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石砚心中一股无明火,本不应该发在张妙妙身上,几巴掌打过,他心中就有些后悔了,这时张妙妙委屈相就,更让他心中羞愧,猛一下抱住张妙妙,号淘大哭起来。有些男人没品,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打妻子出气,于石砚其实不是这样的男人,他这所以突然这样,是因为完全没了办法,官印落在了巴衙内手里,又有押条,巴衙内老爹又是现管的太守,可以说,刀把子已经握在了巴衙内手里了,若不答应,他必定夺官去职,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可要把自己妻子送去给别人玩弄,他心里又实在过不得,所以才一时失常。他哭得伤心,张妙妙可就心惊胆颤,急道:“官人,你莫心急,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必然能好的。”她越是温柔贤淑,于石砚越觉羞愧,摇头道:“不是这样,是巴衙内害我,当日悔不听你之言啊。”便把巴衙内设计害他的事说了,张妙妙听了也是又羞又怒:“这人怎么这么无耻?”见张妙妙身子颤抖,于石砚知道她心下惊怕,搂着她道:“你放心,我便是死了,也绝不受他讹诈的。”丈夫真心维护,张妙妙心下感动,却担心道:“可万一巴衙内真个把押条和官印送去衙门中,却又如何是好。”这话,有如当头一捧,把于石砚堪堪挺起的腰骨儿又打折了,他怕的就是这个,若是上任太守,他便直说是中了计,然后重重送一份礼,最多是持身不谨,受一顿申斥,不会有太大的事,可现任太守是巴衙内亲爹啊,他能说吗?他便说出来,巴太守会信吗?即便巴太守心里信了,面上也不会向着他啊,坑害朝庭官员,这罪名可不轻呢,巴太守就这一个独子,难道为了他于石砚,把自己独子送入大牢,太阳从西边出来差不多。看着丈夫双手揪发,脑袋深深埋在腿中,更想到他刚才的失常,张妙妙便知道,这个难关,丈夫迈不过去。“难道,难道真要受那淫贼污辱?”她心下颤抖,但看着丈夫满脸痛苦的样子,心中更痛,百转千回,想:“这么些年,我也没给夫家涎下一男半女,换了其她女人,早就给休了,官人不但没一句闲话,连小妾也没纳一个,官人恩重,这事也是因我而起,便用这个身子,替官人平了这场祸事吧,最多一死而已。”她却是个有刚性的女子,虽然自怜自伤,一旦拿定了主意,却是轻易不肯动摇,便道:“官人,要不就依了巴衙内。”于石砚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来:“你说的什么浑话?”张妙妙已有主意,道:“官人休要担心,妾身已经想好了,他能诈,我也能骗,先把押条和官印骗到手中,然后再诈言脱身,必不会吃他的亏。”“那巴衙内心计歹毒,如何会轻易上当?”“巴衙内只是个纨绔浪荡子而已,这计策只怕是白规理给他出的吧。”张妙妙不知真相,但女人的直觉,却让她猜到了真凶。于石砚还在犹豫,张妙妙便好言哄劝,信誓旦旦,必不会吃了巴衙内的亏,于石砚半推半就,终于是答应下来。其实于石砚心底知道,张妙妙一个弱女子送到巴衙内身边,巴衙内便再傻再好骗,也铁定会吃亏,但如果张妙妙不去,眼见就是一场天大的祸事,只能让张妙妙去,只能相信张妙妙,哪怕心里千万个不信,这时也绝对不能去想,所谓掩耳盗铃,并不是真傻啊,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见于石砚终于点头,张妙妙心下也不知是喜是悲,面上强笑,又当着于石砚的面换了一条厚实些的小裤,更打了个死结,道:“官人放心,妾身必不叫巴衙内沾身的。”心若无节,腰带打千个死结又有什么用?但于石砚却就点头,咬牙道:“那巴衙内若真敢放肆,我必要亲手杀了他。”他下身仍旧光着,这么咬牙切齿,那话儿到是抖了两抖,却仍是软搭搭的。天黑后,于石砚取一顶软轿,把张妙妙送到巴衙内宅中,白规理早在门口等着,掀起轿帘看了一眼,便就笑得一张脸稀烂,对于石砚道:“都管果是个眼光远大的,以后必定步步青云,还望多多关照。”于石砚恨不得照脸一拳,却咬牙忍了,道:“官印押条呢。”白规理道:“都管放心,明天一早小娘子回来,自然都带回来了。”于石砚也知道必是如此,而这时轿子已抬进宅中去了,于石砚张嘴想喊,话到嘴边,终于滑落下来,只是暗暗咬牙:“苍天有眼,于石砚就此立誓,报不得此仇时,天打雷劈也罢。”不说他怏怏回头,却说张妙妙一直给抬进内宅,下轿,自有丫环引进内室,却见巴虎子早在等着,一见张妙妙,顿时就眉花眼笑,乔摸乔样先做一个揖:“小娘子请了,这些日子,可是想煞小生了。”说着便要上来搂抱。“且慢。”张妙妙忽地从袖中摸出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喉头,巴衙内吃了一惊,退了一步,急道:“小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放下剪刀,切莫胡来。”张妙妙手心本有些发颤,看他惊慌,心中反是稳定下来,想:“不过一个无行的浪荡子,怕他什么。”定了神,道:“我丈夫的官印和押条呢。”“在这里,在这里。”巴衙内忙从怀中掏出官印押条。“给我。”张妙妙伸手。巴衙内本有些慌神,一见她伸手,到又清醒了三分,道:“先说好的,小娘子,只要你好生陪我一夜,明儿一早,官印押条全给你带回去。”“你休想。”张妙妙又羞又怒,握着剪刀的手紧了一紧:“你真要痴心妄想,便只能看着我一具死尸。”想不到她弱弱怯怯的样子,却是如此强硬,巴衙内一时有些傻眼,却听外间一个声音道:“你是来救你丈夫的,还是来害你丈夫的。”却是白规理进来了,去张妙妙手上一瞧,嘿嘿一笑:“小娘子,你可想清楚了,你死容易,却是害了你丈夫一家了。”他早看得清楚,于石砚即把张妙妙送来,便已是屈服了,张妙妙即肯来,自然也有救夫的心思,如何就肯轻易走上绝路。张妙妙只是强撑,她对于石砚说的话,虽有七分哄骗的意思,也有三分侥幸,若真个能以死相胁,逼得巴衙内不敢侵犯她,那就是最好,不想巴衙内这酒囊饭袋慌了神,白规理却是眼亮,知道无可幸免,死死盯一眼白规理,对巴衙内道:“巴衙内,你且发个誓来,若遂了你意,明日一早,真个将官印押条还我吗?”“当然当然,我要的就是小娘子,拿着官印押条有什么用啊。”巴衙内连连点头,当即郑重作誓。“罢了。”张妙妙心下惨然:“待拿回官印押条,便是一死而已。”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出,剪刀也松手落地。巴衙内白规理相视大喜,白规理一抱拳:“恭喜衙内得遂心愿。”“多谢多谢,你的功劳,本衙内都给你记下了。”巴衙内嘿嘿淫笑,全身火热,一双色眼,只盯在张妙妙身上,哪还有心思来跟白规理废话,挥手让他快走。白规理到退着出去,方到门口,刚要转身,屁股上忽地一痛,一股大力传来,他身子腾地飞起,猛栽进房中,恰如恶狗抢屎。巴衙内搓着双手,堪堪走到张妙妙面前,猛见白规理扑进来,到是一愣,可就变了脸色,干嘛呢这是,急着领赏?不过随即知道不对,白规理身后,走进一个人来,这人十六七岁年纪,身材单瘦,头发有些发黄,还没梳齐整,几根毛向天立着,生似街头打混的野小子,而最野的是一双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那种狂野,生似荒野中的独狼,便要择人而噬。与他眼光一对,巴衙内竟情不自禁打个寒颤,忙错开眼光,叫道:“你——你是什么人,快滚出去。”这纨绔也真是纨绔了,白规理明明栽了个狗抢屎,来的会是好路数吗,那少年咧嘴一笑,到是好一口白牙,只是笑得有些渗人,他身子往前一跨,一闪就到了巴衙内面前,手一伸,只一手便将巴衙内劈胸提了起来,反手往后一甩,那姿势,便如甩一个破袋子,可怜,巴衙内娇生惯养到二十多岁,哪受过这待遇,只觉着轰的一下,给这少年从身前甩到身后,全身仿佛都给甩开了架,耳中嗡嗡叫,眼前金星跳,全身四肢百骸,从里到外,更是无一不痛,趴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不是忍得痛,是摔傻了。白规理这时到是翻身坐了起来,顿时尖叫出声:“你——你是什么人,来人啊,来人啊。”张妙妙本来闭着眼睛,听得响动不对,忍不住睁开眼来,一看那少年,顿时喜叫出声:“小叔。”这少年正是于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