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莒眼睛快,一眼就看出那人原来是“炼谷”总管孙胜,一时疏忽未下重手,竟被他冲开了穴道。史官当机立断,向百龄老人朱如松急道:“老前蜚速率各位潜踪返回‘炼谷’,此间事有晚辈应付。”话声一落,人已飞身迎了过去。百龄老人朱如松待喝止,已是不及,他只好一叹,暗中知会大家立即撤退,而他自己因担心史官安危。留在暗中准备接应。话说史官人起空中,顺手又戴上了冒充孙胜的那副面具,一声大喝道:“是谁?快给老夫站住!”身形一掠,横身挡在孙胜身前,同时,更奋起全身功力,屈指一弹,一道指风直向孙胜“志堂穴”射去。孙胜奔行间,起先并未把史宫的喝声放在心上,凭他的身份,目前在“紫府神宫”除了和气老张人寿外,真还找不出第二个人够资格命令他的。是以,他反而大怒,骂道:“没长眼睛的东西,连老夫都……”骂声未了,他愣住了。这时他已看清史宫化了装的尊容,活脱脱的就是自己,因事出意外,他再精明也禁不住大吃一惊,一阵迷茫。就当他微一失神之际,史宫的指力,已是毫不容情地点个正着。孙胜身负“紫衣”级的功力,竟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就被史莒制住了。这对史官来说,实在有点侥幸,按理说,史官纵是天纵之才,成就之速古无前例,但要在一招之下制住“紫衣”级高手,也是不可能的事。但这时,史宫侥幸加上孙胜自己的失神,他是成功了。孙胜身形一晃,就要向后倒去。史官左手一抄,提住了孙胜的衣领,同时,早有预谋的右手向他脸上一抹,给他抹上了一层易容药物,只见孙胜顿时成了一张黑脸,而且,满面皱纹,显得又凶又丑,令人见了心中讨厌。要知,古时易容之法有二种,一种是装扮特定的容貌,因需以假乱真,故非使用精制貌似的面具不可,一种是普通的改变容貌,没有特定目的与要求,只求掩饰本来面目,只需采用简单方便的药物即可。史苔乃是有心之人,深切了解易容术的重要,所以,在百忙中,还是从幻影神龙徐不留处学会了这套本事。他要没有这种易容之能,他哪敢如此胆大行事。史宫把孙胜的容貌改了之后,心中一动,又在他脑后“脑户穴”轻轻点了一指,把孙胜正常的神经弄得失常起来。史宫刚逐一完成这些事情,他已察出附近至少有五个人围了过来。他暗笑了一声,拍醒了孙胜,装摸作样地大声喝道:“快说,你是受了谁的主使,前来本宫捣乱?”孙胜人虽回醒了,但心神被制,说厉害不厉害,说清醒不清醒,他似是知道自己又似是忘了自己,他怔了半天,费了不少劲,才呐呐地道:“老夫……老夫……孙……胜,……啊……不……我是……谁……呀……”史宫怒声道:“你再胡言乱语,莫怪老夫要对你不客气了。”右手一抬,打了孙胜一个耳光。当他第二次扬手时,但觉身后风声飒然,已经有人赶到,轻喝一声道:“孙总管,这是怎样一回事?”史宫缩手不迭,回身笑道:“张主事你来了正好,你说气不气人,这东西竟敢假冒属下,乱闯神宫,要非被属下亲手擒获,被他逃出手去,属下这黑锅岂不背定了。”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把他转过身来,给本席看看。”史宫提起孙胜摔在和气老张人寿脚前,喝道:“本宫张主事有话问你,你要实话实说。”和气老张长人寿凝目向孙胜脸上一瞧,果然不是本宫之人,长眉一挑,喝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孙胜神智错乱,但对自己的姓名还是记念最深,当下顺口答道:“老……老夫……孙胜……你难……道……不认得……我?”和气老张人寿瞧了史宫一眼,眉头一皱,向孙胜喝道:“你真是孙胜?”孙胜一愣道:“我不是……孙胜,是谁?”和气老张人寿吼声道:“本席正是要你告诉我你是谁?”孙胜讪讪道:“我……我……不……知道。”和气老张人寿一掌甩过去,又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不知道,你来干什么?”孙胜功力被制,还手无力,被打火了,也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打老夫。”和气老张人寿气得吹胡子瞪眼,顿脚道:“老夫打你?老夫就是杀了你又怎样?”举手一掌,待向孙胜劈去。史宫眉头一皱,暗忖道:“两军相对,用计行险,无可厚非,但妄害无辜,却有失忠恕之道。”念动至此,脱口道:“主事,此人杀不得!”和气老张人寿是被喝住了,但怒目相视道:“老夫杀不得他?”史官笑道:“主事自然有权杀死此人,只是此人来历不明,他如此疯疯癫癫,一死事小,如果他幕后另有主使之人,我们未能及时查出,岂不……”话声一顿,留下语尾,任由和气老张人寿自去思索。和气老张人寿何等老练之人,一想此人擅闯神宫,岂是偶然之事,确有追查到底的职责,如果自己杀了他,将来神君问起,实在无话可对,心头一凛,恨恨地骂道:“老夫今天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将来有你受的活罪!”骂声中,又踏了孙胜好几脚,稍泄心头拿气。史宫待和气老张人寿打骂过一阵,请示道:“宫中出了如此重大之事,不知主事可否缓行数日?问明白之后,再行起程。”和气老张人寿暗笑忖道:“你倒好,想把这责任推到老夫身上来了。老夫划得来么!”眉头一扬,正声道:“老夫起程日期,刚才已向神君报出,如何可以缓延……”史官截口道:“主事既决定明日起程,今晚有待准备之事尚多,而审问此人,又须耗费不少时间,这却如何是好?”和气老张人寿道:“这是你的事情了,老夫不便替你出主张。”史首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接口道:“我看只好先把他关起来再说了?”和气老张人寿道:“悉听尊便!老夫准备自己的事去了。”回身走开了。史官躬身送走和气老张人寿之后,星目四掠,只见四周的人影,也渐渐散去,轻喝道:“郑雄何在?”正自离去的人影之中,飞身掠回一人,落到史宫身前欠身道:“孙总管有何吩咐?’”史宫道:“你随本席留守宫中之事,你可知道了?”郑雄道:“属下知道了。”史言道:“好!这人交给你暂时收押,明日送走张主事之后,我们再严加审问。”郑雄提起孙胜,道了声:“遵命!”纵身消失在夜暗之中。史宫抹了一把冷汗,大摇大摆以孙胜的身份回到了“炼谷”。一宿易过,第二天一早,“紫府神宫”大殿之上,筵开十席,热闹非凡。和气老张人寿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一向与他明争暗斗的“炼谷”总管孙胜,会为他大摆送行之宴。所以,他今天的态度,倒恢复了名符其实的和气老,笑容满面地与下首相陪的史宫谈得甚是热络。酒酣耳热之后,史宫先敬了和气老张人寿一杯,笑道:“寿老,你这次远赴中原,又支援神君,有机会建立不世奇功,令人羡煞,小弟再敬你三杯,预祝你所向成功。”孙胜与和气老张人寿同是“紫衣”级高手,因职务关系,一个是统揽“神宫”大权的主事,一个仅是“神宫”之下的“炼谷”总管,格于形势,孙胜只有咽住一口气,自称属下,如今时势变了,“神宫”大权刚才已交到了孙胜手中,孙胜与和气老张人寿之间已没有了隶属关系,所谓“不怕官,只怕管”,现在和气老张人寿管不了他,他自然而然在语气间改以小弟自称。这是一般人对孙胜的看法,也是史宫敏锐观察得来的结果,他现在是孙胜,自然得忖度孙胜的心理说话。和气老张人寿高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孙胜的语气变了,其实他就是注意到了也无可奈何,只见他“哈!哈!”大笑道:“多谢美言广”咕噜!咕噜“一连三杯,都见了杯底。史苫敬过和气老张人寿,又转身高举酒杯,向全体一照,道:“各位也请接受本席预祝之诚,同干三杯。”大家一声:“多谢!”只听“咕噜!咕噜!”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痛快地干了。史营见大家都干了,忽然哈哈一笑,喝道:“郑雄!去把昨晚扰乱‘神宫’的那疯子提来!”郑雄应了声:“是!”正待转身去提人,和气老张人寿却摇手笑着止住道:“老弟,我信得过你,不必提他上来倒胃口了。”史宫笑道:“小弟昨晚已经问出了他的真情,其中确实含有极大的阴谋,难道主事不想要这分功劳么?”和气老张人寿一怔,道:“有这种事?”史首道:“主事何不当面一问?”和气老张人寿讪讪地笑道:“老夫过去真看错了你了。”史宫向郑雄一摆手道:“你可以去提人了!”郑雄一般迷惑之色,付道:“奇怪,你几时审问过那人,我怎的一点也不知道?”他实在不明白其中奥妙,摇了一摇头,奉命而去。不久,郑雄把人提到了。那人在和气老张人寿眼中,面貌形态仍然是晚上所见的那样子,但大白天看来,却有某些地方使他非常眼熟,不由暗中吃了一惊,引起了满腹狐疑。他真担心这人与他有关系,如果被孙胜当众揭开来,这个跟斗可就栽得太惨了。和气老张人寿年老成精,这时已猜想那人可能易过容了,但事到如今,他再担心也是没用了。只听史莒喝声道:“打盆水来!”一盆水送了过来,史宫取出一些药未放入盆中,又吩咐郑雄道:“替他把脸上易容药物洗掉!”郑雄依命洗净了那人脸上易容药物,把他的脸扶了起来。众人先是一怔,接着是一声:“啊……”那人不正是“炼谷”总管孙胜么?这意念在大家脑中飞转着,就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来,因为,还有着一位孙总管在座哩!和气老张人寿虽也是莫明其妙,但却暗中吁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至少,这人不是他的门下,他无需怕被牵连上了。和气老张人寿定了定神,轻咳一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史宫笑道:“主事可以直接问他了。”同时,出手解了孙胜被制住的脑户穴,也恢复了他的活动力,只仍闭位他一身功力,使他闹不起事来。孙胜神智禁制一解,无名之火暴发,不等和气老张人寿开口,已是跳了起来,戟指着和气老张人寿骂道:“好呀,张人寿,你现在是明目张胆地迫害到老夫头上来了,老夫先和你拼个死活,再到神君面前去和你论理。”话声一落,人已向和气老张人寿扑了过去。他怒火头上,竟忘了一身功力被制,如何拼得过和气老张人寿。可是更怪的事情发生了,孙胜没有与和气老张人寿拼的本钱,固然是事实,但是和气老张人寿难道也避不开孙胜那笨手笨脚的势子?他竟被孙胜扑个正着,两人连人带椅子都翻倒地上。大家简直被这怪事弄得糊里糊涂,张口瞪目,愣住了。史官一声哈哈大笑,双手一分,一手抓起一个人,向椅子上一放,抹脸恢复了本来面目,朗声道:“大家睁开眼睛看看,可还认得我史宫么!”史莒?在座之人,不一定都见过他,可是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紫府神宫”自设置“炼谷”以来,他是唯一堂堂正正过关而出,身受“紫府神君”亲送出宫的中原侠士,要不知道他的大名,岂不成了笑话。这-下,大厅中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混乱,只见出入门窗,统统被他们把守住了。首席上的四位“紫衣”级高手,也霍地推座而起,虎视眈眈地瞪着史苔。史宫神态自若地环视而笑,道:“各位最好不要擅运真力,和气老人张人寿就是各位的榜样。”大家全是一震,面面相视,疑信参半,由于他们深知和气老张人寿的功力,要不是出了问题,刚才就不会当着大家丢人,是以,一时无人敢冒险出手了。史官平静的声音,又在大厅之中飘荡起来,道:“在下听说贵宫‘百柔散’,服用之后,最是动不得真气真力,只要一妄动真力,就发药性,使全身瘫痪,永远动弹不得。”话声一顿,转头向和气老张人寿道:“张老前辈,你说是么?在下这里先谢过你的‘百柔散’了。”和气老张人寿忽然长叹一声,道:“不错,老夫已是全身瘫痪,动不得了,各位不可自误。”要知,“百柔散”之为物,如不擅提功力,引发它的药力,纵在人体之内,亦无大害,可以行动自如,生活如常,只是不能再施展武功而已。“紫府神宫”用此药来对付“炼谷”中的中原武林前辈,既可防止他们发动暴乱,又无需因此增加服侍他们的人力,确是好办法。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反而被史宫用来制住了自己的人。大家听了和气老张人寿的话,俱皆神丧气沮,颓然回座。和气老张人寿恨恨地道:“你准备把我们怎样处置?”史宫道:“各位放心,在下念在贵宫对我们中原同道,虽然心怀莫测,毕竟未做出那天人共愤,杀人灭口的心黑手辣之事,在下自然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们。”话声一顿,又转问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前辈,为了大家好,在下有一件事请教,希望老前辈以诚相对。”和气老张人寿道:“什么事?你说吧!”史宫道:“希望老前辈能将中原同道们所立的‘悔过书’,还给我们。”和气老张人寿愁眉苦脸地一阵作难道:“老夫无法应命!”史宫剑眉一扬道:“老前辈不愿合作,难道认为晚辈没有别的手段可使了么?”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不知存放何处,你叫老夫如何交得出来?”史官道:“此话可是当真?”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说的是实话,别人知不知道,老夫就不敢说了。”史宫星目闪电般向大家脸上一扫,道:“有哪位知道说了出来,在下必有以报。”厅中之人,全是一脸茫然之色,不似有人知道。史宫又道:“是不是你们神君自己带走了?”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认为神君没有带走的理由。”史官道:“老前辈可是说那‘悔过书’仍在宫中?”和气老张人寿道:“也可以这样说。”史宫剑眉一轩道:“好!既然问不出来,在下就只有把贵宫连同‘悔过书’付之一炬了!”举步向大厅之外走去。同时,招呼大家道:“各位请离开此厅,以免遭受损伤。”说罢率先出了大厅,回头只见大家都跟着走了出来,仍然无人出面相告,似是真的都不知道那“悔过书”存放之处。史宫双眉一皱,忖道:“他们似是真的不知道,那‘悔过书’到底藏到哪里去了,也罢,我再拿言语逼一逼他们。”回身又对大家道:“各位想一想,你们如果知道不说,逼得在下烧了贵宫,对你们来说,不但算不得忠义之事,反有不明厉害断送祖业之罪,你们神君将来也饶不了你们。”“你不要逼他们了,他们实在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