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元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被捉弄的感觉,剑眉一轩,正要说她两句时,只见她接着把自己脱下的衣服拿过去穿戴起来。燕燕身裁本来生得娇小,穿上李中元衣服之后,又长又大,简直笑死人。蓦地,只见燕燕一躬身,只见她身材陡长,这时长大的衣服,在她身上竟然非常适合。李中元睹状之卞,悚然一震,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人内功修为炉火纯青之后,变易体身,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这种深厚的功力出现在燕燕身上,那就令人又惊又奇了。燕燕嗓音一变道:“你这人大不识趣……快穿上我的衣服,我们掉换一个身份……你会不会缩骨神功。”最后一句话,问得李中元火气一冒,也不答话,拿起燕燕原来的衣服向身上就穿,衣服穿好。他的身材也就和燕燕原来的身材一样。经过一番易容改装之后,两人相视之下,不由齐皆笑了起来。这时,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初更,燕燕把这里面的情形,尽其知的告诉了李中元,然后,面色一正道:“李兄,你如果不甘身入宝山,空手而回,你可以在五鼓以前,四处看看,然后,用小妹的身份,叫他们送你山谷去,当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五更一过,你如果仍未出谷,那你就不能再用我的身份了,你可以去找一个人,至于,他能帮你多少忙,那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接着又把那个人的容貌住处和联络讯号告诉了李中元。李中元进来时,并不担心脱身的问题,经燕燕一番解说之后,才知道这里的戒备严密非常,不可等闲视之,当下谢了燕燕,便明目张胆的从大门走了出去。李中元出得外面,心中已是打好了主意,他为有备无患计,决心先去找燕燕要他去找的那个人。那是大厨房里的一个老杂工,李中元在一间臭不可闻的小房子里找到了他。他这间房子太臭了,显然从来不清扫,因此也发挥了另一种作用,那就是谁都不愿进入他房中,保护了他房中秘密。李中元走到他房门口,便有一股酒气和臭味袭到。李中元在门扉上弹出暗号,门扉应声而打开一半,让他侧身走了进去,房里也没有灯,但觉满地都是东西,颇有举步维艰之感,好在李中元功力深厚,夜视力奇强,尚能安然举步。那老杂工把李中元带到那张破床前,伸手一推破床,破床下面忽然现出一道门户。那老杂工一言不发,曲身下了地下室,李中元不加考虑的随后跟了下去。下面这间房子,倒是出奇的干净,桌上头点一盏菜油灯,火苗于拉起五寸多长。那老人一直没说话,这时打量了李中元一阵,忽然脸色一寒道:“你不是燕姑娘!”语气非常肯定,李中元可以意会到,他这时已经较足了功劲,一个答话不当,便是不了之局。李中元胸有成竹,坦然点头道:“我是燕姑娘的朋友。”那老人道:“你为什么打扮燕姑娘?”李中元道:“老丈知不知道,姑娘这时正顶着在下的身份住在七十七号宾馆。”那老人“啊厂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她为什么自己不来?”李中元道:“燕姑娘没有事,是在下自己的事,在下身受燕姑娘指点而来。有请老丈赐助。”那老人双眉一皱道:“燕姑娘多管闲事!……你口口声声自称在下,那你是男扮女装的了。”李中元点了一点头,那老杂工便没再追问李中元与燕姑娘的关系,接着便问道:“你要老夫在那一方面帮助你?”李中元道:“我想到各地方看一看,不知老丈能否引导?”那老杂工道:“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都是一些怪诞不经的行尸走肉,功力既高,耳目又灵,一个弄不好,便脱不了身,你最好三思而行。”李中元沉思了一阵,点头道:“老丈说得是,那么在下就打消此念,但不知老丈可有他们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姓名来历?”那老杂工道:“有,为了免得你涉险自找麻烦,老夫可以送给你一份名单。”李中元要过名单,贴身藏好,话锋一转道:“在下听得他们这里主要的任务,就是训练一批年轻杀手,老丈带在下去看看好不好?”那老杂工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老夫带你去看一看,可是,你务必在五更之前,照燕燕的办法离去,否则,一经打草惊蛇,老夫和燕姑娘都无法在此存身了。”李中元不是不讲理的人.也很能替人设想,先不管这老者和燕姑娘是什么人物,他们能渗入进来,显然已经下过一番工夫,他们能如此帮忙,已是难能可贵,自己又怎能不顾全他们的处境,一意孤行,当下满口答应道:“在下此来,只是收集资料,增加见识,能不惊动他们,自是不愿惊动他们,其中利害得失,在下省得,请老丈放心。”那老杂工面色一宽道;“这样老夫就放心了。”老杂工换了一件黑色宽袍,带着李中元一路伏腰矮行,穿过一栋-栋的独立院落,最后,越过一道高墙,墙院之内,又是一番天地。只见一片辽阔的地面上,中间有一座百数十丈宽阔的大水池,池中大船小艇,约有四五十艘之多。老杂工顺着他目光打量之处,悄声告诉他道:“这座大湖,是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修筑而成,湖水深达二三十丈,湖底装有巧妙机关,可以制造急流洪波,专门训练操舟工夫与水中绝技。李中元转头向一片白茫茫的地方望去,老杂工又说道:“那是一片流沙绝地,不载重物,却被他们用来练习轻功提纵之术。”李中元目光环扫之下,老杂工一连说了十几种练工场地,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奇设备。整个的场地上,只有七栋房子,不过每一栋房子都占地极广,又高又大。其中有一间房子,灯火辉煌,显然正在有人活动其中。蓦地,一声惨号,从那灯火烛天的房子中破空而起。李中元道了一声:“我们去看看厂话声出口,人已翻身而下,向那房子飞掠而去。那杂工老人欲待制止,已是不及,李中元已达数丈之外,只好一咬牙关,振臂飘身而下。李中元但觉耳后一阵风声传来,那杂工老人好快的身法,后发先至,竟赶到自己身前了。李中元心中一凛,那杂工老人已是传声道:“遍地有险,随老夫来。”身形一踅,向斜刺里掠了出去。李中元不敢任性,身形一缓,随在那杂工老人身后亦步亦趋,紧紧相跟。这时,那杂工老人展开一身绝顶轻功,身如行云流水,灵蛇穿珠,时左时右,转丁一个大圈,才绕到那灯火通明的房子后面。李中元见那杂工老人如此小心谨慎,不敢丝毫大意,也展开一身所学,走得一步不慢。那杂工老人已是尽力施为,在他想来李中元决难追随得上,当他到得地头之后,回头一望,那知事实大出意外,李中元竟然一步不慢,而且步履轻松,神色怡然,毫无吃力之感。他暗暗吃惊之下吁了一口气,李中元有此功力,他就放心得多了,微微一笑,指了一指左边屋角,身形一长,纵身隐入。李中元跟身上去,掠目之下,全屋了然,是一个非常好的位置,要不是有这杂工老人领路,他那能找得到这样适合的藏身处所。这栋房子,两端是两间小房子,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厅,迎面上首,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左旁一排站立了一二十个年轻人,右旁一排站了七八个粗眉大眼的雄壮汉子,个个满面杀气腾腾。那二十多个年轻人,个个长得英挺俊秀,人一见便生好感。这时,大厅中央,正有一个年轻人倒在地上,被一个粗壮汉子用一根竹鞭抽打。只痛得那年轻人满地翻滚,却是闷声不响,咬牙苦挨。再看旁边站的那些年轻人,似乎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望着那被打的少年,还在指手划脚,窃窃私议,好像他的挨打是理所当然。李中元想不到那些英挺俊秀的年轻人,竟然都是虚有其表的狠心人,对他们的好感立时消失殆尽。同时,剑眉一轩,冷“哼!”之声,就将冲口而出,那杂工老人对李中元的心理反应,似是比李中元自己还清楚,李中元心方一动,那杂工老人已适时地伸手搭在他肩头上,传音道:“你不要气愤难过,这只是训练方式之一,而且还是最初步的训练。”李中元一愣,传音问道:“这也叫训练?”那杂工老人道:“这叫‘忍苦’训练,挨皮鞭抽,只是第一级,以后还有六级之多,最后完成于阴火炙魂之苦。”李中元听得心惊肉跳,全身发麻,暗自打了一个冷噤,道:“‘阴火炙魂’是武林之中号称三大毒刑之一,惨绝入寰,他们受得了么?”那老杂工笑了一笑道:“现在这批人或许还受不了,不过,老夫曾亲眼见到一次,那一次共是十八个人,只淘汰了三个,竟然有十五个在含笑中渡过了‘阴火炙魂’之刑。”李中元简直不敢相信的打着颤声道:“那十五个人能通过‘阴火炙魂,之苦,岂不成了铁打罗汉,铜浇金刚么?”那老杂工道:“恐怕比铁打罗汉,铜浇金刚还要厉害!”经那老杂工这样一说,这竹鞭抽打之苦,真不值一提了,李中元便也无心再看下去,接着又问道:“还有什么可看的没有?”杂工老人道:“东西当然还多得很,只是晚上没有别的可看的了,但是,老夫不希望你错过了今晚脱困的机会,如果你没有十分必要留下来的话,老夫劝你,适可而止,你既然和燕姑娘拉上了关系,将来有的是重来的机会,要知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是不能勉强求取的。”说得在情在理,真要了解他们训练的实际情形,事实上也非三天两日所能达到目的。既然如此,多留几天与少留几天,也就没有多大出入,李中元要做的事情很多,这里的情形虽然隐伏着江湖危机,但不是他目前着手的目标,他不能也无需怍此无谓的冒险。李中元略一分析思虑之下,心中已是有了决定,但他却皱了一皱眉头道:“在下冒死犯难而来,就此空入宝山而回,在下实在是心有未甘……”话声微微一顿,等着那杂工老人的反应。那杂工老人显然一万个不愿李中元留下来,增加他的负担与影响他的工作,一听李中元已有去意,只是心有不甘,打铁趁热,马上接口道:“至于他们整个训练过程,老夫已有详细调查,只要你确实答应老夫,今晚出谷而去,老夫可以将整个调查资料给你,你该心满意足了吧!”李中元这一着很高明,在愿打愿挨的情形之下如愿以偿,当然两人立时回到那杂工老人住处,带了那杂工老人给他的资料,在杂工老人暗自护送之下,到了那片树林之前。只见树林之内,人影一闪,现出一个鸠形鹄面的老者,迎着她咧嘴一笑道:“燕姑娘就要出去了?”李中元早经指示,柔声一笑道:“可不是,请老人家替我吩咐一声好不好,这次因为来得匆忙,也没替你老人家带得‘万里香’,下次我一定先买好带在身上,随时来,随时都可以带给你老。”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燕姑娘对老夫太好了,老夫先此谢了。”“万里香”只是一种特制的烟草,并不十分名贵,但此老却是爱之成癖,燕燕投其所好,因此建立了彼此的交情。那老人忽然轻轻拍了三掌,树林之内应声抬出一乘轿子,那老人亲自替李中元开了轿门,请李中元上轿。这是进出山的规矩,无可循私,所以李中元也不客气,上了轿。轿夫迈开大步,奔上路途,李中元忽然又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上次来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因此一睡就睡到了地头,第一次对他来说,可说是大意,也可说是出乎意料之外。但同样的情形,再来临时,他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当下闭紧呼吸,赶忙取出一粒药丸放大口中。不幸的是,那药丸对他的昏昏欲睡丝毫不发生作用,他还是照样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醒了回来,发现自己躺身在一棵大树阴影之下。这时,只见树荫之外,已是阳光普照,-片光明。看时间,应是中午时分了。蓦地,一声带着亲切口吻的笑声,起白他身旁另一侧,道:“燕姑娘,你醒过来了么!”李中元转脸看去,原来是一个精壮汉子,左手提着一壶水,笑眯眯仲着右手来扶他。李中元一时之间无法了解当前环境,只好任由那汉子扶了起来。谁料,那汉子扶得她身形坐起来之后,忽然将左手水壶一抛,双手抱住他猛香起来,同时,口中还梦呓般地轻呼着,道:“燕燕,燕燕,我想死你了……。”李中元但觉一阵恶心,气得几乎当时昏倒,不由双臂一抖,把那汉于震得倒飞了出去。那汉子也相当了得,不备之下虽被李中元抖臂震得飞了出去,人在空中猛然吸气躬腰,曲膝蹬腿,使了一式“巧燕翻帘”,硬把去势如飞的身子刹住,敢情这汉子与燕燕早巳建立了关系,所以说话的语气,像是情人一样。李中元心里盘算,自己该采取什么对策才是?……那汉子见李中元低头不语,轻呼丁一声:“燕燕!……”又张开双臂向李中元抱来……李中元可不是初出道的毛头孩子,江湖经验加强了他感触上的锐敏,差不多的事情,根本不须思索,单凭直觉反应,也能顿时看出其不平常之处。如说这汉于与燕燕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那绝不是单纯的贪爱,而是一种有目的的牺牲,换言之其主动必在燕燕,这汉子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罢了。但是,自己明明是乘轿而行,这时怎会落到这大汉手中,殊属费解?李中元脑念如飞,立时作了一个果敢而冒险的决定,黛眉轻挑先是冷笑,接着,娇叱一声,道:“你找死!还不给我站住。”李中元口中喝着,同时,暗中也提功较劲,有了准备,万一那汉子不听喝止,那就可能是自己看错了,迫不得已,只好猛施辣手了。他喝声出口,那汉子一愣之下,竟然止作了前进之势,面现乞怜之色,叫了一声,道:“燕姑娘,你不是答应过我,这次……”这次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了,但李中元一听就明白,冷笑一声,道:“但是你呢?”那汉子“啊!”的一声,眉开眼笑地道:“你要的我都替你办好了,你看!”伸手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向李中元身前走来。,他一面将那纸片交给李中元同时也胆大的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了李中元的腰肢。李中元这时看那纸片要紧,无可奈何的扭动了一下,只好任他搂着。那汉子对蒸燕似是又爱又怕,搂住李中元腰肢之后,却不敢再作进一步的侵犯,斜目看着李中元的反应。李中元打开那张纸片,原来只是一张简要的山形道路图,上面也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李中元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张山形道路图莫非就是这条路上的图形?”李中元心里这样猜想着,可是他毫无把握,因为,他现在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怎样落到这汉子手中?他是一点也不明白,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他甚至不能让那汉子看出他不是燕燕,自然更不能向那汉子口中打听了。李中元皱了一皱黛眉,只是沉吟不语,意在先让那汉子发话,然后,随机应变,就话套话。果然,那汉子忍不住问道:“燕姑娘,你看这张图画得怎样?”李中元道:“我怎知道你画得对不对。”那汉子怔了一下,笑道:“是我问错了。”李中元马上接口道:“还是你自己向小妹解说一番吧!”忽然改口自称小妹,这对那汉子似乎有着一种无形的鼓励力量。只见那汉子一脸欢喜之色,抚着他的脸,指着图上一点道:“这个位置,就是我们现在存身的地方,我的责任是负责这一段距离。”那汉子指着地形图说明,李中元已是毫无疑问知道自己猜想不错,只是自己明明是坐轿的,现在那轿子那里去了呢?李中元一面想着正事,一面计算他所指的那段距离,只是全图十分之一,信门问道:“你这一段距离有多少路?”那汉子道:“-百里。”李中元“嗯!”了一声,那汉子讨好地指着图形自动告诉他道:“其实你坐的轿子,只走了十来里路,就交到了我们手上,由我们接递飞送,所以,千多里的路程,只不过十来个时辰,要不知内情,只怕任谁也想象不到吧!”李中元这一下完全明白了,一声:“多谢!”便收起了那份地形图,接着问道:“你这一百里路规定走多少时间?”那汉子道:“一个时辰,刚才我急赶了一阵,大约可以多出来一刻时光……”一语未了,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道:“啊!糟了!没有时间了,我们只得走了。”李中元有意捉弄他,忽然伸手拉住他道:“急什么!我们……”那汉子摇头不迭地道:“今天没有办法了,只有等下次机会,快上来,我还得好赶一阵呢!”转过身形,双膝微曲,似是要背着李中元上路。李中元笑道:“既然赶路,何苦再劳累你,小妹还是自己走吧!”“不行,还是我背你赶吧,叫别人看见了,否则,我们两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李中元纵身那汉子背上,那汉子背起李中元,身形一起,便如脱弦之箭,猛赶急迫。李中元悠闲地在那汉子背上,掠目四顾.只见山路崎呕,四周尽是不毛之地,那汉子奔行其上,却是平稳快速已极。那汉子不但奔行奇快,而且,耐力亦是奇强,沿途竟然不再休息,一口气的猛赶。一阵急赶之下,那汉子忽然停身下来,掏出一粒药丸交给李中元道:“前面我就要交班了,你快快把这迷药服下。”李中元接过丸药,投入口中时,压入舌根之下,当那汉子继续上路时,-张口把那迷药轻轻的送出老远,接着全身一舒,软软的瘫在那汉子背上,装作昏迷过去了。那汉子大约又奔行了十来里路,身形一停,便听到一个粗壮的笑声道:“老赵,你又迟到了盏熟茶时光,小心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上头!”那汉子笑嘻嘻地道:“包涵!包涵!这是-点小意思,请你老哥多多包涵。”显然,有了一份人情。那接手的汉子一面接过李中元,一面规劝地道:“老赵,不是兄弟说你,你这毛病要改改才好,就算人家昏迷不知,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可是你要爱惜你自己的身子啊!”那汉子一面唠叨着,一面迈开大步,跑上了路。李中元这时张开眼来,尽情默记路上情景。一路交递下去,谁也没发现他把整个的地程看得清清楚楚。最后,果然又把他送回轿上,下轿的地方,也就是来时上轿的地方。这时,又已到了深更半夜时分,家家关门闭户,都早已入了梦乡。李中元现在的身份,现在的打扮,自己想起来都脸红,自是不愿让人看到,当然,更不会去叫门投店,只好客串梁上君子,恢复了自己的男性尊严。且说简又青在李中元去后,当即送了一粒潜龙丸和一份适于郭倩霞修练的武功秘笈。这都是李中元临去前,替她准备好的,郭倩霞自看清李凯真正面目之后,对他已是痛心万分,因此一颗芳心,便为周吉人所获得。简又青与郭倩霞有着同胞手足一般的感情,当她把“潜龙九”送给周吉人,交郭倩霞服用之后,她便亲自为郭倩霞守卫护法。简又青是过来人,知道服用“潜龙丸”后,由于身体急剧变化?是要经过一番艰苦的奋斗与忍耐,才能尽得其利。但郭倩霞出身在富豪之家,平日像花朵一般供奉着,那里吃过什么苦头,因此担心她吃不了这种苦头,而发生意外,所以,简又青便一直守在她身旁。郭倩霞服下“潜龙丸”之后,最初的表现,很使简又青暗暗替这位表妹叫好不止,看来她不但能完全忍受这种煎熬之苦,甚且,出人意料地轻松胜任。只是好景不常,正当简又青暗暗心喜的时候,郭倩霞忽然大叫一声,全身不住地急颤。吓得简又青一愣之下,来不及作任何应变措施,郭倩霞已是身子一倒,全身蜷曲,气如游丝了。简又青除一面叫人去请周吉人与郭老夫人,同时右掌一落,先将一股真元内力攻入郭倩霞体内。今天的简又青已非昔比,内力如潮,应掌而出,但她却发现她攻入郭倩霞体内的真力,遭到了极大的阻力,郭倩霞整个的经脉,都阻塞不通了。当周吉人与郭老夫人闻讯赶来时,简又青已是香汗淋漓,全身皆湿了。周吉人伸手一探郭倩霞脉息,摇头一叹道:“弟妹,收掌起来吧,……”郭老夫人急口问道:“她怎样了?是不是运功走了火?”周吉人道:“她这情形发生得很古怪,但绝不是走火入魔,伯母,你府上不是有一种‘紫苏护心丹’吗?请令人取来一粒给霞妹服下……”一语未了,郭老夫人已是“哦!”了一声,亲自取“紫苏护心丹”去了。郭老夫人取来“紫苏护心丹”给郭倩霞服后,郭倩霞急颤渐止,四肢也由僵曲而慢慢舒展,可以乎直地躺在床上了。可是,她的神智却完全陷入昏迷状态之中,任你如何,也别想把她弄醒,更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任何端倪。周吉人虽然深明医道,但郭倩霞的情形,却远出他能力之外,简直束手无策。郭倩霞出了事,首先惊动了金蛾妃子朱锦如,先叫李恺过来打听之后,接着,她自己也亲自来了。过去的事不谈,近来金蛾妃子朱锦如在他们面前,却有着改观的表现,因此,彼此之间,早就有了来往,不管他们的来往是真情还是假意,事实就是事实,反正朱锦如已经来拜望过郭老夫人四五次,也随着大家尊称郭老夫人一声“伯母”!金蛾妃子朱锦如看过郭倩霞,问起郭倩霞的病因,大家既不能将事情告诉他,又不能完全骗她,只好半真半假地告诉她道:郭倩霞近来力图上进,用功甚勤,除了一面用功之外,还不时服用家藏各种固本培元灵药,只不知道是不是服药不当之故?金蛾妃子朱锦如沉思了一阵,问道:“现在大家准备怎样办呢?”周吉人道:“刚才伯母已经给她服了一颗‘紫苏护心丹’,看来在短时间之内,尚能支持下去,好在中元也快出关了,我们只有寄望在中元身上了。”金蛾妃子朱锦如先点头赞成周吉人的意见,道:“周兄说得是,只是夜长梦多,万一霞妹病势又发生了变化,我们能不能请李大哥提前出关?”简又青接口道:“这可不行,他这次坐的是‘生死关’,时间虽不长,却是惊扰不得,同时他是自闭地下,就是不计利害的去惊扰他,也不可能。”金蛾妃子朱锦如皱了一皱一双柳眉,道:“常言道‘有备无思’,光等不是办法.应该同时找人看看才是。”郭老夫人接口道:“霞儿之病,不是寻常普通病,长安虽大,一般大夫只怕无能为力。”金蛾妃子朱锦如微一考虑,道:“侄女倒是知道一个人,离开长安不远,如能请动他大驾,可能药到病除。”郭老夫人急口道:“什么人?他住在什么地方?”金蛾妃子朱锦知道:“一指阴阳吕万年……伯母或许不知其人,但周大哥当不会不知道他吧。”周古人双目陡然一亮道:“一指明阳吕万年为当今武林之中三大神医之一,我当然知道他,他到了长安附近么?”金蛾妃子朱锦如点了一点头道:“据小妹所知,他隐居长安附近已有四五年了,听说他就住在斗门,不过小妹没有亲眼见到他。”周吉人道:“斗门不大,我一个人-个人的找,也要把他找出来,我这就马上到斗门去。”金蛾妃子朱锦如叫住周吉人道:“周大哥,你认不认识吕万年?”周吉人一怔道:“这个……我倒没有见过他。”金蛾妃子朱锦如道:“据小妹推测,吕万年既是隐居,说不定已改了姓名,你没有见过他的人,见面不认识,你怎样去找他?”周吉人一窘道:“这……”金蛾妃子朱锦如笑了一笑,说道:“小妹过去见过他两次面,只要他不改易容颜,小妹相信还认得出他,小妹和你一同去吧!”斗门离开长安不远,虽是一个小地方,却相当热闹,街上有家万福楼更是老字号,远近知名。照时间说,还不到用饭的时候,但金蛾妃子朱锦如与周吉人略一面量,两人便走进了万福楼,叫了酒菜。因为不是上座的时候,万福楼虽然很有名,客人并不多,全楼总计不过七八个人。周吉人与金蛾妃子朱锦如相顾一笑,由周吉人叫住接待他们的堂倌道:“伙计,请问你一件事情,不知你能否相告?”这堂棺年约三十多岁四十不到,正是有经验没有脾气的发财年龄,周吉人一开口,他脸上已堆上-一层笑容,佝着腰道:“公子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就是。”周吉人笑了笑,说道:“我要打听一个人。”那堂倌一拍胸脯笑道:“公子要打听人,可真问对人了,小的王老五不是夸口,但凡斗门这地方有名有姓的人,小的没有个不知道,公子打听什么人?”周吉人道:“一位郎中……”金蛾妃子朱锦如插口道:“也许他是一位开药店的人。”王老五听得一笑道:“是不是四五年前来斗门落户……”周吉人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王老五道:“就在不久之前,也有一位大爷来向小的打听……”金蛾妃子朱锦如更是面色一变道:“不好,有人着了先鞭,……快说。他住在什么地方?”王老五罗罗嗦嗦地道:“他不是什么郎中,是开了一间野药店,卖的药却有效得很……”他显然是在装糊涂了,答非所问。金蛾妃子朱锦如和周吉人那有看不出王老五的心意,周吉人一摸口袋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向桌上一放道:“快说,他住在那里?……这锭银子除了正账之外,余数都是你的。”那王老五暗暗吸了一口长气,道:“两位出店右拐,巷子口第一家就是那野药店……”金蛾妃子朱锦如与周吉人不待他把话说完,已飞身急步出了万福楼,三脚两步就看到了那家野药店,但是店中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周吉人一脚跨入店中,叫道:“掌柜的,买药!”他嗓门叫得很大,只要是有人,没有听不见的,可是就是没有人答话。他们两入一听王老五的话,心中便有了某种预感,一听无人应声之下,两人已知神医吕万年出了事情了。周吉人心中一急,举步便向里面闯,背后,金蛾妃子朱锦如忽然惊咦一声,道:“周大哥,你看这里有一封信。”周吉人转身回头,只见朱锦如正从一只药架上拾起一只信封。信封上写着:“致长安来人”。金蛾妃子朱锦如急急抽出信笺,信笺上大大小小只写了八个字:“先回长安,待命行事。”看那语气,看不出留信的是什么类型的人,甚至怀疑这信是一指阴阳吕万年自己留的,也未尝不通。周吉人就有这种想法,当下剑眉一轩道:“朱姑娘,你请守在外面,我要搜搜全屋。”他这间野药店面积极小,进深也不长,店面之内就是一间堆药间,再后面就是卧房与厨房,整个房子翻过来了,也找不到一指阴阳吕万年的影子。两人有兴而来,只好败兴而回,想追查一指阴阳吕万年,都无从追起,倒不如回到长安去等信上所说的消息了。两人一路上说不出的疑讶与惊恼,奇怪!人家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找一指阴阳吕万年?而且先他们一步把他弄走了。两人垂头丧气回到长安,金蛾妃子朱锦如也就不再回自己的家,和周吉人一同进了威公府。与郭老夫人谈起被人捷足先登的事,郭老夫人长叹一声,道:“看来,这又是继鬼影子查玄之后的一项勒索阴谋了。”金蛾妃子朱锦如并不知道鬼影子查玄勒索郭老夫人的事,乘机问明之后。似乎想起了自己与简又青他们的交往,心里产生了一种内疚不安之感,讪讪地点头道:“伯母说得是,侄女在长安还有点力量,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倒要看看他们是那路人马,竟然找到威公府头上来。”说完,便匆匆的告辞而去。金蛾妃子朱锦如走后,郭老夫人一皱眉头,说道:“你们看,这与她会不会有关系?”周吉人首先摇头道:“不会吧,她又不知霞妹服用‘潜龙丸’的事……”一提到“潜龙丸”不由得心中猛然一震大惊道:“弟妹,不好,一定有人在‘潜龙丸’上动了手脚。”早该想到这上面,只因这“潜龙丸”乃是李中元所有,外人不得而知,而且也没有经过外人的手,外人想动手脚也无从动起,所以一直没朝这上面想。但是,斗门一行之后,事实已经很明显地摆在眼前,不是有人在“潜龙丸”上动了手脚是什么?简又青黛眉一蹙道:“不会吧,‘潜龙丸’的藏处,除了他之外,就只小妹知道,别人那能在潜龙丸上动手脚?”郭老夫人道:“话虽是这样说,你还是快回去看看,最好毛病不要出在‘潜龙丸’身上,否则,问题就更严重了。”郭老夫人说得严重,简又青虽有自信,也没由得不信心动摇,回转家中,取出“潜龙丸”看了一看,觉得实在没有问题,为求慎重起见,她率性带了“潜龙丸”回到威公府请周吉人与郭老夫人查看。郭老夫人没有见过“潜龙丸”,周吉人却是过来人,一见之下,觉得余下来的这四粒“潜龙丸”都绝对没有问题,简又青固然吁了一口长气,可是整个的问题,显得更迷离难解了。“潜龙丸”是简又青亲手招呼郭倩霞服用的,这当然不会有问题,此外,便再想不出什么地方有漏洞了。正当大家愁眉对苦脸的时候,家人送上一封倍来,约周吉人独自一人,于午夜三更时份,更声一响之际,出后花园便门,然后按照暗号引导,前往谈判。信上并特别注明,只准周吉人一人前往,如果有人暗中刺探,谈判则作罢。这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不容考虑的通知,周吉人义无反顾,三更时分一到,便从花园便门出了威公府。迎着便门墙上,有人画着一个磷光闪闪的箭头,周吉人顺着箭头走去,箭头引着他越城而过,最后到了座土地庙之内。这是一座小得只有一丈见方大小的小土地庙,庙中土地公土地婆的神龛供桌,就占去了全庙的一半,余下来的空地,如果一同进去三个人,那就只有站,没有坐的地方了。这时,土地庙内空无一人,但供桌上却有人点上了一盏油灯,扯着闪烁的火焰。周吉人暗暗吸了一口真气,力达四肢,了然无惧地步入了土地庙。他人一步入土地庙,先是有一道冷风掠体而过。接着桌上那盏油灯火焰,忽然自动的黯淡下来,变成一粒绿豆大小的微光。顿时把这座小土地庙,弄得阴森森,如临鬼域。周吉人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朋友,使出这些不值-道的障眼法,不嫌自贬身价了么!”一声冷哼,如巨鸟临空般,发了出来,接着飘飘荡荡的话声,道:“周吉人,你给老夫听着,桌上有一粒丸药,你带回去给郭倩霞服下,郭倩霞便能稍进饮食,不致饿死,然后,你什么时候把老夫所要的东西送来,老夫便替你把郭倩霞的毛病完全医好。”这种说话的技巧,和鬼影子查玄所使用的如出一辙,周吉人已是见怪不怪,但却止不住心中犯疑,暗忖道:“这莫非又是‘冷魂宫’在捣鬼?”念动之下,接着问道:“你要什么东西?”那声音又道:“老夫要的东西。都写在那包药的纸上了,你一看就知。”话声一落,桌上灯焰陡然一长。全庙又大放光明,就在那油灯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小纸包。这又是鬼影子查玄一向惯用的手法,周古人冷笑一声,打开纸包,纸包之内除了有一粒药丸之外,还写着“水烟筒”三字。哼!又是鬼影子查玄所要的东西。周吉人二话不说回身就走,回到威公府,郭老夫人与简又青正秉烛坐待,等他回来。周吉人把经过情形说完之后,怒恼地道:“你们看,这不分明又是‘冷魂宫’在捣鬼,”郭老夫人一叹道:“那把‘水烟筒’对我们可说毫无用处,给了他们也就是了,可是,那把水烟筒早就不见了,我们又到那里去找?”简又青柳眉一竖道:“可恶,那鬼影子查玄明明说过,他保证今后再不会有人找威公府的麻烦,侄女倒要问他一问。”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告辞回去。周吉人拦住简又青道:“弟妹,且不要去迫问查玄。”简又青难以释然地道:“这种人留在身边,将来总是麻烦,倒不如就此与他弄个一清二白。”周吉人道:“老五把他留在身边,当然有他的道理,至于这件事情,如果‘冷魂宫’死不放手,谅他那查玄也无可奈何,既然在他身上得不到结果,又何必多此一事。”简又青回身坐下,点了一点头,道:“大师兄说得是。”周吉人接着又道:“我记得弟妹上次在恩师墓冢之中,好象对那水烟筒颇有印象,你能不能想得起来,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它?”简又青道:“这件事,小妹早就想起来了,只是一时忘了提起。”郭老夫人笑容一开道:”在那里?快快说出来。”简又青说道:“在伙房隔壁的水井里面。”郭老夫人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在那水井里面?”简又青玉面一红,脸上流露着儿时的回忆神情,笑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侄女和霞妹都还小,因一时好奇,想尝一尝抽烟的味道,于是找了一把水烟筒,躲到那水井附近去尝试,不料一口没有尝到,姑爹忽然闯来了,只吓得我们把那水烟筒抛到井里去了,如今想来,那把水烟筒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那把水烟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