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七公怕阎王殿的人只是到毒龙泽中转一圈就会转向,因此隔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出来看一下,先前都喝一叶障目汤,后来烦了,而且藏身鬼雾里,只要稍稍留意点不探头出去,则就算有阎王殿的人前后监视也是看不见的,壶七公可不信阎王殿的人能有透视鬼雾的本事,而丝线也干脆不要单千骑扯着了,就系在龟甲上,两人要出来,哧溜就出来了,倒是方便。鬼雾到是一直没有转向,笔直前飞,又飞了大半日,突然间陡然爬高,当时壶七公两个还在龟甲里,战天风没什么感觉,老偷儿却是敏锐之极,立刻觉出不对,扯着丝线倏一下出来,战天风自然也跟了出来。往前一看,原来前面有一座极高的山峰阻住了去路,阎王殿的人带了鬼雾爬高,是要翻越山峰。“这山高啊。”战天风叫了一声:“七公,你老不是说过了泽该出海了吗?怎么又碰上山了?”“现在出泽了吗?”壶七公瞪眼:“毒龙泽方圆数千里,这还走不到一千里,出泽,早着呢。”说话间整团鬼雾已爬上山尖,战天风眼前一亮,山背后,仍然是水,但水中再不见妖艳而诡异的彩云升起,而是碧水蓝天,如诗如画。“莫非是过了毒龙泽了?”战天风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看,身后仍是彩云朵朵,看前面,确实是碧水蓝天,一时大喜,道:“真的过了毒龙泽了。”壶七公也似乎有些疑惑,放眼四望,猛地叫道:“不对,这还是毒龙泽,原来毒龙泽的中心有这么一块世外桃源,真是让人想不到啊,简直绝了。”“这里还是毒龙泽?”战天风不信。“你往远里看。”壶七公手指四下一指:“这湖的四面都是高山,这些高山阻断了毒龙泽中的瘴气,而在这毒龙泽中的中心位置圈出这么一个泽中湖,老夫现在可以绝对肯定,阎王殿必然就在这湖中。”战天风依言四面看了一下,果见远山点点,四面都是高山,因而圈成的一个大湖,以战天风的眼力,站在高处,看个百把里不成问题,但此时极目远眺,四面都只能见到一点山尖,这湖方圆至少在数百里以上,湖中又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小岛,一路飞去,可见白鹭成群飞舞,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水鸟,真的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了。鬼雾降低高度,径往湖心飞去,湖心一个大岛,周围还有几个小岛,那湖心岛形状颇为奇特,岛心山尖高高突起,远远的看去,就象一个尖顶帽子,尖顶上寸草不生,裸露出红褐色的岩石。山腰以下,倒是绿树从生,山下是一块平原,约摸有七八里方圆,一座巨大的王宫一样的建筑依山而筑,红墙碧瓦,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极具气势。“那个绝对就是阎王殿。”壶七公一脸肯定。战天风点头:“江湖传说中的阎王殿恐怖之极,可这个阎王殿看上去就象仙境一样啊。”“阎王爷确实选了个好地方。”壶七公四面看了一下,语气中也颇有赞叹之意。这时鬼雾越飞越低,不过不是直接飞向湖心的大岛,而是飞向大岛左侧的一个小岛,这小岛离着大岛约有四五里水面,是一群小岛中离大岛最近的一个岛,也是最大的一个岛,约有两三里方圆,岛上有不少的建筑,不过都较为低矮。壶七公道:“看来外面的人都不能直接上大岛,而是住在这小岛上。”说话间,鬼雾渐淡,慢慢的便显出人影来,然后越来越淡,战天风两个呆不住,只得又钻进龟甲里去,入龟甲之前,战天风还是看清楚了,原来那朱管事又把葫芦取了出来,正在不断的收那鬼雾。鬼雾收尽,也到了小岛上空,朱管事当先在一块空地上落下,群豪在绳子牵引下一起落下,朱管事道:“到了,大家辛苦了,不要惊慌害怕,我说了我们这次没有恶意,但谁也不可乱来,诸位先进房洗个脸休息一下,各自按自己的编号进房,不要搞混了,然后吃饭,三天后我家王爷会接见各位。”岛上已先有不少丫头在等着,朱管事说完,这些人便引导群豪进房,那些房子都是长条形,一栋一栋整齐的排列着,每栋房子刚好都是五十间房,群豪每人一间,房门上都有纸条,上面写着这人的名字和编号,例如单千骑的就写着:一百三十四号,巨野单千骑。这么写得清楚,便不要引导也找得到。单千骑等两百人,只住满了四栋房,但战天风先前留意了一下,这样的长条形房子至少也有二十多栋。单千骑进房,战天风对壶七公道:“出去看看,人好象不少。”壶七公点头,战天风取锅煮一锅一叶障目汤,两个人溜出来,看那房,房间不大,东西也简单,一床一桌,两条凳子,桌上一把茶壶两只杯子,房角摆了个洗脸架,单千骑正在洗脸。战天风两个也不和单千骑打招呼,径自出房,四面转了一圈,不出战天风所料,除了单千骑这两百人住的四栋房子,还有八栋房子住满了人,和单千骑这批人差不多,都是各地门派帮会的头头脑脑,也是有男有女,不过显然到得也不久,都呆在自己房里,没有谁出来窜门的,其实阎王殿对群豪似乎并不怎么监视,各房之间,除了进进出出的丫头,劲装汉子也不见一个,至于那朱管事,在群豪进房之后,便去了大岛,一直不见回来,估计是交差去了。“阎王殿这次召来的人可真是不少啊。”战天风将各房人数大约算了算:“这会儿就有六百多了,只怕后面还有,他们召这么多人来,到底要做什么啊?”“十九还有。”壶七公点头,略略一顿,道:“不知这阎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朱管事反复说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又有什么意呢,不会真是阎王爷嫁女请人喝喜酒吧?”壶七公这次倒是不应声了,抬头远望对面的大岛,他两个虽然都喝了一叶障目汤,但两人是高手,感应能力都很强,近距离内,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转头一举手甚或摇头点头,基本上都感应得到,战天风感应到壶七公在往远处的大岛看,自己也举头看去,好奇心大起:“七公,我们摸过去看看,到看那阎王爷长什么样,弄这么多人来,到底又是要做什么?”壶七公其实也早已心痒难捺,却摇了摇头,道:“不急,现在去不得,得要晚上。”战天风奇了:“我们喝了隐身汤,反正他们看不见,白天晚上有什么区别?”壶七公冷哼一声:“你怎么过去?飞过去?阎王殿必有人监视,灵力波动加掠风声,看不到还听不到啊,只有游过去,但白天游过去,水面会有波纹,所以最好是到晚上。”“有道理。”战天风嘻嘻笑:“说到做贼,还是你老高明。”这时一队丫头从不远处的一幢房子里端了饭菜出来,送到各个房里,菜还丰盛,三菜一汤,一大盆饭,只是酒少了点,每人一壶,大约不到一斤,闻到香味,战天风谗虫起来了,对壶七公道:“七公,现在也没别的什么可偷,咱们去偷只鸡来,先吃饱喝足了再说吧。”“也好。”壶七公点头:“在这边也摸不到什么,这些家伙平日耀武扬威,给生死牌一拘来,个个都吓掉了魂,门都不敢窜,话也不敢说,不过就算他们全聚到一起,估计也猜不到阎王爷叫他们到底为的什么,还是晚上直接进阎王殿去最好。”两人摸到端菜出来的那房里,原来是个大伙房,里面菜不少,壶七公嘴却叼,不要那些熟菜,只抓了一个斩了还没煮的生鸡和一大块牛肉,要战天风自己弄,还美其名曰熟鸡有数,拿了惹人生疑,生菜自己做那就没事,战天风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暗骂,不过嘴上可不敢说,但其实他自己的嘴巴现在也叼得很,一般厨子做的还真进不了口,于是两人提了菜回房,单千骑这些日子天天吃干粮,这会儿有酒有肉,正大块朵熙呢,到更勾起战天风两个的馋虫,急进龟甲架锅开煮。酒足菜饱,两个呆不住,出来四处又转了一圈,叫两人失望的是,虽然天黑了下去,群豪却无一人敢窜门的,吃了饭就各自呆在自己房里,让战天风两个暗暗摇头。天黑后不久,岛上又来了一群人,也是各地的豪霸,也是两百人。战天风数了数那些长条形房子,对壶七公道:“这些房子全住满,可以住一千六百人,嘿嘿,阎王爷不会把这些房子都塞满吧?”“难说。”壶七公凝神:“听我师父说,百年前阎王殿有过一次大动作,当时江湖上失踪了一大批人,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当时是为的什么?”“不知道。”壶七公摇头:“那些人后来大部份都回来了,却无一人开口,那么多人进了阎王殿,江湖上却没有半点儿关于阎王殿的消息,阎王殿的恐怖,在那一次后,真正达到了顶点。”“可以想象。”战天风点头,遥望对面的大岛,出了一会儿神,道:“七公,你说阎王殿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人这么害怕?”“神秘。”壶七公冲口而出:“神秘首先就吓人,越神秘就越吓人,而在这一点上,阎王殿可以说是做得非常好。”“确实是不错。”战天风点头。“其次是实力,阎王殿绝对有超强的实力。”壶七公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道:“现在虽然不知道,但以前绝对是,现在阎王殿三个字就可以吓住绝大部份的人,接到生死牌,就没有人想要去抗争,但在阎王殿树立这个威名之前,一定是展示过足以粉碎任何挑战的实力的。”“你老怀疑他们现在的实力?”“过了六十年,谁知道呢。”壶七公摇摇头,道:“第三个就是手段了,把人召进阎王殿又放出来而不让这些人开口,自然有控制这些人手段,而且这些手段绝对是恐怖而又有效的,否则吓不住人,你先前不是说,阎王殿给单千骑生死牌前,先偷了单千骑一双臭袜子吗?阎王殿做事是很细密的,他们的威胁绝对不是空言恫吓,无数人见识过,传开来,敢挑战他们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了。”“有道理。”战天风点头:“用狗闻气味的法子来防冒名顶替,我先前还真没想到。”“见一知十,防冒名顶替,防跟踪,阎王殿都做得非常好,防人开口自然就不要说了,必有他的法子。”“他们现在并没有叫人不开口啊。”壶七公白他一眼:“现在是没说,但到出阎王殿之前肯定就要说了。”不过他翻白眼战天风看不到,白翻了。“到要看他们有什么手段。”战天风嘿嘿冷笑:“不过无论阎王殿有什么手段,本大神锅这张嘴他们是绝对封不住的。”看看天色,道:“七公,差不多了吧,趁着汤力还能走作用,游过去怎么样?对了,你老会水吧?”“去你的吧。”壶七公大怒,给他一脚,战天风嘻笑逃开,奔向水边,壶七公随后跟去,四望无人,两人下水。战天风在水里是条泥鳅,壶七公却象只水老鼠,姿势不雅,游得倒快,无时到了对岸,壶七公道:“先找个地方把水气蒸干,人能隐身水珠子可隐不了。”“有理。”战天风点头,两人找了处矮林盘膝坐下,运气蒸干湿衣服,干到一半,汤力已过,两人显出形来,而这时候却有掠风声远远传来,战天风看一眼壶七公,道:“可能是巡岛的。”壶七公点头,两人不再运功蒸衣服,而是运起敛息功,坐着不动,矮林虽矮,两人坐着还是遮得住,而且枝叶密实,除非拨开枝叶,很难发现矮林中会坐得有人。来的是一队黑衣劲装汉子,有七八个人,各执刀剑,沿着水边一路巡来,这些劲装汉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和尚,先前由于枝叶拦着视线,看不太清,战天风也没留意,后来渐渐近了,那和尚刚好一抬脸,战天风一眼看清,差点叫出声来,那和尚竟是佛印宗逃散后一直不知所踪的净世。“净世怎么到了这里?”战天风又惊又疑,然而还有叫他惊疑的,那队劲装汉子巡到矮林前,其中一个小头目样的中年汉子回头对净世道:“右护法,前面没多少地段了,而且都是光秃秃的河滩地,藏不住人,我们巡一下就可以了,你老辛苦了,休息一下吧。”“右护法?他竟然做了阎王殿的右护法,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啊。”战天风张大嘴巴:“上次鬼婆娘跟我陪礼,说除了净世,还有个老大净尘也逃出来了,净尘呢,不会也来阎王殿做了护法吧。”净世没有应声,却站住了,那小头目挥挥手,喝道:“大家把招子放亮点儿,早点巡完了回去喝酒。”带着一队劲装汉子屁颠屁颠远远巡出去了。净世抬头看天,一张脸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战天风心中急转念头:“金果老师兄的死和佛印宗被毁,根源都是在我身上,也不知净世这光头恨我不恨,若是恨着我,我一叫他,他现做着阎王殿护法,那我可是送肉入虎口了。”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壶七公却转眼向他看过来,他先前差点叫出声来,自然瞒不过壶七公,感应到壶七公眼光,战天风心中霍地做出决断,也不吱声,双手凝印,美女江山一锅煮七个金字升起,凝在头顶,同时凝神看着净世眼睛。金字一起,净世立刻便看到了,讶叫出声:“方丈。”脸上是极度的惊讶,眼中有疑惑,更多的是狂喜,并没有恨意。“是我。”战天风站起身来。“方丈,真的是你。”净世全身颤抖,猛地拜倒在地,竟是号淘大哭起来。战天风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忙叫:“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小心惊动了他们。”净世也想到了,慌忙收嘴,但他那一下哭声不小,又是静夜里,传得远,那些巡视的劲装汉子自然听到了,立刻回身奔了过来。战天风急忙坐下,传音道:“撒个谎,就说你想起了师父,让他们走。”净世点点头,站起身来,但听到师父两字,本来止住了的眼泪却又滚滚而下,只是不再哭出来。那些劲装汉子奔过来,先前那小头目讨好的道:“右护法,怎么了?”“没事。”净世摇头:“我只是想到了师父,触景生情而已,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站一会儿,静一静。”说着扫一眼那小头目:“回去不要说我在哭的事,免遭人笑话。”“小人绝不会多嘴的。”那小头目连连点头,带着一队人自行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