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昌义朝幽冥殿主梅素若指了一指,大笑不已,道:“她啊!那位幽冥殿主梅姑娘。”话犹未毕,梅素若身子一幌,扑了过来,狞声喝道:“你找死!”手起掌落,霍然一掌,朝蔡昌义背心拍了下去。梅素若的身法如同鬼魅,捷若闪电,咫尺之地,眨眼已到,她那晶莹如玉的手掌,早已蓄满了真力,这一掌如果击实,蔡昌义即令不死,也将重伤不起了。蔡昌义话至中途,突闻叱喝之声,心头方自一惊,劲厉的掌风,已经袭到了背后,事起仓卒,避无可避,急忙扑地一滚,滚出了一丈以外。梅素若一击未中,身形再起,随后追了过去,玉臂横扫,又是一掌挥去。华云龙骇然大震,峻声叫道:“梅姑娘手下留情!”人随身起,当横截去,左臂一抡,一招“困兽之斗”,急急迎向梅素若的掌势。掌风相接,发出一声裂帛似的轻响,人影乍合又分,双双坠落地面。蔡昌义手掌轻按地面,一弹而起,退出了三步。梅素若玉脸凝霜,美眸之中,煞气大盛,冷声喝道:“留什么情?你们都得死。”喝声之中,但闻“呛”的一声脆响,她那右掌之中,已自多了一柄薄如蝉翼,银光耀眼的软剑了。那是一种名叫“剑丸”的利器,宽可盈寸,剑身四尺有宽,两面开刀,锋利至极,乃是上好的缅铁合以钢母所铸成,不用时卷缩如球,臧在一层收张自如的钢皮之中,只有拳头一半大小,使用时轻按机钮,锋利的软剑,便可一弹而出,那收藏剑身的钢皮,也就同时变成了吞口与剑柄,堪称方便已极。这种软剑,武林中并不多见,一则因为制造不易,再者,这种软剑比缅铁软剑更难使用,用剑的人设若内力不足,招式不熟,或是对方的身手强过自己甚多,那便时时都有还剑自伤之虑,那就防不胜防了。此刻,梅素若手执软剑,未见她如何运功,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已自挺立如笔,可见其内力之纯厚,华云龙乍见之下,不觉凛然一惊,蔡昌义站起身来,本有满腔怒火,此刻一见,也不敢贸然出手了。只见梅素若玉腕一振,剑尖前指,再度狞声道:“你不亮剑,本姑娘一样杀你,莫要后悔了?”这时,华云龙已经隐隐觉得,眼前这位冷若冰霜的绝色美女,也与常人一样蕴藏着丰盛的感情,蔡昌义所说她在吃醋,似乎不无道理,不然,当不致于突然转变啊。他性子挑达,不愿仔细深究,此刻被梅素若的气势一逼,男性的尊严陡然抬头,于是他挺执短剑,振腕一颤,短剑发出一阵“嗡嗡”之声,然后晒然道:“梅姑娘,你太骄妄了,我不杀你,但我定要打你一顿屁股,杀杀你的骄气。”梅素若气得脸色发白,银牙猛挫,一声闷哼,振腕就是一剑。华云龙刚要举剑去格,忽一条黑影疾闪而至,峻声喝道:“且慢!”黑影是九阴教主。这时的九阴教主双目带煞,气势峻厉,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好似气恼已极,华云龙蓦闻喝阻之声,下意识后退一步,那梅素若急忙收回软剑,往一旁闪开侍立。九阴教主目光如电,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忽然阴声道:“若儿,这位华小侠很英俊么?”梅素若美目眨动,讶然道:“干么啊?若儿作错事了么?”九阴教主目光一棱,峻声喝道:“回答我,快!他英不英俊?”梅素若不期而然的朝华云龙瞥了一眼,道:“不……英俊……”九阴教主厉声道:“不准多想,不准模棱两可。肯定的回答,快!”梅素若忽然亢声道:“他英不英俊,与若儿无关啊,你老人家为何……”九阴教主鬼头钢杖一顿,截口喝道:“不许问,立刻回答。”梅素若先是一怔,继而嘶声道:“英俊!英俊!英……”九阴教主似乎满意了。她长长呼了口气,绽开一丝笑容,轻轻点头道:“嗯!投有骗我,骗我,我倒是白耽心了!”她这般喜怒无常,又是逼间无关紧要的事,华云龙满头雾水,不觉瞧得呆了。梅素若同样不解乃师之意,黛眉轻蹙,道:“若儿为何要骗您?您老人家又为若儿耽什么心啊?”九阴教主将头一抬,笑道:“过去的事不必问了,你只要谨记为师的告诫就行。”梅素若点一点头,恭顺的道:“是!若儿记得,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人,愈俊逸愈坏。”她又恢复原先的冷漠了,讲话的声音冷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九阴教主听了更为满意,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至此,华云龙总算明白了。原来梅索若冷漠之态,并非天生如此,而是从小的教养塑成的。因之,耀徽缘系篮的暗晴忖道:“多么可怕的教养啊!这女子丽质天生,年纪不大,本该是活泼天真,纯朴无邪的姑娘,却被那九教主塑成了失去灵魂的玉观音,难怪她的思想如此偏激,难怪她要杀我了。”殊不知他的想法也错了,人的言行,固然与教养有关,但教养不能磨灭人性,梅素若所以突兴杀机,原与她那冷漠的外型无关,他不该触伤梅索若的自尊,不该讲“姑娘虽美矣,尚不足令在下动心。”往后的表现,又似乎与那玄衣少女关系极深,玄衣少女不比梅素若美,这叫梅素若如何忍受呢?须知“人好好色”,乃是男女相通的本性,此外,天下美艳的少女,十之八九都很自负,华云龙风神朗爽,貌赛潘安,人品之佳,冠绝群伦,梅素若纵然在偏激乖张的教养中长大,纵然冷若冰霜,乍然相见,那“人好好色”的天性抬起头来,芳心之中,早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出言触伤梅素若的自尊,加上梅素若所受的教养,那何异得到了事实证明—一愈俊逸的男人愈坏。这样一来梅索着也就突兴杀机了!这一点,华云龙想不到,九阴教主却有所觉,因之地声色俱厉的逼问梅素若,直到梅素若亢声嘶喊,说出真实的感觉,恢复冷漠的神态,始才满意的放下心来。场中一片默想,只听九阴教主志得意满的笑声。畅笑声中,九阴教主缓步向前,嘉许的抚一抚梅素若的削肩,柔声说道:“若儿,你恨他么?”梅素若冷冷的道:“我不知道,但我讨厌他。”九阴教主点,一点头,道:“嗯!若儿乖,为师本可让你杀了他,但我留下他有用,你去将他擒下吧。”梅索若应一声“是”,唰的一声收起软剑,冷峻沉稳的朝华云龙面前逼了过去。九阴教主身子一转,望着她的背影,得意的笑了一笑,接道:“小心啊,华家的武功非比等闲,莫要砸了为师的招牌。”只见蔡昌义猛然扑来,嘶声叫道:“好啊!砸了你的招牌,看你这老妖怪又能怎样?”劈空一掌,霍然朝梅素若当胸挥去。这一掌劲风激荡,快如电掣,威猛凌厉,兼而有之,气势骇人已极,话声未落,呼啸有声的掌风真力,已自排山倒海一股,袭到了梅素若的胸前。梅素若果真厉害,身形微侧,顿时避过了这一掌,冷哼声中,右手一探,抓向蔡昌义的脉门左手骈指如刀,砍向他的肘弯,右腿翘处,迳踢“丹田”要穴,一招三式,轻灵飘忽之中,兼具狠辣锋锐之气,的是诡异威猛至极。华云龙本极沉稳,此刻一见,心中不觉一凛。蔡昌义的武功与性格颇为相似,走的是刚猛威棱的路子,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自勇往直前,毫不胆顾。只见他掌式一沉,身子猛然一转,一个肘锤,撞向梅素若的命门,紧接着左手前探,攫向他的肩井,变招换式,俱是进逼的架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九阴教主脱口叫道:“好强横的手法,你是何人门下?”蔡昌义冷然喝道:“自己的门下。”话声中,身形电掣,拳掌翻飞,一口气攻出了三拳七掌。他的意思,是讲“家传的武功”,由于性子急燥,又在强攻之中,顺口应对,倒成了不耐答应的气派。九阴教主冷声一哼,倏然扬声道:“申堂主,你来接下这位小哥。”那边一位身材短小,蓄有山羊胡子的老者应声而出,高声喝道:“老夫申省三,你接老夫几招。”身子一闪,切入了格斗之中,举掌下劈,击向蔡昌义的左胸。梅素若飘然而退,沉声说道:“摘下他,我要活口。”话落旋身,纤手朝华云龙戟指,冷然接道:“姓华的,教主有令,姑娘不杀你了,你进招。”华云龙晒然道:“我讲过要打你的屁股……”话犹未毕,玄衣少女扑了过来,道:“华公子,你走!他们人多,斗狠不利。”梅素若勃然大怒,峻声喝道:“葛堂主,擒下这女子。”峻喝声中,身形一幌,捷如狸猫一般,闪过了玄衣少女,直向华云龙扑去。同一时间,一位身形高大,脑门微秃的老者飘然而至,挡住了玄衣少女的去路,薛娘一见,唯恐主人有失,急急跃了过来,嘶声叫道:“混蛋,咱们与姓华的没有瓜葛,快让路,咱们要走。”这薛娘对主愚忠,她不愿与华云龙交往,更不愿她的主人与九阴教的人动手,但因性子悍然,话犹未落,右掌陡挥,已自朝葛堂主胸前推了过去。姓葛的堂主名叫葛天都,乃是九阴教上代教主座前的旧属,眼下掌理司理堂,两代重臣,其武功造诣之深,自然不同凡响。只见他错步旋身,高大的身子滴溜溜一转,转到薛娘级背后,手起掌落,猛然击向她的“灵台”要穴,沉声喝道:“你找死。”玄衣少女大吃一惊,身形猛扑,嘶声叫道:“薛娘当心!”单掌一扬,竟朝葛天都的掌势迎去,企图接下这一掌。“砰!”的一声轻响,两掌相接,玄衣少女身子一挫,一连退出八步,始才拿桩站稳,葛天都身形急幌,掌风被她拉歪,薛娘闻声知警,仆地一窜,窜出寻丈,避过了一掌之危。这乃是瞬息间事,华云龙甫与梅素若交上手,玄衣少女已是显然不敌了。他心头大震,奋起神勇,一掌逼退梅索若。抖手掷出短剑,急声叫道:“姑娘接剑。”只听嗤的一声锐啸,一溜银光电射而去,恰好葛天都身形幌动,二次扑向玄衣少女,那短剑的去路正对葛天都的背心,葛天都耳听锐啸,骇然仆下身去,短剑掠过他的头顶,再奔玄衣少女前胸。玄衣少女眼看短剑劲风震耳,其疾如电,来势未衰,不敢去接,只得横跨一步,避了开去,让那短剑落在地上。薛娘抓起短剑,急急扑来,峻声喝道:“姑娘快走!我挡老鬼一阵。”霍然一剑,猛向葛天都刺了过去。只听梅素若厉声吼道:“杀了她!杀了那女子!”她好似恼怒巳极,目中冷焰大炽,玉堂翻飞,指风锐确,掌指并施。袭击华云龙周身请大要穴,逼得华云龙连展效种绝学,仍旧挡不住她的攻势,落在下风。高手过招,讲究气定神稳,心志贯一,等华云龙瞥见玄衣少女遇险,不是那葛天都的敌手,因而掷还短剑,好让她用兵器之利与之抗衡,殊不知这一疏神,顿失先机,一时之间,竟无力扳回劣势了。那梅素若年纪虽然不大,一身武功,却有不凡的造诣。她此刻玉脸含霜,黛眉拢煞,好似已经忘了九阴教主要擒活口的叮咛,白衣展动,倏然在左,忽而在右,举手投足,都是要命的招式,看来令人惊心动魄。华云龙虽居劣势,并不慌乱,他父亲在艰困中脱颖而出,凭的就是沉稳与坚定,平日教诲子女,也是以稳坚为第一,因之华云龙虽然挑达,影响所及,那镇静稳坚的工夫却也超人一等,此刻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时片刻,梅素若想要将他伤在掌下,却也不能。他二人你来我往,指掌纷飞,劲风呼啸,不觉斗了二十几合,虽有优劣之分,仍是一个无分胜负的局面。华云龙暗暗忖道:“什么道理啊,九阴教主明明要擒活口,她为何又起杀机了?既起杀机,何不干脆用剑?”一只纤小莹洁的玉掌倏然探到胸前,逼得他急忙收起疑念,身形一矮,举手上撩,五指如钩。朝那玉掌的脉门扣去。梅素若碎步一错,避开了他的“金龙探爪”,掌式倏沉,砍向他的肩井,左手骈指如戟,猛然朝他的“腹结穴”戳了过去。“腹结穴”乃人身血气相交之处,若被点实,血气分崩离散,顿时就有性命之危,这一指来势如电,劲气急袭,华云龙心头猛震,急忙身子一转,避了开去。忽听蔡昌义厉声叫道:“申老鬼,要杀要剐,蔡某人绝不皱眉,你这般消遣蔡某,蔡某可要骂你了。”只听那引荐堂堂主申省三阴声笑道:“教主有命,令老夫接少友几招,老夫奉命行事,身不由主,你要骂就骂,老夫可是不敢杀你。”原来蔡昌义性子急燥,接上手就是一轮强攻,他那刚猛凌厉的武功固然了得,但却耗力甚巨,他年事尚轻,内力极为有限,数十招过后,便自威力大减了。申省三身为一堂之主,武功自然了得,他年老成精,阅历丰富,又是个阴险多诈的性子,接上手先是游斗,一味消耗蔡昌义的内力,如今他东摸一把,西捣一拳,看来极像作弄人,实际是俟机下手,那是因为蔡昌义悍不畏死,武功也有独到之处,得手非易之敌,但蔡昌义内力难继,心浮气燥,却自脸红耳赤,咆哮如雷,沉不住气了。华云龙骇然注目,大声叫道:“沉着,昌义兄,慢慢的打。”梅素若如影附形,扑了过来,冷声喝道:“你顾自己吧!”霍然一掌,朝他顶门拍击下去。她下手狠毒,取泰山压顶之势。华云龙骇然旁顾之下,闻声警觉,已嫌梢迟,猛然回顾,那晶莹如玉的纤纤玉掌含劲未吐,已临顶门不足盈尺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九阴教主峻声喝道:“我要活口!”喝声亦怒亦成,梅素若凛然一惊,掌式顿了一顿,华云龙藉此一顿之机,猛一蹬足,退开八尺,避过了一掌之危。这华云龙的是与常人不同,常人处此危难的局面,刚刚是过了一掌之危,纵然不胆颤心惊,定必是怒发如狂,而他却能强自镇静,虎目电扫,先看清两处战场的景况,然后气凝丹田,沉声喝道:“住手!”这声沉喝凝气而发,恍如间雷乍鸣,震得人血气翻腾。耳鼓刺痛,蔡昌义落在下风,不去说它,那边薛娘主仆双战葛天都。也是个有败无胜之局,但众人蓦闻喝声,同样的心神俱震,顿时如响斯应,歇下手来。九阴教主神色一变,暗暗忖道:“这小子修为之高,不下当年华天虹,我倒不能太大意了!”她心中在想,口中问道:“怎么?你有话讲?”华云龙未予置理,迳向脸目狰狞的薛娘挥一挥手,道:“请陪你家姑娘先走。”薛娘微微一怔,顿了一下,突然亢声道:“你凭什么指使我?”华云龙道:“此间事原与你们无关,你们无须介入其中。”他的用意很明显,那是决心一战,欲将无关之人支走了。讵料玄衣少女断然道:“不行!要走大家走。”华云龙道:“姑娘放心,在下讲过就算,令尊的事,在下决不袖手,此间事了,我自会找寻姑娘共谋一叙。”薛娘哑声道:“讲得好听,你若死了呢?”玄衣少女脸色一寒,叱道:“胡说,什么事你都要插嘴,站在一边去。”薛娘亢声道:“我讲真话啊,他若被九阴教主杀死,咱们岂不落空?”这中间的关系微妙得很。玄衣少女无疑对华云龙深具好感,但也耽心乃父的命运,因之心系两端,讲起话来,模棱两可,薛娘对主愚忠,既念老主人的安危,又怕小主人坠入情网,因之处处撇清,时时作难刺损华云龙,立场极为坚定。华云龙倒是心无杂念,只当薛娘所言是真,玄衣少女之所以助他,所以关心他的安危,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因之他淡然微笑,挥一挥手道:“走啦!走啦!在下自保有余。也误不了事。”可是,有心人却又不同,只见梅素若抿了抿嘴,冷冷的哼了一声,久未开口的萧仇,此刻也自阴阴一笑,扬声道:“走么?怕不那么简单。”华云龙移目而视,微笑道:“萧兄竟是九阴教的属下,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萧仇因阮红玉之事,对华云龙仇恨至深,闻言顾左右而言他,道:“哼!阁下拈花惹草,惹上萧某的师妹……”话声倏然中断,只见他朝九阴教主躬身作礼,道:“属下请命!”九阴教主惑然道:“你要与华小侠动手较量么?”萧仇恭声道:“属下请命留下那女子。””华云龙突然峻声道:“这算什么?”萧仇将头一抬,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阁下夺人之所爱,萧某杀你心爱之人,也叫你尝尝其中的滋味。”华云龙啼笑皆非,但却忍住怒气上涌,他也懒得解释,冷冷一哼,道:“很好!阁下有种,何不与华某放手一搏?”梅素若冷然接口道:“你是我的,噜苏什么?动手啦。”纤手一扬,一股凌厉的掌风陡然涌去。华云龙身子一侧,避过了掌风,峻声喝道:“且慢!”话声一顿,威棱的目光,突然朝九阴教主望去,接道:“我声明在先,任何人若要留难薛娘主仆,教主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忽听玄衣少女亢声道:“任何人也别想叫我离去,不然……嗯……”原来薛娘不声不响,一指点中了她的麻穴,将她挟在胁下,双足一蹬,身子一闪,已朝山下奔去。萧仇脚下一动,就待去追,九阴教主适时扬声道:“回来!让他们走。”萧仇不敢违命,只得刹住身子,狠狠的瞪了华云龙一眼。华云龙恍如未见,转脸又朝蔡昌义道:“昌义兄,你也请走。”蔡昌义浓眉猛轩,瞪眼道:“怎样?你当我贪生怕死?”华云龙微微一笑,道:“非也,九阴教主要握小弟,姑且不论目的何在,小弟岂能束手就缚?小弟要放手大干一场。”蔡昌义抡臂一挥,大声喝道:“干啊!纵然身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华云龙道:“昌义兄的豪气令人钦佩,不过……”蔡昌义嘶声叫道:“不管啦,干吧。”华云龙道:“请听我讲,我如力战而死,少一个报仇的人,再者,不怕昌义见见怪,你的武功不如我,你若在场,那就令我分心旁顾,不能一意对敌了。”实话实讲,毫不隐讳,如果换成另外一人,多少也得考虑一下,无奈蔡昌义是个只顾道义不问其他的人,这些话对他不生作用。只见他目光一棱,怫然道:“怎么?你只顾你的门风,不管别人啦?撇下好友而遁,我蔡昌义成了什么东西?”华云龙着急道:“这不能意气用事,眼前的情势……”话犹未毕,蔡昌义忽然大叫道:“不听啦!”纵身一跃,跃到了申省三的面前,抡臂一掌,霍然推了过去。休息了一会,内力又恢复了旧观,申省三避开了汹涌而至的浑厚掌力,欺身上步,挥招进击,两人身形错动,拳掌并施,缠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既已交手,再讲也是无用,华云龙无可奈何,暗暗忖道:“义薄云天,他是当之无愧了。”感佩之余,转面朝九阴教主望去,冷然说道:“在下讲一个故事,教主愿意听么?”九阴教主讶然遗:“这等时机,你倒有心讲故事?”华云龙道:“故事很短,不费多少时间。”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道:“你有兴致,那就请讲,老身洗耳恭听。”华云龙道:“昔日楚霸王兵败乌江,汉高祖雄才大略,倒无逼他自尽之意,私心之中,只想如何逼得他无路可走,叫他投降过来,收为己用。”九阴教主哈哈大笑,道:“你在颠倒黑白了,刘邦几番受挫于项羽,恨不能寝其皮而食其肉,那有收为己用之说,况且项羽兵败垓下,别姬自刎,乃是史实,不算故事啊!”华云龙道:“史实只记结果,楚霸王力可拔山,乃大将之材,高祖创业拓疆,需人孔殷,教主怎能断言无此意念?”九阴教主道:“刘邦并无容人之量,项羽一死,大局抵定,何须再兴收为己用之心?”她忽有所悟,话声一项目光转动,倏又接道:“什么意思?难道你已决心与老身拚命了?”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教主终于明白了。”容颜一整,肃然又道:“华家只有断头的子孙,没有被擒的后代,在下纵然已到山穷水尽之境,也宁可力拚而亡,不愿被擒受辱。教主既然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但我声明在先,若有伤亡,教主自己负责,一旦交手,在下不再留情。”九阴教主先是一怔,继而微笑道:“没有那么严重!老身不是刘邦,你也不是西楚项羽,更未到山穷水尽之境。”华云龙严然截口道:“这些都是废话,为了我司马叔爷的血仇,为了你们九阴教企图在江湖上争霸称雄。制造血想,在下本就难以容忍,只因在下幼承庭驯,不敢鲁莽从事,自招败这,不得不作全身而退的打算,教主既欲擒我而攻。杀我容易,擒我决难如愿。”九阴教主道:“老身亲自动手呢?”华云龙冷然过:“你也一样!”他讲得斩钉截铁,九阴教主冷冷大笑起来,脸上也变了颜色。须知九阴教主性情偏激,记仇之心极重,她先前和颜悦色,一则因年事渐高,性格自然趋向温和的一面,再者,她昔日对华云龙的父母确有好感,那是对华天虹的敬重和对白君仪的喜爱,华云龙长得酷似父母,又是后生晚辈,并非这次出山所要对付的目标,为了维护长者的风度,因之她竭力抑制乖戾之气,此刻华云龙神态俨然,语气冰冷,伤及了她的自尊,她不是胸怀坦荡的人,难怪要勃然变色,怒极反笑了。华云龙漠然无动于衷,静静的凝神戒备,以防九阴教主突起发难。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呼叫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娘,快一点嘛。”声音来自右面山顶,华天龙不觉移目望去,但见一瞥红影袅袅从天而降,那红影的后面,另外尚有一个青衣中年妇人。华云龙目为奇佳,那山顶距立身之处六七十丈,瞥目之下,业已看清中年妇人风华绝代,气度雍容,年纪四十出头,红衣人影则是一个豆蔻年华的明媚少女。那少女堪与梅素若比美,但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与梅素若的冷若冰霜截然不同。此刻,华云龙倒无心清欣赏来人的绝代姿容,他被来人临空而降的翩然另法镇住了。来人临寒而降,身子不徐不疾,当真有如天女下凡,轻灵美妙至极,那说明来人的修为,已达超凡入圣的最高境界,中年妇人不去谈她,明媚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小小年纪,具有这等骇人听闻的造诣,谁其能信呢?华云龙瞧得呆了,内心狂呼道:“谁家的子弟啊?武林中竟有超越咱们华家独特的修为法门么?”听!那少女身在空中,下降的速度不变,却又讲话了,她道:“您看嘛,娘!哥哥连一个糟老头也打不过,真替咱们丢人,回头您要罚他跪啊,跪三天,不谁吃饭。”只听蔡昌义亢声叫道:“罚你跪神主牌,跪三十天,不准你吃饭。”明媚少女格格一笑,道:“谁叫你一夜不归,跑到这里来跟人打架,害得我好找,要打就打赢啊,却又打不过人家,还不好好练功哩。”二人翩然落地,徐徐行来,中年妇人道:“薇儿不要乱讲,咱们练功是为强身,为不坠家声,不与人争强。”话声一顿,倏又接道:“义儿歇手,跟为娘回去。蔡昌义不知含蕴真力,早落原先尴尬之状,此刻他身不曲己,满头大汗,讲一句话煞费周章,因之不再开口,一味见招拆招,遇式化式,全心全意的对敌。华云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目,楞楞的凝注着来人,暗自惊疑道:“天啊!这是昌义兄的母亲?昌义兄的妹子?那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九阴教主更是震惊,急急忖道:“这是蔡姓小儿的母亲么?看来今日难以如愿了,我得如何想个法子才行。”她为人机智深沉,不达目的,决不中止,此刻明知来人功力奇高,决非自已能敌,而来人乃是蔡昌义的骨肉,蔡昌义是个义薄云天的少年,与华云龙交非泛泛,想要擒下华云龙势必要与蔡姓母女动手,她既无必胜的把握,又复难断斯念,可知她表面纵然变得温和了,但那刚愎杰傲的性子,却仍旧一成未变。须臾,只见她作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手势,九阴教的一干属下,顿时蓄劲而待,准备撤走。这时,华云龙仍无所觉,蔡昌义兀自专心一志的对敌。那中年妇人似已微感不耐,侧顾女儿一眼,道:“薇儿去,替下你哥哥,不要伤人。”被称“薇儿”的明媚少女应一声“是”款款朝那斗场走去。适在此刻,九阴教主身子一闪,出其不意的一指制住了华云龙的左“乳根穴”,华云龙身子一软,已被她挟在胁下,昏迷不醒了。她计议早定,偷袭得手,当下喝一声“走”,钢杖一点地面,宛如鬼魅一般,逞朝左面密林中跃去,瞬眼隐没不见。九阴教一干徒众呼啸一声,也纷纷朝那密林中去。蔡昌义蓦失敌手,瞥目之下,心头大震,厉声喝道:“留下人来!”脚下一点,也朝密林追去。“薇儿”如影附形,后发先至,挡住了他的去路,脆声道:“干什么啊?你又想走么?”蔡昌义急燥万分,跺足喊道:“让开!让开!我要救人。”身子一闪,想从一侧溜将过去。“薇儿”的身法比他快捷,娇躯一幌,又复挡在他的面前,道:“那是个什么人啊?”蔡昌义听得母亲呼唤,不敢硬闯,只得亢声道:“不行啊,那是华大侠的公子,与孩儿意气相投……”“薇儿”接口道:“华大侠是谁啊?”蔡昌义心悬华云龙的安危,不耐地道:“女孩子最好少问。”“薇儿”眉头一皱,道:“哥哥很凶嘛?不问就不问,谁希罕。”双手在腰际一插,撅起樱唇,挡在他的面前,大有“我虽不问,你也别想过”之势。蔡昌义素知这位妹妹刁钻任性,深得母亲喜爱,武功又强过自己太多,一见之下,不觉大为气馁,急忙涎脸道:“好妹子,哥哥讲错了,你行行好,让我过去,那是哥哥的知交好友,如今被人抓去,哥哥若不赶去救人,那就成了贪生怕死,罔顾道义的人了。”“薇儿”眼神一亮,道:“与我无关呵!”蔡昌义急道:“怎么与你无关,我是你的同胞兄长啊。”心念一动,忙又转口道:“我告诉你,华大侠名叫华天虹’人称‘天子剑’,世居山西云中山‘落霞山庄’,是个大仁大义,人人尊敬的大侠,哥哥的好友名叫华炀,表字云龙,壬申年正月十九日生,现年十八岁。是华大侠的二公子,人品风流,性子豪……”蔡昌义性子鲁燥,内心着急,只图如何消了妹妹的气,让他脱身前去救人,讲起话来口不择言,说得顺嘴,不但报出了华云龙的生辰八字,且连“人品风流”也漏了出来,他是言者无心,他母亲却是听者有意,闻言之下,不觉微愠,来等他将话讲完,已自峻声截口道:“义儿胡说什么?”蔡昌义楞然瞠目道:“孩儿实话实讲啊。”中年妇人道:“外人的生辰八字,也能当着你妹子讲一么?”蔡昌义道:“什么关系啊,华老二不是外人,他与孩儿……”中年妇人脸色一沉,道:“莫名其妙,你浑浑噩噩,说词不雅,哪一天才能聪明高雅一点?”蔡昌义又是一楞,顿了一下,蓦然想起九阴教的一干人早失踪影,心头一急,也懒得去想母亲言下之意,当下亢声道:“不管啦,孩儿慢慢的学,目下救人要紧。”身形一幌,就待闪过“薇儿”的阻挡,朝那密林奔去。“薇儿”倒来阻挡,他母亲却已叱喝道:“站住!”蔡昌义万分无奈地顿住了脚步,哭丧着脸道:“干什么啊?孩儿如果不去救人,怎样再见其他的朋友,那就别想在江湖上出人头地了。”中年妇人见到儿子万分无奈的哭丧之状,忽觉不忍,暗自一声叹息,道:“人已去远,追亦不及了,你先过来,为娘有话要讲。”蔡昌义想想也对,树林茂密,九阴教的人穿过密林,知道奔向那个方向?”他不是忤逆不孝的人,既知焦急无用,也就惴惴然走了过来。中年妇人柔声道:“义儿,你当真非常向往闯荡武林么?”蔡昌义道:“咱们的祖宗也是武林中人。”中年妇人将头一点,道:“话虽不错,但咱们家数代人丁单薄,只留母亲,自从你外高祖父留下遗言,不准后代涉足江湖,五代以还,奉为家训,怎能在你的身上违背呢?”蔡昌义道:“孩儿不敢妄论祖上的见解,但孩儿觉得既是武林中人,就该利用一身所学,为政林锄奸去按,申张正义,做人才有意义。”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你这种想法,为娘不一是不懂,但武林中人刀头舐血,性命没有保滩。仇怨相结,更是无止无休,咱们家人丁纵然单薄,差幸能以纶待金陵世家的门风而不坠,这乃是你外高祖父遗训思译,咱们与人无扰,又有什么不好?”蔡昌义口齿启动,话声尚未出口,明媚的“薇儿”忽然抢着道:“娘!既然讲到这事,孩儿也有话讲。”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你讲吧!”“薇儿”正色道:“外高祖父立此遗训,怕是与咱们家的人了有关吧?”中年妇人道:“你究竟要讲什么?何须绕圈子?”“薇儿”赧颜道:“好!那我直讲,我认为子嗣有关天命,外祖父的遗训矫枉过正。”中年妇人先是一怔,继而微笑道:“你这丫头平日百依百顺,处处顺着娘,骨子里跟你哥哥的想法一样啊。”蔡昌义接口道:“孩儿的想法并无不当……”言犹未了,中年妇人目光一棱,脸色倏寒,口齿启动,似要加以训斥,忽听一个苍老清越的声音口喧佛号,道:“小义儿也许有理,你让他讲下去。”众人一惊,急忙循声望去,只见左边密林之前,赫然一个手拂发髯的老和尚脸含微笑,飘然卓立……——xmwjw扫描,limonkey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