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莲先是一楞,继之银玲般地大笑道:“老前辈心智失常,应即施行治疗,如不嫌唐突,晚辈等急愿效劳。老庄主谢逸群脸色一变,似已被王玉莲之言击怒,霍的站了起来,在大厅上踱来踱去地走了一阵,才算压住胸中的火气,冷哼一声,道:“夏姑娘,你下山之时,令师对你有何吩咐?”王玉莲也已微生怒气,道:“老辈这话,晚辈不知从何答起?”老庄主谢逸群虎目一翻。不大客气地道:“难道越城岭谢家庄谢逸群都不值令师一提吗?”王玉莲赌气道:“家师未向晚辈提起之人甚多,这也值得老前辈生这么大的气么?”老庄主谢逸群一声仰天长啸,似欲吐去胸中郁结,忽然神色一沮,对他的儿子谢骏骐道:“孩子,人家已经变了心,怪不得她师父不敢如约求见我们了。”谢骏骐也神情激动地道:“孩儿不能受此奇耻大辱。”老庄主谢逊群用一双带着深度轻视的虎目,扫过王玉莲和方晓竹身上,长嘘一叹又道:“人家连我们父子的姓名都未听说过,这笔帐找她算,也是徙然,何况人家已是成双成对的,谢家岂能再要如此之人进门?”王玉莲气得柳眉倒竖,娇喝一声,道:“老前辈口中不清不白,莫怪晚辈要不客气了。”老庄主谢逸群费了极大的劲力,按住胸中的怒火,又是一叹道:“夏姑娘,这事可能不能怪你,怪只怪令师未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因此这笔帐,我们不想找你算,但请见不令师隐修之处,老夫父子定要前去找她一问。”王玉莲不加思索,火辣辣地道:“家师现住庐山,老前辈有兴,尽可前去找她。”老庄主谢逸群一阵轻蔑的大笑道:“老尼姑找上了好靠山,怪不得不认识我们姓谢的父子了。”王玉莲真被谢逸群东一句西一句说得莫明其妙,这时听他把自己师父骂作老尼姑,虽觉怪异,却本深思,只觉此老实在气人,身形一闪,便待出手掴他一个耳光。她身形将动未动之际,方晓竹适步挡住她道路:“莲妹,不可出手伤人,其中必有缘故。”他按住王玉莲后,回身向老庄士谢逸群,一揖道:“敝师妹姓王名玉莲,世居岳阳,乃水上飞王笑天王伯父的独生爱女,武林至尊二夫人玄音仙子覃老前辈唯一外姓传人,老前辈口口声声以夏姓相称,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方晓竹此言一出,仅凭玄音仙子四字名头,便已教谢氏父子哑口无目,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弄得谢氏父子尴尬地呆立当地,半天无言以对,方晓竹接看又朗笑一声道:“老前辈千万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晚辈有一句话请教,老前辈何以把我王师妹认作是姓夏之人。”老庄主神色一正,反问一句道:“请问王姑娘这枚‘苦石钗’,从何处得来?”王玉莲这才恍然误会是因‘苦石钗’乃坦然道:“家师挚友慧因老前辈所赐,谢氏父子同“哦!”一声,双双谢罪道:“这真是一件天大的误会,尚请王姑娘赐谅。”王玉莲一笑道:“这不能完全怪你们,我们也有疏忽之过,我们一心一意地想消除‘制心之术’之流毒,所以才冒冒失失的跟随少庄主前来。以至话未说明,便发生了误会。现在,误会既解,两位可容晚辈们替你们解除心疾?”刚才谢氏父子把王玉莲弄得昏头昏脑,现在王玉莲一段话,又弄得他们莫名其妙。谢庄主苦笑道:“王姑娘慧眼,不知老朽父子有何隐疾?”王玉莲振振有词道:“老前辈中了百变天尊刁逢仇的‘制心之术’!”谢老庄主茫然地道:“谁是百变天尊刁逢仇?王姑娘怎知老夫父子中了他‘制心之术’?”谢氏父子依言瞪目注定王玉莲胸前的‘苦石钗’之上,脸色如常,毫无反应异常,王玉莲大急道:“二位见了晚辈这枚‘苦石钗’不知心中有何感觉?”谢逸群道:“我只是恨慧因老尼,为何今日爽约。”王玉莲讪讪道:“二位初见这‘苦石钗’时,不都是变过神色吗?”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谢氏父子当然不能否认,可是他们一时却都楞住,说不出个中道理来。方晓竹有所领悟地道:“老前辈是不是因为认识‘苦石钗’,心中起了澈动之情?”谢氏父子同声道:“对了!我们一眼见到‘苦石钗’,便不由一时想起慧因师太,而以为王姑娘就是夏姑娘。”方晓竹点头道:“如此说来,二位的失常反应另有所由,并不是中了‘制心之术’的迹象,莲妹,我们闹了一个大笑话哩!”王玉莲秀脸涌起一片红霞,莲足一跺,便把过失推到方晓竹头上道:“你这聪明的人,为什么也粗心大意起来!”方晓竹不与其争辩,只是一笑了之。这时,谢老庄主道:“不知二位在何处见过慧因师太?可否见告?”方晓竹和王玉莲都露出为难之色,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将慧因师太地居住之地说了出来。谢氏父子满脸期望之色,方晓竹和王玉莲心中大是不忍。方晓竹想了一想,道:“谢老前辈如必须和慧因师太相见,晚辈当可将此意转致慧因师太,在未得慧因师太首允之前,晚辈等实不便将其居住之地相告,此事尚希老前辈谅解。”老庄主谢逸群双眉紧锁,不便勉强方王二人。少庄主谢骏骐望了一望天色,嚅喘道:“相约时间,尚有一个多时辰哩!”少庄主谢骏骐说话之时,方晓竹和王玉莲已然听出有武林人物进入庄院,但因不知所来之人是谁,故不便出声说明。来人功力甚高,但落脚声音却微带气浮之象,想必是心绪十分纷乱。“贫尼路上耽误稍搁,倒叫谢庄主心急了!”一老一少,二个尼姑,飘然走进屋来。王玉莲接目之下,一声尖叫叫:“慧因师伯!妙如姊姊!”忘情地晃身迎去。慧因师太和妙如尼出乎意料之外的发现方晓竹王玉莲在座,先是微微-愕,随即大喜道:“方少侠和玉莲侄女在此,这就好了!”老庄主谢逸群不屑地冷笑,道:“越城岭谢家庄,从来就不怕助拳之人。”慧因师太‘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我问你,十二年的时间,你可已查出了杀害‘萍儿’(妙如乳名)全家之人么?”老庄主谢逸群闻言之下,便似泄了气的皮球,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嚅嚅地道:“老朽对于萍儿杀家之仇,十二年来,无日不在明查暗访之中,委实查不出一点线索。”慧因师太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庄主谢逸群双目一瞪道:“你当真认为老夫便是萍儿的杀家仇人!”慧因师太沉声道:“我们之事三日后再谈,今天先给你看一件东西,你如能留得命在,贫尼自会衡情而行!”说完,回顾妙如道:“把那鬼东西给谢家庄见识见识!”妙如尼应了一声:“是!”玉手一翻,手中多了一块令牌,”当!”的一声,钉在客厅正梁之上。方晓竹和王玉莲同是大吃一惊!不知慧因师太怎会加入了魔党。少庄主谢骏骐后生晚辈,不识那令牌是何物事,脸上神色如常,只从鼻中冷哼了一声,以示轻蔑。老庄主谢逸群那有不识八穷书生‘追魂夺命牌’之理,心中顿时一凉,神沮色丧,满是惊急。王玉莲最是忍不住,道:“师伯,你为什么替老魔头送起信来?”慧因师太向王玉莲使了一个眼色,没有答话,却以一双如炬的目光,注定老庄主脸上的神色变化。谢逊群的脸色,起初是一片青白,恐惧已极,但不久之后,便由青转红,头一昂,兴奋地狂笑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慧因师太,竟是万洋山余孽的走狗,老夫过去虽然恨你,却未轻视于你,现在么!你不配和我说话,三天之后,我们功夫上见高低。”接着又大声吩咐谢骏骐道:“骐儿送客!派人冲洗贱尼踏过的道路。”他简直把慧因师太师徒,看得一文不值了。慧因师太寒着脸,不予理会,对妙如及方王二人道:“我们走!”少庄主谢骏骐双晴落在妙如身上,他似是不愿过份决裂,嘴唇动了一阵,才吐出一句话道:“老前辈慢走!晚辈意欲先和夏姑娘一分胜负。”慧因师太叹息一声,道:“谢少侠,你难道不见妙如已入了空门么!你就是胜了她,也难如愿,何况你的胜算少得可怜。”谢逸群见谢骏骐喋喋不休,还要和妙如比武完约。只气得大声吼道:“骏骐不准再谈比武之事,你就是胜了,我也不要这种媳妇进门!”谢骏骐失措地呼了一声:“爸!………”慧因师太已带了方晓竹王玉莲妙如三人,一阵风般飞了出去。王玉莲今天自认晦气,自遇见谢骏骐起,脑子便糊里糊涂,没有清楚过,这时大声朗道:“慧因师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妙如未待师太答话,秀脸已自红了半边,妙目之内,噙泪欲泣,别过脸去。慧因师太一指妙如道:“还不都是为了她!”方晓竹从慧因师太和谢老庄主对话中,早已听出些话端倪,这类男女问事,他可不便在三个女人面前开口相询,王玉莲却百无禁忌地又道:“听双方口气,莫非为了逼婚!”慧因师太怜惜的看看妙如的背影,低声道:“其实说起来谢逸群倒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为人自高自大,把自己看得太重,才闹成今天的局面。”又是一阵轻轻的叹道:“说来妙如这孩子的命,也实在太苦了。”妙如突然扭转身来,道:“师父!弟子业已身入空门,命苦不苦,还说他做什么!”慧因师太慈光落在妙如脸上道:“方小侠和你莲妹妹又不是外人,今天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将来怎好请他们助你报满门被杀之仇!”妙如幽幽一叹,不再打岔。慧因师太扼要地说如下的一个故事。原来,妙如俗姓夏,名幼萍,也是这越城峰的人,就住在山的那一边,其父夏晨与谢家庄庄主谢逸群,并称越城双杰,原是极要好的朋友,在江湖上声名亦甚不弱。后来二同时恋上山外周村出水美人周萍,结果夏晨娶得如花美眷,谢逸群大为不服,二家虽未因此破裂到不相往返的境地,但感情上的缺陷,却再也无法弥补过来,及至谢逸群也结了婚,生了一个男孩,二家之间才稍复旧观。等到夏晨也生了幼萍之后,二家的感情,突然复活了。谢逸群自己娶不到周萍,却愿儿子谢骏骐,娶得周萍的女儿幼萍,夏夫人虽说不上愧对谢逸群,但人家一片深情,也深为感动,愿意将爱女幼萍嫁给谢家。二家都有这种默契,一对老朋友,也就再无芥蒂了。谁知,就在夏幼萍八岁的时候,二家的美梦,却被一阵疾风暴雨,毁坏无疑。夏家全家大小,除了夏幼萍之外,被人在一夜之间,杀得一干二净。也不知怎地,夏幼萍被人送到谢家大门之外,哀号啼哭,惊动了谢家人之后,才把她抱进屋内。慧因师太和出水美人周萍,原是方外之交,恰于那天晚上,顺道来访,当她走进夏家大门时,却只是死尸枕藉,惨不忍睹。她又惊又急的冲进后院,只见夏夫人周萍尚吊看最后一口气,向慧因师太说了几个字道:“幼……萍……不能……嫁…给……谢……家,要……她……为……我们……报………。”话未说完,就这样死去了。慧因师太自是知道夏谢二家之事,当时独自清出夏氏夫妇尸体,草草安葬又放了一把火,将夏府烧毁,然后怒冲冲的赶到谢家。这时谢逸群听到夏幼萍的哭诉,正待赶到夏家去一观究竟,人未出门,便被慧因师太一言不发的击出一掌,在他回手保卫之际,慧因师太更抢身抱起了夏幼萍,纵身出了庄门。夏家之事,谢逸群尚未弄清楚,慧因师太又跑来横插一手,谢逸群被弄得敌友不明,惶然失措。还是慧因师太怒火头上,明人不做暗事,将在夏家之所见,和盘托出,而且誓言这笔血债,将由夏幼萍在二十岁时的今天,前来清理。谢逸群矢口否认行凶,而且指天划地以示清白。不但如此,更还要将夏幼萍留下,以完两家心愿,至于夏家报仇之事,他愿一力承担。慧因师太久知谢逸群的为人,要说他将夏家全家杀害,似不可能,何况他根本就无此功力,但出水美人周萍遗言,亦不便违背,于是脑筋一转,用了一个缓兵之计。要谢家在夏幼萍未回之前,查出杀人凶手,以示清白,如能证明谢家确无杀人之嫌,才能谈到谢夏二家的婚事,但仍得以谢骏骐武功胜过夏幼萍为原则,否则,纵令谢家洗刷清白,婚嫁之事,仍应作罢。这是慧因师太尊重出水美人周萍一言,及江湖道义,所想出来的办法。慧因师太带回夏幼萍之后,急谢绝江湖,一心一意的造就夏幼萍,而且还向玄音仙子覃英要了二颗‘回天再造丸’,以增加夏幼萍的功力。一则为报仇,再则,为应付谢家纠缠,起初夏幼萍并未落发为尼,直到十六岁后,她因年事已长,看破世情,坚欲落发为尼,慧因师太犟不过她,只好依她。这个故事,只说得方晓竹和王玉莲黯然一叹。大家希虚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