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字天书式的哑图,也难怪伏波堡虽得之而不得解了。大概当年绘图之人,另有一份口诀,或者只是供自己备忘,只要自己懂得便可以了。这张图的颜色巴旧,少说也是前五六百年的还物,便是上面注了字,只怕古书读得不多的人,就像慕天雕,也不一定看得懂。假如换了婉儿在就好了,因为她杂七杂八的东西知道的多,说不定能看出些名堂来。可是婉儿又怎能进得这石室?人世间的事便是如此的好笑,往往不能两全。慕天雕收敛了心神,吃力地研究图形。这张图是简单,图的右上角,也就是“龙涎香图”四个字的旁边,是一个小圆圈,在这个圆圈的左边连着一个长长的箭头。箭头的尖端打了一个小叉号,在箭柄上有一个小三角的符号。在这相连的符号的外缘,又是一个大圈圈,却有一虚线从叉号的交叉点起,斜斜地往左下划去,却在方才那大圈圈的左下方,又有个略小的圈圈,那虚线便连接着这二个圈圈。在左下方的圈圈中心,又有二个同心圆,却在圆心上打了个星号。在虚线接往外处,有一个叉号,而在通过圆心,以叉号为一点的直径的另一端上,又是一个叉号,上面连了一个小箭头。这百年武林中争夺不休的龙涎香图,想不到就是这么一堆不知所云的符号。慕天雕反覆地看了两遍,也看不出甚么名堂来,不由把一腔高兴,化为乌有,只得快快地安慰自己道:“反正干粮也可以支撑几天,慢慢研究也不迟。”于是,慕天雕抽出了了一大师的还着,细细地看了起来。他凑着石柱上那洞儿,因为石柱中有些光亮,每当香气薰得他受不了的时候,他便又下来换口比较清凉的空气。那知他因此比枯坐圆石上反而多吸了许多香气,而无形中发挥了龙涎香的效力。慕天雕打开了封皮一看,只旦吴面是一篇文章,上面写道:“夫武学之道,何啻万端,然排其纷杂,而取其精纯,则又只一气字耳。盖气之为物也,可以取敌于外,克于内。然天造民生,郎有其气,以此先天之气,而占之以后天之力,则无敌不克,靡事不成矣……”慕天雕本是个中会家,读了怎么不为之如醉如狂?他愈读愈为高兴。只因少林是以刚强取胜,而全真却是清净之气,而先天气功的威力却是刚重于柔,因此若只论先天气功来说,两个同等功力的两派高手相遇,全真便占不到上风了。但若全真的功力高出许多,那么也可以“柔能克刚”了。慕天雕生性嗜武,虽然他由于环境的影响,而恐惧于武学,但只是一个心中的矛盾,并没有彻底摧毁了嗜武的本性。而现在,本性完全战胜了。于是,光阴无声无息地溜走了。慕天雕的内心完全融合武学之中,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觉得天地间只有这本书,师父、婉儿、乔汝明,甚至于他本身,都是不存在的虚物啊,他心中在急烈地摧促着他,他的双眼饥渴地吞噬了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他的脑中不断地涌起了股股热流。肉体只是思想的奴隶!它必须接受思想的控制与支配,甚至,肉体会因思想的压力而破碎。而此时慕天雕的思想真是一泻千里,突飞猛进,因此,他的肉体在相形之下,变得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他根本不知道,时间已驰过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吃过了东西没有。他也不知自己置身于何地,因为外在的环境,比起内在的生命——“嗯想”来说,真是可以略而不计的了。全真与少林虽然在取劲上有柔刚之别,但天下的武学是万樊不离其宗,而以“人’为原则的。况且两派的先天气功又是同属一个范围的事物呢?许多全真派的功诀上不够份量的地方,慕天雕拿少林心法一加对照,便了然于胸了,而相反的,少林心法的缺点也可以用全真之长来补救。因此,这两股天下至高的武学在他的脑海中交融着,搅动着,当它们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的时候,便能组成举世无双的武学,但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因为以慕天雕悟力之高,是不难达成化二者为一炉的地步的。于是,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可能时几天,也可能是十多天,总之,对慕天雕而言是一段颇为漫长的光阴,长到足够能冷却下他心中的狂热,而使他能冷静地考虑到周遭的环境为止……慕天雕把这本薄薄的少林心法,反覆地看了许多遍,一一熟记在心中。便连上面的一笔一划,他都揣摩了半晌,决不轻易放过。在这段时间中,龙涎香慢慢地蒸发尽了。这或许是天地间的一个真理,往往准备了千年的东西,而在一夕之间,便会成为废物了,以一千年来换取一旦,也难怪其效力能达到惊人的地步了。但是,这也是一个可悲的事实,“养兵千日”只“用在一朝”!于是,慕天雕在一场突飞猛进之后,兴趣的高潮便随着进展的滞缓而冷却下来。他便转移了目标,而去研究那张龙涎香图。他把自己如何进入这石室的前后经过,仔细地想了一遍,然后又一一地和这图上的记号相对。便发觉了几个线索。因为这张图既称之为龙涎香藏图,其目的一定在于指示龙涎香收藏的位置,换言之,图上的记号中,必定有一个是指示龙涎香的藏处。但是,除非龙涎香有两份,或者是分开藏在两处,图上开于龙涎香藏处的记号便应该是独一无二,而且决不重复的。但上述的那两个例外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龙涎香是罕见之物,其量不多,而且也没有必须要分藏在两处。而图上的记号虽多,经过慕天雕的分析之后,是有大小不等的圆圈五个,箭头两个,叉号三个,三角形记一个,星形记号一个,虚线一条。虚线必然是代表路径,可不计。值得考虑的是右上角大圈子中的三角形,及左下角同心圆中的星号。只因慕天雕的目的要离开龙涎香的藏处,而不是要找到藏处,所以他只要能确定那个记号是龙涎香的藏处,便不难把地形与石室中的情形相凑合,而求出脱身之径了。因为右下圈子的外线的左下方,有一个向外的箭头,因此,慕天雕作了一个大胆的假定,左下的大圈子应该是目下的石室。假如依这个假定去推理,是否能解释出他的答案呢?慕天雕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想:“要是星字是代表龙涎香的藏处,两个小圈心中较里面的一个,便是指中空的石柱,而较大的一个,便是他立着的大圆石了。”而整个图形的左下角的大圈圈便是石室了。那么,右上角的大圈圈,不妨假设为大难滩的圈缘。而圆心的三角形呢?可能是指谷中的孤峰,但其他的记号又是甚么意思呢?慕天雕迷惑了。但是,他觉得自己距离答案非常接近了。因此,他感到心胸中蕴育着一股异样的热力,他激动了,但是,他必须努力压制着自己,因为,到底,他距成功犹有一步呢?他努力克服住少年人的那股盛气,而继续自己的思维。他想:“叉号显然是代表着进出的通路口。”因此可疑的是右上的圈子中的那个箭头,和那个小圆圈。他把图形凑近了眼睛,又研究了半晌,他注意到箭头柄是通过三角形的一个顶角的,如果三角形是谷中的孤峰,那么这个顶点就可能是峰顶。接着,他记起来,他是在月圆之夜,落入大难滩中的。因此,那原想不通的小圆圈,是不是代表了月亮呢?但如是的话,原先以为说箭柄的那根线,就应该是月光了。因此,右上角大圈圈中符号的解释是,月圆之境,月光投在大难滩中的孤峰上,而箭头的楔字形记号,应该是孤峰投在沙上的影子,于是,在峰顶投影的所在,便是进入龙涎香藏室处的入口,因为上面有一个叉号。慕天雕仔细一想,自己果然是落在峰顶的投影之上。他心中不由大喜,因为依照他的假设,一切的记号都能迎丑而解了。他找着了自己进入的方向,然后绕着石柱转过了一百八十度。果然,当他转到那一面的时候,便觉得阴风阵阵,比那一面可要利害得多,由此可知在那方向一定有透风之处。慕天雕运目朝那边望去,大约是功力有了进步的缘故一亮看出石壁上有一块更为深而黑的阴影,想来是个凹入的洞穴之类。他对着地图再一校对,确定了方向之后,便谨慎地又把图收了起来。因为,这张图是伏波堡的,慕天雕并不愿意非法地强占它。他猛地吸了一口真气,心中默默地谢了了一大师相传之恩,然后留恋地看了看石柱和石脚下的大圆石一眼,他不禁对这冷冰冰的石室,感觉到留恋了起来。人是一种感情动物,感情动物的特点便是“依依不舍”。尽管某些人或某些事,在当时是使你感到不愉快的,但事过境迁之后,你又会无限地怀念它了。慕天雕虽然渴望于离开这石室,而回到了隔绝在外的尘世,但他不免对处身颇久的这石室,有了依依之感。其实,尘世对慕天雕而言,并不见得尽是一个太愉快的世界,因为家仇、师仇、仇三弟的仇……但是,人间对他也有可爱之处,譬如:慕小真、婉儿、白鹤道长的慈爱……于是,这位身负天下奇冤,而具有天下奇能的慕天雕,缓缓地走下了圆石。噗地一声,厚厚的棉布鞋轻轻地接触到了沙面。他缓缓地朝着出口走去,阴风带动了他的衣衫,望之飘飘若仙。在流沙上有走,要比静止的沙面难得多,但慕天雕目下的功力,却足足能应付自若了。他的脚步是轻飘的,他的心情却比铅还沉重。于是,慕天雕又缓缓地走向了他曾竭力想避弃的尘世。阴风更盛了。而黑暗也在暴涨着。终于,慕天鹏的身形被吞噬在黑暗之中。香气无力地飘浮在空中。这大难滩谷底的石室,又恢复了千年来的老面目,只从表面看来,一切的经过都是虚幻的,了一大师、慕天雕,埋藏龙涎香的前人,以及其他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事,对这古老的石室而言,只不过是在它那无声的乐谱上,加上了一两小小的修饰符而已。比起人类整个的历史来一个体的活动往往可以略而不计,多少人无盘无息地来了,又无声无息地走了,不留下迷毫的痕迹。难道,这是人类本质上的悲哀么?不,因为,历史的本身就是人类所有个体的活动,每一不再渺小的人,对历史来说,都有着重要的贡献,因为少了他或多了他,历史的成份既有了改变,便又不是原来的面目了。那么,你能说,慕天雕的来去,对于这冷冰冰的石室而言,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么?口山口口口口月明星稀,鸟雀南飞。天全教主在黑夜中全速奔着,他的脸上仍然蒙着那罪恶的蒙中,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十天前,他在大难滩旁干了一椿称心快意的事,全真教的惟一传人慕天雕被他打入了大难滩,对他来说,这着实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因为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以他的绝顶资质,日夕不断地苦练了三十年,所学的又全是诡绝天下的奇招异式,是以才能一出江湖便威名大噪。而慕天雕少说也比他小了十多二十岁,竟然一身武功练得如此了得,虽说功力方面要逊上自己几筹,但是那无坚不摧的先天气功,实在合人有莫之能御的感觉,而如今,一切都安全了。至于白鹤道长,那有师父去对付他,总有办法的!他想得开心,腿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就如一道灰线掠过大地一般,无声无息中,一跃数丈。短短一个月内,他用同样的办法一连解决了两个武林青年高手——慕天雕和仇摩,他喃喃道:“姓仇的,姓慕的,你们两不服的话,来世再找我算帐吧,哼!”现在,他匆匆地向甘肃赶去。因为他预料中原的武林必在最近会对天全教作一次攻击,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陇南,他心里暗道:“也好,咱们来一次总了结”关外的景色是单调而雄壮的,夜色更显得深邃而凄凉,月光如白雪一般,今人觉着寒意于是,他的速度更快了。口口口口口口正如天全教主所料,中原武林正在准备着全面的总攻。六盘山,成吉斯汗的陵墓前——石翁仲下聚集着一大片人,他们静静地散立在草地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息。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一个皓首白髯的老翁咳了一声道:“各位,时将三更,咱们这就有动吧!”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下还是觉得由安老前辈分派一下的好,免得咱们各自为战,影响了力量。”摸了摸胡子,老人笑了一声道:“现下各位全是武林名门的高弟,我安复言何德何能,不过痴长几岁罢了……”另一年轻人道:“在下完全赞同钟国安钟兄的意见,安老前辈是西北武林泰斗,德高望重,对天全教又最为清楚,就请安老前辈不必推辞了罢。”立时大家一齐声附和。陇右大豪安复言方始道:“既然承各位瞧得起我老头儿,我就有僭了——仲明,你把我那张秘图拿来——”安仲明从父亲的手提皮袋中掏出一张皮纸来,上面划了许多横横斜斜的黑线,倒像是张地形图。安复言将皮纸铺在地上,这时明月高挂云外,照在地上,安复言指着纸上图形道:“天全教虽然分鸵遍布江湖,但是其实总舵是设在方罗山的怪岩奇穴中,前些日子,小儿曾经仔细探杏了一番,绘成此图,或许对今日之事略有所助……”众人听到这里,都围了上来。大家心里都暗道:“到底姜是老的辣,咱们只是知道要拼要干,确切还没有个定意,人家安老前辈可早就还入到贼窝里采过啦。”安复言道:“目下据小儿所绘的图,依老夫愚见,这图中红线所勾之三处皆为贼人窝巢出口,而且狡兔有三窟,这三处必然相通,咱们力量充足,故可完全采取攻势,三管齐下,势必打它个一网而尽!”他说到这里,首见众人都在点头,便接着道:“大家都知道,今日乃是天全教定期的大会,教中稍为重要一点的人物必都集于总舵,这就是咱们一击成功的机会,但是也正因如此,天全总舵的力量必然空前强大,咱们必须万分谨慎——”他说得有条有理,众人都点一器是。安复言道:“各位如果没有异议,我想咱们就开始分配三路进攻的阵容……”众人一阵沉默。安复言拈髯皱眉想了一会,开口道:“第一路人马攻左面的进口,老夫想请金鞭铁尺郑氏兄弟,‘火文剑’罗平罗老弟和‘散手书生’钟国安钟老弟担任,这一处是贼子们寻常主要出入的门户,必然是好手把守,四位要特别小心……。”略一歇气,他指着正中的一处道:“当中的一路,由昆仑四剑及老夫负责,至于最左面一处,则为隐密之一处,此处要不是较虚,就是暗卡林立,防御特强,也可硬战一场——”他说到这里,望了望大家,然后道:“所以,老夫请七兄和虬髯客顾老弟,铁蛟龙米老弟,徐飞徐老弟,加上犬子一共五人……”襄阳胡老七哈哈笑道:“安兄分派的自然是没有错的,只老有舆这几位虽然面熟,却分不清楚那位是顾老弟,那位是胡老弟,现在咱们要并屑作战,这个可得先搞清楚呀——”安复言连忙介绍了一番,他忽然问道:“咦,方才七兄说你们面熟,你们可曾见过吗?他问这话乃是怀疑襄阳胡老七是否和这几人有过梁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分在一起,大是不妥。他乃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有此一间。雁荡的米家祥和点苍的徐飞齐声道:“咱们在伏波堡中见过。”当年伏波堡老堡主力败八大宗派,得了“龙涎香”的秘图,终于有上次伏波堡争宝之风波,这事安复言如何不知道,他一听“在伏波堡见过面”,便知道他们的事大概不会有甚么过节的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他从皮袋中拿出一大叠皮飘来,每张上面都画了同样的地图。他把秘图分给每人一份道:“天全教徒众中,各香主、堂主虽然都是成名好手,但是老实说,咱们也未必放在眼内,最辣手的还是万俟真和洪耀天那左右护法,这里有不少讯号火焰箭,遇有危险,紧急情形下,尽可能通知伙伴。”安复言分派完毕,问问大家有没有疑问,便道:“好吧,咱们动身”于是一有人无声无息地,迅速无比地离开了成吉斯汗陵。天空虽有明月,但是也有一大片的乌云,不时遮蔽住月光,使得大地不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渐渐,他们进入了方罗山区。远远的,他们就瞧见那个说来特立奇形的小山峰那山中有走不完的回状小道和无数的各形大洞。很自然的,他们自动地分成了三起。走在最前面的是金鞭铁尺郑氏昆仲。他们走到山石下,停下脚来,反身道:“从图形上看,就在这里了。”于是,三路武林精英悄然分开,各寻自己的道路而去了。这时候,天全教的内部正在集会,左右大护法万俟真和洪耀天默然站在前面,下面坐了三四十个汉子。十几只火把立在四角,红红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出无比严肃的神色。忽然,“咚、咚、咚”,傅来三鼓!万俟真和洪耀天对望一眼。万俟真大声道:“三更已过,教主是不会到了,各位散会吧,明日此时再在此室集合,众人轰轰一诺,鱼贯走将出来。万俟真斜倚在墙角,一只手撑在火把架上,斜着眼睨着洪耀天。洪耀天的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芒,他不时左右张望一下,眼珠在眼眶中左右转着。万俟真轻声地哼了一声,缓缓也走了出来,他听见背后脚步响?他知道是洪耀天跟着来了,他没有作聋,也没有理睬,仍然大步踱着。这洞又宽又深,足足有数里路长。而其中四通八达,又不知与多少洞室相通,倒像是大房中的房间一般,真是自然界的奇景了。万俟真走到一个黑暗无比的转角,他就向左转了过去,左面可通他的寝处。但是他走过十多步,立刻停下身来,施展轻身功夫,一步步踱回转角,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默默向外窥探。果然,洪耀天装着毫不在意地向四方打量了许久以后,突然一个闪身,到了西角上,他伸手在地上一阵摸索,往上一拉,只听得轧轧之声。万俟真知道是甚么一回事了,他微微哼了一声,仍然不动身形。洪耀天手中提起的显然是一块石板,也要有洪耀天这等功力才提得起来。洪耀天把石板拉到足够一个人通过时,一闪身而入。原来石板下有一个洞,洞中之洞,端的万分隐蔽。洪耀天身体进入洞内,石板又轻轻放落下来。过了好一会,万俟真才一跃而出,到了那地下石板旁边,他俯身一看,只见地上一个拳头大的火钢大锁已被扭断,他不禁暗暗佩服“赛哪咤”的指十劲力。他伸手去抓住石板上的大铁环,低目一看,黑暗中仍然看得清楚,石板上斗大的字:“秘库禁地,擅人者死。”那是天全教主亲笔的字。万俟真想不到他才离室不到个月,就被部下最亲信的洪耀天偷入内了,他不禁望着这八个满含威吓性的大字嘲弄得冷笑了一下。他贴耳石上,仔细辨出洪耀天确已深入洞中,他才猛一提气,真力贯注双臂,缓缓把厚重的石板抬了起来。他学着洪耀天的模样,也一缩身进入了天全教的核心禁地。在天全教主的威吓控制之下,他的两个护法首先擅进入了他划为第一禁地的秘库,这对以力服人者可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讽刺。万俟真把全身轻功展到十成,使他的有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他走得极慢,是以不仅没声音,连空气的波动都极小。洪耀天再机警也不知道万俟真已到了他身后。洪耀天走到一个石柜中,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盒来,虽然在极黑暗之中,但是万俟仍能看出那是一只鲜红颜色的小盒,盒面微微发光。他心中冷笑了一声,暗中对自己说:“果然不出我意料,洪耀天这厮是看中了这玩意,我记得这小红盒好像是凤仪堂中的副舵主在陇南无意得到的,他也糊里糊涂的不知是甚么东西就献给教主。教主看都没有时间看就往库里一丢,当时我看它装璜得精巧而注意了一下,不料洪耀天竟看中这玩意,难道这是甚么宝物?”他想到这里,不禁仔细地注意洪耀天的举动。洪耀天把红盒子打开来,看了一看,又闻了闻,然后“啪”的一声又关上盖子,忽闻他轻叹一声道:“唉,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等稀世之宝,活该好了我洪耀天……”万俟真闻言大惊,他再也忍不住,悄然向前走了几步,离洪耀天的背不过数尺之遥,但是仍然看不清洪耀天手上正在搞甚么。于是他又跨前一步——洪耀天惊喝一声:“谁?”他飞快地转过身来,同时下意识地想把小盒儿朝身上藏,但是万俟真已经如一阵旋风一般扑了过去,巨掌伸处,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击向洪耀天持盒之手。洪耀天虽然未看清楚是甚么人,但那掌风袭体,他一触郎知,他一扭身横跨一步,一面狠声道:“嘿,万俟真,又是你!”一收掌势,万俟真冷冷地道:“姓洪的,放光棍一点,那盒中是甚么东西?”洪耀天道:“万俟真,你少管闲事!”万俟真一字一字地道:“我只问你盒中是什么?”洪耀天冷笑道:“你管得着么?你也想分一杯羹么?”万俟真鄙夷地道:“姓洪的,你是一个下流胚子”毫不发怒,洪耀天缓缓地道:“万俟真,你多管闲事犯到我洪耀天手上,后果你该知道的——”只用命令的口吻,万俟真斩有断铁地道:“把盒子放回你拿的地方!”洪耀天道:“你对教主那小子何必忠心?嘿?”重重哼了一声,万俟真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哼,教主那小子是甚么东西?我万俟真当着他可也敢唤他小子,可是背着他叫我干伦摸出卖他的勾当,我可办不到。”显然被他骂火了,洪耀天一脚顿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万俟真,你真的要做教主那小子的走狗?”万俟真仍然道:“把盒子放回你拿的地方”洪耀天道:“那么只有逼我动手了——”他一扬手,“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落地上。万俟真眼光一扫,脸色大变,原来掉在地上的是一块银色的小牌,上刻着一个篆写的“左”字。这正是万俟真天,全教护法的令符,万俟真一向懒得带在身上,总是放在枕席之下,不知怎的竟到了洪耀天手上?他略一惊楞,随即心中雪亮,不由气得须发俱张,破口大骂道:“好啊,洪耀天,你想栽赃栽到我头上来啦,嘿嘿,好计谋,我替你说了罢。只要这小盒儿得了手,便把我这令符丢在库中,反正我十天半月也不会理会那今符,自然也不会发现,明日有人发现石板上的钢锁不见,你就下合封锁秘库,任何人不得入内以保持现状,等教主一月回来,那时我万俟真可就百口莫辩啦。嘿嘿,好计谋呀,可是老夫偏不让你如愿,我万俟真根本未把教主那小子放在眼内,若是旁的事,便是让教主冤上了,我也毫不含糊的,可是我老儿为甚么要替洪耀天来背这黑锅呢?”洪跃天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嘿嘿阴笑着,忽然一伸掌,疾如闪电地击向万俟真,他存着杀人灭口的毒意。这一掌端的非同小可,万俟真是何等人物,一听掌风,便知洪老儿这一掌在拼命,他双手齐出,一点洪耀天肘腋,一攻洪耀天华盖!只听得轰然一声,这两大奇门高手的掌力一碰,震得石库一阵灰扬地动,两人各自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也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并且夹着一阵喊叫之声,万俟真和洪耀天不禁停手侧耳倾听——这时候,天全教的右面秘门洞口,发出轰天巨响,厚重的慕屏被人推倒在地上,疾若闪电般跳进四个人来。天全教值卫夜巡大叫一声:“甚么人?”话落,对方第一个人冲了上来,手一扬,就点中了他的哑穴。那人向后一招,其他三个人也跟了上来。他润正在黑暗中四面探望之际,忽然一个沉着的声音,冷冷地道:“何方高人,寅夜光临敝教?”四人一齐停下脚来,向发话处道:“贼子,你们的末日到了”发话处走出一个豹首环目的汉子,他向四人拱了拱手,镇静无比地道:“在下成岗,在天全教中忝为凤仪堂主。”四人齐声惊咦了一声道:“昔年横有大河南北的独有侠盗‘青面修罗’成岗可是足下?”呵呵大笑,成岗道:“哈哈,各位不必往在下脸上贴金啦,这年头讨口饭吃可真不容易,俺早就改有不干那没本钱的买卖啦”成岗本是北方有数的独有大盗,武功高强,有止也还不失为一个侠盗,近年久已不见他出现江湖,却不料在此地碰着他。这也可见天全教搜罗人材之子了。四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成岗道:“四位英雄到此究是何干,如果没有事的话,敌教的规矩……”四人中当先之人一步跨出列有,冷冷地道:“借光?”成岗道:“来者通名——”那人一扬手,一柄长剑到了手中,他盯着成岗道:“罗平”成岗啊了一声道:“哦——火文剑”他的目光看到第二个人的脸上时。那人冷笑一声道:“钟国安”成岗道:“哦——敌手书生”第三人手一摸腰间,一道金光一闪,他报名道:“郑铁子”第四个人一扬手,一柄黑黝黝的铁尺晃了一下,他报名道:“郑任侠!”成岗双眉一拢,声音中略带着一迷惊意:“原来是金鞭铁尺到了!”他虽似多年不现江湖,对这些后起之秀却似了如指掌。此刻他心中正自盘算怎么这四人会联手找上门来,同时他奇怪为甚么其他的教中堂主没有一个发现这边争执而过来增援?罗平低声仍然道:“借光?”成岗大声道:“先胜过我”他故意提气大声说话,要想使里面人听到,果然他话落,黑暗中一个人跃窜出来,那人大声道:“是凤仪堂主么?”成岗哼了一声。那人到了他的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成岗脸色大变。罗平等人知道其他两路也必发动了,他们正要动手——成岗已转首怒喝道:“好哇,你们存心来找麻烦了,赤龙堂主,咱们动手”话落,举手就是一掌对准罗平当晌打来。罗平手持长剑,他不愿还击,只横身跨退了半步。成岗左手一收之间,已从腰间拔出了昔日横有黄河南北的独门兵丑‘五有轮’,他略一沉吟,仍然举轮向罗平头顶,上击下。火文剑罗平的九华神剑是驰名武林的连环快剑,他用“闭目换掌”的功夫,看都不看便是疾刺而出。所指之处,正是成岗的“公孙穴”,成岗五有轮一翻,鸣的一声掠过罗平的头上,直取金鞭郑铁子,只见金光一闪,郑铁子抖手鞭起,挟着迷迷劲风扫向成岗下腹,完全是以攻为守的硬拆式子。成岗在绿林独来独往数十年,委实有一身出色的功夫,他那五有轮乃是专门以快打快,锁拿敌人兵丑的利器。遇到这等硬拆硬对的招式,是真正对胃口,他大喝一声,轮影翻风,当真右如五只铁轮在空中翻腾滚起一般,天全教的另一赤龙堂主也对准散手书生钟国安动上了手。钟囱安是吕梁派三代单传弟子,一身功夫,烬得了吕梁全部绝学,他一上手就全是进手的招式。赤龙堂主看来也是个好手,守中带攻地连封了好几招,迷毫不让——这时,一阵脚步声起,一连五个天全教众走了过来,他们一声不响,默默站在一边,静观战局。成岗一轮挥出,他要想把罗平逼退,口中问道:“秦舵主,是你的兄弟么?”五人为首的一个道:“是的!”成岗道:“那边如何?”尚未回答,那边已傅来阵阵拼门嘈杂之声。只听得砰砰碰碰一阵子,大批人涌将进来。郑任侠一扬铁尺,大叫道:“好啦,他们全攻进来啦,大家动手吧”罗平放眼瞧去,只见昆仑五侠和五六堂主之流在拼门,已占上风,但那边朱家祥,徐飞却被围住困门。他正要移身过去,忽然一个人影如大-鸟一般过去,那人双手一张,立刻有人被震倒数步,威势惊人。他仔细一瞧,正是襄阳胡老七!他心中一放,再向右边望去,只见安家公子和虬髯客顾宏正自长剑翻飞地与两人正拼斗两人招出如风,强悍无比,他因站在背方,看不见脸孔,于是一招递出,大叫道:“金鞭郑老大,瞧瞧那边……”金鞭郑铁子一招攻出,横跨过去,立刻传来他的惊呼:“好哇,武林三英也做了天全教的徒党啦!”原来两人竟是铁笔秀士曾绰与追云狒何通宇。罗平闻言也是吃了一大惊,想不到几月不见,武林二英竟成了天全教的堂主,大石洞刀光剑影,好一场厮杀。武林中数得上的人物分成两大壁垒拼命决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