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合星稀,穹苍幽微,铜雀庄的深夜,风吹叶摇,更显得寂静阴森。燕微生睡得正酣,忽闻一阵细微异声,蓦然惊醒。凡是武功高强之士,纵在睡梦之中,仍可耳听八方,否则敌人专乘高手睡时偷袭,武功练得再高,又有何作为?燕微生侧耳倾听:“在东南方!”他身手好快,倾耳听声之际,已拿刀穿鞋完毕,听出声音来自东南方时,身体正在房外。出房之后,声音听得更加清楚:“是夜行人衣袂破空之声,还有女子给人掩口、呼叫不出时的喉咙声音!”燕微生更不迟疑,提气朝声音方向疾走。他受伤虽重,幸而年轻力壮,内力深厚,经过一天一夜休养,回复了三五成功力。声音断断续续,燕微生多番转折,追到一个大树林前,声音戛然而绝。燕微生大急:“他到了什么地方去呢?”循声追迹,已是极为困难之事,此刻连声音线索也断绝了,在此葬莽森林之中,寻找一名夜行人,不啻是大海捞针!他竭力回想适才的衣袂风声:“那人的轻功,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铜雀庄中,有何情况须得用上这种轻功?此人定有不轨的图谋!”然而风吹叶落,草动蝉鸣,万籁俱寂,唯余天籁,却哪里再有半点声音了?燕微生索性盘膝而坐,闭目集神,心神渐次一片空明,终于又再听到女子的喉音,忽地想起一事:“这女子似乎是为人所掳。不对,东南方,岂非正是素心的居处?”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整个身子跳起。如箭弹出,然而走了数十丈,忽地停下脚步。却是他心神大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自然便也无法追踪了。燕微生要待凝神再听,然而以他此刻的情况,却哪里听到半点声音?急得差点哭了出来:“那把女声,像不像素心呢?好像不太像吧?嗯,素心居处守卫何等严密,寻常高手岂能越过雷池,将她掳走?看来我的确是多虑了。”然而寻常高手,纵是吃了豹子胆,又岂有本事潜入铜雀庄?要在铜雀庄掳走一个人,铜雀庄又有哪个人比武林第一美人沈素心更有价值,更值得干冒奇险去掳走?燕微生心下明白,先前的想法不过是自欺的安慰托辞而已。燕微生急得几乎哭了出来,突然,风中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他精神一振,连忙展开平生最快的轻功,循声奔去。声音虽远,更是隔着一片树林,然而燕微生内力高强、耳聪过人,听得清清楚楚:“小婊子,你老子杀了俺这许多兄弟,今天报应不爽,落在你的身上。可不要怪俺辣手摧花,要怪,便怪你的老子罢!”说时迟,那时快,燕微生已经杀到,迎头一刀,便往那人砍去。那人侧头闪开,接连击出七掌,掌风凛冽,虽是仓卒还击,出招依然雄浑有力,竟然是一流高手。燕微生吼道:“你这禽兽,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我……我跟你拼命!”全不闪避来掌,刷刷两刀,一刀削脸、一刀削腰,全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招数。你道燕微生为何这样愤怒?一名少女躺在地上,赫然真的是沈素心!只见衣服散地,沈素心一丝不挂,不能动弹,显然给点了穴道。那人却是精赤着上身,燕微生来到时,见到他正解开裤结,假若燕微生迟到一步,后果将是不堪设想。那人想不到燕微生竟然不顾性命蛮攻,吓了一跳,哪顾得及先伤敌人、再保自己?凌空后翻三个筋斗,险险避开了燕微生势若疯虎的两刀。只觉左臂一凉,却是已给单刀削去一小片肉。单见他身形颀长精瘦,肌肉隐隐跳动,显然是一名内家高手,喋喋笑道:“我道是谁个破坏俺的好事,原来是你这小子。爷爷正想找你生吞活剥,如今你先来送死,倒省了我一番寻人功夫。”燕微生喝道:“淫贼,你究竟是谁!”他口中说话,揉身而上,刀背贴近左肋,高举左掌,靠近那人三尺之遥,突然顺刀一拖。这一刀方位刁钻,却是一招精微奥妙的刀式,冷静深沉,迥然异于先前的拼命一刀。那人心中一凛:“这小子心上人差点遭我所奸,盛怒之下,居然在刹那间静下心来,果然是一等一的人物。门主命我小心行事,决非耸听危言!”哈哈笑道:“听着了!小子!爷爷就是霸王门十王之首的都市王,你杀害我门高手多人,今日爷爷便要先剖你的心,再剥你女人的皮,为同僚报仇雪恨!”这句话说完,都市王与燕微生已折了十七招。燕微生展开燕家刀法,劈、扫、拖、旋、翻、撩、绕、刺八式刀诀并用,极尽变化,都市王掌法虽精,竟连一招也还不了手,十七招过后,已处于险象横生之境,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燕微生心道:“这都市王果然不愧十王之首,武功比余子实在高明得多了。只是他见过素心的裸体,为保素心清白名声,今日非杀掉他不可!”忽地想起一事,轻轻“噫”出一声来。本来他正使出一招“虚步藏刀”,右脚作前弓步,左脚直伸为后箭步,刀尖朝下,绕圈劈出,眼看便要剖开都市王的小腹,这一分心,那一刀不免慢了一慢,给都市王及时收腹避过。都市王吓出一身冷汗,心道:“好险!想不到这小子如此伤势,刀法依然一精至斯!”乘此空隙,铲掌直插燕微生咽喉。燕微生刚才想到的是:“我与素心交往之事,甚为隐秘,除大侠之外,更无第四者知。这厮刚才口口声声说奸了‘我的素心’,他却从何得知我和素心的关系?”此时铲掌已及咽喉,无暇细想此事,伸爪一握,与都市王手指互握,正待发力,猛觉胸口一阵剧痛。他受伤不轻,适才一番猛攻,触动伤势,不由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便这样缓得一缓,都市王已然乘机抽回手掌,变招再使一招“木叶垂荫”,十根手指自上从下,狠狠朝燕微生胸膛抓下去。燕微生乘隙喘过一口气,反转刀身,刀尖斜斜朝下,摆出一个古古怪怪的架式,凝刀不动。都市王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道这一记“不动刀”的厉害之处,连忙吓得飞退数步:燕微生的刀锋所摆部位极是巧妙,只须他那一招“木叶垂荫”使出了,便等同将十根手指送到刀锋之下。燕微生暗呼:“侥幸!这厮武功极高,不想也会犯此失误。”原来刚才二人十指互握,燕微生触及旧伤而吐血,真气一泄,只须都市王发力一拗,燕微生右手五指非得折断不可。幸好都市王好像怯于燕微生的勇猛,不敢与他比拼指力,忙不迭缩手变招“木叶垂荫”,燕微生的五指方才保存下来。燕微生一刀退敌,正待进攻,鼻端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忽觉喉干舌燥,那一刀竟尔砍不下去。都市王看见他的模样,登时舒了一口气,心想:“他奶奶的,药力发作得好慢,差点送掉老子的老命!”燕微生循着香气望去,只见沈素心的身旁,生了一小堆火,香气自火传出,想来这是燃火的木头合毒。他只觉浑身如火,怒声道:“你……你在木中放了什么毒?”心下疑惑:“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到时这团火焰已经好端端的点燃了,没理由他在我来前早已伏下毒烟,除非他能未卜先知!”都市王大笑道:“小子,你有福分得嗅极乐香木,真是一场造化。这香木是天下至淫之物,一经吸入,理智全失,非得找人交合不可。爷爷本拟来给天下第一美人嗅一嗅,以增交合之乐,谁知竟然便宜了你这小子。”燕微生此时已觉血脉贲张,心头怦怦乱跳。自制渐失,心道:“我非得在毒力发作之前,将眼前强敌杀掉,否则理智一失,必将遭他毒手!”忍住冲动,淡淡道:“都市王,你以为区区极乐香木,真能制住我吗?燕家内功心法的奥妙,岂是你所能认识?”说罢,燕微生手腕一抖,便欲使出燕家刀法最厉害的杀着“宇宙杀绝”,一举击杀对手。一道绚烂光环随即幻起,奇妙莫测,已达到至美至善的刀法至高境界。刀环才起了一半,都市王已吓得骇然大叫:“你……你连极乐香木也不怕,你是人吗?”不待燕微生使完这招,都市王一个转身,飞也似的逃入树林,不知所终。燕微生叹道:“只须我能使出五成功力,岂能容你逃走……”忽地听见一阵又一阵沉重喘息,燕微生不自禁一看,再见了沈素心。只见沈素心脸颊配红如火,胸口不停起伏,呻吟连连,显然也是情欲如火,不能自拔。她吸入极乐香木淫气之多,尤胜燕微生,若非她穴道被点,恐怕已经先一步挨向他的怀里,共赋极乐,扑熄欲火了。燕微生对自己道:“不要看!不要看……”可是,值此异常亢奋的时刻,却哪里能够移开眼睛半点呢?沈素心樱唇半启,高耸腴白的胸脯之上,两颗蓓蕾随着呼吸而紧密颤动,再下去,是细致纤幼的腰肢,还有那一片天下间至诱人的阴影……燕微生满脑是火,喉头咯咯作声,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一步向沈素心走去。他的身体坚硬如铁,唯一可想的,就是找着一个温暖的地方,将他积压了十九年的热血全喷出来!陡地一声短促的惨呼,自树林传来,燕微生醒了一醒。当此要紧关头,燕微生已然无暇想及惨呼声出自何人,只来得及想:“我纵是死,也不能玷污素心玉洁冰清的身躯!”回过刀锋,便往脖子抹去。那一刀只劈出一半,燕微生突觉手臂酸麻,竟然劈不下去。迷糊间,只听到一把声音焦急地叫道:“燕大哥,你怎么了?”他便知觉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