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奇、金玲、绮玉三人,走出了杭州城。茫然,每个人都是茫然……他们走在莫长莺飞的荒郊,眼睛中间,一片空洞。突然前面,树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长衫儒巾,面白如玉,眸子中间,闪烁一着一道紫色光芒,来到近前突然停下身来,一言不发的望着面有泪痕的绮玉。绮玉惊觉的抬头望了那人一眼,突的芳躯一震,连忙低头别顾……那人静静站着,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见绮玉低头别颐,突然轻笑一声,走了上来……冯奇眉毛一扬,呵呵笑了两声,迎上前去,双手一拱道:“我是冯奇,这位侠客有何请教之处!”长衫人停顿一下,并不理会冯奇,兀自向绮玉姑娘打着招呼,那挑眉眯眼的模样有如市井无赖,绮玉姑娘一拧腰躲到金玲身后。冯奇呵呵笑道:“侠客看不起冯奇也罢,却不能调戏良家妇女!”长衫人有闻又似无闻,微笑着朝绮玉道:“绮玉姑娘,那位小兄弟去那儿啦!”绮玉不答,长衫人,飘身,迅速神奇的握住她一双臂膀,道:“来!来!来!让我好好的招待你!”绮玉欲挥不脱,面容一片丹晕,金玲清叱一声,扬手一掌击去,长衫人竟不闪避,“拍”的一声,白玉似的面上浮现淡淡的手印,仍铸笑容道:“姑娘无故打我,还个公道来!”一把握住金玲手臂,向前一扯,金玲立足不稳,一个跄踉几乎冲道他的胸脯,冯奇浓眉一轩,倏然一掌砌下,掌做爪形,竟以“金龙深爪”的招式攻敌。长衫人微微一笑,迅疾拧身,顺将绮玉,金玲身躯,带到他适前立足的方位,冯奇掌影夹着一阵浑雄的劲风袭下,两位姑娘暗吃一惊,闭上眼睛,不敢再视,冯奇悬崖勒马,大喝一声收加手掌,气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何不爽快说出来,以朋友武技,用女人做护身牌,不觉羞惭吗!”“哈哈……在下非友非敌,如果你一定要比个上下,在下不会让你失望!”话未说完,倏忽松开姑娘手臂,掌走偏锋,两掌夹着凌厉威力,一阵疾风似击来,冯奇大怒,嘿的一声,运掌迎上,两掌才一交接,冯奇就觉重力压身,急忙退开三步,长衫人哈哈一笑,重又报住两位姑娘的手臂。冯奇气道:“朋友是何居心,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主人的家眷,不怕我主人生气……。”“那小伙子吗?”长衫人轻描淡写的道:“你紧张什么,那小伙子与我颇有交情,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看,那小伙子不正向这边走来……”冯奇回头凝望,长衫人大喝一声:“你上当了!”双手一使力,身子猛长,带起绮玉,金玲俩姑娘的身躯,飞速得的逸去,像一阵飘风,冯奇又惊又怒,提气赶去,不防树林里飘送一股阴风,刮面而过,随之气劲大减,一跤跌到地上。在密林里头,大步踱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冷眼睨了冯奇一眼,淡淡地说道:“且慢追人,先接我一掌再说。”掌风过处,飞沙走石,冯奇疾带运气,但已不及,登时被他凶猛绝伦的掌风飘进密林离草之中,人已到将昏晕过去。白发老人右耳已失,但他神情显露的痛苦,并不止失耳而已,重重的叹了一声,自语道:“……大哥做事没有分寸,迟早会落得不幸的后果!”冯奇隐约听进,但却不知“大哥”是何许人也。长衫人一路飞纵,一盏茶时候过去,经过一片荒僻的坟墓突然停顿下来,那闪耀着淡淡紫光的眼睛,也露出邪恶的神色凝望着绮玉的脸上。金玲暗使了个眼色,绮玉会意,却因穴道被制,不能动弹,面上不由上忧容。半晌,长衫人指着金玲,问道绮玉:“这姑娘跟小兄弟没有关系吧!”绮玉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她是越飞大哥的妻子!”长衫人一怔,问道:“你呢,你是他什么人?”绮玉脸色一红,心念一转,道:“我……也是他的妻子!”长衫人面色上忽现怒色:“你们都以骗我……”“不信去问越飞大哥好啦!-”“不”他突然大叫道:“你俩其中一位,一定要顺从我……”绮玉急道:“越大哥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我不管,他要恨就让他去恨!”又道:“你们都骗我,难道他有一个妻子还嫌不够吗?你们俩人其中一位,我一定要……”眼中邪恶之光大生,绮玉、金玲两人芳心暗自一颤。绮玉心念连转,想起一策,忙道:“喂,只要你放过她,我就拜你为师?”“拜我为师?”“是的,我父仇未报,自己武功已不行,只有借重你了……”“我的武功很好?”“你是我生平有见的武功最高的奇人!”长衫人面上闪过一片喜色,犹释道:“你可知,要学我的武功,必须须从我一切?”“知道,只要你放过她?”金玲听出她要以自己的幸福牺牲,去换取自己的终生幸福,心中十分感激,不依的道:“不!妹妹,应由我拜他为师,替越大哥报仇!”长衫人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俩人菊兰并生,同样美丽,心中暗忖:俩人这中任何一人都行,反正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逐不再多言,静待分晓。绮玉是使眼色道:“姊姊,不要为我担忧,只要越大哥仇恨能报,这点牺牲又算什么,看,那边有人来了,快去问明方向,找冯前辈吧!”金玲会意,但有点放心不下绮玉:“妹妹,你不会有……”“姊姊走吧,与其俩人落难,不如一人牺牲了,学成武功为越大哥……”她泪水荧荧,话不成语。金玲芳心一恸,道:“好,妹妹自个保重,姊姊等着你的消息!”身子刚刚站起来,但也不支跌倒,原来他忘记自己穴道受制,绮玉嘟着小嘴道:“喂,我们已经决定了,快解了他的穴道……”长衫人含笑应允,手掌轻挥,“拍”的一声脆响,金玲已行动自如,含泪说道:“妹妹小心,我去后立刻通告冯老前辈探望你!”说到“探望你”三字,她暗使眼色,绮玉知道她的意思,强笑道:“姊姊放心,我会努力去学武功的!”金玲整了整衣裳,朝来人走去,行至半途忽“咦”的一声,和人张目望去,但见人长发披肩,衣襟烂陋,容颜块恶不堪,身体十分臃肿,天生残足缺手,背上前着一个巨型包袱,心中奥一凛,蓦见金玲飞奔上前,大喊道:“救人……救人……”长衫人心中有气,闭住绮玉穴道,追赶过去。□□□这人听见呼专用,身体一顿,瞪着迟钝的眼睛左右顾盼,却不走前一步,金玲心中一急,提高嗓音再喊,这时长衫人已掠至身旁,怒喝一声,出掌攻击,金玲极力躲避,一面惊慌的向来人招手。这残缺的人一见有向他招手,连忙莫名其妙的跑了过来。一雯间金玲已呈败象,长衫人出手毒辣,招招不离金玲要害,他像似狠下心肠,硬要夺取金玲的生命。来人走到近处,然而金玲却在生死关头了。长衫人心中忽闪过一丝奇想:“你把这家伙当做救命之人,一定把希望寄托他身上,我一定要毁灭你的希望,然后杀你!”一念至此,不攻金玲,反袭来者。来人一怔,忽低吼一声,放下包袱。低吼之声,十分愤怒,就像经常遇到这种厌恶不平的事情一样。长衫人一掌击在他肩膀上,只略为晃了晃我,随立站得稳如山岳。长衫人心中暗吃一惊,手脚却不闲着,倏忽双掌一并,翻掌吐劲,喉头并作狮子吼声。他心有数,此人能够接他一掌而只晃了晃,必有一身超绝的武功。这人连受莫名其妙的攻击,脾气也自发作,大吼一声,人如轻燕,穿梭凌厉掌风之中,蓦的一掌按在长衫人手臂上。长衫人手臂麻木,大吃一惊,连纵出三丈余外,才敢站定身形。这神奇、奥妙、狠辣的一击,深深印到他的心上,百世难忘。定了定神,喝道:“你真想跟我作对?”此言一出,他已有点后悔,这句话岂不将他心中的畏惧表露出来了吗?可是,这残缺的人闻似未闻,气咻咻地追过来。长衫人大吼一声,暗一咬牙,圈起千点掌花,罩了过去。残缺怪人宽大袍袖微微一拂,一股清香,飘鼻而入,长衫人万钧力道突一泄而出,全身软瘫无力,脑中闪过个记忆,脸色大变:“道家罡气……喂,怪人你从南海来的!”怪人一言不发,迎面又是一拂,长衫人胆散,退出四、五丈外,拔脚做便逃,露出空前未有的紧张状态,狼狈异常。金玲急喊道:“喂!快追他,我的妹妹被他掳去!”残缺怪人望她一望,正想追赶,忽见她一步一步走进包袱,人了慌张起来,低吼一声,不攻长衫人,反朝她击来。金玲粉靥一白,惊道:“喂!我不是敌人啊!”一股清香飘过,柔绵大力纷香而来,金玲抵抗不住,顿被送去三丈多远。他关心绮玉,没由更急。“喂!我不你的敌人啊,快去拦住他……他跑了……啊……都是你害的……我绮玉妹妹若有三长两短……我不饶你……”她忧急交加,纵了过去,两掌槌着残缺怪人的胸脯。残缺怪人莫名所以低吼一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开。金玲见长衫人挟着绮玉,飞快的逸去,芳心突然恨起他来,恨他见死不救,粉手紧握,“碰”“碰”的击着怪人的胸脯。怪人嘴唇一裂,心想给她一掌,忽见她美丽的脸上泪水荧荧,滴滴滑落面颊,凄楚可怜,不禁怔怔望着她。金玲打了一会,不见反应,芳心也是一惊,暗忖:“难道他是铁铸的,不怕人打……”想起长衫人与他过招的情形,那武功绝高的长衫人竟抵不住他一掌半爪,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忙抚着他被自己打过的地方,问道:“喂,你还痛吗?收我做徒弟好吗?”残缺怪人目光怔怔望着她,像似根本听不懂他话,疑迟一会,兀自拾起巨大包袱,背到背上,一声不响的走了。金玲追了过去,才一抬目,便见残缺怪人目中蕴藏着两道泪水,神情至为凄凉,心中一动,道:“喂!你究竟答应不答应?”残人不答,姑娘心中一急,不觉又流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残人嘴唇一动,忽仰天凝望朵朵白云,竟似不忍见她流泪。金玲绝顶聪颖,心想他一定是一个石屋脆弱的奇人,故操着凄凉的声音,哀求道:“收留我好么,只有你传我功夫,我才有报仇的希望,收我做徒弟……收我吧……你愿意见我伤心?……”残人低吼一声,目光充满寻问的意色望着她,金玲疑想道:“他难道不是中原的人听不懂中原的言语!”遂把自己要求他收自己为徒弟的意思,用手指比划出来,残人低头沉思,深深的考虑起来,半响他抚着头,表示自己羁泊天涯,人如浮萍,不能多添个累赘。金金十分失望,轻叹一声,想起丧命雁荡山的越飞大哥忠厚多情,却尸骨无存,又不觉泪水洒洒,湿遍胸衣。残人呆呆看她,神色黯然——金玲哭得梨花带雨,她知道残人是个人,为了越飞大哥瞑目九天,只有委屈自己,伪装一下了。残人迟钝的眸子转为一周,突低下头来,喉咙间低低哼了一声。金玲知道他感情承受不住了,心中暗喜,索性取出一把银光璨然的匕首,抓住自己的胸脯说道:“你再不答应,我也不想活下去了。”残人似知道他的意思,粗浓眉毛皱得更深,嘴唇轻轻颤动,显示他心情十分沉重,金玲牙齿一咬,手中加上一份劲力,锋利的匕首尖端冒出一丝鲜血,她痛得呻吟起来,残人怔了怔神,突然发狂的叫了一声,抢过匕首,扬手掷得远远的,又掏出一方手绢,替金玲拭去鲜血触目的血迹。金玲凄然问道:“你答应了吗?”残人低吼连声,一面努力和点着自己的头。金玲大喜,得意的微笑下下。然而,这微笑里都蕴含着无比的辛酸与空洞。残人想了一会,浓眉一挑,忽的伸出一臂,抓住金玲肩头的“天门”、“巨骨”、“肩井”、“臂膈”要穴,左臂微控已孥往手臂上的“下帘”“沈溜”“偏历”“阳溪”四穴,金玲蓦感一条手臂形中断去似的一阵麻木楚,大吃一惊主,欲挥无力,人已气急得脸色发白。残人动作迅速,指尖微点,历遍所有空道,金玲才感手臂一楹,正想运力挥脱,又觉手掌一紧,力道大减速。五指尖端的“合谷”“三间”“二间”“商阳”诸穴痛楚难当,不禁呻吟起来。残人怜惜的望她一眼,低吼一地质局,那捏住四穴的手有关当局劲道何止增加一倍,金玲大叫一声,猛感丹田被一股逆流冲撞着,又痛又酸,又痒又麻,心中暗叫完了!“不好,此人心怀异端,竟欲毁我一生武功!”一霎间,残人由焦黄变成晕红,豆大流汗泪不住滑落,容颜愈显得恐怖十分,金玲不敢再视,掉过头来,暗流绝望眼泪。转念一想:“越大哥已死,我又何必活下去,增加许多痛苦的回忆。”她神志晃忽,虽在痛苦之中,仍浮上凄然苦笑。越飞英挺秀逸的影子冉冉从西方飞了过来,优美的嘴唇绽开迷人的笑容,金玲呆住了……不是么,越大哥正向他微笑哩。忽地,迎面又飞来一个残脚缺腿的怪物,一掌推开越飞大哥,向她暧昧的笑着,她揉了揉眼睛,那丑陋的恶魔转发已飞到眼前,她不禁惊慌的喊道:“走!走!滚远一点,还我越哥哥来,带我越哥哥来……”恶魔不走,附身坐上抓起形容憔悴的越大哥,向山谷抛去,并猥亵的招着手,嘻笑道:“来!来!越飞死了,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金玲心裂胆散,血液贲张,狂喊道:“不,你是恶鬼,我要越大哥……还我越大哥来……”恶麻一晃而折,她凄凉的笑喊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迫着凄凄阴笑,蟋蟀虫泣,她突然感到这个世界竟是这样的昏暗无情。为什么呢……越大哥死了……她扑向山谷,纵身跳落,接着沉,沉,沉……轰然大响,她一个身子炸成千万肉块,满天飞舞,激荡……。她大喊一声,蓦听“呀”的一声,接着扑的一声,人影一晃身边已硬生生躺着一个人。啊,一场噩恶的梦……她揉了揉眼睛,眼前景像大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阴雾世界,竟变成风高气朗和煦当空爽朗世界,她思想立刻从极远的地方拉了回来。频顾眼前,那鬼恶的残人,不知什么时候,一动不动的卧在地上,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金玲十分迷惘的是忖首,那活生生的残人,在自己——场噩梦过后,怎变得如此脆弱:“他有一身神乎其神的武功啊!”可见,眼前的残人,除了眉毛轻策的颤动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甚至他的眼珠子本是人们极灵活的,但是,此刻竟也是滞停在眼眶里,那集中的视线,一动不动笔直的到天空正中的一团白云。“有人暗算她吗?”金玲不安的瞬着四周,那空荡荡的荒迹,似乎连一只觅食的鸟兽都没有。“自己不会是又在作梦吧!”她极度怀疑自己此刻并非脚踏实地的真正生活在不是虚幻的生活里,更令她怀疑的是她此刻感到自己内力的充沛已非往昔可比,回忆适才的一幕如梦似幻的遭遇,她若有所悟!“他并不是存心害我的,可是助长我的功力,用他自身的精修的内功,贯注在我的体内,以至使他元气大伤……”想至此,她又有点惭愧,懊悔自己不该在心里在痛斥残人。“他元气大伤,须要灵药补助,才不会减灭自己的功力!”金玲很感激他的施予,但摸了摸衣袋,想起自己并没有培气养身的灵药,秀眉又是-皱。“不知他身上有否?”她已微微有点紧张,手臂全身搜索,触及那巨大的的包袱,只觉软绵绵一片,但又不似衣裳食物之类,好奇心一起,匆匆解开包袱,包袱大开,首先映进眼帘的是一缕乌黑红腻的头发,他不禁大吃一惊,不敢再看。“死人……”暗地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迅速将包袱捆起来,这才长吐一口气。残人喉间鸣了一声,双手微动,已有转醒的状态。金玲不敢惊动他,兀自呆在一旁寻思,不知这残缺怪人背着一个死人的尸体到处游走是什么动机。半晌,残人一坐而起,焦黄的脸上闪过一片生机,望着金玲裂唇一笑,金玲心中虽感激他,但想起包袱内装着的死人尸体,他这一笑,不由潜浮了些恐怖的意味。残人左右望了几眼,将巨大包袱取过身,瞪着寻问也似的眼睛指着包袱向金玲低吼一声。金玲假装知他的意思,忙装出一付坦然笑容,摇了摇头。残人长吐一口气,放心的站了起来,示意赶路,金玲低头跟随,心中反疑泛起,却不敢寻问。这一种秘密,他知道这种秘密跟残人有极大的关系。日落归山,人倦鸟息,这夜月沉星隐,阴霾满天,两人息在一座破落地荒郊庙里,但见蛛网盘结,石缺墙塌,地上尘土经常未曾有人打扫,厚达寸余,迎着凄凄夜风,松涛声响,但见昧网盘结,石缺墙塌,地上尘土经常未曾有人打扫,厚达寸余,迎着凄凄夜风,松涛声响令人不寒而栗。金玲反来覆去,始终静不下心来,那巨大包袱放在他的跟旁,越使她恐怖莫名,悄悄移了开去,这才微感放心。残人酣然沉睡,呼呼鼻息,宛如雷鸣,金玲如惊弓之鸟,左张右顾,触目鬼影幢幢,杯弓蛇影。三更过后,人体的倦乏,使他睡意渐逍,猛地打了个盹儿,便昏昏睡去。远方一声凄厉的鸟啼声传过来,金玲迷迷朦朦的睁开眼睛,正要爬起身来,蓦见火光一闪,便打消了起身的念头。微睁眼睛,偷偷望去,那残人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正燃了半根蜡烛,仔细擦着一柄银芒四射的宝剑。宝剑越擦越亮,残人的容颜也越得意。金玲却认为他得意的神色的当中,邪味甚浓,不知是敏感或是直觉,逼令他暗暗忖道:“他想杀我吗,否则夜半爬起来擦剑是何用意,可是,他杀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啊!他的武功,自己岂是望尘莫及……”心中一定,继而一想:“他包袱里不正装着一个死人的尸体,这人的遭遇难道跟我一样……”越想越惊,身体更加不敢乱动,深怕一个不巧被残人发现,自己死期就更加接近了。残人擦了一会,从身上取出一个黑色小瓶,拔开瓶塞,用旧布塞了进去,然后再用那块沾满黄色水迹的水迹的旧布,擦着剑身。一个奇迹出现——那剑身上经过这一帕含有黄色水渍的旧布擦过之后,那璨斓的银光便突然暗淡下来,不一会,残人擦过剑身两面,那我四射的锋利宝剑,竟变成一双毫无光泽,像一双竹剑似的长剑,即无光华,又不出色,谁见了相信都不会动心。残人得意的点点头,忽向金玲望来,淡淡烛光下,他那对迟钝的眼睛竟像一道电光似的划过山川大地。金玲心中一跳,忙闭上眼睛,忽一掌击来。掌风瞍然,金玲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还好他明知一死难免,索性不理不睬。“原来是诈术!”金玲暗喘一口气,但又为他的谨慎态度惑了。她意味,立刻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出现,于是,半睁着眼,偷空儿望去,身子仍然一动不动,装成昏睡已深的样子。残人喃喃自语了一会,慢慢解开那巨大的包袱。金玲心在跳动,他想:那具尸死人尸体立刻就要出现了,不知此人属男,女,仰昌老幼僧侣一类人物。包袱大开——一缕黑发露了出来,残人并不立刻动作,先举起双手,仰空一阵呼啸,呼啸之声凄凉至极,有如嫠妇悲泣,巫峡猜啼,不忍卒听。这是一段伤心事的陈迹啊——金玲听不懂他的话,却在他呼啸声中,听出太多的悲哀情调。忽地一声细碎的声息传来,残人蓦地扭过头来。金玲的目光几首与他一致地停留在一个地方,那东半面庙房塌墙的地方,正有一对青碧的眼睛,一瞬不瞬,向这边凝望——残人低吼一声,扬声一剑掷去,那双毫无光泽的长剑,迅如奔雷,一闪而没,甚至连金玲眼睛都不来不及眨一下之时,一声凄厉的鸣声已自飘送过来,残人掠了过去,一会儿,金玲他见一手掩住一把剑与一只丧了命的山猫,大步走来,心中不知是惊奇抑是佩服。“他武功似不在越大哥之下,将来自己为越大哥报仇时,还须借重此人!”暗地打好念头,残人已原位坐下,把山猫尸体随意一放,兀自伸手进袋,小心翼翼搬出一个女人的身体出来。这女人的脸孔才一出现金玲眼底,立刻引起心底一阵赞叹。烛光下,只见他眉如春山,颊似温玉,一张小巧玲珑的樱唇,合一个清新挺直的鼻梁,是那么清俗绝尘,鹅蛋形的靥,仍有诗样美丽的韵味,可惜她眼睛是闭着的,否则再配上那一双秋水似的美眸,直不知要风靡多少世上的男子,金玲闭起眼睛,回忆着自己有生以来所见过的少女,但没有一人能及得上她的美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那清丽的超凡的风韵。再看残人,豆大的泪珠从他那双神光奕奕的眼睛里流出,他的神情是激动而痛心,悲伤而凄凉。“这两人是多配啊!”残人的丑陋与这少女的美丽,成为美与丑的之间,强烈的比照。但是,他源源似的泪水,却使他感到他丑陋的面容,已不在是先前那么丑陋了,若说眼泪是代表人的“人性”,此刻残人不正有他真挚忠厚的人性。残人放声痛苦,鬼号似的哭声,震撼山岳,破陋塌坍的荒庙里面,金玲觉得地都微微地在震动,半响,残人一收戚容,一手伸入布袋中,摸出许多东西来:有手绢、粉盒、胭脂、画眉之笔……接着,他以熟练的技艺替少女化装起来。经过淡淡化装修饰过后的少女,更显得出奇的美丽,脸上那一层微呈菜色的颜色经过脂粉的涂染,有如两朵丹晕,涌上面颊,那“病态之美”的缺点一失,人也美得如天仙化人一般。残人十分激动,呆看了一会,竟慢慢俯下身去,用他那温热的嘴唇,轻轻吻在少女美丽的脸颊上。金玲暗一皱眉,不知怎地,突觉残人不配吻她。残人轻吻了一下,又想来一下时,俯下的头颈突然停滞下来,残人那付丑恶的面庞,不知何时换成一个绝美的仪表。修眉朗目,两眉横飞入须,鼻若悬胆,若不是他残脚缺足,天生一付臃肿身材,敢情一表人材,一介浊世俗佳公子。金玲发现他的秘密,更不敢出声了。残人吻遍少女每一处美丽的地方后,才收整脸色,小心翼翼的扎起包袱,金玲心想怪不得她每次走近包袱,他都呈出惊慌的神色,原来这里头装着他一个私心爱慕的情人。“可惜她死了,否则以她的美容,必使平静的武林,掀起一场动乱!”起码想闭目休息,忽听残人喝了一声:“坐起来!”一口标准的汉语,金玲大吃一惊,疾忖:“原来他听不懂我的话是骗人的。”又是一声极其冰冷的喝道:“听不懂吗,坐起来!”金玲听出这话纯粹为自己所发的,心中大恐,想不到自己行藏已经败露了,为了争取一丝儿希望,她故意打了个哈欠,缓缓坐了起来,张着惺松的眼问道:“是你叫我吗?”残人冷哼一声:“你还想隐瞒吗?”“隐瞒什么?”残人冷冰的道:“刚才谅你也看够了!”金玲大惊失色,心想原来你已知道我在偷看了,为什么还要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心中由惊生恨,暗想:“你到真会愚弄人,叫我白白耽心一夜,原来都是骗人的!”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冲进胸怀,胆量不由一壮,不悦的哼一声,道:“看够了又怎样,要杀便杀,姑娘才不怕你呢!”残人一怔,道:“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看见这件秘密!”“我不晓得?”金玲小嘴一嘟,暗想:“要赌气就赌到底,看你又怎么对付我!”“你须要知道吗?”“哼,我才不稀罕呢?”“我想你心里是急切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的!”残人语气已温和了不少。“不见得,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何关系,别自往脸上贴金!”“小妮子脾气太倔强了!”残人一把抓住金玲,正色道:“老实说,你很像她,我才让你看,换了别人,怕不早就死了!”金玲挥不脱掌握,急得脸色通红:“放心!”“嘿,我未来的妻子,不能对我无礼!”“你说什么?”“你是她的附身,我娶你为妻,就等于跟她重温旧梦一样。”“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