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剑程中和举目向四周一扫之下,只见场中易旭初与史威两人已是打得难解难分,那易旭初功力方面,难看似稍差半筹,但他那身法却是奇幻已极,飘忽之间,史威不仅厉害煞手难以击中。反因此白白浪费了许多真力。因此,史威要想取胜,天一真人说是百招之外的事,依北剑程中和的看法,纵是在两百招之外,史威亦不见得能操胜算。全场之人,全被这场惊心动魄的拚斗,摄住了心神。“黄山四皓”都紧张得双手按在桌面上,上身向前倾出,虎目之中,神光灼灼,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两人身上。突然间,北剑程中和神情一震,他发觉那易旭初所使用的身法和手法,竟似他参悟未通的一种武学。这时,眼见易旭初施展出来,大有豁然贯通,恍然而悟之感,心领神会之间,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要知,这里面有许多是北剑程中和多少年苦思难解的死结,如今一旦迎刃而解,忘情之下他哪还记得回答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话。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却不甘沉默,让北剑程中和把透出的口风收回去,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在北剑程中和耳边,微运真力,轻而有力地呼了两声:“程大侠!程大侠!”字字挟着千钩。之力,击在北剑程中和心弦上,把北剑程中和硬从心灵耽醉,天人合一的悟境之,唤了回来。北剑程中和一震而醒,猛然想起目前正是该他运用机智,戳穿史威包藏祸心危害中原武林的时候,自己却只顾武功上的领悟,未免太自私了,羞愧自责之心,油然而生,当即收回神思,道:“真人可是呼唤在下?”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笑道:“贫道刚才说的话,程大侠尚未赐答哩!”北剑程中和小心谨慎地又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他们后,旋又想起背后是否有人监视,尚未查明,于是又装着有意无意地转头向后望去。他这一转头向后望去,却使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他身后正站着一位史威的党羽,那人见他回头张望,还咧开嘴向他一笑,显然,他的一言一行,都已落在那人眼中了。他不便说什么,只有暗中碰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下。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当然也发现了,他见北剑程中和如此小心谨慎,乃改用传音神功对北剑程中和道:“我们可以用传音神功交谈呀!”北剑程中和被史威点了一指,真气被阻,无法凝聚,他要能施展传音神功谈话,早就自己提出来了,何待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提醒他。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能。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也记起了史威说过北剑程中和受伤之事,歉然地“啊!”了一声,传音道:“对不起,贫道忘了你受了伤了。”另一个声音,突然暴起于北剑程中和耳边,道:“程伯伯,你什么时候受了内伤?”那正是史莒传过来的话声,敢情,史莒的功力竟高到能截听别人传音神功的谈话。北剑程中和又惊又喜,便欲转头向后望去,皇宫的声音,适时制止他道:“程伯伯,保持常态。”北剑程中和但觉有一双手掌贴在他的腰际,一股柔和之力,从那手掌中透入他的体内。他一提气,配合那手掌传过来的真力,冲向伤处。那手掌传过来的真力,看似又微又弱,却有令人不可思议的效力,只在他体内游走一周。他所受的指伤,已是霍然而愈。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并未看出有人暗助北剑程中和通经治伤,只见他忽又呆住了,不由一怔,道:“程大侠,你怎样了?”北剑程中和汕汕地一笑道:“没有什么,我是在作最后的考虑,该不该把真情告诉你?”他这话是用传音神功说的。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长眉一皱道:“程大侠,你不是说提不起真力么,怎么又能运用传音神功了?”北剑程中和自然不便实说,随口道:“我刚才试了一下,谁知竟被我勉强提起了真力,兹事体大,勿不能用传音神功说话,我只有对不起真人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程大侠不要再卖关子了吧”北剑程中和含笑道:“掌门人可还记得上次史威与史莒之战?”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那一仗,史威胜得有声有色。”北剑程中和道:“他们最初交手的情形如何,掌门人还记得不?”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想了片刻道:“最初的情势,显然史莒占尽了上风,但史威最后一击却是凌厉无匹。”北剑程中和微笑道:“史威要没有最后那一击,真人认为那次之战,胜利应该谁属?”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不加思索地道:“以贫道看法,史莒应不致落败。”北剑程中和道:“这就是了,在下内愧于心的,也就是此事。”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面现疑讶之色道:“程大侠,你……”他真不好意思直言出口,但就这“你”字一拖,也够表示他要说的什么话了。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是的,是在下和黄山四老暗中捣了鬼,助了史威一臂之力,否则,史威早就败于史莒手下了,因此,在下至今愧海难安。”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轻叹一声,安慰他道:“程大侠志在为武林防患,相助史威一臂之力,乃是顺天应人之事,何愧之有,由此更可见程大侠任劳任怨的苦心。”北剑程和惨笑道:“可是,我完全错了,我这样做,却正助长了邪魔的凶威。”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愕道:“程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北剑程中和道:“因为史莒实是在下史贤弟的骨肉,而我暗助的却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恶魔!”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愣了半天,道:“程大侠,你越说贫道越糊涂地了,史威一直在你翼护之下,你……你……莫非……有什么地方……”只差没有说他患了精神病。北剑程中和苦笑道:“在下是在他与史莒一起滴血认亲之后,才明白过来,过去在下完全受了他的骗。”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震道:“你说的可是实话?”北剑程中和斩钉截铁地道:“如有虚言,我程中和必遭天谴。”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怒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大家知道?”北剑程中和侠肝义胆,举世同赞,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既然相信了他,对他的一误再误,便不得不问个明白。北剑程中和叹声道:“在下随后就被史威监视住了,哪有机会告诉各位。”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一沉吟道:“刚才我们见了面,你为什么还推荐他出任武林盟主?”北剑程中和道:“在下全家老小都被他挟为人质,同时,他当时更暗下用掌贴在在下背心穴上,在下纵有为武林正义,牺牲全家家小的决心,但当时在下如果不支持他,个人牺牲事小,无法戳穿他的阴谋,却叫在下死也不能瞑目。”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大为感动道:“程大侠,这样一来,你那宝眷……”北剑程中和曾从史莒口风之中听出他对他的家小,已有安排,但此时为了强调他的决心,自是不便说明,率性又是一叹,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他们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更是热血汹涌道:“程大侠,你真太了不起了,现在该怎么办,贫道但凭吩咐。”北剑程中和道:“吩咐不敢,但请真人暗中说服各派掌门人,从现在起,再不可帮助史威与史莒为敌。”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这个贫道一定办到。”话声一顿,又道:“不帮助史威就算了么?要不要转而协助史莒灭此巨好大恶呢?”北剑程中和道:“这倒不必,史莒的力量消灭史威足足有余。”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怔,道:“史莒既有制史威之能,为什么早不向他下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北剑程中和就以此问过史莒,如今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又这样问他,说不定更有另人会向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提出此一问题。北剑程中和于是把史莒顾虑波及各大门派和设计张网以罗史威散布天下各地余党的立意,简要地向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说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只听得心惊肉跳,惊然冷汗涔涔而下,从心底产生了对史莒的敬佩。他望了一眼场中打得人影难分的史威和易旭初道:“那位易少侠会不会是史宫的朋友?”北剑程中和歉然道:“这个在下却是不知道。”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沉思有顷,道:“如果这易少侠是史少侠的朋友,据贫道的推判只怕史威五百招之上也胜不了他。”北剑程中和道:“掌门人何所见?”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笑道:“时间!时间!他要为史少侠争取时间,使史威抽不开身呀!”北剑程中和“哦!”了声,点头回意道:“掌门人所见甚是。”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笑起身道:“贫道也得争取时间了。”缓步离开了北剑程中和,去做他唤醒中原武林朋友的工作了。场中史威久战易旭初不下,不由又惊又急,瞥眼间又见北剑程中和与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那副神态,明明是商量着某种事情,使他意会到其中大有文章。他一连发出了好几次暗号给站在北剑程中和背后的手下,却见那手下全不加理会,起初他以为北剑程中和与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谈话不关紧要,故而他那手下之人不加制止,及见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离开北剑程中和之后,这里站站,那里谈谈,那行动可疑极了,这才预感到,事情的变化严重了。最可恨的是那北剑程中和一向言行如一,想不到这次竟会不顾一切地作出失言之事,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他恨恨地瞪了北剑程中和两眼,暗骂道:“老东西,你等着瞧吧厂又一个暗号发了出去,随见他一个手下,偷偷地溜出了大厅。史威与易旭初拚斗之际,不时分心,功势顿挫,易旭初乘机反攻,几招奇妙手法,只逼得史威险象环生,费了极大的劲力,才缓住阵脚,扳回平手。史威缓了一口气,先向四位师父发出求助信号,同时又故技重施,暗中用传音神功与易旭初展开了谈判。他突然裂嘴一笑,说道:“易兄,小弟准备把武林盟主让给你,好不好?”易旭初不假颜色,冷然道:“谁要你让!咱们手下见功夫!”“嗖!嗖!嗖!”两掌一指,连环攻击。史威挡过一轮急攻,心中之气恼莫可言状,但恼是恼,他却极力压制住了,依然带笑道:“小弟没有任何条件,只要你愿意接受,你现在就是武林盟主了”身形一晃,斜飘五步,脱出战圈。他人一脱出战场,暗中调一口真气,将全身功力,凝注于双掌,只要易旭彻心神微分,他便一举将之击毙。易旭初真没料到史威会不达目的,半途而退,一个想不通,不由愕了一愕,未能立即追扑出手。史威抓住机会,身形猛然疾射而起,以毒蛇出洞之势扑向易旭初,同时,“黄山四皓”暗中发出一股真元之力透入史威体内,形同火上加油,威势之猛,无以复加。易旭初心神微分,及至觉出情形不对时,史威双掌劲力,已是把他全身罩住,脚下接连换步,却是展不开身形,冲不出掌力劲风之外。这时,站在北剑程中和身后的史莒,由于方向位置极为不便,加以距离又远,事出意外,救援难及。全场众人,差不多同时发出一阵叹惜之声。眼看易旭初非死于史威掌下不可!蓦地,一声娇叱从易旭初身后附近暴起,道:“无耻之徒,你又用这种下流手段了!”一条人影,投入史威零风之个,抢到易旭初身前,迎着史威扑势,接下那雷霆万钩的一击。一声轰然震响,掌力一接,那飞入场中为易旭初接掌的人影,来得快,去得更快,被击得倒飞出去。史威身形一堕,双脚落实,上身也止不住摇了一摇。由此可见来人虽被震了出去,其功力显然亦极惊人。那被震出去的身影,犹在半空中尚未落下之际,站在北剑程中和身后伪装史威手下的史谷飞身过去,托住了那条身子。同时,易旭初一声暴喝,又扑向了史威。“黄山四皓”老大神色微微一变,道:“老三,快去看住北剑程中和,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妙。”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了是在片刻之间,是同时发生的。场中一乱之后,大家注意力又被史威与易旭初的再次交手,吸引住了。这时,史莒接下那显然身受重伤的身形,伸手掏出“紫府金丹”。喂服了二粒,这才用颤抖的手,拉开这人蒙在脸上的面巾,一看之下,果然是他心中猜想的“紫府神宫”少宫主韦灵珠。她一别之后,终于在此时此地又回来了。史莒低低地吁道:“珠妹,你这又何必呢!”右掌一落,贴在她背心穴上,源源不断的真力输入她的体内。韦灵珠舍身救人,乃是有备的行为,与毫无防范被人偷袭情形不同,未出手之前,她就护住了自己心脉。所以,她受的伤还远不如上次史莒所受的重。再加史莒不惜全力施为,替她疗伤,以史莒今日的功力来说,就是不用“紫府金丹”,也不难替她把伤势治好。是以,不过片刻之间,书灵珠在他怀中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秀目。她这一睁开秀目,见自己竟躺在那个随侍北剑程中和的庄丁怀内,只道自已落到了北剑程中和手中,娇躯一挺,便从史莒怀中跳了起来,同时,回手一掌,打在史莒胸口上。要知,韦灵珠并不知道史莒的种种安排,是以有此误会。幸好此时韦灵珠伤势只是暂被压住,尚未全好,力道不大,否则,这出其不意的一掌,非把史莒打伤不可。就这样也打得史莒一阵血气翻涌,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