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婉儿一听那小女孩高喊“向右绕”,心中已有了主意,猛一挫腰旋身,双掌一上一下形成太极,微一吐劲,掌风如盖,迎着那小男孩右绕方向罩去。这一下正与那小男孩来势碰个正着,幸他人小灵便,刚与掌风一触,籍势向后贴地一滚,才算未被击中。任是这样,那掌风已扫在了他的肩上,大约是疼痛难忍,虽然人已滚身站起,却“哇”的一声,咧嘴大哭起来。小男孩这一哭,婉儿却笑了,不再进招,因为她不能趁人家哭泣之时,再出招追迫呀!但是,旁边那女孩却鼓起了小嘴,怒叱道:“臭丫头,你敢欺负我哥哥!”她是声到人到,身形飘忽如风,卷到婉儿身侧,抡起一双小手,一阵的乱打乱晃,毫无一点章法,婉儿仍是一味的闪躲,但在仔细的观察之后,已看出小女孩并非乱打,其中竟含着一种令人不解的招式在内,只是凌乱颠倒,看不出招式路数,更不知是何家何派了……她心中方在惊疑,一个避让不及,左边衫角已被那小女孩抓着,婉儿忍不住喝道:“这是你自找……怨不得我了!”喝声中,右掌斜削肩头,左掌驸指猛点胸穴。婉儿这时,她可是气极出招,使出了无相谷的绝技,“无相指”来,看似毫无一点劲力,但是若被点中,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难招架得了,不死必伤。佛家般若论三宗,诸法皆空,无法、无我、无相,其实所谓无相神功,也就是般若神功,无相指就是般若指。眼看着那粉庄玉琢的小女孩,就要毙命于无相指下,叶明霞突喝一声道:“师妹,你忘了师父的话了么?不可下手!”婉儿闻声微一迟疑,只听“嘶啦”一声裂帛声起,那小女孩身形向左一窜,竟把婉儿的红裳!扯下了大半幅下来,露出了她里面所穿的狼皮紧身。也就在这时,从竹楼上传下了一声娇叱道:“住手!”随声,从竹楼内飘下了一位白衣女郎,这位女郎除了婉儿和灵儿之外,全都认得,尤彩练方惊叫了一声:“师姊……”张晓霞也喊了一声:“大姊姊!”唯独叶明霞冷哼了一声,飞身而上,轻叱一声道:“姓白的,你欺人太甚!”原来那白衣女郎乃是当年璇宫的宫主,绿隐之徒白淡霞。叶明霞和她之间,本就有些芥蒂,今日又如此的戏谑,心中当然有气,是以迎了上去,挥手就打。白淡霞闪身让过,笑道:“妹子,怎么见面就动手?”叶明霞面罩寒霜,冷冷的叱道:“白淡霞,任是你技高天下,也不该如此欺人,我今天只是要你知道,无相谷弟子不是随便就让人欺侮的!”此时,张晓霞和尤彩练也飞纵过去,分站白淡霞身侧,张晓霞忙陪笑道:“明姊,这是误会。”尤彩练也道:“明姊,都是自己人,闹着玩玩也没有什么嘛!”白淡霞也笑道:“大妹子,姊妹们闹着玩玩,何必认真呢!”恰在这时,方才被打哭了的小男孩,却又拍着手笑嘻嘻的道:“哟!大姑娘身上长了那么多毛,羞死人了。”婉儿闻言,低头一看,前襟被撕,忍不住悲叫一声:“师姊!”竟然也哭了起来。这一来,叶明霞心中更怒,冷哼了一声道:“好一个玩笑、误会,分明没有把我叶明霞当人看待,没有关系,我倒想见识一下七隐武学!”说看,美眸一扫晓霞、彩练,接看又道:“我也明白,两位也没有把我叶明霞放在眼下,不妨你们三位就一齐上吧!”那两个小孩一看把事情弄僵了,登时傻在了当地,灵儿仍然依傍着婉儿!不知所措,婉儿轻轻叫了一声道,“师姊………”她叫声方起,叶明霞陡然把眼一瞪,怒叱道:“叫什么?师门的声誉全都被你给毁了,看你怎么向师父交代!”婉儿被叱之下,委屈的又哭了起来,叶明霞转头一瞪眼,怒叱道:“别没出息了,师门的人被你丢光了,还哭!我看你如何向师父交代!”这两句话激怒了小婉儿,怒哼一声,翻身进扑,两个小孩分向两个方向走避,因为那小女孩手中抓着婉儿衣服的前襟,是以婉儿舍下了小男孩,专追小女孩。那小女孩不知施展的是什么步法,满地乱走,双手抓着那半截衣襟,不时的向婉儿抖晃,等到婉儿追去,她又嘻嘻一笑,横纵出去,追得快,她也跑得快,追得慢,她也跑得慢。婉儿一停身,她又晃着衣襟憨笑,不要说婉儿,就连叶明霞也挂不住了,冷哼了一声,突然纵身而起,人在空中,突喝一声道:“师妹,别追了,人已丢够,还露什么丑,走啦!”婉儿闻言之下,应了一声,身形斜纵,追在叶明霞身后,奔了出去。灵儿本就和婉儿较熟稔,见她受人戏弄,也紧跟着飘身而去。这一来,僵局更僵了,晓霞和彩练二位,急得满脸绯红,眼中已落下泪来,忍不住道:“白姊姊,你是怎么了?”白淡霞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杜珏的鸯俦难偕了,没想到叶明霞会如此的任性。”尤彩练哼了一声道:“师姊,不是明姊任性,你也太过分了!”这时,两个小孩见气走了明霞、婉儿,走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姑姑,咱们不错吧!把人气走了。”白淡霞一看到小女孩手中那半截衣襟,脸色顿变,道:“糟啦!这玩笑真个开大了,我本来只想杀杀叶明霞的骄气,没注意到小琴儿会撕破了人家的衣服!”尤彩练道:“咱们赶快追到东山别庄去,也许还能留住明姊。”白淡霞轻叹了一口气道:“没有用,我如果没有料错的话,叶明霞决没有回去东山别庄。”晓霞忙道:“那她会去什么地方?”白淡霞道:“她可能已回奏岭无相谷了。”晓霞着急的道:“那该怎么办?”白淡霞笑道:“没有什么,如果有缘,她还会回来,如果无缘,追也追不回来的。”那小男孩尚不知事情的严重,涎着脸笑道:“姑姑,我和琴妹表演的不错吧!”白淡霞把脸一板,冷叱道:“好,淘气出祸事来了,还好呢!”两个小孩一听,小女孩把嘴一噘,小男孩一仰睑,满不高兴的道:“怎么?不是你叫我们这样做的么?现在又怪我们了,真冤!”话声一落,两人同时一晃身,向竹楼上纵去。白淡霞突喝一声道:“回来!”两小闻声,空中一个翻身,落下地来,嘴儿仍然噘着,冷冷的道:“干什么嘛!”“还不拜见两位姑姑!”两小这才向晓霞和彩练行了个礼,道:“两位姑姑好!”晓霞和彩练一人拉着一人,笑道:“好可爱的一双兄妹,你们叫什么名字呀?”两小没有说话,翻眼看着白淡霞。白淡霞笑道:“他们是瑞喜师弟的一双儿女,男孩叫侯剑声,女孩叫侯琴韵,淘气得很,千万不能宠他们呀!”说话间,就揖让两人进入竹楼,献茶已毕,尤彩练先问候了师父的安好,方又向白淡霞道:“师姊,你不是在虚无岛么?几时来到了太湖?”白淡霞轻叹了一口气道:“唉!我是应约而来,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晓霞愕然道:“应谁之约呀,又关江湖什么事?”白淡霞道:“霞妹,你还记得我那艘银色楼船……”晓霞道:“是否就是那艘被称作璇宫的那楼船,怎么样了?”白淡霞又轻叹了一声道:“被人劫走了!”尤彩练吃惊的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劫璇宫楼船?”白淡霞笑道:“金发班禅!”晓霞骤然道:“那么说白姊姊怎么不去赤城仙馆呢?”白淡霞道:“金发班禅柬约在太湖交船,只要我们能有办法上得了船。”晓霞道:“以白姊姊的功夫,我想不会太难。”白淡霞苦笑了一下道:“你错了,并不容易,你知道邪派已把全部力量,都投注在这太湖,不久将有一场暴风雨,咱们就等着迎接这场暴风雨吧!”话声一顿,突然道:“对了,你们怎么摸到这里来的?”晓霞道:“闻说有一伙妖人在船帮总舵,我们是来探看一下,都来些什么样的人物。”白淡霞笑道:“可惜你们来得晚了,他们人是来了不少,所有玄宫的高手,差不多全都到了,不过,他们分散住在隐蔽的地方,我猜必然是别有阴谋。”晓霞方想再问,突听一声鹤唳传来,剑儿忙道:“姑姑,快来看呀!有人伤了咱们的仙鹤!”白淡霞一听,三人忙即赶出,刚走出楼外,就见一条白影凌空飞坠,正是二鹤。看样子,一鹤似受重伤,昏迷若死,被另一鹤用双爪抓起一同飞回,落地叫了一声,朝着白淡霞将口一张,落下一封束帖,上面写着:“东山别庄势危,希速往援,灵鹤助战,一鹤中毒,幸被同伴救起,吾已为其解毒,需两个时辰之后方醒。”书束之人没有具名,只在柬后画着一个酒葫芦,一根竹竽,谁也想不出是什么人物。几人互猜了一阵,仍然无从想起,白淡霞忙道:“别猜了,咱们快走,别等东山别庄真个出了事。”说着,就留下二小照顾灵鹤,三人便离开了竹楼,奔向湖岸,登上了虚无岛来的小船,飞驰东山。小船不大,在虚无岛四名弟子,八桨齐划之下,可说是快如奔雷,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山脚下码头,不等小船靠好,三人已纵上岸去,施展开轻身功夫,疾奔东山别庄。正当她们刚到庄前,就见神行无影叶公望,正和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绿袍的瘦人斗在一起,尤彩练认得那人,乃是塞北双邪夏梦月。白淡霞突然一声娇叱,一横手中长剑,身形陡起,正要扑过去,斜刺里忽然闪过来两个人,将去路阻住,白淡霞认得是梅岭二怪公输庆良和澹台独秀,小幽灵知道两个魔头的厉害,白师姊一对一有余,如果以一敌二怕要吃亏,于是一晃身,和白淡霞并肩而立,喝道:“怎么是你们两人呀?可还认得你家仙子?”公输庆良哈哈笑道:“臭丫头,活佛金发班禅见你姿色尚佳,欲收你为妾,不料你却不知好歹,死命抵抗,后又被人救走,今日让我们遇上,正好拿你去见活佛。”喝声中,突然劈出一掌,同时自袖中飞出两柄短剑,挟着劲风,向尤彩练袭来。尤彩练抖起长袖,身形拔高三丈,长袖卷起两柄短剑,再一抖袖一抛,飞向了半天,回身落地,整个身于迎着掌风一立,毫不把公输庆良的掌力当一回事,而且嘴角一撇,脸上露出轻蔑之色。说也奇怪,那掌风一到她那身边,陡然化为无形,连一点劲力都没有了,这一来,可把魔头骇得一退步,他不知这姑娘一年不见,功夫增高这么多。他那知道,小幽灵这几个月来,和张晓霞走在一起,张晓霞传了她坤仪功夫,她始终默默的练下去,玄门功力岂同凡响,两魔那能不惊。尤彩练一试神功奥妙,胆子就大了,飘身进逼,双手轻抖,长袖飞舞,扫、打、卷、抛,看来轻松,其实快速无比。双怪见状,横身抡臂,这次他们不敢用掌力劈去,骈指猛戳姑娘玉腕。双怪这么一改变打法,一戳、一点,倒把尤姑娘逼得猛然退了数步。尤彩练一退,两怪是得势不饶人,同时欺身,一走中宫,一逼偏锋,指风和爪力跟身递到。尤彩练一声娇叱,让过公输庆良的阴风爪,飘身绕到澹台独秀的身侧,长袖舒卷,缠向老怪腰际。白淡霞在旁一见两怪同时出手,轻轻向前一踏步,玉掌微挥,一股劲气随掌而出,陀螺一般翻滚撞去。以白淡霞的功力,这一掌出手,少说也有千斤力道。老怪澹台独秀可知道当年的璇宫宫主,功力非同小可,那激硬接,施展开诡异的身法,左闪右跳。另一方面,尤彩练独战公输庆良,更是驾轻就熟,因为张晓霞已传了她不少绝学。塞北双邪夏梦月和胡嘉,双战叶公望也打得十分热闹。眼前的情形,邪派已落了下风!庄里庄外,虽然有着十多起人在拼门,可是他们并未讨得好处。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悠扬乐声,只见八名素衣少女各姑一方,合奏起一种奇妙的乐章。乐声柔靡悠扬,摄人魂魄,较之以前所吹出的乐调,更为委婉动听上入众人耳中,似乎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使人心神迷茫,心中感到十分的甜美舒适,身不由己的丢下手中兵刃,任由敌人杀戮,连手都不还。白淡霞和尤彩练功力较高,就是张晓霞,自习坤仪神功之后,功力增进很大,感到没有什么影响,灵儿姑娘可就不行了,突然间觉得昏陶陶的,忘记了当前许多强敌,眼皮下垂,就连叶公望和林安平,还有夏梦山等人也都心知不妙,急急抱元守一,以内力相抗魔,但已失去了作战力量。就在这时,突然从别庄门口飞起一道青虹,周围十六名奏乐的小女,祗被青芒一扫之下,立刻身首异处。白淡霞一见,吃惊的道:“嘿,是谁有这么高的功力,竟练成上乘内家御剑的功夫?”尤彩练却高兴的道:“这就好了,原来明姊她没有走呀!”白淡霞愕然道:“怎么,叶明霞她已练成了以气御剑的功夫?”尤彩练道:“那可不,她的无相神功已练到了九成,还有紫府迷路的身法,也练得不错了。”白淡霞冷冷的道:“虽有名师,那得看她的禀赋!”尤彩练道:“明姊的天赋虽不高,但是福缘却不小。”白淡霞惊愕道:“难道她会服过什么天材地宝一类的灵药?……”尤彩练笑道:“人家岂只服过,她在无相谷就养着一只‘杞猴’的灵药,听她说,每月朔望,那‘杞猴’都会给她一点精血服用,她已连续服了半年。”白淡霞道:“这就难怪了……”话声未落,从庄中飞纵出来一位宫装丽人,正是那花蕊官主诸葛倩,在她身后已追出一位紫衣姑娘,乃是叶明霞,看样子那花蕊官主已非叶明霞的敌手,是以被人追得惶惶而逃了。那方从白淡霞和尤彩练二人手下逃得一命的梅岭二怪,此刻见一位紫衣姑娘迫击花蕊宫主,暴吼一声,拦了过去,一挥起手中长鞭,一挥长剑,双攻叶明霞。叶明霞双手各持一柄霹雳剑,绕身而转,青虹过处,逼得两人疾退一丈。陡然间,叶明霞竟然双剑还鞘,身形一挫,扭腰翻身,推出了一掌。掌风并不劲厉,无声无影,似一股和风轻掠,但是一近二怪身侧,劲力突增,他们方待举掌反击,倏觉不对,迅快的后退。那知,叶明霞在一掌推出之后,右手一拍腰际!霹雳剑的雌剑倏然出鞘,青芒缭绕,公输庆良已被一剑刺中琵琶骨,伤虽不重,已然鲜血直冒。公输庆良怒吼连声上面破口大骂道:“姓叶的臭丫头,妖法伤人,算是什么本事!”叶明霞一顺手中剑,一挑、一绞,公输庆良长鞭脱手,叱道:“老怪,今天是你的报应到了!”话声中,挥剑拦腰便斩,突然一条绿影儿一闪,白光乍射,“呛”然一声,剑断人后退,叶明霞也跟着收剑后退,见出手之人,乃是小幽灵尤彩练,冷叱道:“小幽灵,你要阵前倒戈?我叶明霞并不怕你们,有多少人就一齐上吧!”尤彩练粉脸低垂,道:“明姊,梅岭二怪作恶多端,死不足惜,现下尚有许多事待办,暂且放过他们如何?”叶明霞心中早已明白,否则,她只要运气一催剑,公输庆良早已身首异处了,闻言双眉一挑,朝着公输庆良瞠目叱道:“还不快滚!”公输庆良狞笑了一声,戟指着叶明霞喝道:“臭丫头,你今天饶了老子,下次见面,老于绝不会放过你的!”他嘴巴说得很凶,其实是色厉内荏,话一说完,转身就跑,还没有跑开多远,突从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位醉汉,那人步伐歪斜,鹑衣百结,一手拿着个酒葫芦,一手拄着黑木杖,醉眼惺忪。公输庆良急着在逃命,心神惶惶,未会留意,竟和那醉汉碰了个满怀,突听一声惨叫,叫声凄厉难闻已极,原来他那脑袋正碰在醉汉那根黑木杖上,额骨已碎,双睛凸出,看样子是活不成了。那醉汉手持黑木杖一偏,一脚就势踢出,将公输庆良的尸体,踢飞出去十丈,又喝了一口酒,笑道:“怎么?打算从我手内抢酒喝呀,那就是找死!”公输庆良被抛飞起来的尸体,斜坠而下,却正好砸在澹台独秀的身上。澹台独秀一见那醉汉,心中倏的想起了一人,心道:“难道会是他……”正惊疑间,冷不防公输庆良的尸体飞砸而下,砸得他打了个踉跄,几乎栽倒。他方稳住身形,突觉颈上有物蠕动,抬手一摸之下,蓦地一声惊叫,神色大变,人似发了狂似的,疾奔而去。那塞北双邪一见左辅、右弼一死一走,心中也着了慌,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翻身斜纵,突然紫影一闪,叶明霞已横剑拦住了他们。双邪一见拦阻他们的是叶明霞,狂吼一声,狂朴而上,打算以拚命的方法来求生。三个人一接上手,全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打得烟尘滚滚,战况惨烈异常。叶明霞因为对方算不上主凶,所以未施绝招,她展开霹雳掌法,和双邪打得尘土障天。但是六十招之后,叶明霞杀得性起,陡地掌势一紧,一长身双掌疾出,上拍华盖,下推气海,掌起隐作雷呜,顿时之间,掌影漫天,风声呼呼,招式玄奥凌厉。蓦地,訇然两声闷响,双邪同时被震飞丈外,口角溢血,伤得不轻。叶明霞双掌震伤了塞北双邪,冷冷一笑,叱道:“滚吧!今天饶你们一命,下次再遇上姑娘,就是你们数尽之日……”话声未落,突然一阵“桀桀”怪笑之声震空传来,一个粗浊的声音,怪声怪气的道:“小丫头,好高明的掌力!”声落人现,面前一丈远处,出现了一位身材雄伟,面罩黑纱的老者,叶明霞不认得对方是何等人物,心头悚然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黑衣人又是一声怪笑道:“哈哈……丫头,你可听说过我无敌魔君……”叶明霞倒是知道这个人,冷冷一笑道:“二十年前的草莽小贼,我昆仑弟子不屑杀你污剑,才放你一条狗命,现在竟亮出来了臭旗号,能吓唬得了谁?”俗语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短。”无敌魔君南郭冥,当年确实是个草莽小贼,被昆仑弟子所擒,本欲杀之,经他哀求之后,施予惩戒后,就放了他一条命。他对这件事引为终身大恨,更恨有人提到这件事,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功聚两臂,厉喝一声道:“臭丫头,你找死……”喝声中,掌指并发,拍向叶明霞要穴。叶明霞明白贼众尚多,打主意要速战速决,未等对方掌、指临身,晃身斜掠三尺,立即展开霹雳掌,掌起隐作雷呜,挫左腕封闭气海,抬右掌破招进招,立掌推波,翻掌逐浪,丢、甩、劈、贴,臂响戛玉敲金,掌风飒至,势若山崩。南郭冥不住倒退,叶明霞随形进迫,掌急若狂风暴雨,一掌比一掌凶,一掌比一掌快,就不容对方有还手工夫,一连串发出十八掌,南郭冥大叫一声:“丫头,亮个万儿来!”叶明霞冷声道:“昆仑弟子没有名号!”说时,双臂陡的下垂,抄下丹田真气,瞠目大叱一声:“着!”目闪紫电,声比狮吼,捧双掌当胸应声平“纵”,南郭冥迎风颠越丈余,撞折了一棵大树。叶明霞跟踪而上,施展出一式“雷山小过”,招含鹰爪功,一下扣住了他的两边肩胛,十指跟着一使劲,这位横行江湖,杀人如麻的无敌魔君,肩骨被捏得碎若壅粉,跟着又是一掌拍向后背。南郭冥应掌飞抛,摔出去三丈,喷血如箭,眼看也活不成了。无敌魔君这一倒下,群贼大乱,东山别庄这方面,士气大振,刹那之间,喊杀声划空而起。玄宫妖党这次的突袭东山别庄,可说是全军皆没,最后是仓皇而逃,竟未占到便宜。一场暴风雨过去了,但是并没有雨过天晴。因为就在这时,太湖中出现了一艘华丽宽大的楼船,船上灯火明亮,却不见一个人影儿,船就停靠在山下一个停船的码头上。有一艘楼船停在了太湖,消息立刻传到了白淡霞的耳中,她转身就向山下奔来,还没有等她走近那楼船,突有两条人影如飞射落面前,拦住了去路,那是两名中年黑衣人,只听他们招呼了一声,道:“楼船在此,看如何物归原主!”话方落,人已欺身过来,探掌便抓。白淡霞跨前一步,轻描淡写的一掌把两名黑衣人逼了回去,那两名黑衣人双双色变,左边那人冷喝道:“你是……”白淡霞道:“你们两个可是‘赤城仙馆’的人么?”那黑衣人冷然点头道:“不错,你………”白淡霞道:“我就是这船的旧主人,你们不是要物归原主么?”那黑衣人为之一怔,他还没有说话,右边那人突然一声冷笑道:“你既然来了,那更好,我家活佛想得到的就是你,可以再造十艘八艘比这好上百倍的送给你,只要你喜欢。”白淡霞一听,气得眉儿一挑,煞气倏现,冷叱道:“你们可是想要找死!”那黑衣人狡猾的一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愿意死呀!不过,我们是奉命传话,如要交船,就得答应我家活佛一个条件。”白淡霞冷声道:“我只要我的船,不会答应你们任何条件!”那黑衣人道:“那就不能让你上船!”白淡霞冷冷一笑道:“只怕你们拦不住我吧!”随着话声,昂然行了过去。就当她走没几步,那两名黑衣人倏地四掌扬起,可是他们没有白淡霞快,四只手掌刚刚扬起,白淡霞的一根手指已在那四只手掌心各点了一下,他们闷哼一声,垂手暴退,白淡霞已从他们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突然一声唿哨声,划空响起。自淡霞冷冷一笑,道:“看样子,金发班禅还真够小气的,抢了人家的东西,还舍不得还人家,莫非要让我好好打上一架才行呀!”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四面八方,十几条人影疾掠而至,一色的黑色劲装,落地就围住了白淡霞!只听一人冷笑道:“姑娘!除非你能闯得过我们这千刀万剑之阵,否则,休想登船。”白淡霞冷冷一笑道:“我自己的船,竟有人阻路,大横行了!”话声中,洒脱扬掌,刚扑近过来的,立被挡了回去,就这样边走边打,没有多久工夫,人已上了码头。只见靠着湖畔的一艘大楼船,又亮起十数盏晶灯,照映得湖水泛光,越显得明亮,就见从舱里姗姗走出来一位白衣丽人,乃是巫山花蕊宫的宫主诸葛倩。白淡霞立即扬声道:“诸葛丫头,你就快下个令吧!要不然,我可就要双手染血了。”诸葛倩“咯咯”一声娇笑,长身而起,行空天马般,一掠而至。周围那些黑衣人恭谨躬身,高声道:“宫主!”诸葛倩抬手一挥,黑衣人全都后退,隐其身来,她方向白淡霞一抱拳,娇笑道:“大姊,我……”白淡霞仍是面罩寒霜,冷冷的道:“大宫主,好威风呀!如果你晚出来一步,为了自卫……”诸葛倩微微一笑道:“大姊,别生气,那些个不长眼睛的东西,胆敢冒犯我的白大姊,劈了他们也是应该的。”她说着目光一扫,沉下脸色,冷热又道:“你们那一个冒犯了我的白大姊?”白淡霞笑道:“宫主,我不计较这些,要计较我早就伤人了。怎么,我们的花蕊宫主却认真起来了,他们可都是奉了你宫主的令谕,是奉命行事呀!我无缘无故的要上船来,他们当然要阻拦,怎能怪他们呢?我看就算了,如何?”诸葛倩道:“大姊既有此谕,诸葛倩焉敢不从,不知大姊此来是……”淡霞笑道:“大官主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接船的,我是无意中听说湖中来了一艘楼船,我也想到了璇宫那条船,就赶来看一看,更希望一亲故物……”诸葛倩笑道:“大姊想上船去看看,好呀!欢迎,欢迎,我怕会令你失望的。”白淡霞道:“怎么,这条船难道不是璇宫那条船?”诸葛倩笑道:“大姊上船去一看就明白了。”白淡霞笑道:“那我只好打扰片刻了。”说着话,迈步就向湖畔那楼船上行去。船上灯火通明,舱内,晶灯十六盏,舱外有着三十二盏巨大的灯笼。这确实不是当年璇宫那艘楼船。而是一条游湖的“灯舟”,就在白淡霞方举步进舱的瞬间,那前后舱间隔的船板,倏忽隐去,垂下一道紫竹长廉,后舱适时乐起-丝竹相合十分动听。白淡霞吃惊的往后一退步,还没有说话,诸葛倩已笑盈盈的道:“这是迎宾之乐章,欢迎新主人莅临………”白淡霞愕然道:“欢迎新主人?……”诸葛倩笑道:“从现在起,这艘新璇宫就是大姊的了。”白淡霞道:“是你花蕊宫主送我的么?”诸葛倩笑道:“妹子那有恁么大的面子,老实告诉你吧!这是班禅活佛的一点心意,同样的船共有十二艘,全听大姊的命令行事,巡视三江五湖。”白淡霞一听,不禁一征,冷冷的道:“我看还是我那原船好些。”诸葛倩笑道:“这船宽畅快速,数宇内之船,没有比这再好的了。”白淡霞点头道:“船是好船,只怕有些危险。”诸葛倩道:“活佛早就安排好了,妹子保证平安。”白淡霞笑道:“设若有人,远于数十丈外,以强劲弦弩,突发利矢,舱中人恐是难逃惊怖,甚或丧命。”诸葛倩笑道:“大姊请看,窗、舱外,皆有数人坐地,乍看似轮班水手歇息,其实无一不是高手,为的就是严防暗袭。”白淡霞忽然笑道:“其实真有暗袭,也难伤得了我!”就在这时,湖面上又出现了一艘银色楼船!一位中年文士立于舱门,舱内琵琶声动,声调颇为雄壮,那文士扬声唱道:“恨天地兮,无情,怨岁月兮,流纵,悲人心兮,险诈,哀游子兮,萍踪!”白淡霞闻言之下,心中一动,忙道:“此人、此船可疑,追!”声出人已飞起,凌空化作飞鹤般,向那楼船上飘落而下,落在另一艘楼船之上,楼船上那文士,在白淡霞落在船上的同时,又高唱道:“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腊烛,轻烟散入五侯家。”一曲方罢,船头上出现了夏梦山哈哈大笑道:“好,唱得好,唱得好!哈哈……”他笑声未止,突然传来一声器声道:“是那里来的杀胚,狂呼乱叫的扰爷清兴!”随着骂声,一只小船上站起来一位身材魁伟雄壮的黄发老叟。楼船上那位文士闻声一打量那怪叟,连忙扬声道:“七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那怪叟怪眼一翻,冷声道:“怎么?我来不得么?你怎么来的?”那位文士恭谨的道:“淡霞那艘楼船,在闽江口被赤城恶魔劫走,以之荼毒江湖,千秋岂能不管!”怪叟道:“船儿找到没有?”那文士道:“找是找到了,可是已被人家改头换面,变了样儿了,并且又仿佛造了十二艘之多。”怪叟一听,突然又笑道:“那妤呀!大船生小船,一胎生二,侯生秋,好事,好事!”就在这时,原先那灯船上出现了一位中年汉子,望着白淡霞立身的楼船上,喝道:“你们穷嚷嚷个什么劲,惹人讨厌!”那文士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太湖要是怕吵,何不把你那破船移远一些,你又穷嚷个什么呢!”那汉子大概有些来头,狂吼一声道:“太湖怎么样,大爷就是不许谁来喊叫,此事要想罢休,除非你们都给我滚!”他狂叫声未了,另外一条小船上,突有一人沉声道:“名山奇湖,怎能容得这种俗物撒野,小花子,把他给打发了,让这世上少个肮脏货!”一个小孩的声音道:“师父,人家可是什么活佛的大弟子呀!咱们惹得起吗?”那个苍劲的声,道:“混账!怎么这样势利眼,看着人家是活佛的弟子就不敢惹了,好小子,不听师命就是忤逆,看我今天不劈了你!”那小孩道:“师父,我看不如暂留他小子一条狗命,打肿他的狗嘴以作警戒如何?”那苍劲的声音道:“好吧,但是要快!”那艘小船在答问间,并没有停,此时已远去了十丈之远,但当那苍劲的声音,说到“要快”之声乍止,那灯船上面发威的大汉,已痛号出声,怪!一张脸真的肿起了老高。这突出的意外变故,使各船的人俱皆吃惊,适时,突听白淡霞突然惊呼道:“大家当心暗算!”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各船上的人,皆注目那肿脸汉子时,突然一片乌芒连闪,大蓬暗器当空,罩向了各船。另一只小船上,突然站起一位黄发老叟,当乌芒射临之际,白淡霞示警之声方消,一声长笑传出,手轻挥,那些乌芒中途折转,扫落于湖中。再看那艘灯船,竟然疾驰而走。楼船上那位中年文士,突喝一声道:“朋友,既敢下此毒手,本公子岂能就此放你!”断喝声中,那中年文士已顿足而起,迅疾绝伦的射向灯船,灯船之上传来一声冷叱道:“一次失手,你这次是死定了!”原来这位中年文士,正是虚无公子侯千秋,他和白淡霞之间,情爱颇深,而且已成夫妇!这次为了璇宫楼船被劫之事,双双再入中原,他是恨透了金发班禅这一批人,而且金发班禅这次的派人进入太湖,目的就是要除去他们夫妇。没料到行事不密,由于王寡妇的跋扈,而招来了不少正派高手,这也许就是天数吧!就当侯千秋身形纵起,扑向灯船,随着对方的一声冷叱,十数火星,迎着侯千秋胸前射到。那两只小船上的人,一船上那黄发怪叟,乃是东岳小隐周南虹,他是为追踪花蕊宫主诸葛倩而来,另一船上却是五湖穷神凌浑和他那徒弟袁生,大家一见,虚无公子侯千秋势危,无不骤然出声。因为,他们皆都看得出,对方这手暗器,可说是万分歹毒。尤其虚无公子此刻,身躯正凌空下达,绝无停身或闪避的可能,自然非被对方暗器击中,坠落湖中不可。那知,虚无岛的武功果然玄奥无比,只听虚无公子一声长啸,下扑的身形倏忽一转,如掠波海燕,贴着湖面,人已登上了灯船。这么一来,那点点星火,自然俱皆射空了。那火星射空,却依然爆出千丝毒芒,若被射中,那还得了。虚无公子登上灯船,不再开口,右掌凌处一推,灯船上的大舱,“轰”然一声,竟然被震得分散碎裂。他这手功夫,不但震住了湖中那些大小船只,也震住了灯船上的阴谋者,只见三条黑影随着碎散的木片窜入湖中。白淡霞适时,突然扬声高叫道:“千秋,可否派人下水擒住他们?”虚无公子一声朗笑道:“霞,落水狗不值得一打,放他们去吧!”灯船的人跳水逃生,那艘楼船和两只小船,全都靠近了过去,也都打算接虚无公子侯千秋下船。就在这时,远远又出现了十几只小船,正然飞驰而来,不知是敌是友。这种地方,就看各人的江湖经验了,穷神也就觉出情形不对,连忙招呼道:“周老七,快退!”招呼间,他那只小船箭也似的斜冲过去,东岳小隐周南虹也把小船斜着驰开,楼船上的白淡霞也看出情况不对,方一迟疑,已看清那小船上的动静了,每只船上有水手两人,一人撑舵,一人划桨。以她的江湖经验,一看敌人来势,就料定对方将行火攻,于是,忙向虚无公子招呼道:“千秋,贼人要用火攻!”虚无公子也发现了那些可疑的小船,闻声忙道:“霞,弃船上岸……”话声方落,十艘火船又冲向两艘大船,“轰”然一声大响,刹时火花四溅,两艘大船的巨帆,首先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趁风威,十几只火船,围着两艘大船燃烧,顷刻之间,湖面上烟雾弥漫。就在火焰冲天,烟雾弥漫中,从大船上飞起两条人影,飘向岸去。那两条人影正是虚无公子和白淡霞,两人已落在岸上,回头看去,见那两艘船仍然静静的在湖中燃烧,烟雾没有先前浓烈了。太阳出来了,湖中仍是一片混乱。虚无公子和白淡霞两个人并肩而行,走到了半山,停身在一棵老松下。松下恰有两块大石,两个人就坐了下去,白淡霞突然吃惊的道:“千秋,你看!”虚无公子闻声抬头看去,就见远远又驰来了一艘银色的楼船,飞驰而来,他不禁沉吟着道:“他们这是为了什么?”白淡霞愕然道:“你又想到什么了?”虚无公子道:“我想到那两艘楼船,他们为什么要烧掉那两艘船,为了什么?”这实在是难以解释的事,因为楼船上的水手和指挥的人,全是他们的人,烧掉楼船,无形中造成了损失,但又没有得到什么……白淡霞思索了一阵,微微一笑道:“可能是为了你吧?”“为了我?……”虚无公子惊愕的笑了笑道:“哈哈……我有那么值价么?再说,那点火也困不住我呀!”白淡霞也沉思良久,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就见那艘楼船停靠在山下,从船上来了不少的人,老、少、僧、尼、懦、道、俗、壮各色人等,领先的却是一位青年人。白淡霞正在纳闷!这些人是来干什么来的?突听当先那人高喊了一声道:“白姊姊,你也来了!”白淡霞闻声上才看清楚,来人竟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峨嵋杜珏,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弟弟,你怎么也来了,到底是一代武林盟主,有这么大的威风,走动起来,有这么多人相随。”杜珏忙笑道:“好姊姊,你这么一说,岂不折煞我了,他们全是我的长辈,那敢烦他们相随,是我请他们来的。”白淡霞愕然道:“请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杜珏道:“魔道未消,岂能安枕,我约他们来太湖商量一下祛魔大计。”白淡霞闻言之下,心中一动,忙道:“你们在什么地方上的船?”杜珏道:“我们先在武当聚齐,就在谷城分搭十艘小船,那知在经过武穴时,发现了白姊姊的这艘船,怪的是,船上并没有人,所以我们就弃了小船,改乘大船,幸好,白姊姊人在这里,正好物归原主。”白淡霞听杜珏这么一说,斜瞟了虚无公子一眼,笑道:“千秋,明白了吧!这才是老天有眼呢!看来珏弟当真的福大,不过,你们应该昨晚到的,怎么迟了几个时辰呢?”杜珏道:“因为沿途发现有人跟踪,本应该在苏州进湖的,临时玩了个障眼法儿,改从吴江入湖了。”虚无公子突然道:“这么说在苏州河口看到的那艘楼船,就是你们了?”杜珏笑道:“我们也发现你的那艘船了,可惜不知道侯大哥在上面,早知道的话,岂不更好!”白淡霞冷然道:“不好!”杜珏闻言,惊愕的望着白淡霞,呆呆的道:“白姊姊,我……”白淡霞伸手向湖面一指,道:“你看到没有?”杜珏愕然道:“看到了,那是谁家的船,怎么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