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求生之路

江涛闻言一怔,诧道:“怎会有人来此绝地?”穆天赐迟疑道:“迫从少主人坠崖以来,连日都发现有人在崖上窥探。有时,夜晚也有灯光向下照射搜索。我爹担心发生意外,这几天已把洞外显眼的东西撤去;白天尽可能不出去活动,以免被他们发觉崖下有人居住。”江涛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是我刚跌下来,伤重昏迷那三天的情形?”穆天赐点头称是。江涛忙道:“最近呢?那窥探的人还出现过吗?”穆天赐道:“最近两天没有再发现人影,或许那些人已经走了。”江涛轻哦一声,哺哺道:“他们一定以为我业已粉身碎骨,所以才失望离去……”穆天赐诧问道:“少主人知道他们是谁么?”江涛凄然一笑,却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只顾呆呆地出神,许久未再开口。其实,这刹那间,他思绪如潮,想到了很多事。譬如梅剑虹和罗小梅脱险后何去何从?周刚等找不到自己会怎么办?以及守候客栈中的老安人和燕玲,当她们获悉自己坠落悬崖,更不知会如何焦急和惊骇了……只是这些错综复杂的人和事,穆天赐都茫无所知;要对他解释,势必费尽口舌,倒不如让他将来慢慢去了解的好。穆天赐见他沉思不语,又关切地道:“少主人请躺下休息!我去找爹爹回来。”江涛含笑摆手道:“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咱们闲谈一会吧!”两人在石床前娓娓而谈。江涛略作询问,知道穆天赐自从跳崖获救,十年来,由穆志授以正宗内功心法,勤练不辍,已具相当基础。不禁惊讶问道:“你幸获生机,身体并无损伤,多年苦练,武功已算小成。怎么竟未想到设法离开这个死谷,去江湖中闯一番天下呢?”穆天赐诚挚地道:“小人命途乖艰,本是必死的人;得义父收容,才获再生。这条命皆出义父所赐,如果不能和他老人家一起脱险,宁愿长居死谷,侍奉义父天年。”江涛赞叹道:“这是你一番图报孝思,固所应当;不过,你有没有试探过,这死谷当真就没有方法离开吗?”穆天赐道:“此谷上窄下宽,四面峭壁,无路可通。只有这石洞深人山腹,洞底常年泛涌一道清泉,水深不知若干丈。据义父说,这是一条‘地河’,或许可由泉眼通出谷外。但他老人家一腿已断,无法泅水,所以从来也没有试过。”江涛奋然道:“那泉眼在哪里?”穆天赐道:“就在此洞洞底,大约要走一里多才能到。”江涛跃身而起,道:“你带我去看看。”穆天赐面有难色,呐呐道:“少主人伤犹未愈,何不等伤江涛笑道:“这点外伤并不碍事;再说,咱们要做的事那么多,岂能困守死谷,坐耗岁月。现在先去查看一下,等伤一好,就该设法寻路出去了。”穆天赐不便多拦阻,只好取下壁间石灯,上前来搀扶江涛。江涛笑道:“你只管带路吧,我自己可以慢慢走的。”说看,一手扶壁,一手取了根藤杖支撑身子,缓步向洞里行去。石洞深处,果然有一条三尺多宽的甫道,蜿蜒直入山腹。行约里许,已到尽头,却是一个五尺宽的小水潭。那水潭虽然不大,但潭中水流急涌,就像一锅煮滚的开水;水面高出潭边数寸,居然并不溢出。江涛凝目看了很久,又用手中藤杖伸入潭里试探;只觉那水流之力甚大,藤杖几次被暗流托起,必须用力才能插入水中。他皱了皱眉,伏身贴在地面倾听,半晌,才点头说道:“不错,这是一条地底阴河,也是唯一可通谷外的生路。但河底共有多深?要到什么地方才流出地面?就不易测度了。”穆天赐道:“以少主人看来,一个人能够汹过那凶险的地底河流么?”江涛苦笑道:“那就要看命运如何了。假如幸运,地底河道不超过五里,一个武功和水性都好的人,是可以熬过的;假如河道一直埋在地底,或者地底一段太长,那就不是人力所能忍受的了。”正说着,一阵步履声传来,独腿老人穆忠已急急奔入。穆忠见江涛竟然强自离床行动,不禁霜眉连轩,沉脸责备穆天赐道:“你也太大胆了!少主人背伤未愈,如有闪失,你有几条性命作抵?”江涛忙含笑解释道:“别错怪他,是我逼他带路的。皮肉之伤易愈,求生之路却难寻;所以特来看看这水潭的情形。”穆忠沉吟道:“这水潭是绝谷唯一通道,但其中凶险难测;是否真能通达谷外,谁也不敢断言。不过少主人尽可放心,待伤势复愈,老奴定要设法送少主人平安出去;否则,毁家血仇不能报,主人主母生死不知,老奴死难瞑目。”江涛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好在并不急于一时,且待慢慢设法吧!”返回前洞,江涛卧床沉思;穆忠父子忙着整治食物。谷中虽无鸡鸭家禽,但穆忠却用藤网捕得两只苍鹰,烤熟佐餐,其味竟然十分鲜美。江涛一面吃着鹰肉,一面皱眉沉吟,忽然问穆忠道:“你随我父母多年,也深知家父和红石堡堡主义给金兰,交称莫逆;但有一件事,我至今苦思不得其解,或许你能为我提供线索,查明真相。”穆忠慨然道:“少主人请问,老奴知无不言。”江涛定了定神,道:“据说当年家父北上红石堡的时候,罗堡主曾接获一封无头怪信。为了那封信,罗堡主对家父误会极深;甚至当面想叱家父不该背义欺友,随即在席间以毒针自戕而死。这段隐情,你可知道么?”穆忠听了,目光一闪,反问道:“少主人是听谁提到这件事的?”江涛道:“是滞湘女侠林老前辈亲口所告。有什么不对么?”穆忠踌躇了一下,方道:“以老主人与红石堡的交情,加上主母和林女侠之间的关系,这话者奴本不该说;但少主人既然问起,又系由林女侠亲告,老奴就不得不直说了。”随即神色一正,凝容说道:“老奴身为下人,对主人交友之事,依理未便置喙。但老奴深信主人生平行事,磊落光盼,绝不会负义忘友;倒是红石堡罗堡主,却有亏待友之道。”江涛一惊,忙问道:“林说这话,有何根据?”穆忠正色道:“老奴亲眼所睹,亲身所历。当年途中拦截主母,追杀少主人的贼党,便是由红石堡指使而来。”江涛骇然道:“这这话当真?”穆忠道:“如此大事,老奴天胆也不敢捏造!”说到这里,语声微顿,愤愤又道:“当年截车行凶的贼党,面目都很陌生,贼人显然也不认识主母。记得在拦住车辆的时候,其中有个瘦削老贼,首先询问车内是否穆大侠夫人,然后喝令贼众动手。那时,老奴曾叱间彼辈来意,那老贼冷笑说道:“姓穆的负义寡情,卖友求荣。我等此来,是替红石堡讨还公道!”主母在车内听了这番话,大出意外。当即挑帘告诉那老贼,车辆正是前往红石堡;天大的事,何不留待红石堡中再谈。那老贼却道:“不必猫哭老鼠了!红石堡不认你们这种朋友,咱们也没有闲工夫跟你噜嗦。’话才说完,便挥众出手。主母和老奴仓促应敌,心里犹不肯相信变故与红石堡有关。直到老奴被擒之后脱逃,才听得江湖传言红石堡堡主已经死了;那些传闻尤其令人愤慨……”江涛忙问道:“传闻怎么说?”穆忠神情黯然地道:“江湖传闻异口同声,都说老主人意图独占擎天七式,杀害了罗堡主江涛一怔,忽然仰面冷笑道:“好一个‘一石二鸟’的奸计。”穆忠恨恨道:“所以老奴敢大胆指责红石堡罗堡主。姑无论者主人是否亏待过他,以彼此多年交往情谊,罗堡主实不该唆使贼党下手在先,又作此无耻之言,毁谤老主人声誉……”江涛淡淡一笑,截口道:“你错怪红石堡了。此事全由天心教一手安排,咱们和红石堡都是受害之人。”穆忠环目连眨,茫然道:“什么大心教?天心教是谁?”显然,他被困死谷二十年,还没有听过“天心教”这名字。江涛便把现今武林大势,以及自己进入无心总教所遭遇的种种,详细说了一遍。穆忠越听越惊,连连摇头道:“此事内情太难揣测,假如果是天心教弄的鬼,二十年来,岂能一手掩盖天下人耳目?再说,他们凭什么能一语改变潇湘女侠探牢初衷?红石堡主既已去世,那地牢中的无名老人又是谁?”江涛肃容道:“假若推测正确,那无名老人可能就是家父。”穆忠犹自不肯相信,道:“剑谱所注‘孝先手录’,乃是罗堡主的号;主人既不叫“孝先”,怎会是抄录剑谱的人?何况,少主人周岁起即未见过主人和主母,他怎知少主人背上留有刀疤痕印?而且一见面就直指少主人并不姓江?除非让老奴当面见见他,否则令人难以置信!”江涛沉吟道:“你说的也对。无论那无名老人是不是家父,但这件事又跟梅剑虹有何关系?天心教因为我背上刀痕,严令天下高手欲得我甘心;为什么反把家父囚禁地牢不肯加害呢?总之,其中必有隐情。”猜测许久,仍无结果。穆忠起身道:“没有到天心教一睹实情之前,徒费猜疑,于事无补。少主人还是安心养伤要紧;待老奴再去采些药草,好替少主人换药。”穆忠去后,江涛阖目养神;反复思索天湖所遇,竟是越想越糊涂。尤其对梅剑虹,总想不透他和自己仇恨何来?因为即使依照当年神剑双英误会反目的经过来推断,纵有仇怨,也只能涉及红石堡,无论如何应该跟梅剑虹扯不上关系。然而,天心教居然直指自己是梅剑虹的杀父死仇,这话是从何而起呢?转眼在石洞中度过了七天;如果坠崖算起,江涛留居谷中已有十日。他的背伤,在穆忠父子精心疗治之下,已经痊愈复原。伤势一好,脱困的欲望也就油然而生。于是,他开始踏遍全谷,寻找出谷之路。颜光甫重伤坠崖而死,“方邪”、“离火”二剑失而复得。起初,江涛准备仗着两柄神剑之助,师承上次被困石隙故智,由峭壁节节攀登。但一试之下,却大失所望。峭壁高逾百丈,四面山势合围,好像一只巨大的石瓮上窄下宽,已经很难按桩攀附;而且山壁上更包裹着一层风化碎石,略一用力,石块便纷纷散裂,根本无法插牢木桩;再加谷中除了矮树枯藤,也找不到可用的树木。江涛又想结藤作梯,设法和悬在崖顶的断桥连接;终因相距太远,可望而不可即,几次尝试,仍归失败。他也曾发过奇想,将一条长藤缚在一只捕获的苍鹰腿上,然后纵鹰放藤,欲以绝顶轻功破空直上青云;无奈那长达百余文的长藤,其重何止数百斤!小小一口飞鹰,竟无力负荷,振翅末及二十丈,便力竭坠落了下来。试尽百计都徒劳,最后,只有那洞底水潭是唯一希望了。但江涛深知,如把这冒险的计划说出来,穆忠第一个便要反对,不肯让自己涉险;假如不告诉他们,又怕无人相助,不易成功。于是找了个机会,私下将穆天赐唤到偏僻处,把自己欲入潭一探的意思,悄悄告诉了他。穆天赐听了,为难地道:“上次为了替少主人领路,已被我爹痛骂了一顿。小人不敢作主,须得先跟我爹商议才行。”江涛不悦地道:“若能跟他商议,我也不必先告诉你了。咱们困守此地,绝非久计,那水潭却是唯一希望。我的意思,仅人潭试探一下,并不会发生危险;何必又让他老人家担心害怕呢?”穆天赐摇头道:“少主人不知我爹的脾气;要是被他知道,无论有没有危险,他老人家一定不会饶我。”江涛笑道:“你放心,既然是我叫你去的,事后自有我替你承担。”穆天赐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道:“我爹不敢拿少主人怎样,却绝不会放过我。这件事,还是先告诉他老人家的好。”江涛见他执意甚坚,只好唬他一下;把脸一沉,道:“你既人天龙门下,应知门现严峻。我以掌门人的身分,叫你依命行事,你是不能反抗的;抗命不从,按门规就该立斩不赦!”穆天赐一怔,呐呐无词以对。江涛沉声道:“现在,我命令你准备一条长藤,先去水潭边等候,并且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你爹。你去不去?”穆天赐连忙点头道:“弟子依命就是。不过,我爹要问起,少主人可别说是我自己愿意去的……”江涛挥手道:“快去!快去!”穆天赐不敢违拗,取了长藤,匆匆奔人石洞。江涛四顾不见穆忠,也飞步而入。两人如飞来到洞底水潭边。江涛将长藤一端系在自己腰际;另一端却交给穆天赐,然后吩咐道:“我先入潭试探水底形势,以藤长为度,如遇危险,便将长藤拉动三下,你就收藤拉我上来。”穆天赐一面点头,一面颤声道:“少主人是千金之体,最好别亲身涉险;还是由我下去比较妥当。”江涛微笑道:“并不是我不愿让你下去,只因你武功尚浅,没有学过本门‘返步归真’心法;在水中无法闭气太久,怎能从容观察形势?”说罢,轻拍了拍穆天赐肩头,正一正背后双剑,纵身跃入潭心——OCR书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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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序
倒序
第一章 斋惊异变
第二章 伦俗一怪儒
第三章 万金招贤贴
第四章 林边飞敌骑
第五章 深宵起杀机
第六章 壮胆入绝地
第七章 天湖隐诡秘
第八章 没有父亲的人
第九章 出乎意外的事
第十章 半喜半忧的情
第十一章 迫不得已的计
第十二章 无耻之徒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第十四章 盗书失算
第十五章 偷渡三关
第十六章 裹伤血战
第十七章 功败垂成
第十八章 天阙译书
第十九章 地府探囚
第二十章 身世扑朔迷离
第二十一章 木鱼底藏玄机
第二十二章 中原四大剑派
第二十三章 智者千虑一失
第二十四章 蛇蝎其心
第二十五章 寸步难行
第二十六章 釜底抽薪
第二十七章 市井奇人
第二十八章 自渐形秽
第二十九章 名满江湖
第三十章 一剑擎天
第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第三十二章 英雄落魄走荒郊
第三十三章 半片橘皮掩海棠
第三十四章 满天疑云无头信
第三十五章 一路风尘皆祸殃
第三十六章 语重心长
第三十七章 剑穗飘香
第三十八章 扫径迎宾
第三十九章 隐衷难言
第四十章 绝崖垂钓
第四十一章 铜镜窥秘
第四十二章 情天遗恨
第四十三章 俪影成双
第四十四章 魂断西厢
第四十五章 泪洒东墙
第四十六章 张网待鱼
第四十七章 图穷匕现
第四十八章 临门忽变
第四十九章 单骑索秘辛
第五十章 往事达从头
第五十一章 纸柬示隐情
第五十二章 红尘多少失意事
第五十三章 瘴烟千里蛮荒行
第五十四章 愿得义家埋侠骨
第五十五章 岂容鬼魅据灵山
第五十六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第五十七章 忍教一身集丛谤
第五十八章 笑靥溶得寒冰解
第五十九章 全凭慧黯伴虎狼
第六十章 彼伪我诈
第六十一章 深潭藏剑
第六十二章 荒谷风云
第六十三章 血影飞针
第六十四章 巧言分色
第六十五章 心狠手辣
第六十六章 大智若愚
第六十七章 侠踪再现
第六十八章 石室异僧
第六十九章 空门三绝
第七十章 摄魂大法
第七十一章 血泪故园
第七十二章 墓底痴心女
第七十三章 箱中江流儿
第七十四章 义魂有伴
第七十五章 情海无依
第七十六章 挥泪酬师恩
第七十七章 艰难全友情
第七十八章 金蝉脱壳
第七十九章 湖畔蹑踪
第八十章 奸妄言行
第八十一章 坦荡胸襟
第八十二章 螳螂捕蝉
第八十三章 黄雀伺机
第八十四章 教布疑阵
第八十五章 危崖惊魂
第八十六章 身世之谜
第八十七章 求生之路
第八十八章 潜渡明河
第八十九章 奋勇疗伤
第九十章 傻人傻福
第九十一章 能挨能打
第九十二章 梅记老店
第九十三章 反客为主
第九十四章 双面人
第九十五章 菩提心
第九十六章 锦囊妙策
第九十七章 血影神功
第九十八章 舍身啖魔
第九十九章 情仇两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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