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路,于异风翅扇两下就到了,这是一个垭口,有一条西夷郡通往西夷的大路,垭口有一个哨所,过了哨所,便算是正式进入了西夷的地界,至少现在是这样,事实上西夷郡设立也不过三百来年,以前的边界,还要西去五千里,当然,于异管不了这些,也懒得管,到了垭口一看,没什么车队啊,他可等不及,一翅飞起来,到千丈高空往下看,东面二十里左右,果然来了一列车队,车队非常大,怕不有一两百辆车子,光前后护卫的马队就有近千骑。“就是它了,师父果然神机妙算啊。”其实他心里自然知道,柳道元是看到车队了回来告诉他的,可和神算无关,但他心中兴奋啊,也就不吝啬拍一下柳道元的马屁了,虽然马主儿并不在眼前。车队走得慢,二十里,至少要走一个时辰以上,于异哪里等得,一翅就飞过去,甚至差点儿一头栽下去,举手就撕,先撕一个人试试手,还好强忍住了,太直接了,不够味道不是,同时也是因为感应到了灵机的触动,车队中好手不少,他一露头,至少有四五股灵力同时扫了上来,或阴冷或灼热或强悍或淡泊,虽未冲上来,却是牢牢的盯住了他。“正正好,撕这些高手才有劲。”于异不惧反喜,在最近的山头落了下来,双手叉腰,看看车队近前,他大喝一声:“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车子来。”他这一嗓门大,整个车队都给他吼得咦呀一顿,停了下来,不过也许是见过的世面多,或者是自身实力强大,到也不见慌乱,车把式也好,骑士也好,只是纷纷抬眼看过来,随后三骑拍马而出。三骑都是健壮汉子,各着劲装,人未至,于异心中灵机便生出感应,很明显,三人都是玄功高手。最前面的是个小胡子,到二十余丈外勒马,斜眼把于异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想抱拳,手动了动,却又落下来,冷声道:“你这小子,混哪里的?”江湖见面,无论大小,先见过礼,打声招呼,这是最起码的礼数,但这小胡子一则自恃强势,二则看于异也实在是过于面嫩了,给大撕裂手一催,他个子长起了,门嫩啊,个头越大,这种对比越强烈,所以小胡子抬抬手都又放下来,给这么一个毛都没生的嫩小子见礼,丢面子啊。于异到也不在意,这些方面,他不是个很敏感的人,打个哈哈:“本小爷混碗里的,不过锅里的也都是小爷的。”他心中兴奋,还开个玩笑,手一划,那姿势,仿佛整个车队都给他划了进去。[]不过小胡子不肯凑趣,不但没笑,反到是冷起了脸,而后面一个光头更是大不耐烦:“大哥,跟他罗嗦什么,看我生劈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居然敢打我肖家堡的主意,不是小鬼踢阎王屁股,活得不耐烦了吗?”说话间,在马上一纵,悬空跃起,手一指,背后一把刀飞出,劈向于异,罡劲在刀锋前凝成丈许长一道青光,划破空气,发出骇人的啸声,狂野凶悍,真要给劈上了,只怕顽石也要给一劈两半。不过这点儿功夫还不放在于异眼里,若是绝狼爪,两成劲,也就是两个爪影便可将光头打飞出去,但他当然不会那么做,打飞了,撕什么?看到刀罡劈至,他轻轻巧巧一闪身,避过刀罡,然后随随意意一伸手,抓住了光头双脚,猛地一声大喝:“撕。”随着他的叫声,但闻一声清脆的撕拉声起,光头给他在半空中一撕两片,血花飞溅,肚肠齐落。“啊。”车队中立时涌起一片骇叫声,同时生出一阵不小的慌乱,肖家堡的这支车队,无论是护镖的堡丁武士还是赶车的车把式,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妖魔鬼怪,江湖蝥贼,全都见识过,便是几千蛮夷狂冲乱喊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也碰到过,但生撕活人,所有人却都是第一次见,自以为见过大场面的镇定终于在肚肠飞落中崩溃了。便是剩下的小胡子两个,也给吓了一大跳,同时勒马后退,似乎生怕飞落的肚肠掉到自己身上,又似乎是怕于异追过来把他们也一撕两片,主人的惊慌甚至影响了胯下的骏马,两匹马同声嘶叫起来。于异撕了人,胸间特别痛快,再看了底下人慌马落的情形,越发畅快,忍不住纵声长笑起来。“小子休要发狂。”小胡子身后那骑是个英俊后生,不但打扮入时,脖子上还夸张的戴了个硕大的银项圈,眼见于异发狂,他一张俊逸面皮胀得通红,漂亮人物爱面子,丢面子甚于丢命,他身子在马上一纵,跳在空中,就手把颈上银项圈摘了下来,对着于异就是一扔。于异斜眼看着,本收了笑,眼见他把银项圈丢来,可又忍不住笑了:“我的儿,这般胆儿小啊,长命圈都不要了。”民间流俗,给子女祈福,往往打了项圈啊长命锁啊之类的挂在脖子上,以求长命百岁,于异把这英俊后生的银项圈看做这个了,不过马上就知道不对,银项圈飞到中途,陡然变大,本只有碗口粗细,却突地变在有脚盆大小,圈上五个铃铛,居然同时喷出黑烟来,射向于异,其形如爪,便如一只巨大的黑爪,要把于异抓在爪中。于异便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黑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却也不惧,先前对着光头那一刀他还闪一下,这会儿闪都懒得闪,腋下风翅一张,照着黑烟就是一翅扇过去,他一翅张开已近百丈长,这时虽然缩短了,也有十余丈方圆,这样一把扇子,那得是多大的风力啊,那黑烟给他一扇,顿时就掉头飞了回去,反把那英俊后生罩在了黑烟中,那英俊后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黑烟会掉头飞回,措手不及,鼻中吸入黑烟,顿时惨叫一声,倒栽葱落下地来,不等身子落地,人已经死得透了,一张俊脸,漆黑如墨,生似个烧炭佬,他可是个漂亮人儿啊,这般情形,便是做鬼,估计也是个怨鬼了。原来他这银项圈中喷出的,乃是绝毒的毒雾,名叫千毒夺命烟,奇毒无比,并不一定要吸着,只要皮肤上沾着一点,一时三刻也会中毒毙命,至于直接吸进去的后果,他自己就是榜样了,当然,做为千毒夺命烟的主人,这英俊后生是有解药的,可这毒实在太烈,毒烟回飞又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竟是来不及掏解药,俗语说,淹死的总是会水的,打死的总是会武的,到这儿是不是可以加上一句,毒死的总是放毒的呢?那边于异却还叹气,才撕了一个人,手还没热呢,眼见送到面前一个,居然就这么中毒死了,都没捞得着撕,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眼睛就鼓了起来,死盯着小胡子,真如谗了三年的好吃鬼盯着碗里的红烧肉,那个没捞得着撕,这个绝不放过。小胡子给他盯得全身汗毛直竖,有心回马就跑,却又放不下这面子,一咬牙,也从马上纵身跳起,立在空中,身子一晃,出怪事了,他一个身子突然变成了三个,三个身子再又变成六个,六个身子再又变成九个,而且九个身子不停的盘旋奔走,只是一瞬间,满天都是他的身影了,于异揉揉眼睛,这什么呀,不小心打翻了蛤蟆篓,跳出了一篓蛤蟆?他却不知,这小胡子乃是肖家堡的护卫头子,这手功夫,有个名目,叫做九九遁一,出自神秘之极的西南巫门,乃是以实化虚,趁虚夺命的奇功,对敌之时,以一化三,以三化九,九影穿梭,别人找不到他的真身,眼花缭乱之际,他的真身便可趁势突袭,克敌制胜。于异一时之间也确实是看花了眼,也无法看出哪个是真身哪个是虚影,灵机一动,想到个主意,不用眼看,用灵机感应,无论小胡子有几个虚影,实体总只有一个,只要小胡子发起攻击,罡气迸发,灵力波动,就逃不过他的感应。他把眼睛一闭,灵机放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感应不到小胡子,这怎么可能呢,九个影子中,无论如何会有一个是小胡子的真身啊,即然在跑动,就得运劲布罡,就一定会有灵力波动啊,怎么会感应不到呢?小胡子一直偷眼看着于异动作,见他闭眼,心下偷笑,原来小胡子这九九遁一玄功另有一奇,不但身体可化实为虚,还可把全身灵力劲气全都敛藏起来,就是用来对付那些自以为闭眼就可以生出感应的聪明人的。于异感应不到小胡子,刚要睁眼,忽觉体内灯光大亮,却是心灯感应到玄机,迸发出光明,一下就照到了小胡子,就在于异身前二十丈外,却不再有九个身子,而只有一个身子。神秘诡异的巫门九九遁一,却瞒不过于异心灯的灯眼。于异曾借长明子的灯眼看到了裂天神魔,学会了大撕裂手,只以为那些都是灯妖留在他体内的记忆,再想不到灯妖弄成的心灯居然也有眼睛,这眼睛还如此奇异,居然可以看破小胡子的九九遁一,可真就有些发乎他意料之外了,却还有些不信,睁眼,眼前仍是虚影乱晃,再闭眼,却就只是小胡子的一个身体。“原来这灯妖住在我体内到也不是白住的啊,还有点用,行,这就算租金了,老便宜了呢。”他心下暗叫,借灯妖看到小胡子正悄悄往这边移动,似乎想借他闭眼的机会发起偷袭,于异心下暗笑,他却作怪,不直接去抓小胡子,双手伸出,反是左右乱抓,似乎在抓小胡子的虚影,同时悄悄向中间靠拢,看看差不多了,双手猛地齐动,一下就抓住了小胡子双脚,同时睁开眼来。小胡子突然被抓,大惊失色,九九遁一也运不了了,手中只一把长剑,急刺于异双臂,但双脚被于异巨掌抓住,脚上经脉受制,十成功力运不上一成,再加上于异双臂上罡劲鼓荡,以他区区功力,即便不受制玄功无损,也是刺不伤于异的,更何况玄功十不余一,剑刺上去,便仿佛刺在一块又滑又腻又厚的大鱼皮上,左右滑动,完全使不上力。“你以为一通乱跳我就抓不到你啊,别说是你,就是茅厕里的苍蝇,也逃不过我的左右夹击。”于异得意非凡,哈哈大笑,小胡子却是郁闷无比,他当然也是打过苍蝇的,一只手打苍蝇很难打到,但如果双手伸出去,左右夹击,则往往十发九中,于异这话中的意思,就是把他比做了苍蝇,而双手齐出,就是打苍蝇了,不过身落人手,也计较不了这么多,急叫:“好汉饶命,不论你要什么,一切好说。”他以为于异真是个劫道的,却不知劫道只是于异的一个借口,于异相要的,不是车队,哪怕这几百辆车子里全装的是金子他也不放在眼里,他要的,是那种生撕活人的快感。他却又搞怪,先不动手,而是笑眯眯的道:“一切好说?真的?”“真的一切好说,一切好说。”想想要象光头一样给活活撕做两片,小胡子骨头都软了,眼见逃生有望,自然是点头不迭,剑也扔了,即然刺不进,还刺个屁啊,刺出于异的火来,那就麻烦了:“无论好汉爷有什么条件,即管提就是,即便小的做不了主的,也可以替好汉爷回禀我家老爷。”“回禀你家老爷啊,那不必了。”于异摇头:“你做得主的,你都做不得主,还有谁做得主?”小胡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又说不上来,道:“好汉爷请说,只要小的能做主的,什么都可以答应好汉爷。”“我想要的啊。”于异故意停了一下,呲牙一笑:“就是很温柔的把你撕做两片。”“什么?”小胡子双脚情不自禁一收:“好汉爷,不要啊。”“不要怕,我很温柔的,而且很快的,你只会觉得微微一痛,然后是撕拉一声,你听。”撕拉声起,小胡子一个身子已给撕做两片,他耳朵确实还能够听到,非常脆快的撕拉声,仿佛撕裂了一张牛皮,又仿佛撕开了一卷丝绸,然后是于异的笑声:“听见了没有?我说的没错吧,撕拉一声,真的很好听。”说到后来,于异的声调有些变,非常的怪异,或者说,妖异。“他头顶上明明没有妖气啊,为什么这么妖异呢。”这是小胡子最后的一个念头,他不知道,大撕裂手出自魔门,戾气发动的时候,心魔也同时发动,那一刻,人性会有很大的扭曲,只不过于异年纪小,性子又单纯,就是一股野性儿,受心魔的影响就不是特别大,只不过是特别亨受那种快感而已。连撕了两人,于异心中的燥热发泄了不少,摘下酒葫芦狂灌一气,忍不住大笑:“爽啊,真是爽啊。”而他短时间内连杀三人,其中两人还给撕成了四片,这股煞气,可就吓坏了整支车队,武士也好车夫也好,一时间乱成一团。车队中部一辆马车上这时钻出个人来,往于异这边一看,顿是就叫了起来:“于异于师弟,怎么是你在这里?”这荒山野岭的,有人认识自己,而且还叫什么师弟,这可太稀奇了,于异低头看过去,那人却是阎公业。柳道元给于异解开了大撕裂手的禁咒,再又说让他撕人,于异兴奋得一塌糊涂,一个脑子几乎就不知道想事,这会儿见了阎公业,脑子里电光一闪,忽地里就想到了很多事情,阎公业给肖家堡保镖,柳道元这小半年来的情绪怪异,没练成阴风却突然给他的大撕裂手解禁,咬牙切齿的说让他撕人。“莫非风雷宗还在干走私的事,莫非师父一直知道,可他即放了阎公业,应该就是徇私不想管,可为什么又带我到这里来,而且给大撕裂手解禁,而且让我撕人,他是知道保镖的是风雷宗还是不知道呢——这会儿我到底是撕人还是不撕人呢。”各种念头纷至迭来,脑子里一时乱作一团,阎公业却已飞上山岭,连叫几声:“师弟,于师弟,你怎么在这里,我是阎公业啊,你不认得我了?”于异本来实在拿不准要怎么办,听到最后这一句,忽地就有了主意,下巴一抬眼光一斜:“你谁啊,我们见过吗?师弟,意思你是我师兄,我呸,你打得过我吗,来来来,先拆三百招,赢了的是师兄,输了的是小狗。”阎公业本来是想拉拉交情,不想碰上这么一顿乱轰,一时可就给轰傻了,呆了半天才强挤出个笑脸:“于师弟,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在这里,柳师叔在吗?”“柳师叔又是哪只鸟?”不认师兄也就算了,柳道元可是他师父啊,居然说师父是哪只鸟,这一下阎公业可是真傻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于异这号的,脑子里那根筋拧得啊,跟个麻花儿似的,好半天才拧过来,喃喃道:“是你师父啊,柳道元,你。”不等他说完,于异再给他个狠的:“柳道元?没听说过,很了不起吗?想做我师父,叫他来跟我拆三百招看,赢了的做师父,输了的是小狗。”这个到不算是骂柳道元,反正输的是他自己不是,骂自己是小狗没问题吧,可阎公业没听出来啊,扯着脸上的皮,不知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眼前这小子疯了,扯半天把下颊肉扯得通红,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一转身回去了。“小子,傻了吧。”看着阎公业转身飞走,于异心底笑得打跌,回头张望,也不知柳道元在不在左近,心下可又苦笑了:“师父,你搞什么呀,我也给你搞糊涂了呢,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知道阎公业他们走私还是不知道呢,只叫我撕人,难道真把阎公业给撕了,嘿嘿,不过你跟我装糊涂我跟他犯傻,把这小子也绕傻了。”远远的看见阎公业钻进了马车里,不多会竟又飞了过来,于异心下暗暗点头:“看来不止阎小子一个,后头还有大尾巴狼藏着,难怪师父只叫我出面。”“于师弟。”阎公业飞到近前,刚刚开口,于异却突地风鞭一扬,倏一下卷住阎公业身子,猛地一旋,阎公业立时如一个陀罗般急速旋转起来。阎公业在于异风鞭下吃过一回亏,本不应这么轻易中招,可他没防备啊,主要的还是想跟于异拉拉关系,就完全没去想于异不但装傻,而且是说打就打,到反应过来,却已是来不及了,给风鞭裹着这么一通急旋,头昏脑胀,胸腹间更是翻天覆地,再精妙的玄功也使不出来了。于异把阎公业旋了百八十圈,一扯,将阎公业扯过来,双手各抓一只脚,仰天一阵狂笑:“你也给我死吧。”双臂胀大,竟似也要一把将阎公业撕做两片。“小子休得发狂。”蓦地里狂喝声起,其声暴厉,如天际炸雷,震人魂魄。“这是阳风已成,风生炸雷。”于异心下暗叫,他双手当然只是做个样子,心下却是暗暗凝神,循声望去,只见马车中射出一人,其势如电,竟是看不清面目,随着喝声,一道青光急射而来,其形如剑,却是罡风凝成,直射于异,炸雷随后,声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