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源雄霸关外,三佛台能放心让他独挡一面,自然有他超乎常人的武功与判断力,否则,三佛台人才如云,他赵宗源又岂能登得上这关外首屈一指的统领宝座。声一入耳,人已警觉了,赵宗源急如狂凤暴雨般的攻击招式略微一变,似欲易成守式。这轻微的变动,任谁也看不出有丝毫间隙,就连赵宗源自己也不相信会留下一丝一点与敌可乘之机的间隙。然而,事情就是那等的不可思议。一片红云,猩红如血,夺目刺眼的红云,就那么如同无法阻止的气流似的渗进了他密密层层的剑幕,然后,飞快地扩大,似有吞没一切的威力,使人觉得无法抗拒。用力地眨了一眼.但是,眼前急掩过来的红影不但没有像幻景似的消失,反而逼得更近,扩散得更大了。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剑招会有如此大的空隙,但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又使人无法不相信。唇一咧,露出两排疏疏落落,但却咬的很紧的黄牙,赵宗源沉闷地哼了一声,右臂猛可里向回一带,招出“力挽狂澜”,横臂圈出一剑,截向那片红云在赵宗源的想像中,寒松龄的招式不管怎么奇奥,也不能违背常理,只要他不违背常理,他这急攻的一剑,就应该接触得到那些红影才是。但事情就是那么不可思议,他,赵宗源又落空了。赵宗源这一剑,原本只存了试探之心,一剑捕空,便知山穷水尽了,但他却仍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脚跟一提,双足尖同时一点地面,这是个飞身纵跃的起式,但他却……就在他双足尖才弹离雪地,高不盈寸的一瞬间,红云突然变了成一道急闪而过的寒冽光幕。满眼的凌乱纷扰,刀光剑影,突然如雪狮向火似的全被这道光幕带走了。留在众人耳中的,只有召以一声惊怖、沉闷而又绝望的哼声而已。赵宗源的人是如愿地跃出去了,但落地却未能如愿地站起来。两手斜撑在背后,赵宗源勉力支持着自己斜仰而坐的身子,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转都不转地盯着他面前七八尺外的寒松龄,红肉白骨,交错纵横地布满了他整个胸膛,使人无法一眼看出他的伤在何处。从发出哼声,至一切结束,只不过是一眨眼而已,而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一个人的一切,便无情地被另一个完完全全地主宰了。赵宗源的右手仍然抓着一柄古剑,只是,他已无法再用它了。熬过忧虑,熬过恐惧,白凤公主真正体会出艰难困苦中得来的这份胜利的可贵、可喜了,虽然,这胜利不是她挣来的,但她仍然是第一个发出欢呼。打破沉寂的人。声音,能使人骤闻这下为之失魂落魄,也能把人从失魂落魄中拉回现实。双目虽然仍是那么木然地盯着寒松龄,赵宗源却终于开口了,先看看自己破碎支离的胸膛,赵宗源道:“寒盟主,老夫浑身浴血,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唯一不同的是……老夫此刻身上所染的……”顿了一顿,他低沉地道:“是我自己的血。”话声虽然有些吃力,但却依旧铿锵有力,豪迈如初。右手依然抓在剑鞘上,寒松龄冰冷地道:“赵大侠,你也曾要过很多人的命,但是……”底下的也没有再接下去,寒松龄那双如冷电般的眸子,突然盯在赵宗源煞白而无血色的老脸上。点点头,赵宗源吃力地笑了笑道:“不错,老夫的确曾要过许多朋友的命,而却从来没要过自己的命,因为,老夫只有这么一条命,不过,今天老夫只怕就得试试自己的命的感受了。”话声泰然自若,好像他谈的并不是自己似的。冷冷地笑笑,寒松龄道:“寒某相信你能做得到,只是,赵大侠,你想错了。”由落败到现在,赵宗源白纸般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茫然、错愕之色,喃喃地道:“错了,老夫想错了。”寒松龄冰冷地道:“不错,你真的想错了。”原本打算出手的康氏双杰,闻言突然又住手了,他们与赵宗源有着同样的想法,虽然,他们觉得那种可能性并不大,但除了那种可能之外,他们却想不出有其他可能性了。试探着,赵宗源笑道:“寒盟主,你以为老夫会接受敌人的怜悯吗?”冰冷地,寒松龄寒着脸道:“寒某从来不怜悯敌人,赵大侠,你是寒某关外的第一个敌人。”赵宗源一怔道:“那你以为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再走回头路,重新干起吗?”“回头?”寒松龄笑了,笑得有点残酷,他盯着赵宗源,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赵大侠,在关外,没有你的触角伸不到的地方,你曾听过姓寒的剑下曾给谁留过自新之路吗?”心头猛然一震,赵宗源猛然间完全明白了,他有些难以自信地反复审视了七八丈外那张斯文而仍带有童稚气息的金童一般的娃娃俊脸,吃惊地道:“你要自己动手?”回答是斩钉截铁的,寒松龄道:“不错,我要自己动手,赵大侠,我有两个朋友是在你的安排下离开人间的,血债血还,寒松龄今天要亲自讨回这笔债。”话落大步向赵宗源走了过去。康氏双杰眼珠子又红了,不由自主地他们也大步向寒松龄迎了上去。荒城孤剑动了,乾坤一乞也动了。这些,寒松龄看到了,赵宗源也看到了。重重地咳了一声,赵宗源拉下脸来,沉声道:“康家兄弟,你们可真讲义气,只是,姓赵的却没有丝毫感激之心,因为,我知道你们除了白搭上两条命外,绝成不了大器。”康氏双杰闻言同时止住脚步,也同声道:“大哥,你……”赵宗源冷冷地道:“事实上,关外失守,你们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停在距赵宗源五尺左右处,寒松龄道:“赵大侠,你的意思是叫他们走。”赵宗源笑道:“不错,老夫想叫自己那边的人事先有个准备。”冷冷地,寒松龄道:“你想我寒松龄会让他们走吗?”赵宗源胸有成竹地摇摇头,道:“你当然不会让他们走.不过,老夫却已有了妥善的安排了。”话落暗自吸了口冷气。一时之间,想不出赵宗源会有什么安排,寒松龄迷惑地盯着他那张充满奸诈的老脸。荒城孤剑与乾坤一乞此刻已走到康氏双杰面前四尺左右处。赵宗源目光在康氏双杰脸上打了个转,突然笑道:“寒盟主,你还没想出来吧?”“吧”字才一出口,他向上斜仰的身子,突然向后一倒,背才沾地;便向右滚了七八个滚,扬手一剑向自己胸口上刺去。猛吃一惊,寒松龄急上-步,飞起一脚踢向赵宗源持剑的右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乾坤一乞的一声暴喝,喝声如脱弦之箭,向远处飞射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乾坤一乞好似忘了找赵宗源报复的事了。赵宗源右腕被寒松龄踢断了,但是,当他撑起身子,看清一切后,却笑了,因为,寒松龄背后,此刻只有荒城孤剑在与康源海搏斗着。仰脸看看寒松龄,赵宗源道:“寒盟主,老夫就料定你不会让我自行了断的,因此,老夫相信能牵制住你,只要把你牵制住,他们才会有脱身的机会。”寒玉剑交向左手,寒松龄右手箕张的五指,缓慢地向剑柄上抓去、阴森地道:“赵大侠,寒某佩服你的机智与奸诈,不过,你们得丧生在寒某剑下。”得意地笑了笑,赵宗源道:“寒盟主,这样,老夫虽然败得很惨,但总算还有一着胜你之处,而没全军覆没,这是老夫要放他走的唯一的原因,你动手吧。”脸色冷如玄霜,寒松龄星目中杀机一闪,冷声道:“你得死,康老二也得死。”活落,“铬”的一声拔出寒剑,欺步抖手一剑刺入赵宗源胸腔中。张大了口,赵宗源如同离水之鱼般地不停地开合着嘴巴,以微弱的声音道:“寒松龄,你……的……长相与……你……你的狠毒……都非一……一般人所……所能预料……得……得出的。”冷哼声中,寒松龄拔出赵宗源体内的剑,目注赵宗源的身子仰跌在雪地上。血,固然看来醒目而恐怖,然而,一个洞穿了的身体,如果没有血,看起来却是更加恐怖。还剑人鞘,寒松龄一言不发,转身大步向康源海与荒城孤剑打斗的斗场走了过去。似乎生怕失去对手,荒城孤剑急声道:“小主,这位大侠士就交给我了,他绝跑不了。”荒城孤剑说话时一分心,被康源海猛攻五掌,逼退了四五步。寒松龄露齿一笑道:“真的不用我吗?”翻手以快得有点邪门的手法拔出背上的古剑,但见冷光连闪,康源海立时手忙脚乱地连退了七八步。朗笑一声,荒城孤剑道:“如何?不含糊吧!”寒松龄笑道:“你本来就不含糊嘛,好了,别分了心,好好地招待招待那位朋友吧。”轻移莲步,白凤公主走到寒松龄身侧,依恋地伸手挽住了寒松龄的右臂,但却没有开口。转过脸来,寒松龄的目光正碰上那对明亮而又迷人的美目,怜惜地轻叹了一声,寒松龄道:“白凤,这种岁月不好过吧?”白凤公主默默地凝视了寒松龄一阵,又默默地点了点头,仍然没有开口。微微振颤了一下,寒松龄道:“白凤!”轻轻地“嗯”了一声,白凤公主仍旧睬视着寒松龄,似在等他待说下去。并不愿意那么说,但是,寒松龄却知道不能不说,他避开白凤公主的目光,道:“一进中原,将是步步危机,处处遇敌,那种岁月将更难过,白凤,我们现在仍然在关外,因此……”“我现在回头仍来得及,对吗?”寒松龄一怔道:“并不是回头,白凤,我的意思只是要你先回音梦谷等我,我中原事了之后,我会去找你。”没有多说什么,白凤公主只斩钉截铁地答了一个字,道:“不。”“为什么?”白凤公主沉叹一声道:“我们目前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但是,离开你以后的日子,将更不好过。”寒松龄道:“我们分开的日子不会太久的。”白凤公主道:“一日如三秋,也许我们不需要分开多久,等我再见面时,我已变成白发萧萧的老婆婆了。”寒松龄听出来她的话并无玩笑意味,但却仍不由自主地笑道:“白凤,你可真会说笑话。”白凤公主凝重地道:“我不是说笑,松龄,你该知道忧虑的岁月不易打发,而足以使人忧虑的事,却全是些你无法预测更无法看见证实的事。”用力地握了握白凤公主温暖、滑润的小手,寒松龄道:“我明白了,白凤,我全明白了,也许,我不该说方才那些话。”轻轻依在寒松龄身上,白凤公主轻声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会对我很好。”就在这时,斗场中响起荒城孤剑一声冷喝道:“康朋友,你输了。”“不见得。”一转脸,寒松龄恰好看到两条人影分开。康源海一条左臂软软地垂在左肋下,一条手臂全成了红色,显然伤得不轻。双足才一沾地,康源海突然一声不吭地飞身向大厅上倒射上去。寒松龄可以追得上他,但是,他却没跟上去,因为,此刻大厅屋脊上乾坤一乞正飞身飘了过来。荒城孤剑生怕把人丢了,哪有时间观察这些,大喝一声道:“朋友,哪里走?”声落人已飞身扑了上去。在此同时,屋顶上响起乾坤一乞沉浑的一声暴喝色“康老二,下去。”“轰”然一声大响,康源海一个庞大的身体,迎着追扑上来的荒城孤剑压了下来。荒城孤剑人在空中无法闪避,右手振剑出招,冷喝声中一剑刺人康源海胸中,抖臂把他甩出两三大远,人也跟着飘身落了下来。这时,院中也飘下了乾坤一乞桑无忌。看看三丈外康源海业已气绝的尸体,荒城孤剑冲着桑无忌道:“桑大侠,你可来得真是时候。”乾坤一乞心情也不好,闻言油脸一变道:“怎么?老要饭的伸错手了?”荒城孤剑道:“只怕没伸对。”眼一瞪,桑无忌道:“那你打算怎么样?”寒松龄不得不开口了,他向前跨出两步道:“都是同路人,二位可别来真的,算了吧。”乾坤一乞桑无忌另有急事须与寒松龄商量,当下没有再多说,转向寒松龄道:“寒盟主,老要饭的把人追丢了。”寒松龄笑笑道:“那只能算是他命大,在下有一件事,很对不住桑大侠,寒某已杀了赵宗源了。”乾坤一乞出人意料之外地淡然一笑道:“你杀与老要饭的亲自杀他都是-样,其实,我那师叔并非死于我手中,我赶到时,他已气绝了。”话落一顿;道:“寒盟主,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有两个武林人物要见你,老要饭追的人,就是他们放走的。”乾坤一乞前后的言辞虽然有些使人难以捉摸,寒松龄此刻却无法细想这些,脱口道:“哪两位?”就在这时,大厅屋脊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寒娃儿,咱们又见面了。”俊脸倏然一变,不用抬头观看,寒松龄也知道是谁了,他喃喃地自语道:“应天僧齐海生,你们果然来了。”虽然相距有十五六丈之遥,寒松龄仍能清晰地看到应天僧脸上的笑容。带有些许尴尬的不自在的笑容。不错,他们又相逢了,虽然没有说为什么会相逢在此地,但双方却知道这次的相逢绝非偶然。习惯地咧开大嘴笑了笑,应天僧道:“是的,娃儿,咱们又相逢了,世间就有这许多巧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寒松龄淡淡地道:“齐海生,咱们曾以朋友相称过,至少,在今夜之前。咱们是朋友,齐朋友,你年岁比我寒松龄大,必然更知道朋友之间的第一件做不得的事是什么。”应天僧齐海脸上笑容一窒,怔忡了一下,突然笑道:“寒娃儿,你说得很对,至少,今夜之前,咱们还是朋友,我和尚不该说是巧相逢,只是,寒娃儿,你说我该怎么说呢?”冷漠地笑了笑,寒松龄道:“难以启齿?”搓搓手,应天僧的神色倒真有些不安与窘迫了,他想了一阵子,才道:“嘿嘿,寒娃儿,不是什么难以启齿,而是,而是你叫我和尚从何说起呢?事实上,齐海生今夜出现于此,娃儿,你一定很明白为了什么,我一直对人说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齐海生,你过奖了,寒松龄我不敢当。”话落淡然一笑道:“人与人间碍于颜面,有时的确很多话难以开口,不过,咱们之间的事,彼此心里全都有数,齐海生,寒松龄以为……”拖起一声长长的语尾,寒松龄没有再说下去。应天僧等不到下文,开口问道:“寒娃儿,你以为怎样吗?”一直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突然收敛了,寒松龄冷漠地道:“人生于世,各有所求,这基本的欲望谁也无法强行阻挡,否则,便只有一拼了,因此,我认为我们现在可以放下脸来说话。”站在应天僧身侧的那个长脸淡眉,有一双锐利眼睛的五旬上的汉子,此时突如其来地插口道:“老齐,寒盟主年纪虽轻,料事之明不亚于一派宗师,你就实话实说,用不着再兜圈子。”说话人的身分似乎比应大僧齐海生高些,应天僧闻言老脸微微一变,应了一声,向寒松龄拱拱手道:“那我齐海生就直言不讳了。”寒松龄道:“请说。”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应天僧齐海生道:“娃儿,老夫等在关外一直没有个立足之处,固此,想向你惜这翠松园暂住一些时日。”丝毫不觉得意外,寒松龄冷漠地一笑道:“齐海生,你不是知道这翠松园不是寒某的私产吗?”应天僧正色道:“事有先后之分,娃娃,目前此间主人已经不在了,而第一个有权处理此间一切的,就是你啊。”轻笑了一声,寒松龄道:“寒某志不在关外,也无意据地为雄,此间自非姓寒的久留之处,齐海生,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寒某的来历,贵派不是已调查得很清楚了吗?”似乎并不希望与寒松龄正面为敌,齐海生闻言一喜,脱口道:“照你这么说,此地我们是借成了。”寒松龄朱唇唇角上挂一抹冷冷的笑意,道:“齐海生,假使寒某离开了此地,三位再来,那尽管是前后脚之差,寒某也绝不会回头一顾,但是,此时寒松龄人尚在此,二位却出头硬要,齐朋友,这是你们把我寒松龄赶出翠松园,而不是寒某借翠松园与二位的,对吗?”齐海生身边那个五旬上下的老者,闻言淡眉突然一锁,长脸上浮动着一抹惊异的表情,也许,他们没想到这年轻人的思路竟会如此敏捷。才放松了的心情猛然间又紧张了起来,应天僧故示轻松地一笑道:“娃儿,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冰冷地笑了一声,寒松龄慢吞吞地寒声道:“齐海生,你们把我寒松龄看得太愚太笨,也太好说话了,我早巳说过,你我之间的一切,彼此心照不宣,用不着再绕圈子多费时间了。”眼看话是越说越不投机了,应天僧齐海生深吸一口冷气道:“娃儿,你说该怎么才不浪费时间呢?”寒松龄冰冷地道:“桥归桥,路归路,齐海生,你我之间的朋友二字,自现在起已断绝,你不必顾忌什么,也不必用尽心思想挽回什么,各为其主,无可厚非,你把心里要说的全说出来吧。”怔忡了好一阵子,应天僧齐海生突然沉声道:“好吧,娃儿,不,老夫该称你寒盟主才是。寒盟主,老夫已说过,我们在关外要有个惜脚之地,因此,想借这翠松园住上一段时日。”冷冷地,寒松龄道:“用不着说借,寒松龄已说过,翠松园非寒家产业,寒某无权处理,也不想久占,诸位要用此地,事情很好办,此刻二位就离开这里,寒某一走,二位再来,寒某绝不干涉二位。”应天僧面有难色地道:“寒盟主,你既然不把翠松园视为已有,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了吗?”寒松龄冷冷地道:“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江湖也有江湖上的定则,齐朋友,人情如此。”应天僧没有再开口,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想不出一句合理的,他能说的话来。长脸老者开口了,低沉而气势凌人地道:“寒盟主,你小小年纪,不但武功震慑关外,就是那张能言善道的利嘴,关外只怕也难找出第二个来,老夫真佩服你。”冷冷地哼了一声,寒松龄道:“朋友,你用不着说那些言不由衷之辞,假使寒某在你心中真有这么了不起,说句不好听的话,谅你今夜也不敢来此强人所难了。”话落冷笑一声,沉声道:“朋友。你一定有个使你无往不利的响亮名号?”长脸一沉,变得更长,老者皮笑肉不笑地干哈哈了两声道:“好说,好说,老夫照日掌云漂萍,在你寒盟主眼中,还算不上一号人物吧?”荒城孤剑脸色一变,脱口轻声道:“照日掌云漂萍?小主,此人工十年前成名,照日掌招式奇特歹毒,出道几年便已名武林,未听说遇过敌手,五年前在失踪,原来是潜在关外,此人可得小心应付啊!”白凤公主粉儿一变,心弦立时绷得紧紧的了。带着点试探的意味,乾坤一乞轻声向向荒城孤剑道:“比之燕大侠;此人如何?”荒城孤剑冷淡地道:“在下没与他相遇过,不过,燕某相信奈何不了在下。”乾坤一乞好似根本没听出荒城孤剑的冷淡语气,又问道:“依燕大侠看,他比之寒盟主如何?”荒城孤剑冷冷地一笑道:“相差不可以道理计。”笑道:“这样我老要饭的就放心了。”突然转向乾坤一乞,荒城孤剑盯着他的眸子道:“你真这么关心咱们小主人吗?”任他乾坤一乞如何老练,此刻突如其来的被一只锐利得眼神,也有些心虚胆颤了,怔了怔,才作色道:“你这是什么话?”荒城孤剑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两人对话很快,“时间极短,寒松龄上下打量了照日掌云漂萍一眼道:“四十年前,江湖上有个火掌照日元空缘,阁下可认识吗?”照日掌冷冷-笑道:“那是家师,不过,老夫一生行事,对事不对人,寒盟主,这一点老夫要事先声明。”寒松龄道:“朋友,寒某果然没有说错,你有个使人无往不利的头衔,一个你自己以为的响亮头衔,因此,你目空了一切,姓寒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朋友,凭你就想从寒某手中硬把翠松园接过去,分量轻了些。”齐海生的身分还在照日掌之下,寒松龄轻视了照日掌云漂萍,他自己也有被辱的感觉,忍不住开口道:“寒盟主,是老夫请云大哥来的,老夫以为这样就够了,因为,咱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也稍微了解对方一点是吗?”寒松龄道:“齐朋友,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朋友,二位就是这种人,二位下来哪还是寒某上去?”应天僧与照日掌彼此对望了一眼,陡然间腾身而起,照日掌双腿并拢,双臂平伸,如回旋巨鹏,在空中盘绕一圈,高度超过直上直下的应天僧三四丈了。双臂猛然一收,如巨鹰插翅掠食,照日掌与应天僧同时落在地上。这一手是有心抖出来给对方看的,照日掌想来个先声夺人。只是,他想错了,他不但没有令对手动容,对手的冷淡却使他动容了。寒松龄冷冷地道:“鹏旋空的身法配上照日掌的奇特、歹毒,这些就是云朋友你的本钱吧,只是,要与寒某人赌,你的本钱还太轻了点!”照日掌冷笑道:“你的本钱有多少,老夫还没看到,老夫怎能相信本钱不及你的雄厚呢?”冷然一笑,寒松龄道:“一进赌场,便身不由己,朋友,假使你不怕连回去的川资都输掉的话,寒某可以让你看看我的本钱。”长脸气得抽动连连,猛然欺上一步,照日掌云漂萍冷冽地道:“废话少说,你我就赌赌看谁会回不去?”急上一步,应天僧齐海生截在照日掌前面,长笑一声道:“寒盟主,有人说朋友是打出来的,咱们没打过,所以朋友的关系才这么快就断了。”寒松龄还没开口,荒城孤剑已抢上一步,站在寒松龄右后方相距一步左右处,道:“小主,他就交给我吧,正主儿由你打发。”话落未等寒松龄开口,径自转身走到白凤公主面前恭敬地道:“公主,属下可否把先母骨灰放于此地,劳公主芳驾代为看守一下。”白凤公主忙道:“燕大侠休要客气,就交给我吧!”话落伸手去接。荒城孤剑不安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不,公主,我放在地上就行了,这……这个公主你拿着不好。”诚恳地摇摇头,白凤公主道:“燕天侠,人无贵贱之分,视其心性而定,白凤虽非江湖儿女,但既与松龄同入江湖,也略知道一些江湖中人该做该为之事,燕大侠侍母至孝,令堂生前必是一位慈祥母亲,白凤敬她还有什么不对的吗?”怔忡了一阵子,荒城孤剑双手把石盒递到白凤公主手中,诚挚地道:“公主心性高洁,令人感佩,燕行云铭感五内,不敢言谢。”话落深一深礼,转身大步向应天僧齐海生走去。看也没看荒城孤剑一眼,应天僧齐海生向寒松龄冷冷地道:“寒盟主,这位在贵盟中是什么身分?”寒松龄毫不思索地道:“客居身分。”盯着寒松龄,应天僧道:“寒盟主此言没有虚假之处吗?”荒城孤剑冷然一笑道:“身分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应天僧冰冷地道:“起码老夫以为你不应用一个下人来对付老夫。”荒城孤剑不以为然地朗笑一声道:“什么客,什么菜,什么人,什么待,尊驾的身分,事实上,也只有与我动手的份儿。”应天僧盯寒松龄道:“寒盟主,你现在把他叫回去还来得及。”寒松龄冰冷地道:“尊驾这是警告?”应天僧冷声道:“老夫确有此意。”寒松龄冷笑道:“寒某心领了,不过,寒某一向不愿欠人什么,尤其是敌对的人,因此,寒某也要善意地警告齐朋友你一声,不要轻敌。”气得大笑出声,应天僧怒声道:“哈哈……重视你一个仆从,寒盟主,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看的听的太少了。”寒松龄寒声道:“朋友,你该想想寒某为什么要说他在本盟中是客居身分这句话才好。”应天僧齐海生气得都快疯了,哪会有心思考这些话,暴烈地冷喝一声道:“免了,姓寒的,你我之间,话真是被说绝了,话既说绝,你就休怪老夫把事也做绝了,你等着收尸吧!”话落大步迈到荒城孤剑燕行云面前四尺左右处,晃晃双掌道:“有多大道行,你全抖出来吧,三招之内,老夫不还手。”左臂一招,将剑柄横在胸前,荒城孤剑泰然一笑道:“齐海生,我劝你最好别把话说过了头,在燕某人手中,还没遇到过三招不还手、顶天立地的人物。”应天憎过去虽然没与寒松龄动过手,但却见过他的身法与速度,因此,他自信与寒松龄比拼虽无必胜把握,但却也不至于落败,眼前之人,只不过是寒松龄一个仆从而已,既然寒松龄都能收服他,谅他也不会什么惊天动地的能耐,这就是他敢托大的理由。当然,他并不知道寒松龄曾进过音梦谷,更不知道面前此人,就是三佛台关外总舵千方百计想加以控制利用的凶神恶煞般的荒城孤剑燕行云。应天僧冷做地笑了一声道:“眼前你就遇上了。”右手缓缓地向剑柄上移去,荒城孤剑本来说话就慢的语调变得更慢了,低沉地道:“齐海生,你能熬过两招不还手,在下便算输定了。”应天僧冷冷地道:“输了又怎样?”荒城孤剑轻松地道:“输了不用你动手,在下会自行了断。”傲然冷笑了一审,应天僧齐海生道:“那倒省了老夫不少麻烦,你动手吧,你人头是必定的要输给我!”右手五指箕张,缓慢地凑向剑柄.好像要抓向剑柄,需花不少力气似的。就那么突如其来的,完全没有来源的,凭空暴射出一片数不清的剑影,然后,剑影又突然消失子。剑影的突现与突逝,只不过是眼皮上下开合的一瞬间。应天僧原势不动地仍然背手站在那里。荒城孤剑仍然五指箕张地横在胸前离剑柄不远处。一切,都像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维持原状,只是……只是,应天僧衣袍胸前多了数不清的一片利剑划破的纵黄裂痕。荒城孤剑慢吞吞地道:“齐海生,这是第一招。”油滑的脸变得极其灰败难看,就像一时间差了气似的张大了口,应天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脸勃然变了颜色,照日掌以变了调的声音叫道:“荒城孤剑燕行云?”撇撇嘴唇,荒城孤剑道:“不错,是我。”应天僧倏地转向寒松龄道:“寒盟主,老夫想再听听你口中所说的有关他在碧血盟中的身分。”寒松龄道:“客居身分。”应天僧道:“你没有否认他是你的仆从。”寒松龄冷冷地道:“没错,在下是没有否认。”应天僧怒吼道:“这是你事先埋下的圈套,把朋友叫成了仆人,以轻敌心,嘿嘿,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这般狡猾。”寒松龄道:“事实上,他确实是寒某的仆从,寒某亦曾亲口答应过他,只是,寒某一直视他为客居身分而已。”气得大笑出声,应天僧齐海生道:“天下居然还有人求着去做别人的仆从的,寒盟主,不觉得新鲜中透着大邪门吗?老夫一生中怎么就从来没遇上过这等‘聪明’人呢?老夫活的岁数并不比你小啊!”寒松龄冷然一笑道:“不错,谁也不愿为人奴仆.除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应天僧道:“他的苦衷,一定也很新鲜奇特吧?”寒松龄没有开口接下去,因为他无法开口。错以为寒松龄辞穷了,应天僧逼问道:“寒盟主,你怎么不开口呀?”荒城孤剑接口道:“因为他无法说,齐海生,有些人并不是以能胜过某些成名之人为荣。”应天僧完全不信地道:“胜过?你是说他胜了你了?”坦然而庄重地,荒城孤剑道:“不错,他胜过我了,而且,是在没有用尽全力的情况下胜的。”应天僧齐海生猛烈地摇着头道:“燕行云,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以为老夫真会被你蒙骗过去吗,错了,你全错了,老夫今夜不与他对上一对,绝不会就死了这条心的。”突然岔开话题,荒城孤剑道:“齐海生,你可知道他身边那位姑娘是谁吗?”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寒松龄身边的白凤公主扫了一眼,齐海生立时一怔,照日掌也同样的一怔。他俩都有-个同样的感受,她的美,令人眼花。冷笑了一声,荒城孤剑道:“她当得起当今之世的第一美人吗?”怔忡地连点着头,应天僧道:“当得起第一美人,第一美人……”老脸突然一变,齐海生脱口道:“第一美人,她是音梦谷的白凤公主?”“不错,燕行云说败在小主人手中的话,该有几分道理了吧?”照日掌与应天僧都觉得心在往下沉。寒松龄志在亲仇,意在中原,不愿多树仇敌,弄成个腹背受敌局面,见状淡淡地笑道:“二位此时退出去,翠松园仍是贵派的。”确实有退回去的意思,但却被寒松龄一语把原有的意念打消了,他们又在怀疑了,怀疑这一切都是寒松龄与荒城孤剑设下的骗局,此刻,寒松龄是自己心虚而把话说漏了。冷森寒冽地狞恶一笑,照日掌云漂萍道:“寒盟主,那不成了被你撵走的了吗?”寒松龄道:“莫非尊驾还想叫寒某请两台八人大轿把二位抬回去吗?”狞恶地露齿一笑,照日掌道:“那倒不必,你我双方总有一方得走,而且,必须走得很不光彩。”寒松龄冷笑一声道:“看来,尊驾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照日掌咄咄逼人地道:“到了黄河,老夫也照样不会死心。”右臂一抬,寒松龄肩头上歇着的雪儿清脆地叫了一声,展翼冲天而起。应天僧身于一动,想走向寒松龄,打个头阵,却被荒城孤剑横身截住道:“齐海生,慢着,你还有两招没让完呢!”应天僧暗自把心一横,跨步一掌劈向荒城孤剑胸前,暴声喝道:“让开!”掌出狂飘如刃,刮面发割,这含恨而出的一掌,确实有惊天动地的凌厉威势。不敢硬接,荒城孤剑让开了两步,但是,应天僧却没有顺利通过。因为,有屡屡数不尽的剑刃卷起的银浪,如绵绵无尽的怒海狂涛般地阻住了他的去路。深知自己的对手绝不弱于自己,应天僧齐海生原本就没存着能冲过去的心理,见势大喝一声,回步转身,双臂齐出,连攻七十二掌。利刃层层叠叠,一波一波地卷上来,就如无孔不入的海水,一丝丝、一滴滴地渗透过应天僧绵密的掌影,指向他全身各处。虽然抢先发招,却仍落得个走避招架之势,齐海生打心底深处觉得恐慌了,但却不能不战。寒松龄此时是旁观者,照日掌同样的也是旁观者,他俩也却看得很清楚,但却只有照日掌一个人心急。冲着面前相距不到三尺的寒松龄,照日掌急躁冷酷地道:“寒盟主,我们也该上场了吧?”寒松龄道:“悉听尊便。”照日掌道:“你可敢接老夫一掌吗?”寒松龄笑笑道:“尊驾想速战速决,以便过去驰援是吗?”照月掌狞声一笑道:“别打岔,你说吧。”寒松龄道:“寒某不是说过了吗?悉听尊便。”错以为寒松龄在拖时间,照日掌心中恶念一冲,倏出右掌,一记“推山填海”直捣寒松龄胸口。掌出挟着锐啸声与炙人的热浪,威猛雄沉的推压之力,与懊热焦躁的气流,都足以令人在未接掌之前便心生怯敌之念。这一手练成不易,照日掌的盛名得来却十分容易,就靠这手绝活就够了。只是,他今天遇上了寒松龄,一个他真正的克星,而他却把他当成了一个虚张声势骗人的骗徒。照日掌错估了对手,因此,在第一个照面上,他就得付出错估的巨大代价。右手抓着寒玉蚊血剑,因此,寒松龄用左掌应敌。左手一抬,看起来好似还没有完全拍实,已经与照日掌电光石火般急袭而至的手掌接实了。震天动地的一声轰然巨响声中,两人周围四尺之内的积雪完全卷上了半空。照日掌的懊热掌凤把飞扬的白雪溶成了冰冷的寒雨,洒了他自己一头一身,但他并不觉得冷,因为,五脏六腑中的翻腾气血带起的热力,绝非身外的寒雨所能驱除。看着身前那三个深深陷入冰冻的硬泥地上足有三四寸深的脚印,照日掌的目光一时间抬不起来了,因为,地上没有半个脚尖向着自己的脚印。俊脸的笑容一收,寒松龄冰冷地道:“云朋友,只要现在给你一掌,只怕你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目光缓缓从地上抬了起来,动作是那么缓慢,照日掌在争取时间,哪管是极短暂的一刻,他此时也很需要。寒松龄知道他的用心,但他没有点破,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对他而言,照日掌实在算不上一个具有威胁的敌人。目光从地面转注在寒松龄的脸上,照日掌云漂萍深沉地道:“寒盟主,老夫低估了你了。”寒松龄冷声道:“尊驾莫非还想卷土重来?”照日掌冷森森地道:“下次老夫将不会与你硬较掌力了。”寒松龄道:“寒某说过,悉听尊便。”借着这段说话的时间,照日掌已把浮动的气血导人正途,冷笑道:“你拔剑吧!”寒松龄笑笑道:“阁下,对你吗?”照日掌厉喝一声道:“老夫活劈了你。”人如狂虎出栅,掌人沧海翻波,飘忽汹涌,热浪如燎原巨火,使人无从寻找其来源,看情势,照日掌是存心要在招式上占先机了。寒松龄与照日掌对过一掌之后,心中虽然已有了取胜把握,但却未敢存丝毫大意,照日掌能成名武林,必非偶然,基于这一点,寒松龄在行动上就不能不小心三分。照日掌的攻势来得突然而凶猛,计划上,他是想趁敌手轻敌大意之时,攻他个措手不及,当然,他并没料到对方这个娃娃般的敌手,心思之慎密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俊脸上连一丝一点惊异错愕之色都没有,冷笑声中,寒松龄双肩一晃,整个人,突如飘忽的魂魄似的就地消失于无形了。笑声犹在耳中,敌手已不知去向,照日掌老脸上青筋暴起,脸色寒冽中带有恐惧,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一向认为绵密毫无空隙的招式,竟有这么大的漏洞。一掌虽然落了空,但却不能站着不动,事情已成骑虎之势,只有硬接下去了。身子陡然一个大盘旋,左脚跟支地,身如转轮般的急转两圈,懊热绵密的掌力,密密地拍击了两圈,自保攻敌,两面兼顾,反应快得惊人。冷冷地轻笑了-声,寒松龄从照日掌的身后急闪而出,仍是那么轻轻的一晃:便又消失了。照日掌仍然没有看清寒松龄消失于何处,但却推测得出一定距自己不远。他要施出自己的煞手来,但却必须逼使寒松龄在不知不觉中露出可以供自己下手的破绽,而要使寒松龄露出破绽的唯一可能,便只有冒险一途可行了。在他第三次旋身看到寒松龄立身位置一瞬间,骤然停住转势,双足一顿,人如脱弦之箭般地急驰而出,圈住了寒松龄。冷静地看着绕着自己急转的照日掌与他急攻而来的密集掌影,寒松龄本来可以还击,但他却没有那么做。足尖微微一点地面,寒松龄突然向上激射而起,他相信照日掌是要逼他走这条路。照日掌的确正要寒松龄走这条路,寒松龄目下是上了路了,不但上了路,而且走得非常理想,因为,他跃起的高度,足有二十丈左右。仰脸望着盘旋在空中的寒松龄,照日掌嘴角上掠过一丝冷酷寒森的杀机,那味道,就像寒松龄的生死已在他掌握中了似的。照日掌并没有腾身追击,只将双掌上凝聚了全身功力,静立不动。他,正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寒松龄上冲之力消失而向下掉的时候,因为武功不管有多高的人,也无法抗拒向下掉的自然力量。升到了顶点,寒松龄果然开始向地面落下来了,而且,越落越快。就在寒松龄落到十五六丈左右的时候,照日掌生硬地冷喝一声,飞身迎击上去。照日掌上冲的身子,随着升起的高度,渐渐变成仰卧之势,这样,他可以清楚地看清敌人的位置,双掌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对准敌人拍击出去。仰面向上出掌,正与下照大地的日光相对,这就是照日掌之名的来源,也是照日掌的唯一的煞手。一上一下,以相对的速度接近着,转眼问,两人已相距不足一丈了。老脸上煞气一炽,照日掌大喝一声,双掌向上直拍出去。在照日掌的预料中,这是十拿九稳的一掌,但是,他忽略了这出掌的机会,是对手有意给他的。寒松龄腰间猛一用力,突然一翻,变成了头下脚上之势,握剑的右手一圈一挥,一片红云迎着照日掌火热的掌凤急压下去。电光石火般的一接触,两条人影突然在空中平飞分开,落向地面。不知道是来不及调转身子还是已经无力调转身子,照日掌四平八稳地平跌地上,无法爬起来,脸色白如净纸。持剑而立,寒松龄气定神闲地落在照日掌右侧四五尺处。自寒松龄落地后,白凤公主的一双美眸便一直在他身上搜寻着,直到她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点与原先不同的地方,才算放下了那颗忐忑不安的芳心。乾坤一乞的目光正好与白凤公主相反,打从照日掌动手直到他落地,他的一双精目便一直集中在他身上,现在,他那油腻老脸上正闪动着一丝不易于察觉的异样表情,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照日掌的胸口,虽然双目一直盯在那里,但那血淋淋的一片,使你看上多久,不近前也无法看出伤痕的轻重。在地上躺了好一阵子,照日掌才吃力非常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看看胸前,然后,再把目光缓慢地凝注在寒松龄那张冷漠地近似冷酷的俊脸上。应天僧与荒城孤剑那边,这时也在一声大喝声中分了开来。荒城孤剑燕行云道:“齐朋友,你我还要再打下去吗?”低头看看伤势不怎么太重的左臂,应天僧道:“燕行云,你那一剑偏得有些违背武学常理了。”荒城孤剑淡然一笑道:“那是在下有意要那么偏的。”应天僧道:“有人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燕行云,你大概没听过这句至理名言吧?”荒城孤剑冷淡地道:“燕行云不但听过,而且也与阁下一样的把它视为至理名言。”应天僧冷笑道:“是什么理由使你对老夫有所改变?”荒城孤剑道:“身为人仆,其行径总不该与主人相径庭才是,阁下以为对吗?”转头猛然看到的景象,使应天僧齐海生所受到的震惊错愕远比他自己败给荒城孤剑还要强烈百倍,无法置信地脱口道:“寒松龄能强过他?”荒城孤剑道:“一个身无惊人能为的人,能做得了燕行云的主人吗?”应天僧仍然不信地道:“老夫相信自己绝不会看走了眼,姓寒的没有那么高的武功。”荒城孤剑一笑道:“齐海生,一个月前,我小主的武功或许不如你,但是,一个月后的今天可就完全不同了,这种改变,或许使人不易接受,但是你不能接受却不能否认世间真有一种人有能力作此改变,及有能力使人这么改变,比方说,太虚老人。”应天憎冷声道:“燕行云,你可知太虚距今有多少年了。”荒城孤剑道:“不错,太虚离开人间的确已近百年了,但是,阁下该不会否认有些计划可以不必设计之本人来执行。也照样可以如期实现吧。”应天憎急急地道:“你是说太虚早在音梦谷中为了他本门的下几代设下了某种计划?”荒城孤剑朗笑一声道:“齐朋友,你总算明白了,你还要再问下去吗?”应天僧心中暗自一叹道:“我纵然想问,你会说吗?”荒城孤剑大笑道:“对,对,问得很对,齐朋友,你是个爽快人,不用问了,我的确不会再说了,我主人说你算得上是个朋友,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应天僧有点怅然若失地摇摇头,沉声道:“不错,都过去了。”荒城孤剑移步向寒松龄走去。在荒城孤剑与应天僧对话的这段时间,照日掌的一双眸子一直没离开寒松龄的俊脸,也许,他期望他的目光能使寒松龄先开口,但是,他却完全失望了。再不能不开口了,因为,照日掌胸口的伤痛越来越难忍耐了,仍然盯着寒松龄,照日掌道:“寒盟主,老夫低估了你。”寒松龄道:“朋友,翠松园仍是你们的,只是,你太心急,你身后那些人也太大意了。”照日掌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寒盟主,本派不会占人便宜,就如同你不会当着本人的面撤离翠松园一样,咱们所持的理由完全相同。”寒松龄冷笑一声道:“那朋友你很不幸。”照日掌冷笑道:“在下虽然不幸,本派却很幸运,固为,算起来,本派在你身上所花的代价并不大,但却探明一个强而有力的大敌。”白凤公主芳心一震,急声道:“碧血盟与你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看成敌人呢?”照日掌把目光移向白凤公主,声音缓和地道:“姑娘,你实在不该属于江湖中人。”白凤公主道:“那是我的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照日掌道:“姑娘,一天无二日,一山难容二虎,听起来,或许不合理,然而,事实的确如此。”白凤公主神色凝重地道:“假使碧血盟他们并无意争雄江湖呢?”照日掌为难地道:“姑娘,弱者才屈服于强者的统治之下,碧血盟绝非弱者,这一点,我看得出来。”白凤公主大义凛然地道:“只要你们行事合情合理,相信碧血盟纵然置身江湖武林,也绝不会出面与你们为敌的。”照日掌道:“姑娘,江湖是非,难有定论,本派认为合理的,别人不一定会认为合理,臂膀向内弯,姑娘,你该听得懂才是。”白凤公主仍然不死心地道:“为私利,你不惜掀起江湖上的血雨腥凤,让成百成千的无辜生灵涂炭吗?”照日掌摇摇头道:“姑娘,你说错了,不是我,我也是听命于人的,假使真是我,姑娘,我会接受你的劝告,打消称雄之念。”白凤公主没有再接口。寒松龄道:“假使尊驾没有什么交待的话,现在,二位可以走了。”照日掌道:“寒盟主,老夫今夜败得口服心服,但在临去之前,老夫却要先声明一点,老夫二人并非本派主力,他日,老夫相信你我仍有见面机会,那时,事实会证明老夫所言不虚。”寒松龄道:“尊驾的意思是要寒某多加小心?”照日掌道:“事实上,老夫就是不说,寒盟主也会那么做的,老夫告辞了!”寒松龄道:“恕寒某不送了。”两道人影在寒松龄话声中飞射上大厅屋顶,再一晃,便消失于苍茫的夜色中了。乾坤一乞向寒松龄道:“寒少侠,咱们先进厅休息吧。”寒松龄笑道:“不必了,我还有一件十分急迫的事,必须马上去办,我想就要动身了。”乾坤一乞眸子一转,正色道:“寒盟主,你的事,也就是我们大家的事,老要饭的闷了这许多年,就是要等个出气的日子,寒盟主,你把要去的地方告诉我,等老要饭的在此把人手等齐了,立刻赶去。”虽然对乾坤一乞的举动言辞一直不顺眼,但为寒松龄着想,荒城孤剑仍认为有开口的必要,当下道:“照日掌那边的人恐怕不久就要赶到了,阁下单独留在此地,恐怕……”乾坤一乞截住荒城孤剑的话道:“老弟,老要饭的能活到今天,并非单凭本身这点微不足道的武功,哈哈,各位放心,老要饭的知道怎么应付那种敌强我弱的环境。也知道怎么样去适应那种环境。”寒松龄道:“说得是,不过,万事还是以小心为是,寒松龄先走一步了。”乾坤一乞见状道:“寒盟主,你还没告诉老夫你要去的地点。”寒松龄道:“在下此去的目的是三绝刀的白云庄。”乾坤一乞道:“好,老要饭的记下了。”寒松龄拱手道:“我们告辞了,请留步,不必送了。”话落一拉白凤公主飞身射上后面大厅,闪身没入夜幕中了。荒城孤剑紧跟着两人身后飞跃而起,下面叫道:“公主,请把那石匣交给属下拿吧。”望着三个人消失的背影,乾坤一乞老脸上渐渐升起一抹迷惑之色。他迷惑于自己何以竟会无法看出一个娃娃心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