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他们的目光,史威阴阴地一笑,道:“但愿没有打扰两位的好时光!”态度,语气,都有了令人不能忍受的转变。闪电娘娘蓝纫秋娇喝一声,道:“威儿!”史威俊面一寒,截口道:“谁是你们的威儿!”举步逼到他们面前。闪电娘娘蓝纫秋一震,道:“你……”史威桀桀冷笑道:“两位也不用再装糊涂了,小爷不相信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北剑程中和气到极处,反而显得特别沉静,哈哈一笑道:“史……不,陈少侠……”史威怒目一横,暴喝道:“住口!本少伙也不姓陈!”北剑程中和因他血液不能为陈奕云枯骨吸受,也知他不是姓陈,但他不能让史威晓得他知道得太多,只得一愕道:“对不起,老夫可能是猜错了,史少侠!”这一声史少侠,史威却默然接受了。要知,他该姓什么,这时连他自已也不知道,与其随便安一个姓,自然不如以不改不变为好,此乃人之常情。由于陈奕云的枯骨使他大为失望,从而产生了恨恼之心,难怪他要一掌把那枯骨震得粉碎了。史威寒芒闪闪的冷目,落到闪电娘娘蓝纫秋脸上“哼!哼!”地道:“我的话说过了没有?”就像是对下人说话一样。太快的转变,令人忘不了过去,认不清现在,闪电娘娘蓝纫秋就是这样,她忘了这时该向史威讨好,以争取再与儿女们见面的机会,却柳盾一竖,娇叱道:“你这是对谁说话!”史威凶眉一挑,道:“你未免太不识相了。”闪电娘娘蓝纫秋气得娇躯一阵急颤,戟指着史威,嘴唇发白:“你……你……”你了半天,竟不知如何骂下面的话。北剑程中和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背上轻轻拍了一掌,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有什么好气的。”闪电娘娘蓝纫秋这四年来,对史威可说爱护得无微不至,这种翻脸不认人的难看,竟第一个加诸她身上,真把这位一向伶牙利齿的女中丈夫一下打垮了,只见她胸腹之间不住起伏,两串珠泪沿额滚流而下。北剑程中和望了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眼,摇头叹道:“史少侠,你的话,她对我说过了,我也准备答应你,但是你未免太过份了,使人忍无可忍……”史威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道:“对不起,那是我错怪蓝女侠了,请程大侠不要放在心上。”北剑程中和既懒得和他生气,也不屑和他生气,但却以两道利刃似的精光,凝注着他道:“不过老夫有一个条件,有待史少侠考虑答应。”史威盾峰一皱道:“什么条件?”北剑程中和道:“老夫要见见内人倩如和孩子们一面。”史威笑道:“你替我办好了事,我叫你们全家大小团圆就是,何在乎现在这一面。”北剑程中和双目精光陡射道:“你道老夫替你办好事之后,还有面目与人相见么?”这是北剑程中和一向做人的态度,不由史威不相信他会自绝而死。史威怔了一怔,道:“为人一生,你又何必这样认真。”北剑程中和坚决地道:“舍此之外,老夫别无所求,你要不同意,那么你就看着办吧g”北剑程中和的性格,外和内刚,史威与他相处了四年,自是了然于心,好说话的时候什么话都好说,不好说话时,那就真是不好说话,固执到底。史威脸色变了变,道:“你这是威胁?”北剑程中和道:“也可以这样说!”回答得真老实,但却把史威真的威胁住了,到手的武林盟主,当然重于一切,他也相信北剑程中和答应了他的话,一定会做到,纵然有些别的顾虑,但这时也顾不得了,眉峰轩剔中,费了极大的劲,道:“好,我们一言为定!”北剑程中和想不到史威会这样快答应他的条件,他的原意只是以进为退,替闪电娘娘蓝纫秋开一条完成他使命的进路。史威答应了,北剑程中和自已却狐疑起来了。仔细分析起来,自己去,与闪电娘娘蓝纫秋去,各有利害,最使他难以两全的,就是见了自己的家小,可能耽搁了与史莒相见的机会。虽然他已安心一死以谢天下,但不能亲口向史莒认错,在他想来,都是死也不能瞑目的一件憾事。微一沉吟之后,他还是决定了等待史莒的到来,而放弃了与已家人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北剑程中和此念一决,忽然仰天大笑,道:“多谢你的好意,足见你并没有完全忘记我们四年来的相处之情,你真答应了我,我却无颜再和他们相见,不过在我心理上可是舒服得多了,就再多替你做点事,也心甘情愿。”说罢,转向闪电娘娘收纫秋道:“秋妹,烦你去看你们姐姐一趟吧,顺便替我把你婆婆的那幅遗容取来。”闪电娘娘蓝纫秋心领神会,道:“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北剑程对和摇头道:“无用的话,多说何益。”史威接口道:“如没有别的事,何劳夫人玉趾。小爷替你们派人取来就是。”北剑程中和剑盾一轩道:“家母遗容,岂是你们所能碰触的!”史威发作不得,讪讪一笑,道:“我是一片好心。”北剑程中和瞪目道:“你让不让她去?”史威目的未达,哪敢说个“不”字,忙道:“好!好!我陪她去一趟是了。”闪电娘娘蓝纫秋用惨兮兮的眼光,望了北剑程中和一眼,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螓首一别,举步向外走去,惨然道:“大哥我走了!”这一声“走了”,是生离,也是死别,足以令人肝肠才断。北剑程中和强自按下心中痛楚,道:“你好好去吧!”史威随着闪电娘娘蓝纫秋走到门口,忽然心中一动,停步转身,目光森森的望着北剑程中和道:“程中和,我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自讨苦吃不算,更害了你的妻室儿女。”北剑程中和忍住一肚子怒火,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老夫的东西不到手,你也别想老夫替你说半句话。”史威“嘿!嘿!”冷笑声中出了书房。北剑程中和倾耳默察乃妻与史威已经去远,不由恨恨的一顿脚,也晃身出了书房,他实在放心不下刚才那声听似李顺的惨号,要去查看一下。他认定方向,若无其事地走到后墙一角,果见地上洒有不少斑斑鲜血,但四处转了一下,却未发现更多的遗迹。他眉头一皱,付道:“但愿不是李顺才好!”一念未了,身后忽然有人干咳了一声,道:“程大侠养尊处优,庭园布设,不亚皇宫大内,老夫算是开眼了。”北剑程中和沉住气,缓缓转头望去,见是一个头戴英雄帽,身着劲服疾装的中年壮汉站在一株树下,看那汉子双目神光极为充足,显然功力极为不俗。北剑程中和觉得那人非常眼生,疑在心中,表面上还是一笑,道:“阁下面生得很?”那人双手抱拳道:“在下夏候霸,玉面尊者座下巡察使者,以后多请指教!”北剑程中和一愣,道:“玉面尊者?……”他哪里听过这个名号。夏候霸扬眉道:“尊者有命,此处禁止闲人游荡,大侠如果没有必要,最好请回房休息。”总算还说得不大难听。北剑程中和瞪眼望了夏候霸半天,一言不发,转身向书房走去。以他的身份,哪屑与这类人生气。他已是被史威派人监视住了。当然,他也不难一掌击毙此人,但击毙了他之后,谁又知道史威在暗中执伏了多少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北剑程中和所不为也。当他一踏进书房房门时,却见书房之内坐着一人,那人背对外面,看不清他的面貌,就这样也叫北剑程中和为之一震,道:“尊驾是谁?”那人突然反身站了起来,两人四目一对,北剑程中和语声打颤道:“史少侠,原来是你。”说着,但觉心头一酸,双腿一软,几乎支持不住身子,踉跄前冲了二步,扶住书案,才稳住身形。史莒垂下头道:“程伯伯……”北剑程中和朗目陡睁,精光暴张,紧紧的望着史莒,手足无措地道:“你……你叫我程伯伯?……”话出了口,还是满脸迷茫不相信的神色。史莒扶着北剑程中和坐下,道:“侄儿过去误会了伯伯的大仁大义,特来访罪。”扑地拜了下来。北剑程中和简直惊喜得呆了,既不知扶起史莒,也不知安慰史莒,但见他虎目之中,像是缺了堤防的黄河,泪水疾泻而下。史莒向北剑程中和拜了二拜,北剑程中和才一震而醒,忙扶起史莒,硬咽着道:“孩子,伯伯瞎了眼,对不起你们。”史莒却安慰他道:“不,是我们母子不该先对伯伯起疑心。”两人相对唏吁了半天,北剑程中和举目四望道:“他们呢?”史莒一怔,道:“伯伯问谁?”北剑程中和道:“你闻叔叔,钟叔叔呢?”史各道:“他们没有来!”北剑程中和摇头道:“他们可是仍恨着我?”史莒道:“不,他们不知道伯伯要见他们。”北剑程中和一愣道:“你不是李顺请你来的,他是不是有了意外。”史莒一叹道:“李顺哥受了重伤,是侄儿途中遇见他,他告诉了我程伯伯要见我之后,就人事不知了。”北剑程中和愁容满面的道:“他碍事么?”史莒道:“伯伯放心,李顺哥在诸前辈照顾之下,绝无危险。”北剑程中和吁了一口气道:“唉!他真是一个好孩子!”接着又举起迷茫的目光,道:“你……你又怎知伯伯不是存心对你们不住。”史莒直率地道:“小侄在墓室之中,默察伯伯神情有异,退出贵庄之后,便暗中派人查出了伯伯藏身之处,伯伯的静室检讨,以及史威的一切作为,小侄都知道了,加以刚才在暗中听了伯伯与秋伯母两人的谈话,侄儿能不恍然大悟。”北剑程中和摸着史莒肩头,叹道:“孩子,你能这样细心沉炼谨慎从事,更叫伯伯惭愧。”史莒道:“小侄要非家母耳提面命,严嘱小侄非把是非弄得清消楚楚,了无疑异以后。不可妄作妄为,只怕早就对伯伯有所不敬了。”北剑程中和肃然起敬道:“令堂巾帼奇英,如此表现,真愧煞天下男子汉了。”史莒从心底感到一阵快慰,笑道:“多谢伯伯夸奖!”话声一顿,很自然地转过话题道:“伯伯刚才答应史威的话,不知伯伯准备如何应付他。”北剑程中和正色道:“答应他什么?伯伯拼着一死,也要当众戳穿他为祸武林的秘密。”史莒道:“伯伯威武不屈,可敬可佩!”北剑程中和讪汕的一笑道:“伯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罪大了,岂是一死可以卸责的。”接着戚容道:“官儿,你能答应伯伯一件事么?”史莒道:“伯伯但有吩咐,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北剑程中和沉声道:“今后武林安危的担子,你要不避艰巨地负担起来。”史莒高声道:“伯伯放心,小侄当仁不让。”话声一顿,又道:“同时伯伯也不要太悲观,凭他史威那批‘七煞宫’余孽,岂能逃得出小侄的掌握,目前小侄所顾忌的只是各大门派可能会被他蛊惑,是非不明,阻碍小侄行功,如果有伯伯从中说明,小侄便可放开手对付他。”北剑程中和双目猛睁,道:“你已有了万全对策?”史莒点点头道:“小侄也可保障伯伯们的绝对安全。”北剑程中和忽然大叫一声道:“不好了!”史莒一震道:“什么事?”北剑程中和忧心炽炽地道:“伯伯一时沉不住气,已叫你秋伯母传我之命,要他们大家自绝了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