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剑程中和一见西令罗骥也赶来了,大喜之下,顺手将“银鳞夺魄刀”刀鞘交给了史莒,转身迎向西令罗骥笑道:“老哥哥;辛苦!辛苦!请坐!请上坐!”史莒刀鞘到手,暗中吁了一口大气,趁着他们应答之机,飞快褪下“银鳞夺魄刀”现有刀鞘,把原有刀鞘套上。西令罗骥一眼看到史莒手中的“银鳞夺魄刀”,双目一直,抛开北剑程中和,大步走过来,指着史莒道:“你……”史莒心虚之下,反应奇速,未待西令罗骥把话说明,便反手握住刀把,神情紧张地张目,道:“老前辈,你……?”他以为西令罗骥看出他的破绽。西令罗骥伸手向“银鳞夺陇刀”抓来,道:“这是不是史烈的‘银鳞夺魄刀’?”这时,铁胆金钩闻一凡也轻喝道:“非儿,这是西令罗骥大伯,你难道不认识了么?”其实,无须铁胆金钩闻一凡出声提醒,史莒一听出西令罗骥的目标是刀而并非认出他的本来面目,已是大大地放了心,神情一弛,改为双手托刀,向西令罗骥,恭声道:“日前老伯伯莅临敝庄,小侄适巧因事外出,未克聆训,十年不见,非儿真是几乎不识得老伯伯了。”话声微微一顿,接道:“不错,这正是史伯伯的‘银鳞夺魄刀’,请老伯伯过目。”西令罗骥接过“银鳞夺魄刀”,双目在史宫脸上一凝,道:“呵,你就是闻非之,非儿么?”史莒躬身道:“不是么?老伯伯也不识得小侄了。”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西令罗骥哈哈一笑,道:“老了!老了!看可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们是真的老了!”言罢,目光落回手中的“银鳞夺魄刀”上,瞧了一瞧。一按卡簧,只见银光一闪,“银鳞夺魄刀”已是脱鞘而出,举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圈,接着,摇头吁声一叹,道:“程老弟,老夫真佩服你手眼通天,竟把这失踪了十五年的‘银鳞夺魄刀’也找了回来。”说话间,反手插刀入鞘,送还史莒手中。北剑程中和扬后笑道:“罗老哥,小弟不敢掠美,这全是闻兄之功。”西令罗骥一怔,迷惘的目光。转到了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停了半天,摇着头,以耐人寻昧的语气,道:“闻老弟,你真使老哥哥我莫测高深了。”西令罗骥是唯一知道铁胆金钩闻一凡如今已与“梵净山庄”站在敌对立场之人,他也因自己听了彩虹女许萍的一番中说,摇动了对北剑程中和接回来的这位假夫人的信心,故才打消了暗害史莒之心,准备在暗中查证,弄清楚谁是谁非之后,再谋求补救之策。他离开“闻庄”后,直到今天才赶到“梵净山庄”来,正是为了侦察青衫剑客张文波金镖银梭陈登云被害的内情而耽搁了行程。如今,他做梦也想不到铁胆金钩闻一凡变得这样快,一下子就又倒向北剑程中和这边来了。因为这柄“银鳞夺魄刀”乃是南刀史烈威震天下的成名兵刃,隐隐含有道统承继的重大意义,非比等闲之物,可以随使送人。他若非承认了北剑程中和的选择没错,纵有别的图谋,也不致少将这柄“银鳞夺魄刀”送来讨好。换句话来说,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定是进一步发现了那何妈的虚伪。这些念头,在西令罗骥脑中如电掠过,他能不对这位铁胆金钩闻一凡的作为,大感惊讶么?铁胆金钩闻一凡自西令罗骥一现身,头皮就发了麻,虽然,他与彩虹女许萍曾以言语扣着他,不得泄漏在“梵净山庄”所知之事,同时,也相信得过他的为人,不会食言,可是他不能不担心他在无心之中,言语上有所失误。果然,现在这句话便听得他铁胆金钩闻一凡心惊肉跳,怔了一怔,才收摄起惶惊之心,陪着笑脸,道:“老哥哥,小弟原是错了,你难道不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迫不得已,铁胆金钩闻一凡只将就现实,干脆自己先认错。江湖人物,讲究的响当当,互相尊重,这一来你西令罗骥还好意思不给我留面子么?西令罗骥果然哈哈一笑,道:“好!好!这倒省得老夫两边不是人地去无中生有了。”接着,又一叹道:“可是,我却有点对不起程老弟了!”铁胆金钩闻一凡浓眉一皱,又担起了悬心……北剑程中和听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这时,总算有了接口的机会,道:“老哥哥,什么事,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西令罗骥道:“你忘了你要我到‘闻庄’去的目的了?”北剑程中和道:“老哥哥,敢情有了更好的办法?”西令罗骥油讪地一笑,道:“我哪有更好的办法,只是一时狠不起心肠,下不了那孩子的手罢了。”由于铁胆金钩闻一凡已表明不再与北剑程中和敌对,所以他也不再对他有所避忌,而胆敢直言了。史莒听了这话,立即明白他曾要下手之人,乃是自己,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噤,向北剑程中和投以愤怒的一瞥。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眉一蹙,道:“老哥哥,你可是把我当外人看了?”心中暗哼:好呀,你到“闻庄”去,原来果有图谋!西令罗骥歉疚地一笑,道:“当时,因为,因为……不便向你明言,所以……所以……”他真表现了江湖人物的气节,到了口边的话,终又忍住,没有泄漏在“闻庄”所见所闻之事。北剑程中和微感奇怪道:“老哥,你难道没将把我们的计划告诉间兄?”他以诚待人,根本就没打算瞒着铁胆金钩闻一凡行事,倒觉得西令罗骥的过分小心,有些多余。西令罗骥为了对彩虹女许萍守信,只得圆谎道:“我自己都改变了心意,哪还有对闻老弟说明的必要。”北剑程中和见铁胆金钩闻一凡一脸不愉快的神色,哈哈一笑道:“我想还是说开来的好!”西令罗骥干笑一声,道:“悉听尊便!”北剑程中和于是把“梵净山庄”对何妈身份的看法,以及当日如何定计,请西令罗骥下手对付史莒的事,统统告诉了铁胆金为闻一凡。只听得铁胆金钩闻一凡全身冷汗直冒,暗中连呼“幸运!幸运!”不已,当他掠目向史莒望去时,只见他双目之中怒芒灼灼,已到了不可抑制的关头。铁胆金钩闻一凡暗凛之下,忙干咳了一声,道:“非儿,还好,我们总算没有贻误武林大事!”史莒一震,惊忖道:“我这样沉不住气,真要贻误大事了。”当下心气一平,点了点头,算是领悟于心。西令罗骥道:“闻老弟,你现在把他们母子怎么样了?”铁胆金钩闻一凡既已知己知彼,成竹在胸地道:“小弟也发现了他们许多可疑之处,可却没有程大哥你这般心胸,早把他们关起来了,只等程大哥示下。”北剑程中和摇头一叹,道:“闻兄,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手段对付他们才好。”以他成名的大侠的身份,他能对一个恶迹未彰之人,断然辣手相加么!闪电娘娘蓝纫秋忍不住了,插嘴道:“既知人算不如天算,提虎容易放虎难,事通如此,便该知道我们不能再存妇人之仁了。”她还是主张采取激烈手段,她与假彩虹女许萍感情深厚,倒是全心全意为她们母子着想。玉美人白倩如过去原没预闻何妈母子之事,她对何妈母子印象极好,见闪电娘娘蓝纫秋言词激烈,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柳眉微微一蹩,笑道:“明天就是弟妹华诞吉庆之日,这些煞风景的话,过几天再讨论好不好!我看闻伯伯远道而来,也该饿了,秋妹!吩咐摆酒吧!”她一片仁心,准备先缓和下激烈的空气,将来再作进一步的化解。西令罗骥笑道:“还是白弟妹想得周到,我真是又渴又饿了。”闪电娘娘蓝纫秋妙目一还,道:“老哥哥,你跑了一趟,一事无成好意思嚷食嚷喝么?”西令罗骥一缩脖子,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夫只好到外面倚老卖老去了。”闪身逃了开去。铁胆金钩闻一凡一笑,向三位嫂夫人拱手为礼,道:“许多老朋友都在等与小弟见面,小弟暂且告退。”也带着史莒告辞出来,心事重重地与许多老朋友会了半天,回到北剑程中和替他“父子”准备的宾馆时,已是将近一更左右了。回到宾馆,遣开侍奉小童,铁胆金钩间坐到门边,为史莒权充守护之神。史莒迫不及待退下“银鳞夺魄刀”刀鞘,用一根准备好了的竹片,从刀鞘之内拨出了一张污迹斑斑的纸片。纸片只是单单的一张纸片!似乎与乃母所说不尽相符,这哪里像是三招‘三才刀法’的武功秘籍?史莒的呼吸急促起来了,三把两把的打开那张纸片,双目一直,在那张纸片上定住了,接着便见他眼泪直流地挂满了双颊。久久,才听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铁胆金钩闻一凡闻声猛回头,道:“怎样了?”他听出史莒的叹声中,交织着悲凄与失望的成份,不由为之气馁了。史莒道:“刀鞘之内,不是爸的‘三才刀法’,只是他老人家的一封遗书。”铁胆金钩闻一凡走到史莒的身边,接过纸片,只见上面写着:“萍妹:别后道心之事,接连而来,不及回家一探吾妹六甲待产之,又将进入梵净山,一探七煞神君老巢,由于此魔阴狠恶毒,实非易与之辈,故此行凶吉祸福,殊难逆料,正懊悔一时失策,未曾早将‘三才刀法’留存妹处,恐将与人俱亡之际,忽途中遇一前辈异人,为慎重计,已将该刀法秘籍托为代管,异日必当自行送返也,匆此留告,以备万一,烈”未注年月日,但从文中,可看出是前往“梵净山”途中所书。铁胆金钩闻一凡默默无言久之,才深长一叹,道:“大哥生平行事,一向率性无虑,这一小心,反倒阴差阳错,生出麻烦,唉!孩子!”话声一扬,接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挺起胸膛来干吧!”史莒朗眉一舒,扬臂道:“英雄造时势,小侄还不是自暴自弃之人!”一挺胸,星目精光灼灼,好一副豪气凌云,气壮山河的气慨。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贤侄……”“哼!老夫几乎被你们瞒过了!”一声冷笑,接着闪进一条人影。铁胆金钩闻一凡闻声住口,先晃身守住前口,才冷然瞧着来人道:“姓罗的,你这般鬼鬼祟祟,不怕有失身份么?”已没有了“老哥哥”的称呼,显然,已决心不再敷衍客气了。同时,史莒也暗提劲力,左手一挥,闪电般向罗骥前胸百去,虽在此时,口中不忘招呼道:“事非得已,晚辈只有得罪名前罪了。”人家既不承认他的身份,所以他也不便称对方为伯父了。西令罗骥何等人物,既无行无息掩来,偷听他们的谈话,自然早已有戒备,身子一侧,避开前胸要害,右手一甩,反向史莒左手扣来,同时,点足飘身而退。史莒左手一沉,骄指如朝,又指向西令罗骥丹田大穴。西令罗骥万未料到史莒手脚如此快速,虽有一肚子话要说,急切间却被逼得手忙脚乱,好容易一连退了三步,才缓过一口气来,轻声喝道:“住手!你们难道真要惊动所有的人么?”史莒出手的目的,原想乘他措手不及防的情形之下,以猛烈的攻势,三招两式,把他制住了再说。这时既未能达到目的,也甚是担心惊动旁人,闻声收手,飘退一步,虎视耽耽地轻声道:“请老前辈勿要逼人太甚!”言下之意,为了自保,将不顾任何后果。西令罗骥定了一定神,缓缓说道:“老夫实因满腹疑怀,才特地找来与你们恳切一谈,你们尽可放心,不论我们谈话结果如何,只要你们不闹事,老夫都绝不向北剑程中和提起半言只字,任由你们自由离开‘梵净山庄’。”史莒心中暗道:此老为人不恶,他在“闻庄”已对我手下留情,未加暗算,由此可知他虽末完全相信我们的话,至少也受了不少影响,应该不会有多大恶意,目下也只有与他一谈了。转念及此,歉然一笑道:“晚辈年幼无知,冒犯虎驾,千祈海涵勿罪。”西令罗骥摇头代笑道:“窃听别人隐私,原招江湖大忌,这怪不得你们,老夫不会放在心上。”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老夫要声明一句,老夫此来,原是准备明访,并非有意存心?”铁胆金钩闻一凡人在门口,接话道:“小弟相信老哥哥的话,就此一并告状。”拱手一揖,但人却仍在门口,寸步未离。刚才一时疏忽,还好来的是西令罗骥,现在当然不能再大意了。史莒道:“老前辈来了很久?”西令罗骥道:“不久,老夫只听出你们原非父子关系。”史莒道:“老前辈可想知道晚辈到底是谁?”西令罗骥道:“老夫以诚相见,少侠如能赏脸自是最好不过”史莒转向铁胆金钩闻一凡,叫了一声。“闻叔叔…”铁胆金钩闻一凡略一沉吟道:“罗老哥哥侠骨义胆,我们不用瞒他了。”西令罗骥敞声一笑,道:“闻老弟,凭你这句话,老哥哥我也必助你们安全离开‘梵净山庄’!”铁胆金钩闻一凡遥遥一揖,道:“小弟先向老哥哥致谢了!”史莒伸手揭下脸上人皮面具,道:“老前辈仁义齐天,晚羞愧极了。”躬身一礼,拜了下去。西令罗骥一悟,朝指史莒失惊地道:“你!史莒!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