐一下,然后用平淡的口吻说道:“欧阳子规正在谷中,被困于‘小环九元’阵中,一时尚难脱身,其实,现在请他出来,他都不愿出来了。”聂承天皱着眉头,似在沉思什么,故而并未接话,怪客身后的异丐米天成,却已不耐,急急地说道:“这怎么会,除非不能,否则欧阳兄……”怪客并未回头,却截断了异丐的话锋说道:“第一,目下欧阳子规尚无脱困‘小环九元’阵的功力,第二,他已进入阵中很久,必然已经和不少人物在阵内相会,此时定然相谈甚欢,因此我敢判断,请怕都请不出他来了。”“欧阳施主目下可否平安……”圣僧用温和的声调,问及怪客,怪客立即接口道:“幽魂众修罗恶应万死,我尚事先声明绝不杀人,也不准任何人当我之面杀人,何况欧阳子规并无取死之道呢?未死自是平安,圣僧乃金顶传人,莫非尚未悟及禅理?不信在下适才之言?”天觉闻言一凛,退步合十答道:“老衲今已彻悟,甚感施主指点。”此时聂承天突然发话问道:“朋友可是和欧阳子规有仇?”怪客冷哼了一声,用不屑的口吻轻蔑的答道:“么魔难虞气候,所问非怨即仇,人与人之间,有多少事严重过于世俗的仇怨,深望尔等三思。”聂承天碰了个钉子,不由气恼,恨恨地又问道:“那你们是朋友了?”怪客这次却哈哈一笑,笑罢尖刻地说道;“江湖有言,五湖四海皆兄弟,三教九流尽朋友,适才你不是还称呼我朋友吗,如今又何必多问?”聂承天实在摸不清面前怪客是何等人物,否则是进是退,他早有安排了,异丐米天成这时却突然问道:“恕我多言,请问那‘小环九元’大阵,什么人才能平安而进,坦荡而出,来去自如而通行无阻?”“问得好,不愧为‘人间异丐’,不负‘武林三圣’之誊,目下能通行‘小环九元’阵中无阻之人只有一个。”怪客这样答复米天成,米天成却接着问道:“老花子愧受尊誊,请问这人是谁?”“我!”怪客简单地回答了这个“我”宇,一时竟令异丐无言答对,他本有心拜问怪客名姓,又怕像聂承天一样的碰个极为难堪的钉子,蓦地心头掠过一个意念,看了圣僧一眼,异丐激昂但很沉着地说道:“老花子老和尚和欧阳兄,既被人称为知己的患难至友,自不能忘却道义二宇,此时此地,我与和尚唯一应尽的道义之事,阁下乃慧心之人,必然知晓那是件什么事情,不知阁下可能应诺我等所请?”这怪客闻言之后,全身竟然震抖了一下,好像异丐所说的言语之中,有什么辞句激动了他一般。他久久没有开口,聂承天这时却接话说道:“臭要饭的话中之意,是想进入不归谷中,一探你所说的那‘小环九元’大阵,而全武林道义,我……”怪客不容聂承天话罢,冷冷地说道:“天下之大,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真是难得!人家有进谷探阵而全武林道义之心,你是想干什么呢?”聂承天被怪客冷讽热嘲的十分恼怒,沉声说道:“老夫兄弟也要进谷一行!”他说完这句话后,认为怪客必然翻脸,或者再次说些告诫讽刺的言语,不料怪客闻言之后,却淡然反问道:“你们可是决心如此?”聂承天到了这个时候,刀山也必须踏上了,何况一句话呢,因此他冷笑了一声,故作郑重地说道:“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永不改悔!”“当真永不改悔?我劝你多想想。”怪客不知存着什么心意,再问一句,聂承天哈哈一阵狂笑,看上去豪气干云似的,壮然扬声说道:“何须多想,奇男儿当断则断!”怪客却冷笑了数声,竟出乎众人意外地说道:“聂承天,此时谷中已经无路可逼,除非由谷峰平峭岩壁之上越入,但你却没有这种罕绝的功力……”聂承天接话很快,他也冷笑一声说道:“我不信以内功吸引之力,施展‘壁虎游墙’之技就无法登上这平滑峭壁,至多费些心力罢了。”这次怪客尚未接话,异丐却已冷嗤一声说道:“井底之蛙,只见斗方之天,你这小幽魂不要自以为是,不妨用你所说试上一试,花子敢用人头作赌,只要你一口内力真气,爬不上峭壁三十丈去,老花子就有‘摔死狗’的热闹好看了!”聂承天闻言大怒,厉声说道:“哪个要你这臭花子多嘴……”怪客摆手阻住了聂承天的话锋说道:“米大侠的话虽出于激讽,却是由衷之言,不过你既决心入谷,不听我原先请你远离峨嵋而保余生的话,我倒可以指点你进谷的路径。”怪客说到这里,戴着竹篓的脑袋回顾了异丐和圣僧一眼,似乎看到众人都正注意听他说话,才接着又道:“只是我要预先声明几件事:一是我曾警告过你,是你不听我言必敢进谷,故而不论落个什么结果,我不负其责,但我保证只要我在谷中,你决不致于丧命就是,再是受伤之人,进谷之后最好立即代他医治,并且不要让他跟着你前进,否则他伤势未复功力不足,必遭惨死。进谷的路径非常简单,谷径尽头,现已封死,右旁十丈石壁之上,有一钢环,牵动此环,即现进路。如今路径和进入谷中的详情,已经告诉你了,最后我还有两句重要的话警告你,最好你仍是按我原先之言,莫存进谷的妄想,而退下峨嵋不再为恶,假若你不听面坚欲进谷的话,在谷中不准与任何人动手,否则必然无葬身之地!我为你们已经耗费不少时间,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了。”聂承天自怪客话锋语气之中,听出所言并不虚假,只是自己话已说满,此时势成骑虎难下,虽欲退身而苦无余地,尤其是异丐米天成正在一旁冷笑着,怎能丢这大的人,转念又想到怪客曾有保证不死之言,至多暂时被困而已,何况要是看出不对,不妄动就是,想罢立即答道:“承蒙朋友指点,本应如言而退,只是此乃千载难逢良机,聂承天师兄弟意念巳决,不到黄河此心不死。”怪客笑了几声,淡然说道:“如此即请进谷,但望勿忘所嘱。”聂承天点点头,不再多说,向幽魂众师弟们一挥手,抱着手对怪客一拱,怪客闪开了路,让幽魂修罗进谷面去。异丐米天成和圣僧天觉,却在这个时候,不约面同地互望了一眼,彼此转身相随幽魂众修罗身后而下。讵料怪客却突然发话对异丐和圣僧说道:“两位暂停贵步,在下还有事请教。”圣僧天觉和异丐米天成再次互望一眼,立即停步转身静静地看着怪客,怪客却仍是面对谷外,背着身子说道:“咱们在谷外石上坐谈如何?”圣僧示个眼神,示令异丐暂勿开口,他却接话道:“老衲等谨遵所嘱。”说着和异丐自怪客身后穿越出谷,怪客才起步相随,适才所摆“两仪星罗”阵中,有现成的青石,三人互让一下,随即坐好,异丐和圣僧双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怪客坐于他俩对面,圣僧首先开言说道:“不知施主有何事见教?”怪客沉静片刻之后,方始缓缓说道:“见教二字在下不敢,缘因有所不明,故面拜问。”异丐米天成却一笑说道:“尊驾既不敢当‘见教’二字,我等也无法接纳‘拜问’之言,老花子看出尊驾乃武林奇客,恕老花子说句自狂自傲的大话,我花子和这老和尚,也不是普通世俗凡夫,咱们何不免去虚套,一问一答,痛痛快快地谈话呢?”怪客闻言朗朗大笑道:“痛快痛快,如此在下应当为适才的矫情向两位郑重致歉了,咱们现在就开始照米大侠所说的来办,我第一件事是请问两位,刚才意欲跟随幽魂众修罗的身后而去,不知是想干些什么?”他们既是决定大家免除俗套,直直爽爽地说痛快话,异丐知道圣僧开口不如自己,故此他闻言立刻接口道:“要进不归谷。”这句话答得又快又老实,怪客笑了,笑罢接着问道:“我猜也是如此,你们可能猜得出来我为什么拦阻?”“老花子笨得很,猜不出个中缘由。”“幽魂众修罗所走的那条路径,是‘绝路’!”异丐闻言先是一惊,继之面上现出了怒色,沉声道:“聂承天等虽系万死有余之辈,但阁下既已准彼等入谷,并且指点了路径,岂能再存狠毒之心而置人于绝地?”圣僧天觉在一旁也接话说道:“老衲亦深觉施主此举不当。”怪客点了点那竹篓儿,语调诚恳地说道:“两位果然不愧为世人敬仰的侠圣,心胸超人,磊落光明,令人感佩,只是也愿两位相信在下亦非不肖之流,焉有陷人于陷阱的道理,适才所谓‘绝路’之言,乃另有所指,两位请勿误解。”“老花子如今深愧有些失言了,只是对闻下所谓‘另有所指’一节,仍然难测高深,愿闻详由。”“幽魂众修罗所习皆系‘阴功’,内力亦然,若进谷之后,误踏‘小环九元’地区,势难逃生,必死无疑,在下曾经应诺彼等,保其不死,故面告其另外一条路径,而此路彼等至多被困……”异丐听出语病,立刻接口问道:“既然如此,老花子及和尚自可也走此路了?”“当然,两位并可通行无阻。”“这样说来,老花子真的如坠五里雾中,难窥端倪了,既然我与和尚可以通行,阁下又唤止我等作甚?”怪客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才转问异丐道:“设若在下也让两位走上那条道路,请问米大侠一声,进谷之后,是让幽魂修罗们先走,还是两位先行?”异丐不加思索地立刻答道:“武林三圣虽然不敢目中无人,但却断然不能走在人后,何况是聂承天之辈,我俩岂肯使他等开妥路径,再安然渡过,阁下未免忒也小瞧和尚与我老花子了,这句话我要不客气地说,阁下是多此一问。”怪客闻言并不气恼,仍然缓慢地再次相问道:“那么两位先行通过种种埋伏之时,肯否被困?”“阁下越问越怪,天下岂有甘愿被困束手待毙之人?”“对对对,米大侠快人快语,诚然不错,适才在下曾经说过,那条路上的埋伏,拦不住两位的侠驾,两位必可破困而出。不过!米大侠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两位先行,沿途各种埋伏,必被破除面通行无阻,但是那幽魂修罗兄弟,却步步相随,岂不也因之而通过?”“老花子除掉决不因人成事之外,其他的事情,似乎不能过问,聂承天等人若相随通过,也是意料中事。”“米大侠越说越对,可知要能脱困平安渡过之后,即是‘小环九元’阵口,那时归路已绝,除入阵之外,就别无他途了?”“阁下口口声声说我老花子的话越说越对,可是我老花子却觉得阁下之言,越来越玄妙了。”“米大侠何不直指在下之玄妙在哪里?”“阁下声言渡过重重埋伏的路径之后,即是‘小环九元’阵口,那岂不是正好?我与老和尚本想入阵……”怪客这次却未容异丐说完,立即接口说道:“哦!原来米大侠认为这是玄妙难测之言,若容在下说出始末,想来米大侠就不会误解内情了。”“阁下请尽快地说,老花子静静地听。”怪客微笑出声,略停片刻之后说道:“在下适才已将要点说出,此时仅将各点贯穿就是,聂承天等人,若进‘小环九元’阵中,则难逃死,故而在下指点他们一条可保不死的路径,若两位也从那条路上通行,而又必然占先,则该路定被两位打通,结果聂承天等人,因而也顺利通过,到达那‘小环九元’阵口。彼时两位可能已经进阵,自不知阵外之事,但聂承天等已无退路,唯有被迫也闯进‘小环九元’阵内,也就是说,幽魂众修罗,势将被迫走向死路,故而在下才唤止两位,深以为他等所去的那条路径,两位不宜同时前往。”异丐听到此处,才从“恍”字里面攒出个大“悟”,不禁老脸羞红,极感难以为情,但他总是武林奇客,立刻正容说道:“老花子昏庸得可以,愚蠢到家,此时方始了然经纬,必须郑重致敬,并诚敬拜问阁下进谷之策。”圣僧仍不说话,不过他却恰在此时,高唱了一声佛号,这声佛号只唱得老花子脸上又泛起了红霞。怪客却也郑重地开口说道:“米大侠说过,咱们免去客套,怎又口口声声说起‘致歉’‘诚敬’‘拜问’等等的虚套话来了?”“该罚该罚,老花子认这遭罚,咱们再碰上,我自己罚给你看如何?请直接告我进谷的另外道路罢。”“米大侠真是慷慨豪爽的人物,路有千条,条条相通,不过我必须要知道,两位定要进谷作什?”异丐闻言惊咦了一声,奇怪地反问怪客道:“你这可不爽快了,怎地明知故问呢?”他们俱非普通人物,既说爽朗交谈,必无虚假,是故在称呼上,也渐渐地免去了‘阁下’‘两位’等字眼。米天成责问怪客,说他并不爽快,怪客却摇头道:“我爽快得报,是真不明白你们进谷作什。”“你不是说过,欧阳子规现在被困‘小环九元’大阵之中吗?”“不错!怎么?”“老和尚与我叫花子,和欧阳子规是知己道义至交,既知至友遭难,断无不住救应的道理,故而必须进谷。”“昔日你们不是到过不归谷中吗?”“去过,只是如今道路尽变,无法前往了。”“难道当年那欧阳子规,就投告诉你们另外几条进谷的秘径?”“没有?难道真的还另有秘径可通谷中?”异丐此言方罢,圣僧在一旁却突然接口道:“花子,有无其他秘径似乎我俩不应多心欧阳吧!”异丐一笑对圣僧道:“花子真是老糊涂了,不归谷是欧阳兄所发现,若有秘径而不说出,此乃本份,况且或有其他内情,花子承认刚才问怪朋友的这句话非分,和尚要多原宥一些,免得我因失此言而始终不安。”那怪客却在这个时候喟叹了一声,感慨地说道:“欧阳子规必有过人之处,否则实难令你们这般对他敬重。”圣僧闻言含笑按话道:“老衲世外之人,说句由衷之言,欧阳施主非只对友热诚,所为敢说无不当者,实在是位道德长者。”要知道圣僧天觉乃目下禅门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言发之肺腑,故而听来分外的感人。异丐米天成在一旁感叹一声接着说道:“世人虽然把我跟老和尚与欧阳兄连称为武林三圣,其实我老花子不够资格,生平所为,虽敢言决无不义,但仍然有不少事情是过分或鲁莽了些,年轻时也未能进出声色犬马之娱,若非幸遇欧阳兄,今日已不知沉沦何所,因此抛开三圣之称不谈,我深以为老和尚之言不误。”这时怪客似乎是忘其所以的,喃喃自语道:“嗯!我曾身受过他向前三步的恩惠。”异丐和圣僧闻言一愣,互望一眼之后,异丐说道:“你说什么向前三步的恩惠呀?”怪客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哑然失笑道:“是不久前的一件事情,我和欧阳子规初次相逢,正好有几个幺魔小丑来到。暗中施展阴损的功力,想算计我和他,他已施出‘玄罡’之气护身,我却恰好站在他的‘玄罡’神功圈外,彼时欧阳子规不知我功力的深浅,恐被幺魔所伤,而又顾及我的自尊,无法招呼我暂进玄罡神功圈内躲避,他竟藉个话题,有心向前迈了三步,将我防护在禁圈之中。那时我对他的看法,多少改变了一些,因此我临走之时,暗用‘三元震火’,破去对方的阴力,还报于他。”圣僧和异丐至此方始恍然大悟,不过他们两个从怪客的话锋语气上,听出怪客似对欧阳子规成见很深,故而彼此互相示意了一下,异丐米天成天生的古道热肠,略加思索就坦直地问道:“老花子心里搁不住事,听你刚才那番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对欧阳子规兄有些不满的地方,对吧?”怪客声音深沉地答道:“不错,我对他有件事情非常不满。”“可能说出来让老花子听听?”“不必了,这是私事。”怪客既然说是私事,异丐自然不能再问,他很快地就话转原题,请怪客详尽地指点进谷的路径。这位奇特的怪客,却也话归从前所谈到的地方说道:“如今咱们可又话归本题了,你们为了友谊,是非进不归谷不可了?”“老花子早已等得不耐烦啦。”“这可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还有话要说呢。”“有什么话称快点说怎么样?老花子说句不嫌你听了生气的话,要不是看出你也是一个血性汉子,老花子早就不陪你了,不但不陪你南北东西的瞎聊,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滚到一堆,打得正热闹呢!”异丐这番话,说得怪客哈哈大笑,圣僧也笑声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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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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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第一章 死 约
第二章 宝 刀
第三章 父 子
第四章 鬼 域
第五章 人 皮
第六章 灵 燕
第七章 狗 庄
第八章 长 鞭
第九章 獒 阵
第十章 惨 死
第十一章 蓉 城
第十二章 暗 斗
第十三章 鬼 爪
第十四章 心 语
第十五章 道 人
第十六章 鼓 声
第十七章 怪 叟
第十八章 仇 雠
第十九章 恩 怨
第二十章 前 因
第二十一章 藏 引
第二十二章 指 迷
第二十三章 劫 火
第二十四章 赤 魅
第二十五章 果 慧
第二十六章 寸 蛇
第二十七章 奇 人
第二十八章 夜 探
第二十九章 洞 天
第三十章 堕 塔
第三十一章 入 伏
第三十二章 窥 秘
第三十三章 歼 魔
第三十四章 较 智
第三十五章 探 路
第三十六章 异 秘
第三十七章 玄 阵
第三十八章 异人之声
第三十九章 惊天动地
第四十章 技凛神鬼
第四十一章 豪气凌云
第四十二章 九子血灯
第四十三章 阴阳六判
第四十四章 天鹏三鸟
第四十五章 燧人宝典
第四十六章 白骨奇姿
第四十七章 惊人变化
第四十八章 危机重重
第四十九章 长臂白猿
第五十章 玉女寝陵
第五十一章 狼吞虎咽
第五十二章 相聚腹中
第五十三章 狭路逢敌
第五十四章 再现侠踪
第五十五章 心心相印
第五十六章 惊心之言
第五十七章 何来娇叱
第五十八章 归宗剑法
第五十九章 了了恩仇
第六十章 怪 脸
第六十一章 死 神
第六十二章 执行使者
第六十三章 隐伏巨变
第六十四章 奇女子
第六十五章 丑陋人
第六十六章 双井寺第一战
第六十七章 双井寺第二战
第六十八章 巴山女魔
第六十九章 执行使者
第七十章 狂僧鬼道
第七十一章 义释莽僧
第七十二章 剑诛双妖
第七十三章 冰玉佳人
第七十四章 天心血竹
第七十五章 惊人机密
第七十六章 蛇歇美人
第七十七章 生死两难
第七十八章 峨嵋风云
第七十九章 言语惊心
第八十章 冤家路窄
第八十一章 紫烟雷火
第八十二章 索桥奇变
第八十三章 和尚神技
第八十四章 月夜人语
第八十五章 大光明境
第八十六章 崖下秘洞
第八十七章 秘谷春秋
第八十八章 静天功诀
第八十九章 疑真疑假
第九十章 黑影何来
第九十一章 生死之间
第九十二章 涉险历奇
第九十三章 怪人怪事
第九十四章 九死一生
第九十五章 约搏一掌
第九十六章 虚实奥妙
第九十七章 约法三章
第九十八章 智谋之搏
第九十九章 暗伏奇兵
第一零零章 智慧之搏
第一零一章 危言耸听
第一零二章 舍身取义
第一零三章 绝处逢生
第一零四章 旧地重游
第一零五章 惊心动魄
第一零六章 残目死者
第一零七章 诡奇答问
第一零八章 出现死神
第一零九章 父子闯阵
第一一零章 又一替身
第一一一章 何来书生
第一一二章 令狐世家
第一一三章 约搏生死
第一一四章 计中之计
第一一五章 绿芒毒刺
第一一六章 冤解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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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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