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一棵大树上枝叶轻响,探出一个脑袋,应道:“是三哥吗?我在这儿……”罗永湘招手道:“快下来!”大牛拨开树枝,飞身落地,急问道:“二哥,里面怎么样?究竟是人是鬼?”罗永湘道:“现在没有时间细说,你赶快随我进去办一件要紧事。”大件哑声道:“干什么?”罗永湘用手指着道:“你由左边那片山坡过去,穿过一座牛栏,便是木屋的背后,那地方有个小山头,山上就是墓地……”大牛吃惊道:“墓地?你是说理死人的地方?”罗永湘道:“不错,那儿有一座新坟,埋的就是单家牧场场主单纶,你去将坟挖开,把尸首搬出来……”大牛心底直冒寒气,呐呐截口道:“三哥,你是要我去盗墓?”罗永湘毫不否认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搬出尸首以后,一定要将坟墓重新填好,木可留下痕迹,然后带着尸首赶快离开牧场,到十里外路旁等我记住了吗?”大牛道:“记住了,可是……”罗永湘一挥手,道:“好!快去吧。行动势必要谨慎,不能一被人发觉了。”大牛道:“可是……我一个人去,心里有些发毛,只怕……只怕……”罗永湘道:“怕什么?你一向胆大,莫非就怕鬼?”大牛忙道:“谁说我怕?我只是……手脚有些发软罢了。”罗永湘微微一笑,道:“不要胆怯,我就在附近替你把风,如有什么变故,我会随时帮助你的。时间不早,快快去吧。”大牛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向后山去了。罗永湘暗中护送了一段路,见他已经绕过树林,登上后山山头,才转身折返木屋。回到书房窗外,却发现一条人影,提着雪亮的板斧站在窗前。那人身躯硕壮,赤裸着上身,竟是单猛。罗永湘吃了一惊,再想退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上前含笑招呼:“这般夜深了,单兄还没有安歇?”单猛目光炯炯地道:“罗相公往哪里去了?”罗水湘笑道:“在下有择席的毛病,一时睡不着,在附近随便走走。”单猛道:“为什么木走房门,却由窗口出来?”罗永湘道:“深夜开闭房门,恐怕惊扰了后屋老夫人,这窗口面对茂林,窗外景致绝佳,在下为了方便,就由窗口跨出来了……”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刚才怎么没有看见单兄呀?”单猛冷冷道:“今晚后半夜轮到我巡夜,适才由这儿经过,见书房窗户开着,所以停下来看看。”罗永湘道:“这牧场里很安静嘛,夜晚还用得着巡夜么?”单猛道:“总得防止野兽偷吃牲畜,歹徒窥伺财物。”罗永湘“啊”了一声,道:“这儿四面环山,豺狼之类的野兽想必是有的,但附近别无人家,曾小之辈大约不致跑到深山里来吧。”单猛道:“或许有那存心不善的鼠辈,假作迷途投宿,暗中怀着鬼胎,却也说不定呢。”语声微微一顿,又阴沉的一笑道:“罗相公,我可不是指你,你千万不要误会了。”罗永湘仰面笑道:“单兄多虑了,在下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别说单兄不是指我,就算是指着我说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有何妨呢!”单猛点点头道:“说的是。夜已深了,罗相公请安歇吧。”罗永湘忙道:“单兄既要守夜,在下也睡不着,难得有个伴,何不多聊一会?”单猛道:“罗相公想聊什么?”罗永湘道:“随便谈谈,藉度长夜而已。来!那边有几张木椅,咱们坐下来聊吧。”单猛也不推辞,倒提板斧,拖了一把木椅坐下斧头着地时,“咯”地一声,竟陷入泥中五六寸深。罗永湘心里估计,那板斧最少也有七十斤重,绝非普通砍柴的工具,倒像是件重兵刃。当下也不说破,相对坐定,才试探着道:“此地水草茂盛,真是一片绝佳的牧场,尊府经营整顿,想必已花了不少年工夫了吧?”单猛道:“并不太久,从先父手中开始,前后才二十年不到。”罗永湘道:“一二十年能有如此规模,可算很不容易了。当年令尊看中这块土地,打下这份基业,眼光确有独到之处。可惜在下无缘,竟未能拜识令尊。”单猛道:“先父故世才一个月,罗相公若能早些来,就可以见到他老人家了。”罗永湘嗟叹了一阵,道:“在下平生最敬慕忠厚持家的长者,今日目睹尊府兄弟七人,相处如此和睦,老夫人慈祥可亲,妯娌相敬,兄友弟恭,足见分尊是位道能兼备的尊长,怎奈苍天无眼,竟木假年,唉”单猛似乎并无多大伤感,反而淡淡地道:“生老病死,’人所难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罗永湘忽然正色说道:“单兄,有句话在下一直闷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单猛诧道:“什么话?”罗永湘道:“这是在下心中一个大胆的猜疑,说出来,单兄莫怪唐突失礼。”单猛道:“有话直言无妨。”罗永湘肃容低声道:“在下怀疑令尊并非死于痰单症,而是被人谋害的。”单猛变色道:“你怎么知道?”罗永湘道:“痰塞症必因哮喘而生,令尊生前既无喘病,不可能染上痰塞症。”单猛道:“但大夫诊断,确是痰塞。而且,先父临终时,我们都亲眼看见他老人家呼吸重浊的情形……”罗永湘道:“一个人临死之际,呼吸必然重浊,这并不能作为判断病症的依据。”单猛道:“可是,兰州同仁堂的曹老夫子,乃是甘陕一带著名的儒医,难道他……”罗永湘一字字道:“他也可能就是谋杀令尊的凶手。”单猛怔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罗永湘道:“单兄敢莫是不相信?”单猛摇头道:“若说别人,还有一丝可信,曹老夫子和先父是多年至交,他怎么会谋害自己的老朋友。”罗永湘道:“多年好友往往为细故反目成仇,这也是常见的事。”单猛晒道:“那总该有个起因。这次营老夫子由兰州远道来探望先父,两位老人家相晤十分欢洽,既未反目,也没有争吵,‘成仇’二字从何说起广罗永湘道:“我想.问题就出在曹老夫子待地由兰州远道赶来这一点上。”单猛道:“为什么?”罗永湘道:“单兄试想,令尊甫由兰州回来,第二天,曹老夫子就接道赶到,他们在兰州刚分手,又如此急于晤面,是为了什么缘故?”单猛道:“你说为了什么缘故?”罗永湘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为了争购一幅古画。”单猛惊道:“一幅什么样的古画?”罗永湘缓缓道:“怎样的古画,在下也不清楚,只听说那幅画是一个外地人拿到兰州啸月山庄去求售的;当时在座有四五位买主,却被令尊以高价购得,曹老夫子对那幅古画也颇中意,曾坚请令尊割爱相让,无奈令尊不肯,因此才接膻赶到牧场来……”没等他把话说完,单猛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沉声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罗永湘道:“兰州城中早传遍了。单兄竟不知道?”单猛哼道:“上个月我还到兰州去过,怎么没有听到这些传说?”罗永湘道:“单兄不相信吗?在下三天前路过兰州,还听到更可怕的谣传哩。”单猛道:“什么谣传?”罗永湘道:“听说三天前,有一个游方道长经过单家牧场,发现尊府上下四十多口人,全都中毒死了,而且死状十分奇怪……”单猛扬了扬眉,道:“是吗?他们还怎么说?”罗水湘道:“据说牧场内他们还看起来十分安详,大人在工作,儿童在游戏,只是都在原地断了气。”单猛仰面大笑道:“罗相公,现在你亲眼看见了,咱们不是活得好好的么?”罗永湘道:“现在亲眼目睹,当然了解那是谣传。可是,当我昨天还在牧场栅门外面的时候,我也同样怀疑里面有没有活人。”单猛把肩头一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咱们总不’能为了这些谣言,把天下的人都请到牧场来看个明白吧?”罗永湘道:“但无风不起浪。谣言因何而起?造谣者有什么居心?我觉得尊府实有追究澄清的必要。”单猛却淡淡笑道:“谣言止于智者。嘴巴生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就随他们说去好了。”他似乎对这一惊人的谣言,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愿多作辩解。仰头望望天色,接造:“天快亮啦,罗相公请回房休息吧,我也该去牛栏那边瞧瞧了。”罗永湘道:“单兄请便,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单猛也不勉强,点点头,提着板斧大步而去。罗永湘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立即起身上前,将他适才坐过的木椅附近,仔细检查了一遍。“,四周都是松软泥地,那个被斧头劈成的土坑足有半尺深浅,然而,椅脚着放处,却看不见丝毫痕印。的一个像单猛那般粗壮高大的汉子,身体当然不会如此轻,除非他的内功已练到极精纯的境界。这无异表露单家牧场中人,可能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罗永湘心中疑云更浓,蹑足绕过木屋,凝目眺望,只见后山头上一片宁静,也不知袁大牛是否已经得手离去了?等了一会,便悄悄退回房里,准备略作调息。谁知他刚躺到床上,忽然发觉颈项下面有个冷冰冰、滑腻腻的东西,正在编蠕而动。那是一条蛇。罗永湘不禁机伶伶地打个寒降,连忙闲住呼吸,直挺挺仰卧着,不敢移动分毫他知道,那必定是一条毒蛇,此刻正蛰缩在枕下,尚未受到惊扰,只要自己再移动一下身子,准会被狠狠咬上一口,倒不如静卧待机,还有一分脱险的希望。渐渐地,他感觉那条蛇开始由枕头下缓缓爬出来了,冷冰滑腻的身躯,从他颈旁滑过,爬向咽喉。罗永湘心头如小鹿般狂跳,遍体冷汗,却只能屏息僵卧不动,眼睁睁望着屋顶,静待那生死一发的变化。这时候,任何一点声音,一丝惊动,都会使罗永湘惨死在毒蛇口下。又过了片刻,那蛇已经由衣领钻进他的前胸。罗永湘更紧张了。他虽能闭住呼吸,却无法按捺住心头的狂跳,偏偏那蛇又正在左胸部位道巡不去,万一被心跳的震动而激怒,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死,他并不惧怕,但像这样躺着不动,等待死亡来临的滋味。却令人难以忍受。他的身体几乎全部瘫痪,唯一能转动的,只有两颗眼珠。他真想放声大喊,真想跳起来狂奔,甚至恨不得变成一炉火、一锅油……索性让自己跟那可恨的毒蛇一齐烧成灰烬,炸成焦骨。可惜他办不到,因为他此时早已骨软筋酥,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罗永湘心里一急,更觉喉干、舌燥,汗出如浆……顷刻间,浑身衣衫全都湿透了。咦!奇怪得很,那蛇竟然又从衣衫内自动游了出来,沿着枕边婉蜒而行,似有离去之意。现在,罗永湘才看清那是一条最毒的“竹叶青”。蛇性喜凉畏热,想必是适才他那一阵大汗,使它耐不住农底炽热,才有离去的打算。罗永湘刚松了一口气,突听“嘈”的一声轻响,窗口忽然出现一条人影。人影高大租壮,仿佛有些像单猛,只是直挺挺站在窗外,既不动,也不说话。”可是,那条正欲离去的“竹叶青”却被声响所惊,迅速地又缩退回来、顺着枕边,爬上了罗永湘的面颊。这一次游行的速度也较快,冰冷的蛇身,从罗永湘嘴角滑过,舌尖伸缩闪扫,已经触及他的鼻孔。罗永湘骇然大惊,几乎要直跳起来。树蛇类在受惊的时候,不外两种反应,一是噬敌自御,一是迅速逃避。噬敌自御,罗永湘必然首当其冲,如果那蛇竟把他的鼻孔当作了躲避的洞窟,那岂不更糟?。罗永湘知道已到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必须冒险求生,否则就只有待毙一途了。他运足平生之九气凝唇边,眨也不眨注视着那蛇的动向。直等到那蛇头已至鼻孔边,“七寸”接近唇旁,他突然张口,“呸!”地一口真气,对准蛇颈吹去。那蛇被内家真气吹得横飞而起,“拍”地撞在墙上。罗永湘顾不得细看,猛然一个翻滚,从床上滚落地面,再一挺身,跃立起来,顺手抓起桌上茶壶,向墙角掷了过去。“喀哪卿”一声响,茶壶粉碎,那条“竹叶青”也被砸成一团肉泥。罗永湘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再看窗口人影竟已不见了。更怪的是。这些声响居然并没有惊醒后屋的老夫人与单家兄弟。万籁俱寂,周围一片宁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罗永湘惊魂甫定,不敢再睡,用一幅布巾将蛇尸和茶壶碎片包好,塞进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然后推开窗户,坐以待旦。由窗口里出去,可以看见通往谷外的车道。罗永湘极目远眺,尽力使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昨夜种种经过,总觉得有许多揣摸不透的地方。譬如,自己所见为什么跟无为道长的遭遇恰恰相反?兰州同仁堂的曹老夫子,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单家牧场中是否隐藏着武林高人……至于枕头下这条“竹叶青”,不用猜,八成是单猛的杰作。可是,他为什么要下此毒手呢?难道自己的形迹已被他识破了?果真如此,他何以不正面揭穿?何以不即时阻止袁大牛掘墓盗户?现在怎会还这样平静?罗永湘一向以胆识自负,如今却被这些扑朔迷离的变化搞糊涂了。单家牧场中,仿佛事事充满了神秘,处处隐藏着杀机。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正陷在一个精密布置的陷饼内,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早已洞悉,而对方的意图和安排,自己却茫无所知纵然知道,也只是一鳞半爪,根本无法连贯起来。正自烦闷,突然望见谷口方向远远奔来一条黑影。罗永湘急忙站起身子,飞快的掩上窗模,却将窗纸戳破一个小孔,少目地向外张望。那黑影来势十分迅捷,几次纵身,便到树林边,忽然一闪进入林中,竟消失不见了。罗永湘等了好一阵,始终未见那黑影再出现,不禁大感诧异,于是,又轻轻推开窗户,飞身而出。木屋距离树林不过数丈,但罗永湘为了掩蔽形迹,特地由屋檐下绕到木屋后侧阴暗处,四顾无人,才一提真气,扑进林中。一进林子,他立即紧贴着一棵树干,屏息凝神倾听。谁知树林内竟然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没有。罗永湘缓缓移步向里搜索,毫无所见,展开身法在林中疾绕了一匝,也未能找到一丝人踪。刚才那条黑影,就好像化作轻烟飘散,再也找木到了。罗永湘自信两眼未花,方才明明看见有人进入林中,难道当真闹鬼了不成?_他不信邪,重又将那座树林仔细擅了一遍,结果仍然没有任何发现。经过这一番折腾,东方天际已现出曙光。罗永湘只好怀着满腹狐疑,颓然退回房中,但他犹不肯死心,仍躲在窗后,继续监视着那片林子。没多久,天色大亮,树林里的人影没有再出现,却见单猛肩上扛着板斧,从屋后而来。经过书房窗外的时候,他连看也没有看这房间一眼,自顾口里哼看小调,扬长而过,走到树荫下搬了几根木头,专心一意地劈起柴来。罗永湘详作初醒,启门踱了出去,一面掩口直打呵欠。一面含笑招呼道:“单兄早啊!”单猛也含笑点头道:“早,天刚亮没多久,罗相公怎不多睡一会儿?。罗永湘道:“够了。我还得去百拉寺,早些动身,路上可以从容些。”单猛笑道:“那也不用急,牧场里有的是牲口,罗相公排一匹马骑去,入夜前准定可以赶到了。”、_罗永湘道:“打扰一育,已经足感盛情,怎好再事叨扰?”单猛道。“这有什么要紧,反正你还得从这条路出山,再骑来还给咱们不就成了。”看他言谈语气,比昨天还亲切了许多,简直踉夜间完全换了一个人……罗尔湘虽然擅于察言观色,却看不出丝毫破绽,心里不禁越加纳闷。不久,单老夫人也起床了。单家老小,款待仍如昨天一样殷勤,坚留罗永湘吃过早饭,又特地替他准备了马匹和入山的干粮,千叮万嘱,回程时,务必再来盘亘。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他走。罗永湘纵马离开了单家牧场,便急念赶去与袁大牛会晤。抵达约定地点,大牛果然已经等在路边了……罗永湘迫不及待地问道:“得手了么?”大牛却摇摇头,道:“唉!别提啦,咱们都被姓金的诓苦了……”罗永湘急问:“怎么样?”大牛把肩一耸,苦笑道:“坟是有一座,可是,棺材里只有一块大石头,根本就没有尸首。”罗永湘惊道:“真有这种事?”大牛用手向路边树林指了指,道:“我就猜到三哥会不相信,所以,把那块石头也扛来了,现在就放在林子里。”罗永湘飞身下马,顺手将马络塞给了大牛.疾步奔入林中。果然不错,林中除了两匹坐骑外,还有一块长条形的大石,宽厚长短,恰与人体相似。罗永湘蹲下来,仔细检视石上斧凿痕迹,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问道:“这是你亲手从棺材里扛出来的?”大牛道:“是呀,有啥不对劲吗?”罗永湘又问:“你挖坟开棺之前,可曾发现坟和棺材已经被人动过?”大牛一楞,道:“这……我倒没有留意。”罗永湘道:“你再想想看,坟上的颜色是不是新堆的?棺盖有没有被撬开过?”大牛想了想,道:“棺盖的情形,我记不清楚了,不过,坟土的颜色好像是新堆不久……”罗永湘冷笑一声,道:“那就不错了,这石块是被人新换进棺材里的。”大牛诧道:“三哥,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呢?”罗永湘道:“如果原来就在棺内,入土二十多天了,石上应该已有首薛,斧痕也不会这么新。由此看来,一定是有人比咱们先一步将尸体盗去,换进了这块石头。”大牛道:“谁会跟咱们按着同样的心思?无缘无故地把具尸首盗去干啥?”罗永湘道:“咱们盗尸是为了查证单纶的死因,对方盗去尸体,显然是不愿咱们获知真相。这证明尸体上必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大牛道:“可是,他怎么知道咱们会来盗尸呢?”罗永湘沉吟道:“怪就怪在这里。咱们临时决定开棺盗尸,事先并无计划,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昨夜得手以后,是否就一直守候在此地,没有离开过什一一一大牛点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半步也没走开。”_罗永湘道:“天色快亮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人从这几经过,往单家牧场去了?”大牛道:“没有啊,这儿只有一条出路,有人经过,我一定会看见的。”罗永湘跌足叹道:“咱们上当了。事实上,单家牧场不仅另有秘密通路,棺中尸体,也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盗走的这一切都是领先布置的圈套。””大牛楞然道:“你是说.他们自己把自己亲人的坟墓掘开,盗走了尸体?”罗永湘道:“他们根本不是单家牧场的人。单家男女老少四十余口,早就被杀光了.”大中惊诧地道:“这……可把我越听越糊涂啦。”罗水湘挥手道:“咱们一同回牧场去看看就明白了。”话未毕,人已当先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两人飞骑回到单家牧场,时间才不过近午。”。可是仅仅半日之隔,这儿的情形整个变了。’_偌大一座牧场,变得空荡荡,静悄悄,不见炊烟,也不见人影。昨夜还很热闹的木屋,如今已是人去屋空,屋中陈设依旧,只是桌椅上却蒙着厚厚的灰尘,就像是坐很久无人居住的空屋。罗永湘看得暗暗皱眉,急忙推门奔进书房……当他拉开书桌左首第二个抽屉时,他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哺哺自言:“幸亏这包东西还在,否则,连我自己也怀疑昨夜是遇见鬼了。”那是一块布巾,里面包着茶壶碎片和砸烂峋蛇尸。他匆匆揣好有包,用手指着窗外对大牛说道:“你看见那边有片树林么?”大牛点头道:“看见了。”罗永湘道:“那树林中一定有地道和这座木屋相通,现在咱们分头搜索,你去搜那树林,我搜屋内……”大牛应了一声,埋头就走。“慢着,”罗永湘低声喝住,肃容道:“那些人可能还藏在地道中尚未离去,你要多加小心,发现了地道门户,立即通知我,千万不可独自闯进去。”大牛毗牙一笑,道:“但愿他们还躲在地洞里,咱们堵住洞口,、一个一个全捉活的。”说完,兴冲冲地去了。罗永湘暗想:这牧场四面环山,如果要挖掘一条地道通往谷外,工程势必十分艰巨,除非利用山腹内原有的天然洞穴加以开凿,才有成功的可能。而天然洞穴的形成,大都与地下水流有关,洞口多半在山脚下低洼处这座木屋背山面水,正是洞穴出口的最好掩蔽。假如当初造此木屋,果是为了掩蔽洞穴出人口,中枢所在当然该在后屋卧室了。于是,他急急进入后屋,开始严密的搜查。他首先逐寸敲击四周墙壁,聆听回音的虚实,然后一件一件检查那些可疑的家俱橱柜,即便一支挂钩,一根椅两,一枚铁钉……都不轻易放过。结果却令他失望,那只是一间平常的卧室.绝没有任何机关或暗门。罗永湘沉吟了片刻,又转到木屋后方。木屋后面是个天井模样的院落、占地不过数立,左侧是桑屋,右面是厨房,靠山脚的一边,有一排矮棚,棚里躺着二十多条大肥猪。”罗永湘毫不迟疑。径向猪栏走去。那些肥猪见人走近,只当是来添饲料了,一阵蠕动,纷纷爬了起来,拥到食粮前面来争食。罗永湘目光扫过,忽然发现刚才猪只躺卧的地上,有一颗发亮的东西。’。他心中微动,连忙跃进猪栏,俯身抬起来一看;竟是一支镶珠发针。珠针是妇女的饰物.怎么会遗落在猪栏内?罗永湘恍然而悟,立即打开栏栅门,把二十多条肥猪全部赶了出去,略一搜寻,便发现猪栏左边地面,石板是活动的,机钮就在矮棚柱子上。他按下机或,地面石板缓缓移开,一露出一道暗门。一股分人欲呕的臭味,由暗门中涌了出来。罗永湘急忙掩鼻后退,一面从抽中取出铁骨扇,护住前购要害。猪栏内的气味已经够臭了,暗门中涌出的臭味,竟比猪栏内的气味更臭好几倍那不是像是粪便的臭味,其中更夹杂着腐肉的酸气。除了那阵阵恶臭之外,暗门里静悄悄地并无异像。罗永湘屏住呼吸,等那臭味略为消散了些,才去柴屋里寻了些碎枝干草,扎成一支火把、然后一手持扇护身,一手擎着火炬,缓缓踏进暗门中。进门是一道石级,走完石级,略向左弯,是个“丁”字形的岔路口,两旁都有门户,左边门半掩半闭,恶臭气味最浓,右边门却紧紧闭着,推也推不开。罗永湘略为沉思了一下,便向左边门里走去。这地道修筑得十分坚固,不仅宽敞,顶壁且是用巨大石块嵌砌而成,估计方位,正是在木屋地底。只是越往里走,臭味越重,罗永湘虽然尽力闭住呼吸,仍不免被那恶臭惹得恶心欲呕。再向前走了数丈,迎面一道铁门挡住去路。罗永湘举手试了试,铁门并未下锁。可是,当他推开铁门一脚跨了进去时,却险些儿惊呼失声门内是一间狭长的石室,里面像小山似地堆放着四大堆死尸,每堆大约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脸朝下,背朝上,层层谁曾,为数总有四十余具之多。尸体的外貌尚还完好,内脏显已开始腐烂那强烈的恶具气昧,正是由尸堆里散发出来的。罗永湘虽是绿林出身,也被这骇人的残酷景像惊得呆住了。他举起火把照了照。只见尸堆上一个年龄才五岁左右的小姑娘,穿一件大红短袄,头上扎着两根辫子,眼睛上还蒙着手帕-…叫临死前,好像正在玩“捉迷藏”的游戏。这些死尸,不就是无为道长见到的同一批人么?如果这些被害者是单家牧场中人,昨夜接待罗永湘的那些男女,显然就是凶徒们假冒的了。这是一次设计精密的骗局,也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然而,四徒们怎会预知罗永湘要来?他们设下这次骗局,目的又何在?单家收场的人既已全遭杀害,单纶的尸体,会不会也在石室内?罗永湘心念电转,决定将死尸逐一查验一遍,希望能发现单纶的尸体,并进而查明这四十多人致死的原因。他匆匆收好铁骨扇,从最近的一堆开始,扶起尸体脸部,用火炬照规。第一二两堆,大都是妇女和小孩,死态安详,看不出什么异状。第三堆多数是壮年男子,其中一名大汉,赤裸着上半身,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柄板斧,那神情竟跟所见的“单猛”颇有几’分相似。查到第四堆,最上面是个矮壮汉子,穿一件蓝布短衫,身一裁衣着居然十分眼熟。罗永湘伸手扶起他的脸部,只见他两眼圆睁,骨碌碌瞪着自己直转,嘴唇也在开阔翁动,似欲呼叫,却发不出声音这汉子,赫然觉是袁大牛!罗永湘一惊,险些当场晕倒,急忙将他拖了下来,照着背心重重拍了一掌。大牛应手出声,叫道:“三哥”罗永湘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大牛喘息着道:“那树林里有人藏着,我一进去,便被他打了一记闷棒,后来,他又点闭我的穴道,把我拖进一个树洞……”罗永湘急道。“那人呢?”大牛摇头道:“刚才还在这里,听到你的脚步声就逃了。”罗水湘扭头四望,不禁诧道:“这石室只有一道铁门,我进来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人从这儿出去呀?”大牛道:“我被那厮制住穴道,抛在死人堆里,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知道那厮刚才还在这间石室里,绝不会弄错。”罗永湘目光流转,哺哺道:“这么说,他可能根本没有离去……”“哼!算你猜对了”随着冷呼声,死尸堆中突然飞出一道寒光,闪电般向罗水湘后腰射去。罗永湘上身前伏,双腿疾分,整个人仿佛由腰部分为两截,下部未动,前胸已紧紧贴着地面。寒光掠着背脊飞过,“当”地一声,嵌在对面石壁上,却是一柄板斧。大牛从地上一跃而起,怒骂道:“狗娘养的,有种你不要跑……”可是,就在喝骂声中。一条高大人影业已飞快的穿出铁门外。大牛刚追到门边,“蓬”然一声,铁门已遭掩闭反锁。那人在门外冷笑道:“二位委屈一下吧,如果不嫌人肉酸,里面还有四十多具尸首,够你们吃上半年了。”笑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了。大中忽不可遏,飞起一脚踏在铁门上,自己被震得踉跄倒退了四五步,那铁门却纹风不动。他又去石壁上摘了那辆板斧,恨恨道:“老子就不信劈不开这个鸟门!”于是,抡起板斧,一阵乱砍,直砍得铁门火星四射,其声震耳欲聋,依旧劈它不开。罗永湘连忙拦住道:“这样蛮干不是办法,先冷静下来,慢慢再作打算。”大牛道:“还有什么好打算的?如果劈不开这个鸟铁门,纵不饿死,也会被这臭气蒸死了。”罗永湘道:“事已如此,性急又有什么用?你且安静地坐下来,让我仔细想一想。”说着,灭去火把,自己先盘膝坐下。大牛无奈,也只好席地坐下,但坐了不一会,又遭:“三哥,把火把点起来好么?”罗永湘道:“你害怕?”大牛道:“怕倒不怕,只是-…-这样黑漆漆地,跟死人坐在一起,心里有些发毛。”’。罗永湘道:“死人也是人,咱们没有做亏心事,就算睡在死人堆里,也可坦然无惧。”大牛道:“可是……”罗永湘截口道:“咱们被困在这儿,三数日内,还不至于饿死;但地底空气稀少,如果再点燃火把,不出一天,必定会被活活闷死。”大中叹道:“话是不错,但若找不到出路,迟早还是难免要死的。”罗永湘沉吟了一下,道:“我相信这间石室,一定还有另外的出路。”大牛道:“你怎么知道?”罗永湘道:“我且问你,你是树林内遭了暗算,被那厮拖进一个树洞,然后到了这里,对吗?”大牛点点头道:“对!”罗永湘道:“依方位估计,这间石室的位置,应在木屋和树林之间的空场地下,而铁门出口处,在木屋的后院,那树林却在木屋前方。是么?”大牛又点了点头道:“是的。”罗永湘道:“换句话说,那厮若要将你带到这里来,势必要绕过木屋,才能进入猪栏内的暗门?”大牛道:“不错。”罗永湘接道:“事实上,我一直在木屋中搜查,那厮绝不可能绕到木屋后面,这证明树林内另有秘道与这石室相通,只是咱们还没有发现而已。”大牛想了想,道:“三哥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那厮由树洞把我带到这儿,途中好像曾经过一个水塘。”罗永湘道:“你怎知有个水塘?”大牛道:“我被拖进树洞的时候,后脑勺在树根上碰了一下,当时就晕过去了,后来被冷水一浸,才醒转过来,所以知道来路上有一个水塘。”罗永湘道:“那水塘很深么?”大牛道:“不很深,大约只能淹到膝盖以下。”罗永湘没有再问,忽然站起身来,点燃了火把。火光照映下,果然发现地面有几个潮湿的带泥脚印。脚印来自对面的石壁下,越近墙边,水渍越清晰。罗永湘轻吁了一口气,道:“出路就在这里了。”大牛举起板斧道:“让我来”他正想抡斧劈出,却被罗永湘扣住,低声道:“且慢,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大牛侧耳一听,石壁中竟有极轻微的“沙沙”声响。那好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摸索行走的声音,正由远而近,缓缓向这边走来。-”门了罗永湘忙将火把熄灭,轻轻道:“沉住气,有人来替咱们开脚步声渐近,最后终于停住,过了片刻,石壁上响起了“叮当”轻响……那分明是有人正用铁器敲击着石壁。贫……接着“卡达”一声,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孔。罗永湘运足自力望过去,只见那洞孔大约有三尺宽,恰可供一人通过,但洞里洞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又过了一会,才看见一个黑忽忽的东西,从洞外伸了进来,并且左右晃动晃动不已……大牛按耐不住,猛然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挥掌疾落,喝道:“贼胚!这下你跑不掉了吧?”“噗!”一掌拍个正着,那东西滚落地上,却是一幅布巾,包着两件衣服。罗永湘见他鲁莽出手,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急忙道:“当心,别让他封闭了洞门。”大牛一掌劈空,心里也着了慌,一低头,便向洞外钻去。可是,他一颗脑袋刚伸出洞去,头顶上便重重挨了一下,闷哼一声,直挺挺躺着不能动弹了。幸亏罗永湘手快,急忙抓住他的足踝,一把拖了回来.洞外寂静无声,洞门也没有封闭,那人显然仍守在外面并未离开。罗永湘无暇看顾大牛的伤势,自己也不敢冒然冲出,心念疾转,顺手拉过一具死尸,猛向洞外推去。紧跟着,铁骨扇一展,护住头顶,趁机冲了出去。洞外那人一时措手不及,急忙倒退了两步,“挣”地一声,一缕劲风已向罗永湘当胸击去。罗水湘双脚没有站稳,自然无法后退,只得展开扇面,硬挡一招。铁骨扇与那袭来的劲风控个正着,“当”地一声金铁交鸣,火星飞溅。罗永湘只觉手腕一麻,铁骨扇险些被震飞脱手;那人却向后又退了一步。两人同时一怔,也同时出声道:“是老四?”“唉!你是三哥?”火光一闪,两人几乎同时晃燃了火折子。对面南道中站着一个瘦小汉子,手持一对软京飞锤,正是旋风十八骑中排行第四“巧手”韩文生。罗永湘诧问道:“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韩文生道:“我奉二哥急令赶来送信,发现牧场中空无人迹,你们的马匹却系在树林外,我入林搜查,找到这条地道,却料不到三哥会在这里。”罗永湘道:“二哥有什么急事要你赶来?莫非啸月山庄出了事吗?”韩文生道:“鬼眼金冲被杀了。”罗永湘吃惊道:“你说什么?”。韩文生道:“你和大牛离开兰州的第二天,庄里就出了事,鬼眼金冲被人暗算,身受重伤,二哥特地命我连夜兼程赶来,请三哥立即回去。”罗水湘急问道:“金冲只是受了重伤,人还活着沙韩文生道:“我动身的时候还活着,现在如何?就不知道了。”罗永湘点点头道:“但愿他没有死才好。此人关系重大,千万死不得……”韩文生道:“那咱们就得快些赶回去。”罗永湘道:“你先由甫道退出去。在树林里略等片刻,我和大牛随后就到。韩文生道:“大牛在什么地方?”罗永湘苦笑道:“刚才被你劈头打了一掌的人,就是大牛。”韩文生顿足道:“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方才黑暗中认不真切,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你们。”罗永湘道:“好在他还够结实,你也没有用飞锤,大约只是晕过去了,不要紧的。”韩文生道:“说来总怪我太冒失,三哥请先走一步。我去寻他。”罗永湘道:“自己弟兄,不须客套。你赶快上去守住出口,牧场内可能还有敌人匿藏,别被人堵塞了退路。”韩文生讶道:“这牧场中还有活人么?”罗永湘道:“咱们就是被人反锁在石室中的。”韩文生一惊,不再多问,急急转身而去。,;申.不多久,罗永湘和袁大牛也由树洞中钻了出来。大牛憋着一肚子闷气,嚷道:“就这么走了可不成,我得去寻得那厮,也把他锁在死人堆里才甘心。”韩文生道:“我一路进来,并未见到人踪,莫非牧场中还另有其他出路?”罗永湘道:“木屋后院地道中,共有左右两道门户。左边门户通藏尸的石室,另一道可能就是通谷外的秘密出口,四弟精擅土木结构,回去勘查一番也好。”三人先堆石将树洞填闭,然后绕到后院,点了三支火把,重又进入地道。韩文十号称“巧手”,除了擅制各种巧妙暗器外,对机关市置亦颇精通,不多一会工夫,便寻到了关启那右手门户的枢钮。门开处,三个人都不由一楞。里面是一条宽敞平坦的隧道,至少有两大高,三丈宽,地面平整,足可容二辆马车并排行驶工程之浩大艰巨,令人咋舌。像这种贯穿山腹的隧道,即使利用原有的天然洞穴加以开凿,也绝非三两年时间能够完成,当年单家牧场开凿这条隧道,真不知耗了多少血汗。罗永湘怔了许久,才轻叹一口气,道:“咱们一直把单家牧场当作平常人家,现在看来.竟走眼了。”大牛道:“怎么走眼了?”罗永湘道:“一个以畜牧为业的人家,根本不需要煞费苦心修凿这种隧道,由此可见他们只不过以牧场作幌子,真实另有图谋。”韩文生道:“三哥认为他们是何许人物呢?”罗永湘道:“这却很难断言,或许是隐居避仇的武林人物,或许是某一帮会门派的秘密巢穴不过,无论他们是何许人,现在已经被另一批凶徒杀害了,而起祸根由,多半灾条隧。有关。”韩文生诧道:“这隧道和单家牧场灭门之祸有什么关系?”罗永湘道:“关系太大。我且问你,单家这山谷的形势,和咱们的‘桃源秘谷’相比较如何?”韩文生想了想,道:“若将‘桃源秘谷’和此地比较,倒的确有许多相似之处,譬如,两者的形势都很险要,出入路都很隐秘,可惜咱们的‘桃源秘谷’中,还缺少一条像这样宏伟的秘密隧道。”罗永湘道:“换句话说,此地所具备的条件,较为‘桃源秘谷,犹有过之,对吗?”‘韩文生点点头道:“不错。”罗永湘微微一笑道:“英雄之见略同。咱们这么想,别人当然也会这么想了。”韩文生道:“三哥的意思是说,那批凶徒也因为看中这儿是一处绝佳的根据地,准备‘鹊占鸠果’,所以杀了单家牧场四十余口,”罗永湘道:“除了这个理由,我也想不出单家灭门惨祸的起因了。如果仅仅为了‘百鲤图’,囚徒们只须杀死单纶灭口,实在不必屠杀他的全家。”韩文生道:“果真如此,凶徒们为什么又突然全部撤走了呢?”罗永湘道:“那是因为咱们三次入谷查勘,使他们起了戒心,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暂且回避一下。”韩文生道:“他们还会再回来吗?”罗永湘道:“像这样隐秘难得的好地方,谁也舍不得放弃,据我推测,他们一定还会回来的。”大牛气呼呼道:“管他以后还回不回来,咱们现在先由隧道追下去再说!”口里嚷着,提了板斧便向隧道里闭。罗永湘举手一拦,道:“不用追赶了。”大牛诧道:“为什么?”罗永湘正色道:“这隧道少说也有好几里长,事实上追征已经来不及了。咱们最好不要留侠痕迹,使他们误以为隧道尚未被咱们发现,这样过些时候,他们一定还会回来,那时再‘瓮中捉鳖’,打他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韩文生点头道:“此这才是‘请君入瓮’的妙计,咱们正有急事,必须尽快赶回兰州,犯不着为此耽误。”大牛悻悻地道:“如果那些贼胚不回来呢?”罗永湘道:“那也不要紧,我已经跟他们四十多人照过面,记住了他们的相貌,以后随时发现他们的行踪,随时可以下手,这次虽然吃了点小亏,并非毫无收获。”韩文生也道。“等捉到那些贼胚,一定把他们交给你处置,要打要杀,任你出气就是了。”两人好说歹说,后、第劝住了袁大牛,仍旧掩上暗门,悄然退出单家牧场。一出谷口,三骑使绝尘飞驰,连夜兼程赶回兰州。抵达北门外浮桥桥头,已是第二天午后了。罗永湘隔河望啸月山庄,见庄中平静如常似乎并无异状。心里略定、便吩咐韩、袁二人道:“你们暂时不用回庄,先去城中替我办一件重要的事情。”韩文生道:“什么事?”罗永湘道:“城里有一家名叫‘同仁堂’的药铺,主人姓曹,是兰州有名的儒医。你们去打听一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必须暗中严密监视他的行动,入夜之后,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的。”大牛怔了征,道:“谁生病了,要请大夫?”罗永湘挥手道:呼必多问,你们只须记住,这姓曹的是个关系重大的人物,决不能有丝毫大意疏忽。”两人见他说得严重,不敢再问,勒马掉头而去二一罗永湘缓缓驰过浮桥,刚到庄门口,就看见无为道长负手在院中往来谋踱,满脸焦急之色。他一抬头见到了罗永湘,立时大喜,急忙迎了过来,紧握住罗永湘的手臂,连声道:“老三,你可回来了,真把我急死啦!”罗永湘只觉他五指如铁箍,并且有些微微发抖,心里顿生不祥之感,忙问道:“金冲的伤势怎么样了?”无为道长叹道:“你若早回来一天该多好……”罗永湘惊道:“已经死了吗?”无为道长点头道:“今天清晨断的气。”罗永湘跌足道:“此人关系重大,实在死不得的,我离开不过三四天,就出了这种意外,大哥回来,咱们如何向他交待?唉……”他一时情急,语气中竟对无为道长流露出责怪之意。”无为道长腼腆地道:“小兄自惭疏于防犯,但此事发生肘腋,实也令人防不胜防。”罗永湘道:“究竟是怎样发生变故的?”无为道长帕然遭:“咱们只注意防御外敌,谁也想不到毛病会出在自己人身上,等到发觉,一切都太迟了……”罗永湘道:“凶手是谁?”无为道长道:“就是庄里的管事李顺。”罗永湘大惊道:“会是他?”无为道长道:“说来委实令人难信,那李顺是金冲最亲信的人,一向表现得十分忠诚可靠,谁也料不到他会是对方派来卧底的。”罗永湘深吸了一口气,道:“这的确连我也没想到,现在人捉住了么?”无为道长摇头道:“事发之初,他便情虚逃走了。”“唉!”罗永湘长叹一声,懊恼不已。无为道长接着道:“就在你离开的第二天,鬼眼金冲突然患了怪病,全身僵硬,不能行动,好像中风的症状。我得讯之后,立即赶到密室去探视,才发觉他四肢关节处的经脉都慕地堵塞阻断,血气不能流通,分明是中毒的症像。”罗永湘岔口道:“他整天匿藏在密室中,足不出户,怎会中毒的呢?”无为道长道:“他虽然藏身密室,饮食之物仍由厨房调理送去,不问可知,必是食物中被人做了手脚。”罗永湘道:“当天他吃过什么东西?”无为道长道:“他早上起床后,只吃过半盏小米燕窝粥,时未过午,便全身僵硬如石。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而且,体内毒性犹渐渐向内腑漫延,一旦心脉亦遭堵塞,那就必死无疑了。”罗永湘骇然遭:“这情形,岂非跟单家牧场那四十余口如出一辙么?”无为道长道:“正是,所幸发觉尚早,当时毒性还没有伤到心脉要害,我一面用药物护住他的内腑五脏,一面运功想替他打通闭塞的经脉,才勉强拖延到今天清晨,可惜不悉解毒的方法。终于未能挽回他的性命。”罗永湘道:“这段时间内,他还能够开口说话吗?”无为道长道:“起初还能说话。后来就只能流泪,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罗记湘忙又问:“他说过什么话?”。无为道长道:“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要见到你和大哥才肯说,后来久等不至,毒性已侵入内腑,最后只说了两句话,便无法出声了”罗永湘道:“怎样的两句话?”无为道长道:“他要我转告你和大哥,‘遇见眉心有一颗红瘤的人,千万要提防’。”。罗永湘一楞,哺哺道:“眉心有红病的人?晤!这必是指凶手的特征无疑了,如此看来,金冲一定见过凶手,当时凶手可能蒙着脸,故而只看到眉心上的红病。”无为道长道:“他既然见过凶手,为什么一直瞒着咱们不肯早说出来呢?”罗永湘冷冷一笑,道:“那是因为他还希望凶手最后能对他手下留情,网开一面。”无为道长困惑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金冲和凶手曾经暗中勾结?”罗永湘道:“虽不能断言他们互相勾结,至少,《百鲤图》的消息,八成是金冲泄漏给凶手的,后来因见凶手杀人灭口,手段毒辣,才心生畏惧,使出这种诈死的花招,但他却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的亲信已经被对方收买了。”无为道长道。“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罗永湘耸耸肩,道:“金冲咎由自取,死了也就罢了,好在灵堂棺木都是现成的,让他们假戏真做去吧,用不到咱们操心。”无为道长道:“可是,大哥远赴河间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难道咱们真呆在这儿替金冲办丧事不成?”罗水湘沉吟了一下,道:“小弟此次在单家牧场查获一条可疑的线索,必须在兰州多留些时日,暂时还不能离开,不过金冲既死,弟兄们留在在中已经没有必要了,二哥不妨将全队撤出啸月山庄,待此间事毕,再设法与大哥联络。”无为道长道:“你得到了什么可疑的线索?”罗永湘附耳低声,把自己对“同仁堂”曹老夫子的怀疑,以及已命韩文生和袁大牛先予监视……等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无为道长道:“既如此,何不就以金冲为饵,派人将他诓到啸月山庄来,这样岂不省事?”罗永湘道:“目前咱们只是对他起疑,并无任何凭证,何况李顺脱逃之后,咱们的底细可能已被泄漏,这时候,决不能打草惊蛇。”无为道长道:“提起李顺脱逃,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昨天午夜时候,曾发现夜行人入在踩探。造巡了个把时辰才退去;当时金冲的伤正在发作,咱们只好假作不知。没有理睬他。据孟宗玉说,来人很像是神算子柳元。你想,会不会是李顺那厮把咱们的底蕴,泄漏给双龙镖局了?”罗永湘变色道:“孟宗玉看仔细了?果真是柳元么?”无为道长道:“夜间看不真切,但身裁和衣着都很相似。今天午后,我已叫孟宗玉去城中三福客栈探听虚实,等他回来,就知道了。”罗水湘眉峰紧锁,哺哺道:“柳元深夜独自入在踩探,的确令人可疑,看来,咱们的秘密很可能已被李顺那厮出卖了,这倒不可不防……”正说着,一条人影气淋啡奔了进来_此人面长如马,满睑精悍之色,正是“旋风十八骑”中轻功最好的,“燕子”陈朋。无为道长问道:“什么事?”陈朋气急败坏地道:“二哥,三哥,赶快准备迎敌吧,咱们的冤家对头来了。”罗永湘沉声道:“哪一个冤家对头?”陈朋道:“还会有谁,自然是燕山那老狐狸神裁苗飞虎”“哦?”无为道长和罗永湘都吃了一惊。罗永湘道:“你跟他照过面了?”陈朋道:“如果照面,就脱不了身啦!刚才我在桥头附近,远远发现苗飞虎带着十几名手下,站在浮桥南端向这边眺望,我看见他,他没有看见我。””罗永湘道:“隔着一条河,你怎能肯定是苗飞虎?”陈朋道:“那老狐狸喜穿黑袍,紫红色腰带,又爱摆排场,随行有“大金刚”前呼后拥,一眼就能认出来。何况还有‘飞天肠髅’欧一鹏和‘九头龙王’杨凡同行,绝不会错的。”无为道长望望罗永湘,道:“这一定是欧一鹏上一次负伤逃去,才把苗飞虎引来了。”罗永湘点头道:“欧一鹏负伤逃去,我就猜到苗飞虎会亲自赴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无为道长又问陈朋道:“苗飞虎只在对岸眺望,没有过桥来吗?”陈朋道:“他们好像在勘查地形,并没有过桥来,看情形是准备夜晚再发动。”无为道长道:“三弟,你看他们会有什么行动?”罗永湘平静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苗飞虎记恨咱们黄河中夺标之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无为道长道:“他和大哥当面约定以黄河为界,咱们在标车渡河之前得手,并未违约,难道他竟想食言反悔不成?”罗永湘笑道:“巧取豪夺,本来就是绿林中人的习性,宙飞虎以为咱们决不可能得手,才肯同意以黄河为界,他若是守信的君子,也不会在中途送马给双龙镖局了。”无为道长愤然道:“真要动手,咱们旋风兄弟并木畏惧。只是,大哥不在,无人作主……”罗永湘摇头道:“即使大哥在,咱们也犯不着跟他硬拼,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