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云天岳吩咐,每个人却知道现在是索仇雪恨的前一刻而不是说话的时候,是以,虽有四五十个人同行,却没有丝毫声息。“邪剑”一直跟在云天岳左右,不知是怕他中途潜逃了,还是觉得这些人中只有他才配与自己同行。到达崖边,云天岳扬手阻住身后众人,先向下探视下一阵,然后,倏然抽出袖中玉扇准备动身。一把抓住云天岳的右臂,“邪剑”笑道:“现在动手吗?”没有摆脱被抓住的手臂,云天岳冷淡的一笑,道:“对谁?”“邪剑”笑容一收,道:“不是对老夫!”云天岳笑意也紧跟着一敛,冷冷的道:“这个与尊驾好像没有关系吧?”严肃的老脸上又映现了笑意,“邪剑”道:“咱们未动手之前是友,动手之时是敌,这话你该信得过吧?”“天香公主”以迷惑惊异的目光来回不停的在云天岳与“邪剑”的脸上扫视着,虽然,她没有完全听懂“邪剑”易见心话中的全部含意,但是,由两人前时脸上凝重的神色,她能体会出两人绝非真正的朋友。看看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粗大的手臂,云天岳冷漠的俊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云某完全相信。”松开那只手,“邪剑”易见心真诚而欢悦的笑了一阵,道:“娃儿,你可真对老夫的胃口。”话落扬手止住云天岳开口,正色道:“娃儿,别笑,现在可不是抬杠的时候,客气点说着,老夫给你的建议加何?”云天岳淡然一笑道:“云某听着呢。”“邪剑”易见心严肃的道:“兵家相争,不取死地。”云天岳笑道:“兵贵奇,贵速,云某就要用这两个字。”一时间没有想通云天岳的话意,“邪剑”怔忡了半天,才道:“娃儿,现在不是猜谜的时候吧?”云天岳淡淡的道:“五岳帮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放在此崖的上面,因为,他们料定云某必然来硬的,另一方面,他们也必有与阁下相同的想法,兵家不取低地。”“邪剑”恍然大悟似的道:“你这个奇字,现在老夫明白了,但是,取了低地你又如何处理呢?”云天岳眸子中精光一闪,道:“云某还有一个速字没用上呢,取谷底时,他们会听到声响,但是,他们不会料到在声响之中,云某会到达他们身后。”心头先是一震,突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邪剑”向云天岳身后那批手下一指,道:“在他们身上也能用上那个速字吗?”话中自然流露出轻视的成份。云天岳冷然一笑,道:“尊驾的武功的确远在他们之上。”“邪剑”笑道:“别冒火,别忘了咱们现在是知己之交,老夫想的可不是全没道理。”云天岳冷声道:“云某如果说早已想到这一层下,尊驾一定觉得十分惊奇吧?”“邪剑”笑道:“假使你肯的话,说出那解决之法,老夫也许会觉得更惊奇。”冷然一笑,云天岳道:“云某进谷底的途中不准备将拦阻之人全消灭掉,要留一部份活的,可要云某再说下去?”摇摇头,阻住云天岳的话,“邪剑”笑道:“老夫此时虽然仍未想通,-却相信你确实有解决之法了,在到达谷底之前,老夫一定要想出来。”这段时间,玉佛帮中的四五十个弟子已以云天岳为中心沿崖边排成一横列,个个刀剑出鞘,杀气满面,人虽不多,气势却十分威猛。看看身侧的“邪剑”易见心,云天岳道:“现在该可以动身了吧?”“邪剑”似乎未想出云天岳那个“速”字的用法而全神贯注的在想着,闻言一楞,道:“当然,当然。”星目中冷芒一闪,云天岳突然沉浑短捷的喝道:“下去!”随着话声,右手向下一挥。众人本都侧脸注视着他,一见云天岳的手势,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内,飞身涌向崖下,势如怒潮奔马,大有气吞河岳之威。众人一动,云天岳也冷叱一声,飞身驰向崖下,他左右两侧的“邪剑”与“天香公主”却没有跟着下去。“邪剑”大部份精神虽然都贯注在心中想的问题上,但周围的景像动静却没有完全忽视,云天岳一动身,他立时惊觉,自语道:“下到谷底之前,我一定要想出来。”自语罢,也跟着飞身射向崖下。可能,他没有看到身侧仍未动身的“天香公主”,也可能他已看到了,但是,没考虑到她一直未动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邪剑”的影子快如鬼魅般的一闪而逝,这迅捷的身法在一直注视着他的“天香公主”凝重的粉脸上划出一道惊讶与忧惧的条纹。银牙暗自一咬,“天香公主”似乎已下定了什么决心,娇躯一措,紧蹑着“邪剑”身后扑向崖下。第一声惨号才起,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接一声的跟着响遍了全谷。这,似乎象征着两股方向完全不同的水流第一次接上了,只须等到其中一股完全被另一股吞没才会静下来,平静的夜舆表面上一直平静着的武林一样,由此时起,静,被划破了。洞顶的高崖上开始有人出现了,不止一个,一排排,一片片,如潮水满过海边的石岩开始向下流动。飞落不到十丈的距离,“邪剑”找到了第一个可供立身的凸出石崖,那上面此时虽然有五个握刀仗剑严阵以待的黑衣汉子,他却视如无睹般的飞身落了下来。可能那速度太过于迅捷,五个黑衣汉子惊得同时把身子向后一仰,等站直了身子,五件利器已同时指向这个不速之客。向周围看了一眼,“邪剑”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见阎王,你们自己手中有现成的家伙,只管盯着老夫看怎的。”这几个人他都看遍了,-他仍然没留心三丈外的另一块凸石上的“天香公主”为什么不言不动的站在那里?五人中,一个白面汉子厉声喝道:“朋友………”精目一瞪,“邪剑”冷冷道:“住了吧,谁与你是朋友?”白面汉子阴笑一声,道:“嘿嘿,这么说,老家伙你是冲着爷们来的了?”有点不耐了,“邪剑”冷冷的道:“要动手就快点,老夫没空跟你扯蛋。”白面汉子冷笑一声,道:“本座手中不杀无名之辈,老家伙,报上你的名来。”“邪剑”眸子中喜色一闪,耐着性子道:“怎么?在五岳帮里你可是还有点名气。”白面汉子得意的冷哼一声,道:“本座人称‘白狼’常天佑,朋友,你该报个名上来了。”上下打量了白面汉子一眼,疑惑的道:“这名号都不怎么入耳,小辈,你可是想瞒骗老夫?”“白狼”趁着说话的时间,搜遍枯肠也想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惧怕之心登时全消,阴恻恻的笑了一阵,道:“老匹夫,你少卖狂,识相的,快把你那狗招牌给大爷亮出来,否则,哼哼。”眸子中杀机一闪,“邪剑”冷冷的道:“你骂完了没有?”“白狼”厉声道:“骂是你抬举你,爷们还要宰你呢。”“邪剑”笑道:“你可准备好了?”手中三尺青锋倏然向前一伸,直扎向“邪剑”胸口,动作倒也相当迅速。“拍!拍”两声脆响,挟着一声痛呼。虽然,没看清楚那一剑有没有扎到被围的老家伙,但由那声痛哼,其他四人就知道老大吃了亏了,四柄剑同时向前一戮,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闷攻。一声惨号划破了夜空。刺是刺中的,但摆在眼前的景象,却令四个黑衣汉子目瞪口呆,连剑都拔不出来了。看看痛得全身乱抖的“白狼”,“邪剑”老脸突然一沉,阴森森的道:“小辈,你们帮中像样的东西龟缩在那里,说!”冷喝声惊醒了呆住了的四个,骇然抽出长剑,仍然毫不费力的又指住了“邪剑”。冷冷的笑了一声,“邪剑”冷声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狗杂碎也配在我‘邪剑’面前张牙舞爪吗?”“邪剑”两字才一入耳,四个黑衣汉子不由自主的齐声骇叫道:“什么,你……你是……”“滚下去!”四条黑影在邪剑大袖挥拂中拉着长长的号叫声飞下石崖。转向被骇得忘记了疼痛的“白狼”常天佑,“邪剑”阴沉的道:“你是说不说?”头不得双臂双腿上的疼痛,“白狼”骇惧的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嘶声道:“假使,你……你老人家不……不杀我。”“邪剑”冷声喝道:“你在提条件?”“白狼”慌声叫道:“晚蜚斗……斗胆也……也不敢,但是,留着晚辈这条狗命对前辈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邪剑”冷笑道:“你可是能助老夫,嘿嘿,脱出龙潭虎穴?”话声更加震怒。“白狼”忙道:“前辈虽然用不到晚辈,但是玉佛帮中的人的武功却没有一个能与你相比啊。”心头一动,“邪剑”易见心冷声道:“你说说看!”“白狼”忙道:“是是是,晚辈说,谷中实在没有堪与玉佛帮主云天岳抗衡之人,这只是一个诱敌深入主计,是墨儒想出来的一网打尽玉佛帮的计策,只要谷中杀声一起,他们就向下包围,谷中杀声一止,他们就攻下来,把玉佛帮的人全数闲死于谷中,一个也跑不了,是以,留下晚辈……”心中立时恍然大悟,“邪剑”易见心感慨的叫道:“料敌计犹如目见耳闻,老夫后觉三十里,奇才,奇才,惭愧啊,惭愧,在智力上,老夫实不如你这娃娃啊?”就在这时,“邪剑”易见心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邪剑易见心。”由于心绪激动,“邪剑”闻言本能的倏然转过身去,转身之间,似觉有一个淡淡的绿影从头顶上飞过。心头一动,霍然又转回来,一柄带血的利剑,正指在他咽喉上。目光由剑身缓缓前移,终于,那日光落在一张美如天仙般的娇艳玉容上。怔怔的凝视了良久,“邪剑”易见心豪迈的笑了笑,道:“女娃娃,你一直盯着我的最后目的就是这个?”冷冷的点了点头,“天香公主”道:“你现在才明白?”不否认的笑了笑,“邪剑”道:“老夫的确现在才明白,不过,老夫若是与云娃儿一齐进到山洞中,老夫相信一定早就明白了。”“天香公主”粉脸一寒,冷声道:“你以为是他叫我这么做的?”豪放的大笑了一声,“邪剑”易见心道:“女娃儿,你想错了,老夫敢保证,直到现在你还不清楚老夫为什么会与那娃儿在一起。”“天香公主”仍然冷冷的道:“你很相信他!”“邪剑”笑道:“女娃儿,你的话说得分量太轻了,事实上,老夫对他相信的程度,世间已没有人能取而代之了。”“天香公主”迷惑的道:“但是,你却想杀他了。”“邪剑”点点头,道:“女娃儿,你完全猜对?”美目中杀机更浓,“天香公主”冷声道:“现在仍有这个想法?”“邪剑”笑容一收,道:“你不怕老夫说谎?”“天香公主”冷笑道:“在你未了解我的武功底细之前,值得吗?”“邪剑”笑了笑道:“女娃儿,方才老夫虽然心绪未集中而有所大意,但是,当今之世,能在老夫转一圈的时间内制住老夫的只怕不会超过五个人,老夫用不着再了解什么了。”粉脸上毫无得意之色,“天香公主”严肃的道:“我仍然不相信你会骗我。”“邪剑”心头一震,道:“根据什么?”“天香公主”毫不考虑的脱口道:“他让你跟在他身边而毫不防你,足证他对你能完全信赖。”“邪剑”心头又是一动,盯着“天香公主”道:“他与你可是毫无区别?”粉脸一红,“天香公主”道:“你指的是那一方面的?”轻笑了一声,“邪剑”道:“事实上老夫也多此一问了,如果你们能分开的话,女娃儿,你不会冒着生命之险来除我‘邪剑’。”话落笑容一收,道:“女娃儿,他的生死与老夫的自由有关。”“天香公主”芳心一震,道:“受谁的托付?”“邪剑”道:“不是托付,而是老夫自订的一项规约,老夫必须战败一个武功与老夫不相上下的人,当然,这规约的执行人不是老夫自己。”“天香公主”冷笑道:“打败不一定就得取对方性命,这可是你的由衷之言?”话落一双美目紧盯在“邪剑”脸上。嘴唇才待启动,但是,当他的目光一触到那纯洁中带有迷茫的迷人美眸时,“邪剑”冒到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吞下去了。突然深沉的叹息了一声,“邪剑”黯然一笑,道:“女娃儿,你蕙心兰质,与那娃儿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香公主”粉脸一红,道:“这与我们谈的话题无关。”“邪剑”笑了笑,道:“事实上,的确有关系,最起码,你杀了老夫使老夫不会觉得冤枉,同时,也不担心那娃儿活在人间娶不到一个足能傲视天下的如花美眷,说实在的,老夫之所以要杀他,主要的原因仍是那些武林中的通病,不愿屈居人下,但英雄相惜之心却使老夫不愿他任何一方不如他人,假使老夫需离开人世的话。”“天香公主”不解的道:“我知道他的个性,他决无意叫别人屈居于他之下。”“邪剑”道:“老夫也知道。”“天香公主”不解的道:“那又为了什么要争呢?”“邪剑”笑道:“女娃儿,武林并不是他、我与你这三个人的代名词啊?”明白的完全明白了,-心情却更加沉重,“天香公主”沉重的轻叹一声道:“你在逼着我杀你。”老脸上的神色并末因这句话而变更,“邪剑”易见心坦然笑道:“智计,人性与武功,就多方面而论,他活着对人间的确比老夫要有更多益处。”“天香公主”道:“只要你……”“邪剑”大笑道:“女娃儿,不要再说那话了,老夫如果活着,就不能不与他比,如果比起来,两方面必有一方得躺下,老夫的想法方才已对你说过了,老夫只要有三寸气在,决不屈居人下。”思考了良久,“天香公主”突然道:“这么说,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可谈的了?”“邪剑”凝重的道:“的确如此。”猛然把心一狠,“天香公主”拚出两个生冷的字,道:“好吧!”话落手中长剑缓缓向前递出。这时,崖下的号叫声仍在此起彼落的响着,一道急如流星的白影,正向着两人飞驰过来,但两人谁也没看到。“剑尖”已抵住了“邪剑”的咽喉,突然,“邪剑”轻叫了一声,道:“慢着。”止住玉臂的前推之势,“天香公主”冷冷的道:“你怕死?”豪放的笑了一声,“邪剑”道:“哈哈……女娃儿,你以为有此可能吗?”话落脸色一整,郑重的道:“老夫死后,你把老夫背上的剑转送给云天岳那娃儿,就说是老夫送给他的。”似乎没有想到他此时仍然念念不忘云天岳,“天香公主”横心装作出的冷酷玉靥上终于浮上了痛苦的线条,迟疑的道:“前辈,难道说你们之间就没有第二条可走的路吗?”望着“天香公主”颤抖着的玉手,“邪剑”正色道:“女娃儿,老夫生性如此,这特性给老夫得来了个‘邪’字已有近五十年的时间了,老夫不想再改它。”“天香公主”吃力的道:“这么说,晚辈只得………”底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肯定的点点头,“邪剑”道:“假使你自信云天岳能拾得下老夫的话,你今夜可以放过老夫,让我与他斗一次,假使你相信他胜不了老夫的话,为了你们的未来,你没有理由放过老夫。”深深的吸了口冷气,“天香公主”暗自一狠心,道:“你们谁能胜谁,我无法预料,因此,我不敢冒这个险,易前辈,小女子今生将永远记住你。”玉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但是,却在缓慢的向前推动着。剑尖,虽然已陷入“邪剑”颈肉中达一分有余了,但“邪剑”的身子却没有往后仰。白影一闪,“天香公主”身后落下了云天岳。第一滴血才自“邪剑”颈项上流到剑身上,“天香公主”的玉臂已被人抓住而无法再想前推动了。娇靥微微一动,“天香公主”没有回过头来,清澈晶莹的泪珠已那么快的滚动于她美眸中了。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她轻轻的道:“天岳,你来早了一步。”心中很明白,云天岳知道自己原先隐瞒着的,现在她都知道丁,他,本想解说些什么,但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白费。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云天岳轻拍着她的香肩道:“也许我来得正是时候。”“邪剑”一直盯着这对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男女,既没有趁机闪避也没有向后挪动。很突然的,他大笑了一声,道:“娃儿,你来得的确不是时候。”微微一怔,继而淡淡的笑了笑,云天岳道:“云某相信这是你由衷之言,但是,云某却不想使你死难瞑目。”“邪剑”笑道:“你怕赚个恩将仇报之名,娃儿,别傻了,名利具是假的,生命才是真的。”淡淡的笑了笑,云天岳道:“尊驾既然追求了假的,但却死在一个追求现实的人手中,值得吗?”“邪剑”笑道:“桥归桥,路归路,娃儿,各人有各人自己的见解与想法啊!”豪放的长笑了一声,云天岳道:“哈哈……道不同不相为谋,尊驾当时选择云某为对手,莫非是看走了眼了?”精眸翻了半天,“邪剑”始终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的话来,冷漠的笑了笑,云天岳道:“云某时间有限,咱们得起程了。”看看含泪的“天香公主”,再看看玉树临风般岸默而立的云天岳,“邪剑”向后退了一步,嘻笑之色一收道:“自咱们相遇到现在,除了武功之外,老夫处处受制于你,娃儿,你使老夫心仪。”话落身子一幌,没入夜幕中了。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云天岳忖道:“但这些却要不了一个人的命,在最后那一搏中,唉,云某何以会欠下你的。”把“天香公主”玉手中的剑拿下来丢在地上,云天岳双手扶着“天香公主”的香肩,温柔的把她的娇躯转向自己。看到她娇靥上挂着的泪珠,云天岳似乎有点惊讶,又像早已在他预料中了,故示轻松的,他笑了笑,道:“你哭了?”抬起右手就要去拭抹她的脸上的泪珠。粉脸一侧,“天香公主”躲开了云天岳的手,娇躯向前一倾,玉臂一张,紧紧的搂住了云天岳,恐惧的自语道:“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没有你,这冷漠的世间,只有你最了解我,也只有你能给我爱与怜,我怕,我………”声音很低,很低,但却令人闻之荡心回畅。痛苦的线条在云天岳平静冷漠的俊脸上一条接一条的刻划出来,他,何尝愿意失去她,他,何尝不知道她那低微的声音是在多么痛苦的深渊中发出来的,然而,他能与她一样的彼此以泪眼相对吗?强抛开心中凌乱的思绪,云天岳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凡事我们得往好的地方想是吗?”从云天岳怀中仰起了带泪的娇靥,“天香公主”凝视着云天岳那清平静得使人看不出丝毫异样的俊睑,道:“往好的地方努力去做不是比想更实际吗?”云天岳轻抚着她的秀发道:“那你还忧愁些什么?”粉脸上的忧色依然没有扫除,“天香公主”仍然盯紧云天岳的俊脸道:“我怕你不会那么做,你,你会那么做吗?”云天岳心头震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有点怕那双含泪的清澈美眸,缓慢的,他把脸对着她的粉脸凑了过去。她没有闪避,随着他渐移渐近的俊睑,她长长的睫毛慢慢的垂了下去,当四片灼热的红唇印在一起时,滚动于她美眸中的两颗泪珠终于被挤出了眼球。忧郁与不安,在这一刹那间似乎已完全抛入了九霄云外,她,奉献出了少女的初吻,也奉献出一颗完整的纯洁心。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两人重又被惨号声拉回了现实,各自依恋的将四片红唇拉开。爱怜的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云天岳轻轻的道:“我们该下去了。”粉脸红霞一闪,“天香公主”轻轻的道:“现在就走?”云天岳轻柔的拍拍她的香肩道:“我们得争取时间。”轻“嗯”了一声,似问又似自语,“天香公主”低声道:“什么时候我们才会有自己的时间而不需要再赶呢?”话落依依的离开云天岳的怀抱。实在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云天岳含糊的笑了笑,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难道你等不……”好像知道再说下去会说出些什么来,“天香公主”粉颊一红,娇嗔的道:“你敢说,不理你了。”话落娇躯一闪,飞落谷中。暂时,她驱散了心中全部的忧虑,幻想中的幸福使她忽略了就快摆在眼前的事实了。目注着那个婀娜纤巧的背影,云天岳怅惘若有所失的沉叹了一声,自语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这两句话对你我二人,也许都很恰当,唉,也罢。”话落飞身落向谷中。号叫之声,仍在此起彼落的响着,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好像谷中的战争仍在激烈的进行着。云天岳一落足谷地,便向中央驰去,帮中弟子已有三十个集中在那里了。这时,“风雷神”刚好也提着一双沾满了血腥的大锤奔了过来,一见云天岳,就忍不住似的脱口叫道:“真他娘的扫兴扫到底了,谷中这些王八龟孙子,竟他娘的连一个能看的也没有。”星目一冷,云天岳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其他的人呢?”别看“风雷神”力大无穷,天地不怕,对这个小帮主,他可打心底深处畏惧三分,闻言忙道:“他们都散在四周。”轻“嗯”了一声,云天岳沉声道:“你带几个人去分批通知他们,叫他们向东面集中,五岳帮那些没死的全抬到中央来。”“邪剑”易见心回头向东望了一眼,只见东面约十丈处是一处耸立如划的绝壁,少说也有两百丈高,忍不住脱口道:“五岳帮作梦也想不到你会由那儿上去,因此上面不设防乃是意料中的事,只是,老夫仍是那句老话,他们可不是个个都是你云天岳。”淡淡的笑了笑,云天岳道:“事实上只要有在下一个就够了。”“邪剑”不解的道:“把这些人留给他们处理?”冷漠的笑了一声,云天岳道:“说来尊驾也许不会相信,云某连帮中受了伤的弟子也不留在谷中。”“邪剑”一怔,道:“也许娃儿你真有那种使人想不通的鬼门道,只是,那些声响不知留给谁来制造。”这时,大部份帮中的弟子都已集中到中央来了,云天岳大致上算了一下,除了十二个受了轻伤的弟子外,尚短少六个,俊脸微微一变,道:“熊飞,可是还有没到的?”“风雷神”熊飞心直口快,闻言脱口道:“有气的全来了。”平静的俊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片落漠,洁白如银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星目中闪烁着的炯炯凶芒,似要燃烧遍整个的荒山旷野。云天岳呆呆的立了良久,突然冷森无比的道:“熊飞,不要让那声音断了,这是他们该得的,也是,我们该!收!的!”后面三个字说得格外阴森冷酷,使人闻声心寒。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云天岳身上,他们,包括“邪剑”在内,都不觉得那几句话残酷,只觉得那冷森的语气在催动着血管内的血狂流着。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云天岳从地上拾了一把五岳帮抛弃的刀剑,直向东崖走去。由云天岳的行动,“邪剑”突然大悟,他仰脸望着夜空,自语似的道:“的确只要有你云天岳一个就够了,崖壁虽陡,可架栈道,以他的武功而论,要把几柄刀插入石壁中的确用不了多少时间。”“天香公主”此时突然开口道:“你可是又输了一次?”微微一怔,“邪剑”突然大笑道:“对,女挂儿,你又说对了,老夫又输了一次。”话落突然向众人道:“你们到那边去吧,这里的一切由老夫负责了。”“风雷神”闻言住手,冷声道:“你是谁,也想代表俺帮主发号施令。”“邪剑”冷声道:“怎么?你这楞小子可是不服?”一提手中双锤,“风雷神”环眼一瞪道:“俺不服,你又待怎的?”“天香公主”沉声喝道:“熊飞,不要多说了,你领着他们过去吧!”“天香公主”虽然不是帮主,但她与云天岳之间的关系,熊飞虽然浑直,却也知道些许,闻言不敢再闹,瞪了“邪剑”一眼,回头向帮中弟子喝道:“该扶的扶着,该抬的抬着,走啦,真是他娘的晦气到家了。”话落率领众人向东边走去。“天香公主”仍然站在原处,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动向。“邪剑”以错骨分筋的手法,在地上十几个五岳帮的弟子身上一拂,号叫之声立时响遍了全谷,情况比之方才更加惨烈。对那些痛苦的表情,“邪剑”视如无睹,嘿嘿一笑,道:“人生难得有几次机会可以放开喉咙大叫一阵,老夫对各位之恩,以后要是不死可别忘了啊!”话落一扭头,发现“天香公主”没有离开,不由一怔道:“你可是不放心老夫一人留下?”“天香公主”冷冷的道:“他会再回来。”“邪剑”笑道:“你指的大概是云天岳吧?你可是怕我们在这里打起来?”“天香公主”不否认的直言道:“也可以那么说。”“邪剑”一笑道:“这么一说,老夫可就不好再赶你走了。”话落就地坐了下来,好像在欣赏那些扭曲了的脸孔上的表情。足足有两柱香的时间,云天岳才赶了回来,“天香公主”急步迎上道:“他们可都上去了?”云天岳点点头,道:“都上去了,你也上去吧。”“天香公主”道:“你呢?”云天岳平静的道:“我在谷中再等一下。”“天香公主”回头望了已站起身来的“邪剑”一眼,道:“为什么?”没等云天岳开口,“邪剑”易见心道:“娃儿,你大概想来个里应外合吧?”淡淡的笑了笑,云天岳道:“尊驾猜对了。”“天香公主”芳心稍放,但仍不愿云天岳与“邪剑”在一起,脱口道:“你去指挥他们,我留在这里。”“邪剑”抢口道:“万一老夫与他一块上去,那你岂不是又无法在我们身边了?”的确没想到这一点,“天香公主”闻言不由怔住了。“邪剑”笑了笑,转向云天岳道:“云娃儿,依你看,老夫的武功如何?”云天岳一时间猜不出他话中含意,正色道:“你我真章未见,云某难下断语。”“邪剑”道:“依你估计呢?”云天岳道:“鹿死谁手,难以估计。”“邪剑”大笑一阵,道:“哈哈……这么说,老夫若是留下,大致上不至于辱命吧?”云天岳与“天香公主”都没有想到他会出这个主意,闻言同时一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云天岳朗笑一声,道:“助敌树敌,尊驾以为值得吗?”“邪剑”笑道:“老夫不怕树敌,但却不助敌。”云天岳笑道:“难道你我会是朋友?”“邪剑”脸色一整,道:“娃儿,难道说朋友只限于生聚而没有神交心仪之可能吗?”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用心,云天岳朗朗的笑了一阵,道:“你相信有,云某似乎不该相信其无。”话落脸色一凝,道:“你不怕云某施借刀之计?”“邪剑”大笑道:“哈哈……就是真个你有此一着,老夫也以为值得啊,哈哈……”笑声仍是那么豪迈。云天岳冷声道:“其价值可是在于证明你也有看错人的时候?”“邪剑”闻言一呆,又大笑道:“娃儿,对极了,老夫心中所想的,你全说对了,千金难买知心人,哈哈……现在老夫觉得更值得?”扫了身侧的“天香公主”一眼,云天岳坚定的道:“我们走吧!”话落没有对“邪剑”再说什么,双双向东崖飞驰而去。仰脸看看格外黑暗的天色,“邪剑”自语道:“黎明快到了,你们再叫一段时间老夫就叫你们休息了。”话落重又坐了下来。云天岳与“天香公主”飞驰到东边崖壁下,“天香公主”忍不住开口道:“你看他真会助我们吗?”点点头,云天岳肯定的道:“他不会骗我们的。”话落拉起“天香公主”的玉手,低声道:“我们上去吧!”话落猛一用劲,飞身直向崖上射去,借着崖壁上所插着的刀剑换气,两人很快的飞上了崖顶。一路上,“天香公主”没有再问什么,她,似乎体会出云天岳心头仍有一股无法向她说明的无形压力,于是,她开朗的心中又蒙上一层无法抹去的忧郁。两人才登上崖顶,突听一个沉如洪钟般的声音笑道:“两位才到啊?”在前时来回输送帮中弟子时,云天岳曾往返崖顶数次,并未发现有人踪,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云天岳突觉心头一沉,一个可怕的意念不由自主的浮上脑海。俊脸微微变了一变,但立时又恢复原有的冷漠与平静,星目向四周扫了一眼,但见周围人影幌动,足有数百人,以左右崖边为起点,围成一个半圆。正对着两人,是一个淡金脸,卧蚕眉,蓄有五柳长髯的七旬上下的老者,老者左边是个五旬上下,剑眉虎目的白面汉子,右边是个四旬上下,浓眉环眼,虬髯于思的黑脸汉子。向三人打量了一眼,云天岳冷漠的道:“有劳各位久候了。”淡金脸的老者一怔,笑道:“云帮主你猜老夫等来此何干?”云天岳冷笑一声,才待开口,突听“天香公主”抢口笑道:“巨雕展翼行千里,你们可来得真快啊!”云天岳闻言一怔,立时明白了过来,俊脸一红,笑道:“在下唐突了。”淡金脸老者朗笑一声,道:“好说,好说,老夫适才也有不是之处,云帮主休要见怪。”话落大步走了过来,豪迈的笑道:“老夫家破人亡,大耻未雪,不愿言姓,云帮主只称老夫万灵雕就是?”云天岳急上两步,两人四只手紧紧的抓在一起,良久良久才松开。转过身去,“万灵雕”朝书生模样的人一招手,道:“天星,你们过来。”接过转对云天岳道:“这两个是老夫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弟兄。”话落朝书生模样的人道:“这位就是威名震江湖的云天岳,云帮主。”白面书生朝云天岳淡淡的抱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应天星,江湖同道送了在下一个绰号,‘三剑夺命’。”话落淡淡一笑,言辞间甚是倨傲。“万灵雕”见状并不喝叱,形如未见未闻,接着又转向黑脸汉子道:“天松,过来,我给你引见引见!”黑脸汉子虎应一声道:“俺知道他就是什么云天岳了……”话落大步走了上来,展开大手,一把抓住云天岳的手道:“俺叫‘万里云烟’石天松。”话落双手紧抓住云天岳的手,一双铜铃眼,紧盯着云天岳。由对方手上的劲道,云天岳知道他存心要较量一下,淡淡的笑了笑,道:“云某久仰了。”俊脸上毫无异样之色。“万里云烟”石天松见状哼了一声,全身功力突然全部贯注在右手上,云天岳却依然含笑而立,似无感觉。似乎没想到“万灵雕”度量会如此之低,“天香公主”芳心暗怒,冷笑一声,道:“天岳,你这么做不觉得太冷落了朋友吗?”云天岳心中亦暗自不悦,闻言冷漠的一笑,道:“石兄好深厚的内力呀。”话落左臂神功一注,缓缓向上抬了起来。“万里云烟”只觉五抓一松,好像云天岳的左手突的肥胖了许多,自己五指竟被涨开了,不过,此时他已无暇顾虑这些了,因为,他必需要阻住云天岳的手抬起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丝毫无法改变那只手缓慢向上移动的速度,一张黑脸已涨成了猪肝色。俊脸上依旧挂着那么一抹冷漠的笑意,已渐渐抬到了胸口,云天岳轻笑一声,道:“石兄何不低头看看?”瞪大的铜铃眼在云天岳脸上扫视了一阵,缓缓挪到手上,目光到处,立时骇得心头一跳,敌情,自己双手离云天岳的手足有一寸多远。咬牙切齿的嘿了一声,手背上青筋因用力过度全跳了起来,但却一分一毫也没减少。突然松开手,“万里云烟”大叫道:“妖术,妖术。”“万灵雕”闻言笑道:“要怎么样才不算妖术?”“万里云烟”石天松脱口道:“有本事,你与我比比脚下的工夫。”“万灵雕”对云天岳道:“云帮主,老夫这个兄弟一向不知天高地厚,这不情之求只怕云帮主不会答应呢?”云天岳心中本已动了怒气,不想再与他们联手,“万灵雕”话这么一说,云天岳却又无法拒绝。冷漠的笑了一声,云天岳道:“天黑夜寒,云某若开声拒绝,岂不有伤故人厚爱之情,石兄请,云某接着就是了。”“万里云烟”闻言大喜,朝百丈外的一处高峰一指道:“就以那座山峰为目标,你我到了那里再回来。”看也没看一眼,云天岳道:“尊驾请。”“万里云烟”生性鲁直,闻言沉声道:“你发令吧!”冷漠的笑了笑,云天岳突然沉喝道:“走!”“走”字才一脱口,但见眼前一花,“万里云烟”已不知去向,这速度,实在快得骇人听闻。云天岳没想到此人轻功如此骇人,心头一震,那敢大意脚下一加劲,人也一闪而逝。“三剑夺命”应天星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笑意,转对“万灵雕”道:“大哥,你猜这次谁胜?”“万灵雕”笑道:“云天岳。”应天星脸上笑容一收,道:“凭什么?”“万灵雕”笑道:“他走得晚。”应天星道:“你不觉得是他低估了三弟而大意了吗?”“万灵雕”正色道:“练武的人从不用大意二字。”就在这时,场中人影一闪,落下了云天岳。云天岳落地不久,突听划空传来一声大笑,道:“哈哈……云天岳,这次!……”话声未落,场中落下了石天松,他底下的话,却被呈现在眼前的事实打住了。怔怔的盯视着云天岳,他痴痴的道:“你不是一直像影子一样的跟在俺后面吗?怎么,怎么你又先到了。”“天香公主”欢悦的娇笑道:“魔影啊!”直勾勾的盯着云天岳,“万里云烟”茫然的道:“魔影,魔影,俺输了。”“万灵雕”淡金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笑意,转向应天星道:“天星,你怎么说?”白脸一红,应天星翻腕拔下背上那柄古色斑烂的长剑朝云天岳一抱剑,道:“云帮主,小弟不知自量,班门弄斧,斗胆在云帮主手下讨教几招?”“万灵雕”依然没有阻止。俊脸上浮上一抹掩盖不住的怒意,云天岳冷冷的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话落大步走向应天星,道:“云某愿领教尊驾的夺命三剑。”看看身前三尺左右的云天岳,应天星道:“云帮主请亮兵器。”冷漠的笑了笑,云天岳道:“云某无意伤害尊驾。”言下显然含有轻视之意。白脸上的肌肉激动的跳动着,“夺命三剑”应天星冷笑一声道:“这番盛情小弟心领了,云帮主,刀剑无眼,小弟以为……”冷冷的截住他的话,云天岳道:“尊驾若强逼着云某再解释下去,那可就不大好听了。”“夺命三剑”应天星闻言大怒,长笑一声道:“哈哈……云帮主,你说得够爽快了,应某若再婆婆妈妈的就不像汉子了。”话落白脸突然一沉,冷喝道:“接着。”长剑一挽,如霜寒光耀眼生辉,三朵斗大的剑花,惊雷迅电般的掠向云天岳三路。剑招快是快得惊人,但却看不出什么惊人的变化。云天岳身子向左一侧,才想转身,突见每朵剑花中又演变出三朵,正将自己闪避之路封住,心头一震,左倾之身子向右一幌,紧跟着一旋,以快得令人眼花的速度由左边闪出。开头,应天星以为云天岳要向右边退出,但却没料到他会以退为进,仍由左边脱出剑幕。心头微微一凛,手腕向回一带,接着向外一送,冷喝道:“这是第二招。”剑招一出,人由定势转成动势,绕着云天岳急转一周,六朵剑花就在他转动之际倏然攻出,剑圈范围极小,使人不易闪避。知道他这六剑中仍藏有杀机,云天岳不敢大意,观准空隙,身子一动,突见六朵剑花合成了十八朵,如惊涛骇浪般的涌向中央。中心范围本就不大,剑招推叠犹如泼水,丝毫空隙都没有,使人不知由何躲起。剑眉倏然一竖,云天岳把心一横,轻喝声中,“一鹤冲天”向阵心中直冒上去。“夺命三剑”冷哼一声,手腕一振,暴喝道:“三剑夺命!”剑尖由下而上,九剑先出,跟着幻出二十七朵剑花,犹如地毡,平整的铺满了云天岳足下五丈方圆之内。惊惧的娇呼了一声,“天香公主”人都骇呆了,“万灵雕”则双臂上聚满了功力,以备必要时助云天岳脱出险境。人在空中不能借力,周围的人都认定云天岳是败定了。冲上去的身子开始下降,十几丈的距离眨眼即尽,地上挥舞的剑势却丝毫不减。就在云天岳距剑幕不足五丈高,“万灵雕”抬臂欲待出掌之际,突听云天岳长啸一声,身子就空一侧,突然幻出数不清的人影,直向剑幕降落下来。那速度实在太快,快得使人分不出那个是实那个是虚,而不知如何选择。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应天星忖道:“每个影子我都不放过,我就不信你能飞上天去。”思忖间,人已向那片人影攻了上去,指顾问,连扎了二十七剑,但都剑剑落空。心头暗自一骇,才待再攻,突见漫天人影全消,不由一呆。就在这时,突听身后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夺命三剑,的确名不虚传。”缓幔的转过身来,“夺命三剑”脸上凌人的傲气全消,他怔怔的望着云天岳道:“云帮主,这是魔影?”他脸上的愧色,倒使云天岳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淡淡一笑,道:“不错,云某逃得侥幸。”突然抛下手中长剑,应天星一揖到底,恭敬的道:“应某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以流萤之微光,亦想与当亮之皓月争辉,以微末之技艺,竟想目空当今之武林,适才斗胆冒犯之处,应天星不敢求恕,唯日后云帮主如有用得着应某之处,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云天岳急忙抱拳还礼道:“应大侠言重了,云某年轻识浅,方才冒犯之处,应大侠若不见怪,于心已足,应大侠之言,实令在下汗颜。”一直呆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万里云烟”石天松,见状心头一动,三脚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一拍应天星的肩膀道:“老二,你可是真服了?”应天星坦然一笑,道:“没有什么不服的理由啊!”“万里云烟”石天松闻言哭丧着黑脸道:“还是你乖巧啊,像俺这心笨口拙的人,呆立了半天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老大下不了台半天,真……真是,唉!他娘的笨到家了。”笑了笑,应天星道:“现在也还来得及啊。”看看云天岳,“万里云烟”石天松讪讪的迈上两步,一抱拳,唱了个大喏,道:“云帮主,俺是从里面的心肝五脏到外面三万六千根毫毛都彻彻底底的服你服到家了。”云天岳闻言真想笑,-见到他那种至诚的表情,却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当下忙抱拳还礼道:“石大侠休如此说,云天岳担当不起。”“万里云烟”石天松闻言瞪大了眼,道:“俺说的是真话啊!你……你怎么不当呢?”这时,只听“万灵雕”大笑一声道:“好了,好了,老三,你别老罗嗉了,我们还得计划正经事啊。”“万里云烟”正色道:“俺说的也是正经的啊!”“万灵雕”笑道:“我没说你说的不是正经的啊!”话落转向云天岳,脸上神色一整,肃容道:“云帮主,时间有限,长话短说,这些人,老夫要交还给你了。”云天岳闻言一怔,道:“还给我?”“万灵雕”正容道:“雁堡十八堡,原本就是玉佛帮的一个支部,因令尊当年与雁堡堡主有岳婿之亲,不便指挥才将雁堡白玉佛帮分出,现在,当然应归你指挥了。”云天岳正色道:“这个,云某实难从命。”“万灵雕”长笑一声,道:“哈哈……帮主,你可能至今仍在怀疑老夫纵容两个兄弟与你较量是心中怕你抢了领导之权吧?”云天岳俊脸一红,不知如何回答。“万灵雕”豪放的笑道:“统领全帮之众,归功智计均需有过人之处,玉佛帮虽非初立,-却一度中断,帮主年轻,武功智计则难免有令帮下弟子怀疑之处,老夫之所以不阻止今日之赌斗,乃是欲使众人知道你统领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话落望了应,石二人一眼,道:“应天星与石天松与老夫有兄弟之情而无手下之份,其去留老夫不能限制,但却又不忍帮中失此干才,是以,老夫斗胆暗自决定,欲使他俩折服於帮主手中,而留住此栋梁之才。”应天星怔怔的盯着“万灵雕”道:“大哥,你只要一句话,我兄弟几时说过半个不字?”“万灵雕”笑道:“今后行事不是冲着我,而是冲着帮主,一朝不容二主,老夫希望新立的玉佛帮,其团结一致之心,能更胜於当年。”应天星突然明白了,云天岳也全明白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人丛中挤出了“神狐”贺延龄,他急上两步,高声道:“今夜,玉佛帮又要重整旗鼓了,参见帮主。”话落当先跪了下来。一声引路,引起了普遍的共鸣,除了云天岳与“天香公主”依旧站着之外,众人全都跪了下来。东方,已露出一丝曙光。灰暗朦胧的曙光,才把黑暗中静伏的峰岭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号叫了半夜的惨吼声已由疏落归於静寂,第一个接触像是结束了,-却只是第一个。玉佛帮众原先栖息藏身的石洞外的广阔石崖上,此时正聚集着不下三百人,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向昏暗的谷底搜寻着。在这些人的前面,并排散立着五个领导模样的人物,一个白袍黑脸,一个背插双戟,其他三个,则以黑巾蒙住脸,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人物。黑脸老者向谷底打量了一眼,道:“咱们是等他们上来呢?还是下去?”背插双戟的老者才想开口,突听一个灰眉蒙面人轻蔑的笑道:“小小一个不成气候的玉佛帮,连本帮谷中那些未成气候的东西都战上个大半夜,他们那有勇气上来。”背插双戟的老者不以为然的道:“云天岳功力不弱,以本座之见,我们还是等他们上来比较好些?”灰眉蒙面人闻言突然转向他,道:“陶堂主,你可是吃过那云天岳的亏了?”敢情此人是“双戟遮天”陶子爵。“双戟遮天”陶子爵老脸一红,沉整道:“本座虽然未曾与云天岳交过手,-却曾亲眼见过他只身挫败了四奇僧。”似乎没想到“双戟遮天”敢顶撞他,灰眉蒙面人精目中冷芒一闪,冷冷的道:“老夫武功虽非四奇僧之敌,但是,老夫却知道武学一道无取巧之可能,陶堂主,你知道云天岳几岁吗?”“双戟遮天”对这些在帮中具有特殊身份的蒙面人物,心中虽然也畏惧三分,但当着自己这么多手下,却也不肯过份示弱,接口道:“不过二十岁。”灰眉人冷声道:“那你相信他真具有能敌过四奇僧的功力吗?”“双戟遮天”老脸一变,道:“七路巡察既不相信陶某之言,这不是多此一问吗?”“七路巡察”冷然一笑,道:“老夫不信你,你可知道代表着谁不信你吗?”老脸突然一变,“双戟遮天”想到帮中弟子过去那些神秘失踪的事情不由打心底深处冒出一股寒意,态度一变,恭身道:“本座誓死忠于五岳。”“七路巡察”冷笑一声,道:“但愿陶堂主能口心一致。”这时,天色已然大亮,兔死狐悲,黑脸老者不忍心眼看着陶子爵受人奚落,当下向谷中扫了一眼,脱口惊叫道:“咦,他们都跑到哪里去了?”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由争论的两人身上转向深有五十丈的谷底,目光到处,只见遍地尸体,鲜血处处,躺于血泊中的,大部份都是身着黑衣的。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向谷中央那个背对着他们而坐的唯一没躺下的人。黑脸老者向身后三个蒙面人望了一眼,道:“我们是否要下去?”灰眉蒙面人身侧一个淡眉蒙面人冷声道:“网中鱼,釜中鳖,反正跑不了的,先问问他看看才说。”黑脸老者应了声“是”,然后转脸朝谷中沉声问道:“喂,谷中那坐着的,你可是玉佛帮中的人?”谷中坐着的人,动也没动,也没答话。黑脸老者脸色一沉,冷声喝道:“那小辈,你可是断了气了?”这次,那人可开腔了,冷哼了一声,道:“你祖宗我此时血气正旺,你这有眼无珠的狗杂碎怎么一大早就咒我呢?”黑脸老者没想到问了半天竟换来了这么一句,几乎气炸了肺,暴声道:“相好的,好汉斗手不斗口,你何不放漂亮些。”那人仍然没转过身来,冷笑道:“要斗,你下来不是更漂亮吗?”黑脸老者一向目高于顶,闻言冷笑一阵,道:“老夫就下来会会你。”话落就要动身。“双戟遮天”一把拉住他,道:“墨儒,慢着,假使兄弟没听错声音的话,此人是‘邪剑’易见心。”抬起的脚步立时放了下来,倏然扭过头来,黑脸老者——“墨儒”盯着陶子爵道:“邪——剑?你见过他?”三个蒙面人心头也是为之狂震,三人六只眼睛全都不约而同的盯在“双戟遮天”陶子爵脸上。“双戟遮天”陶子爵沉声道:“兄弟奉命追捕云天岳时曾遇到过他。”仍有点不大敢相信,“墨儒”脱口道:“真是他吗?”“双戟遮天”陶子爵道:“兄弟曾与他动过手,可能是兄弟武功太差,在他手中,兄弟没走出三招。”“七路巡察”这次没再吭气,“墨儒”开口道:“他怎么会与玉佛帮走到一起去呢?等我问问看是不是他再做道理。”话落沉声道:“谷中坐的可是易见心,易大侠吗?”那人冷笑一声,道:“别那么麻麻烦烦的叫一大堆了,直接叫老夫‘邪剑’不是更简单明了吗?”那人一承认是“邪剑”,“墨儒”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七路巡察”此时开声道:“江湖传言,‘邪剑’不与任何人同行,阁下既是‘邪剑’,怎会到这里来呢?”“邪剑”冷声道:“这里是你家的财产?”“七路巡察”大笑一声道:“这里若是老夫的财产,则老夫非常欢迎你‘邪剑’光临,只可惜!”“邪剑”接口道:“少咬文嚼字,老夫就知道这里不是你的。”“七路巡察”笑道:“明眼人,不跟着人家淌浑水,易大侠可知老夫等此来的目的?”“邪剑”冷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不是更干脆些吗?”“七路巡察”大笑一声,道:“哈哈……好,老夫此来的目的是要消灭玉佛帮的遗孽,易大侠,他们可在谷中吗?”“邪剑”冷冷的道:“你们不会自己下来看吗?”“七路巡察”道:“易大侠与此事无关吗?”邪剑模棱两可的道:“有关怎样?无关又怎样?”“老夫好决定待客之道啊!”缓缓站起身来,“邪剑”倏然转过身来,大笑道:“哈哈……老夫一向没善待过江湖同道,因此,也不敢期望江湖同道善待老夫,哈哈……”崖上五个人闻言同时一怔,“墨儒”轻声道:“这老邪物来意不善,我们如果下去,得特别小心着他。”“双戟遮天”道:“我们得设法先知道玉佛帮的人是否也在谷中,假使他们巳溜了,咱们犯不着下去招惹他。”“墨儒”蛮有把握的道:“此谷的唯一进出口,我们已派人把住,还有其他四位巡察在那里督导着,除了那里之外,以玉佛帮中那些人的武功而论,便只有这里可以上得来,这里我们一直守了一夜,他们不可能溜掉,我想他们一定是藏在我们脚下的石岩底下,是以我们看不到。”其他三个蒙面人闻言同时点头,道:“此言有理。”“双戟遮天”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却孤掌难鸣,当下问道:“看来我们是非得下去了?”“墨儒”道:“只此一途可走,不过,下去之前,得先想好收拾‘邪剑’易见心的法子。”淡眉蒙面人此时开口道:“我三人合力足可收拾下那老家伙了,除了他之外,玉佛帮目下还有些什么辣手的人物?”“墨儒”想了想道:“云天岳与天香公主是他们的主力,风雷神虽然凶猛,但却有勇无谋,不足为患。”淡眉老者道:“以你二人之力,能不能拾得下云天岳。”“墨儒”心头一震,暗道:“再加上两个也许差不多。”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可不敢这么说,眸子一转,道:“本座未与云天岳接触过,他的武功底细不能完全了解。”淡眉蒙面人又转向“双戟遮天”道:“你以为呢?”“双戟遮天”忙道:“本座想法与墨儒相同。”略微沉思一阵,淡眉蒙面人,道:“那边还有四个巡察,到时候你俩不行时,他们自然会前去协助,就这么办了。”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别途可走,是以,其他的人谁也没有异议。淡眉蒙面人突然对“墨儒”道:“发号箭,叫谷口的人先攻进来。”“墨儒”点点头,右臂向上一举,沉喝道:“发号箭。”三枝号箭夹着呼啸之声,直向谷口射了过去,号箭发出没多久,谷口突然涌出五六十个黑衣人,为首的是四个蒙面老者。谷口的人一出现,崖上“墨儒”双臂高高举起,沉声大喝道:“冲下去。”于是,数百帮众犹如潮水般的自崖上冲了下去。就在众人冲下去的同时,他们身后的高崖上出现了近百玉佛帮的帮众,为首之人是云天岳与“天香公主”。两批人先后冲入谷中,-却先后都呆住了,敌情除了遍地尸体与中央负手而立的“邪剑”之外,谷中没留下一个活人!这突然其来的景象把这两批的人全弄得满头雾水,呆住了。看看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邪剑”打心底深处乐开了,狂笑一阵,道:“哈哈……佩服,佩服,这一着的确太高明了,啊哈哈……”笑声把众人震回到现实的境况来,“墨儒”恼羞成怒的大喝道:“住口!”止住笑声,“邪剑”指指自己的鼻尖道:“你叫我?”墨儒心头一动,道:“除了你还有谁?”“邪剑”怔仲的点了好几次头,道:“嗯,嗯,除了我还有谁?是啊,哈哈……”“墨儒”心头唯一的一点希望又消失了,厉声冷喝道:“邪剑,如果你想到你目下的处境,老夫相信你一定笑不出来!”“我?”“邪剑”指着自己的鼻子,怪模怪样的道:“你,哈哈……你错了,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好笑,就是刀架你脖子上,你也不能不笑啊,哈哈……”“墨儒”冷喝道:“少装疯卖傻,‘邪剑’,你可放明白点。”“邪剑”仍然大笑,道:“浑东西,你越正经,老夫越忍不住要笑,哈哈……向那边看看。”话落向东壁陡壁一指。顺着“邪剑”指的地方望过去,“墨儒”细看了良久,才看到那些插在石壁中的刀剑柄,一颗心好像突然掉进了,无底深渊,直往下沉。“邪剑”笑道:“这些工具是你们供给那娃儿的啊。”“墨儒”茫然的道:“逃走了?”“邪剑”大笑道:“哈哈……逃走了?狗杂碎,你相信他花了那大的心血想出来的妙着,目的只是为了逃走吗?”“墨儒”已渐渐镇定了下来,冷笑一声,道:“老夫就不相信他们敢与本帮抗衡。”“邪剑”冷笑了一声道:“黑小子,你可是想套老夫,把他们的去处说出来?你的那点智计与那娃儿相比,可真有天壤之别呢?”不理会“邪剑”的讽刺,“墨儒”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云天岳不会逃吗?”“邪剑”道:“是啊!”“双戟遮天”忍不住接口道:“既然不逃,就该出来才对啊。”“邪剑”打量了“双戟遮天”一阵,道:“狗东西,你居然敢再来,这可真叫自闯地狱!”话落一顿,道:“你们真要见他吗?”“墨儒”冷声道:“你以为老夫跟你说笑?”“邪剑”脸色一沉,道:“笑话,你配吗?”话落老脸突然一沉,冷冷的盯着他道:“未见他之前,你们说他逃,就算是逃,他也真的逃成功了,见了他,你们会想逃,但只怕无法如愿。”话落向“墨儒”等人来时的崖上一指,道:“你们狗眼不瞎,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