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姑娘一跟瞧见李顺,柳眉一扬,道:“二拐子,人贵识趣和通权达变,你在这里和施少使罗嗦什么?”李顺在一切事实了然于胸之后,已能心平气和,他向玉燕姑娘一笑,道:“玉燕姑娘,你先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来麻烦施公子的。”玉燕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史莒。史莒对着她的目光,一笑道:“李管事是本公子请他来的。”王燕姑娘脸色稍霁道:“公子对他还有什么吩咐?”史莒道:“没有了。”王燕姑娘转向李顺道:“你还要我请么?”李顺呵腰退步道:“是!是!公子放心,小的这就替你办事去。”三步两脚逃之夭夭了。玉燕姑娘瞧着李顺的背影,一撇嘴道:“公子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办吩咐婢子就是,最好少招惹这小子。”史莒道:“姑娘放心,谅他在我手中变不出什么花样来。”玉燕道:“公子既是应邀而来,请以小姐之事为重,能不动声色最好,这样才不致被人注意,出奇得手。”史莒笑道:“姑娘怎样一下子变得小心了。”王燕站娘轻轻一叹,道:“现在我们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的了。”史莒剑眉一轩,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利的迹象?”王燕黛眉深锁地道:“我们小姐自己有了麻烦。”史莒道:“谁敢招惹你们小姐?”王燕姑娘忽然掩饰地一笑道:“当然没有人敢招惹她,是她自己在找自己的麻烦哩!”话声甫落,忽然扭头向门口厉喝道:“你又跑回来做什么?”门外走进来的李顺苦笑道:“玉燕姑娘你不能怪我……”门外一声朗笑接着道:“施公子侠驾光临,小弟茫然不知,有失迎近,不恭之至,特来请罪,尚望准予入见。”话声震得门面一阵颤动。玉燕姑娘与李顺都觉得压力大得出奇,耳鼓刺病,难以忍受,一当时,两人头上都见了汗水。“’来人显然有意在卖弄功力,暗含示威。玉燕姑娘瞪了李顺一眼,咬牙道:“二拐子你等着瞧吧!”来人就在外面,情势上己不容李顺分辩,他向史莒摇头一叹,道:“外面史公子来看公子了!”史莒向他点头一笑,表示了他对他的信心坚定不移,人却移步向门口迎去。史莒移步之间,便决定了对付史威的态度,他在卑躬曲膝与倔傲粗暴之间,采取了后者作为掩饰。因为,卑躬屈膝之事,在他说来虽是从权表演性质,亦不屑为之,何况卑躬曲膝的阴影之下,虽易讨人寻欢,但也令人多疑,尤其面对这位大阴谋家颇有弄巧成拙之虑。只有倔傲粗暴,不但可以说明他不得闪电娘娘欢心的理由,而且,更可使人把他误认为缺少头脑的人,而疏忽了对他的注意。史莒脚步踏得重重的,迎着史威上下一打量,怒气冲冲地道:“迎接本公子!哼!少说那些漂亮话了,你们先想一想,把我安顿在这里,算是什么,大公子,你是高枝头上的凤凰,小乌鸦不敢高攀,你请回吧!”横身挡在门口,竟不让史威进屋。史威一征,脸上神色连变,忽然哈哈大笑道:“施兄,你可是对令姨有了误会?”史莒翘着鼻子道:“难道老子只有资格住在这里?”史威笑嘻嘻地道:“’天’字号宾馆,乃是接待各大门派与前辈英雄之处,令姨把你接待在此,自无轻视之意。”史莒粗声道:“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史威一愣,接着‘啊!“了一声道:”兄台敢情是认为令姨未把你当作亲戚看待,接入内院?“史莒道:“难道不该?”史威脸上笑容更盛地道:“内院地方太小,你要体谅她的困难。”史莒哼声道:“我和你有什么不同,你只是我姨父盟弟的儿子,我也是我姨妈的内戚,身份一点不低于你,你可以大权在握,我却连内院都不能进去,天下哪有这个理!谁不知道,她根本就看不起我这穷亲戚。”史威见史莒横蛮不可理喻,暗忖道:“这家伙少受教育,言语粗鲁,这种亲戚也实在是丢人,怪不得蓝纫秋不愿堂堂正正地接待他。”当时疑念尽去,哈哈朗笑道:“兄台说得是,在下就去告知令姨,请她把兄台请到内院去住可好?”史莒赌气道:“我人穷志不短,她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哩!要不是我父亲再三吩咐多多忍耐,我不指着她鼻子骂她一个狗血喷头才怪,现在再来请我,只怕已经请不动了。“史威呵腰道:“台端不要生气,台端不要生气,小弟就此告辞,替你把令姨请来,向你陪礼道歉!”言罢扭头就走。李顺晃身追上史威道:“公子,你真要去请二夫人?”他真有点担心。史威哈哈笑道:“你不怕挨骂,你去请吧!”他何等聪明,怎会去找这种麻烦与没趣。李顺一怔,道:“公子不去告与夫人知道?”史威拍拍李顺肩头道:“夫人并不以那位施公子为荣,有些事情你要学会察情观势,才不致招人讨嫌。”史威在“梵净山庄”对上对下无不和颜悦色,令人可敬可亲,这种亲切的小手法像魔术一样,确为他争取到了不少朋友。李顺原也被他那一拍,拍得心中大为舒畅,但听到了他那言论之后,又不由心中一凉,觉得他和史莒比起来毕竟不同,给人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李顺皱了一下眉头,道:“这种客人叫小的如何接待是好?”史威道:“顺着他的性子,他要什么给什么,这是对付这种人的唯一法宝。”李顺连声诺诺,谢过史威的指教,跑回史莒屋中。这时,玉燕姑娘正在愁眉苦脸,急得不得了,连声责怪史莒不是发了神经,就是有意捣蛋,埋怨不已。李顺这一跑回来,便成了她泄忿的对象,只听她一声娇叱:“好小子,姑娘今天就收拾了你,看你找谁申冤去!”话声未落,人已猛的向李顺扑至。她真是恨死了李顺,掌上提足了十成真力。李顺惊讶道:“姑娘有话好说,这不能怪我!”话声中,晃身急让,却是不敢还手。真看不出这王燕姑娘手下竟比李顺高出不少,一闪便到了李顺面前,一声轻笑,道:“不能怪你,那该怪我们瞎了眼睛。”玉手一挥,已是印上了李顺的“背心穴”上,只见她银牙一咬,玉掌一登,发出了小天星掌力。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燕但觉玉腕一麻,掌力一泄,李顺已是冲前三尺,丝毫没有尚着。王燕柳眉一扬,晃身进步,左掌在举,要不杀了李顺,不但这口气咽不下去,而这误事的责任,她也无法向四小姐交待。所以,她狠心非下杀手不可。她掌力发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嘭!”的一声,掌力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动也未动。反而是她被一股柔和弹力,震得倒退了五步。她摇头定睛望去,这才看清那人原来竟是施公子。她急得跺着莲足道:“你这人真是不知轻重,看起来倒蛮有英雄气概,却原来还比不上我们妇人女子有决断,这种人你救他做什么?”史莒笑道:“我不能眼看着你妄杀无辜。”玉燕气得花容变色道:“无辜!你难道没有看史公子就是他叫来的!”史莒道:“李管事陪史公子一同而来,不能说就是他叫史威公子来的。”玉燕道:“那也不见得不是他叫来的。”史莒道:“所以,我们最好先问问他。”玉燕碍于史官横身在她与李顺之间,要不听史莒的话也不可能,再者,经此一阻,那股无名之火,也消了不少,她心是软了,外表看来还是凶霸霸的,怒冲冲的,朝指着李顺叱道:“听到了没有,有话就快说。”李顺惊魂甫定,苦笑道:“我是路上遇见史威公子的,史威公子叫我回来,我能不回来么?”玉燕道:“他怎知施公子到来的事?不是你说的才有鬼!”李顺道:“史威公子如何知道施公子到来的事,我不得而知,但他问了我一些话,我却据实对他说了。”玉燕道:“他问了你一些什么话?”李顺道:“他问我施公子是谁请进来的?我告诉他是四小姐发的请帖,他又问施公子和四小姐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他施公子是夫人的姨侄。”玉燕大惊道:“夫人的姨侄?你简直在信口开河,莫名其炒。”史莒笑道:“玉燕姑娘,信口开河的倒不是李管事,而是本人。’玉燕瞪目道:”你怎可以这样胡说,这话传到夫人耳中还了得。“史莒道:“刚才钟总管来过了,你又不在,我不这样搪塞他,怎能把他打发走?”玉燕急得团团转道:“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钟总管知道了,还不等于全庄都知道了,怪不得史威公子找来了。”言罢,柳腰一拧,又“呸!”了一声,晃身急向门外奔去。史莒移步阻住她道:“王燕姑娘去哪里?”玉燕怒道:“哪里去?不找四小姐想办法,你活得了?”李顺横插一句道:“你要不找四小姐还好,这一找麻烦便多了!”玉燕姑娘横目道:“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谁要你多嘴?”李顺道:“我说的原是实话。王燕道:“你除了知道卖友求荣外知道什么?”李顺道:“王燕姑娘,你也不想想,我刚才陪史威公子来此之后,能不怕你们疑心我?我还跑回来找死不成!”玉燕原也是冰雪般聪明的姑娘,一听李倾的话不无理由,只是恼羞成怒,拉不下脸来,“哼!”声道:“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李顺轻轻一叹,道:“玉燕姑娘,我和你都是一起在‘梵净山庄’长大的,谁不知道四小姐的脾气,何况,此事还是夫人背后主持的,我真能不知轻重么?我难道看不出这件事闹开了,原就没有什么大了不起,就是庄主也不能说夫人不对,所以我也不愿把自己的失职宣扬开来,自讨没趣。”一顿,缓了一缓,吸了一口气,接道:“所以,史威公子叫我回来,我就提心吊胆,想不到史公子见到施公子之后,知道了施公子是夫人的姨侄,便也一笑了之,不想再提起此事了。”玉燕姑娘惊喜道:“真的?”李顺道:“自然是真的,我因自己不放心,问他是不是要禀明夫人,他还教我识趣不要多事哩!”玉燕道:“你回来可是想把此事告诉我?”李顺道:“姑娘圣明,以后还望姑娘在四小姐面前美言两句,我也不记恨你刚才差一点要了我的命的事了。”玉燕姑娘白了他一眼道:“你敢怪我,谁叫你鬼鬼祟祟的……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李顺望了史莒一眼,向他们两人一拱手,告退而去。玉燕姑娘等李顺走出之后,轻声道:“施公子,你看这李顺的话可不可靠?”史莒道:“不可靠你又能怎样?”玉燕道:“自然是把他杀了。”史莒摇头道:“杀了他,反倒坐实了我们别有用心了,其实你也未免太紧张,如今我们尚未动手,一切无凭无据,就算被他们发现我来历不明,有四小姐出来打一个圆场,还不什么事都没有了,难道庄主真能立我什么大罪不成?”玉燕姑娘道:“可是四小姐的图谋不也落了空了?”史莒道:“四小姐反正是游戏性质,又何必太认真。”王燕姑娘黛眉深锁道:“现在不再仅是游戏性质了。”史莒一怔道:“不是明明说好了的么,我们只给史威公子一个难看!”玉燕道:“现在情形变了,我们非把史威那小子逼出‘梵净庄’不可了。”史莒道:“就为了刚才的事?”玉燕道:“另外的原因。”史莒道:“什么原因?”玉燕摇头道:“这个我不能说。”史莒道:“我希望你们能待我以诚。”玉燕道:“我实在不能说。”史莒微怒道:“对不起,你们的忙我也不能帮了"玉燕顿脚道:”你敢半途缩脚!“史莒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你们不相信我,可怪不得我。”“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程四小姐程雅珍带着莺姑娘急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