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雄并未逃得太远,他躲在一家民房上,五更将至,他又回到雅庐,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绿荷仍睡在楼上卧室。他又到福居去查看,发觉一些卫士仍在睡觉,便将他们喊了起来,全是总坛原来的那些人,王简的二十八宿一个也不见,当即命三十人搬到雅庐去住。天亮,他把绿荷解了穴,自己上楼睡觉。可是,他无法合眼,心中又怒又恼,又恨又愧。仁勇堂实力随着忠武堂高手的损折而超过了忠武堂,可是竟在一夜之间名存实亡。除了他之外,余下的武士再也派不上用场。他有何面目去见相爷,又如何向相爷交代?以后又如何对敌?他越想越难过,从床上跳了起来,在房中踱来踱去。此外,最让他受不了、最刺伤他心灵的是东野焜成了青衫客!这是令人难以置信!一向被他瞧不起、跟着如澄老和尚去当侍徒的东野焜,武功居然这样高,高得不可思议,连七煞真人也死在他的手下,这是从何说起!想当年,师傅嘴上说任如澄老和尚任挑一徒,骨子里只想把东野焜这小子送给他,当时自己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跟老和尚走的念头,还打定了主意,若是老和尚挑中了自己,自己就要明白无误地告知老和尚,决不跟他去,自己要留在师傅身边。幸而东野焜知趣,知道师傅要留下的不是他,所以自己出声要跟老和尚走,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想到老和尚身怀绝技,居然把东野调教得这般了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如澄和尚失去功力之说,是欺骗师傅的么?……不对不对,东野焜以臂挡刀,如澄老和尚虽不用兵刃以掌对敌,却从来不用胳膊招架兵刃,而且两人的武功路数也迥然不同!由此看来,东野焜定是有了奇遇,才练出了这一身功夫!若是当年自己跟老和尚走了呢?这身功夫不就在自己身上了么?啊哟,真是悔不当初呀!早知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定会跟老和尚走。这都怪赵鹤这个老东西,就是他把自己留在身边,承继他这套自以为是天下无敌的破刀法,才害自己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想想吧,若是自己去学东野焜那身功夫,以自己的聪颖才智,岂不大大超过东野焜?那么自己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唉!老天不公平,老天没长眼,何以把这样的机遇给了东野焜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呢?是的,这都怪赵鹤老东西,他当时若把自己给了如澄老和尚,就算当时年幼不懂事不愿去,但师命难违只有硬着头皮走,如今不就是技压群雄的一代宗师了么?唉,老东西呀老东西,你害人不浅哪!你可知道你误了一个练武奇才的终生呀!……他心里如揣着一盆火,烧得他坐立不安。他一会自怨自艾,感到嗟悔莫及;一会垂头丧气,心灰意懒;一会儿怒发冲冠,咬牙切齿;一会又目空一切,夜郎自大……他有才,而且是奇才!师傅说过他的武功成就比师傅自己的成就高,他为什么不能再学绝技,练出天下无敌的功夫!这个念头一闪,他顿有所悟,立即命人备车,往相府去,他有了个绝好的主意。正巧,大总管司徒天鹏正要派人把他叫来,相爷退朝后要召集大家议事。“俊儿呢?他为何不来?”司徒天鹏问。“唉!他已为相爷殉职啦……”秦玉雄装出一付悲痛欲绝的神态,把昨夜的事说了个大概,把临阵脱逃改成了拼死力战。司徒天鹏惊得半晌不出声,之后咬牙道:“青衫客,凌晓玉,我堂兄内侄皆死于你们之手,此仇不共戴天,老夫饶不了你们!”两人边走边说,来到议事室,只见张天龙、张媚红、慕容星耀、幽冥三凶中的老二余沛、胭脂四尊者、恶头陀普济、追命双钩龚强、百花老尼衍空、奚玄机父子媳等人、东岳三少君、东岳三君子、断魂手张渊、夜行魔慕容石均已在座,还有新来不久的天魁二魔。观此阵容,实力仍然强大,秦玉雄心中一宽,颓丧之气全扫,事情仍然大有可为。他向前辈行了礼,然后有意坐在慕容星耀一旁的空桌上,张媚红就坐在慕容星耀另一边,对他飞了一个媚眼,并微微一笑,十分亲切。他也报之甜甜一笑,并用煽情的目光瞧她。不一会,相府二总管追魂刀鲁方、三总管乾坤掌高桐、总护院霹雳掌伍岱、总教习雌雄鞭麻雄陪同霍东家和管家董昌走了进来,使秦玉雄有些惊异,霍东家怎么也来了。大家又寒喧了一番,大总管司徒天鹏又匆匆走了出去,室内人各自与坐在旁边的人小声交谈。秦玉雄也想和慕容星耀攀谈几句套套交情,发现慕容星耀神情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使他几次想开口都忍了下来。他又想与张媚红搭腔,可又不知她与慕容星耀是不是未婚夫妻,但观他们时时在一起,自可猜到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又不敢冒昧。倒是张媚红还对他先开了口:“秦堂主,近况如何?听说仁勇堂实力大增,招来了好几位高手,以后足可担负重任,可喜可贺!”秦玉雄脸一红,叹道:“唉,昨夜仁勇堂遭到袭击,高手尽殁,哪里还有什么实力……”“什么?仁勇堂全军覆没?不是说笑吧!”她的声音很大,惊动了所有的人,齐把目光对着他,使他无地自容。慕容石冷冷问道:“秦堂主,是真的么?”秦玉雄站了起来,把昨夜情形说了。慕容石怒道:“你完好无损只身逃走,竟没有救出一两个部下么?”“启禀总提调,敌方倾巢而出,双方力量悬殊,又在黑夜之中,属下只能自保……”刚说到这里,胡相爷在司徒天鹏陪同下走入议事室,大家起立行礼。相爷到主位上坐下,神态有些阴沉。“各位,想不到仁勇堂也出了事,人家是捷报频传,本官耳里却是噩耗不断。凌晓玉那班钦探和青衫客、如澄和尚一伙人,当真就这么厉害么?这倒出乎本官意外了。先是聘礼被劫,后是本官书房之物被盗,再就是借迎亲之机铲除万松老太婆,结果又是丢盔弃甲,大败而归,莫非合诸位之力,斗不过青衫客他们么?非也,这是谋划不周、轻敌之故。如今,万松老太婆急欲获取本官谋反之凭证,书房失窃决不是盗贼所为,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三次,只要抓到凭证,万松老太婆就可以上报圣上,治本官之罪。到时她立了大功,各位也难逃罪责。若是本官举事成功,各位就是开国元勋,光宗耀祖,荫庇后世。一荣一辱,相差天地,各位想来并非不知,不必本官多言。本官今日要说的是,月内就要举事,迟则生变,因此请总提调与几位参议谋划,以防误了大事。”说到这里一顿,续道:“各位,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不能再有失误!”说毕站了起来,对慕容石道:“本官已照计行事,其余请总提调遣兵调将。”慕容石道:“请相爷放心,此次老夫与几位参议亲自出马,决误不了事!”胡相爷点头道:“如此甚好,总提调与几位参议出马,老夫就放心了。”说完径自走了。慕容石道:“秦堂主,你手下无人了么?”“金刚门尚有武师可调用,神鹰堂卓炜自江浦县引凌晓玉上钩后不知逃往何处。”“那好,两堂名分保留,忠武堂由张天龙任堂主,普济为副堂主,龚强为护法。仁勇堂由秦玉雄任堂主不变,由余沛、衍空兼任分堂护法。那周涛任副堂主,周涌为总管,副总管、执事由秦堂主自选。自即日起,两堂不得擅自行动,听总坛调遣。本座要在三日内将凌晓玉一班人除去,至于如何行事,不须多问,只要听令行事就可。”一顿,续道:“秦堂主不宜再住原居所,今日就迁到金刚门,方便调遣。”又一顿,道:“相爷举事之日已近,望各位忠于职事,严守机密,枕戈待旦,以成大业!”接着,张渊、东岳三君子、奚玄机等人均作了训示,然后才让众人散去。秦玉雄道:“总提调,属下有事禀报,可否暂请留步?”慕容石便又坐下,等人走完后道:“说!”秦玉雄双膝跪下道:“玉雄武功浅薄,难敌青衫客,诚心拜总提调为师,企盼总提调恩准,玉雄不忘再造之恩,愿跟随总提调马前鞍后,效劳终身!”慕容石听到这话,不禁一愣,道:“什么?你想拜本座为师?”“是,弟子诚心诚意,誓对总提调忠心不二,望总提调体恤弟子一片诚心……”慕容石忽然把头一仰,呵呵大笑起来,由于蒙着面巾,看不出他的神情。秦玉雄一怔,呆望着老魔并未起身。慕容石笑声已敛,道:“你师傅要是听见这话,当真是有趣得很,简直是妙不可言!嘿嘿……”说着又笑起来。笑一阵,又道:“你师与本座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身为风火刀法的传人,居然要拜你师傅的仇人为师,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赵鹤呀赵鹤,你这叫报应临头,不须本座去找你算帐,你就自己惩治了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个徒弟,却来投奔本座门下,呵呵呵……”秦玉雄不敢出声,只静静跪着听老魔自言自语,那刺耳的忘形的笑声,直钻进他心里。“喂,赵鹤现在何处?”慕容石突然问。“家师已于上月病逝……”“他怎么如此短命?大概是被你气死的吧?”“老人家创建新招,心力交瘁,故尔……”“创研新招?赵鹤风火刀法,平心而论,自有超凡之处。然而不能与本座的修罗追魂掌相提并论,是以今日再与如澄和尚、赵鹤交手,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了。不论赵鹤创制什么绝招,都难与修罗追魂掌匹敌!”“是是,弟子已经悟到,故求开恩收弟子为徒,弟子决不辜负……”“不必再说,拜师之事,容后再议,你一番诚心,本座自会记下,待将青衫客一班人除去,相爷举事成功后再说,你起来吧!”秦玉雄听他颇有允准之意,喜得叩了个头才站立起来,也不敢再坐下。“本座已设好圈套,张网待雀,你要随时听候调遣,事成之后,本座自有赏赐!”“多谢大恩,属下誓死效力!”“去吧,在金刚门候命!”“是!”秦玉雄又行了个礼,这才出门。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找慕容石表述拜师心意,慕容石一向阴沉很少说话,今日却这般开心,足见有收他为徒的意思,只要学到他的修罗追魂掌,不难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对付东野焜全不在话下,那时他武功冠绝天下,又封王又封侯,将是何等威风、何等荣耀!他喜滋滋从议事室出来,走到砖砌小道上,却见霍东家与管家董昌站在树下,见他来便向他招手,便立即大步走过去。霍东家笑道:“多时不见,贤侄随愚叔到家里小酌如何?”秦玉雄马上答应:“多谢霍叔!”于是,驱车前往霍府。霍东家命下人将酒菜抬至花园里,由董昌陪席。酒过三巡,霍东家问了仁勇堂的情形,道:“贤侄今后有何打算?”秦玉雄道:“重振仁勇堂,为相爷效命。”“唔,原来如此,无别的打算么?”“相爷举事在即,愚侄枕戈待旦……”霍东家不等他说完,就举起酒杯:“来,满饮此杯,愚叔预祝贤侄建功立业!”喝完酒,霍东家又道:“贤侄可知愚叔以前操何业、为何在京师行商?”“不知,霍叔从未提起过。”“愚叔当年与当今皇上相识,称兄道弟,后与其不和,被其解除军职,卸了兵权。愚叔一怒之下离开军伍,从此改行商贸之道,曾立誓与其作对,东岳三少君之父执与愚叔交好,城破时愚叔救了三少君,并为他们找到三君子做师傅。当时愚叔看准元朝气数已尽,难以撑持大局,便把希望寄托于未来,说得明白些,就是趁当今皇上立足未稳之际,助其开国元勋谋反,以泄私仇。故此愚叔又将商号迁至京师,仗着雄厚的财力,结交文武官员,过去与愚叔相识的部下或是上司,大多战死,剩余不多,他们未获重用,权势不大,便不再与他们交往,以后结识了胡丞相,日久对其人性情抱负了然,结为莫逆之交。愚叔便以财力支持丞相,使他能贿赂宫中近侍太监和百官,结成死党,因而权倾朝野,始有今日。”“霍叔丰功伟绩,事成后必封公侯。”霍瑞祥摇摇头,道:“古人云,激流勇退,贤侄以为然否?”秦玉雄不明其意,道:“霍叔是说——?”“来,喝酒喝酒!”呷一口,董昌道:“霍东家淡泊了名利,很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享享清福。”秦玉雄一愣:“霍叔以后不愿做官?”霍瑞祥道:“半生戎马,半生经商,奔波忙碌,身心已疲,不是该找个静养之处了么?”秦玉雄道:“劳碌辛苦,建功立业后避世,这不是前功尽弃,白忙了么?”霍瑞祥一笑:“不然。买下块风光山色佳美之处,或登山观赏花木,或泛舟湖上垂钓,再与一班亲朋好友围炉而坐,美酒佳肴,纵论古今,无忧无虑,贤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么?”秦玉雄道:“这等日子确也逍遥自在,但就是太过清淡,大丈夫少不了功业。”“家资富足,妻妾成群,闷时可游览天下山川,造访名城,处处挥金如土,纵是帝王,也不过如此而已。”“富虽富矣,但无权无势,不能名满天下,与公侯将相比,终是矮人一等。”“贤侄由愚叔荐引给相爷,因之愚叔欲将贤侄招回,以做到有始有终。”这话十分含糊,秦玉雄不明所以。霍瑞祥笑道:“事由愚叔起,该由愚叔终了。说明白些,贤侄由愚叔荐给相爷,因而今日才陷进谋反之火坑中,须知谋反大罪非同小可,一旦败露或是举事不成,后果不堪,非但自己永无宁日,还累及宗室,是以愚叔点醒贤侄,乘现在还来得及,若思激流勇退,可悄悄离京,远走他乡避祸,愚叔再赠二十万两银票,此生不愁衣食。若愿与愚叔同居,那是最好不过,仰仗贤侄武功,天下哪里都去得。”秦玉雄目瞪口呆:“霍叔之意,是要远离京师,不再参与相爷举事。”霍瑞祥肃容道:“正有此意,贤侄意下如何?偕愚叔避往他乡,从此退出名利场。”秦玉雄念头急转,摸不清霍瑞祥的思绪,是真的要背叛相爷远走高飞还是在举事前奉相爷之命考查他是否忠心不二。但不论何者,他是决不会丢弃这千载难逢的机遇的。试想,他不过是个小康人家出身的江湖客,只能靠打打杀杀游侠江湖,博得个侠名美称而已,到头来仍只是个平民百姓,而今他贵为相爷义子,一旦举事成功,不封王也封侯,出将入相,何等威风,岂是江湖豪客所能比的?纵使造反要冒些风险,那也是不足为奇的事。况且相爷权倾朝野,宫内宫外都有大批拥戴者,举事时,一呼百诺,可说是十拿九稳,这垂手可得的千古功名,只有痴人傻汉才会弃之不顾。因道:“霍叔说笑了,大丈夫建功名,岂能畏首畏尾,小侄义无反顾,决不退缩!”霍瑞祥哈哈大笑道:“好志气,好胆识,愚叔因举事在即,唯恐贤侄志不坚,故以言试探,有贤侄这番话,愚叔放心矣!”秦玉雄心想,果然是试探于我,幸我志坚如铁,毫不动摇,否则岂不要糟?董昌替他斟满酒,道:“敬公子一杯!”霍瑞祥道:“干!”一餐饭吃得极是痛快,秦玉雄饭后辞别而去,赶到了金刚门。周涛将他引到客室,说正要去雅庐以禀报收编京师小帮派进展情形。秦玉雄命他将周涌、方玉豹找来,把昨夜的事说了,并委周涛为副堂主,周涌、方玉豹任正副总管。周涛等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对自己升职似乎并不兴奋,他们心里都在想,要是青衫客、凌晓玉何时找上了金刚门,这岂不是太糟糕!议事间,五花老尼衍空、幽冥三凶幸存的老二余沛找上门来,众人又分别见礼。五花老尼衍空一直在护卫堂,很少露面,她大约五十七八岁,虽着僧装,却是满脸妖气,让人看着别扭。余沛则盛气凌人,目无余子。两人要住金刚门,使周涛等心里叫苦。天黑时,秦玉雄又被召到相府,进门时正好碰到白艳红、白远昌父女和于铁勇陪着元太子副使陈智出门,彼此客客气气打了招呼。白艳红和白远昌陪庄主和副使上了马车,将于、陈送至伏虎帮总舵,方才回到家中。客室里,父女相对而坐。白艳红道:“爹,司徒大总管和陈副使、于庄主说了些什么?也不告诉我们。”白远昌道:“有些机密,非我等该知。”“既要我们效力卖命,就不该瞒着我们。”“休得这般说,你我是旧元臣民……”“爹,现在是大明天下,元朝已亡,我们该是大明的子民才对,杜甫诗云:‘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若想倒转乾坤,岂不违反天意?”白远昌叹了口气:“为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要爹爹成个不忠不义的人么?”“爹,就算举事成功,胡相爷是做旧元的功臣呢,还是我们做相爷新立国号中的臣民?相爷会到大漠恭迎太子到京称帝么?如果相爷新立国号南面称孤,那时我们又该如何?”“那是以后的事,非爹爹能知。”“其实爹爹心中有数,胡相爷在当朝为百官之首尚且不顺心,还要觊觎帝位,若举事成功,岂能把帝位拱手送人?到时过河拆桥反目成仇,遭殃的可是我们,京师哪有我们存身之地,爹,明知结果如此,何必为他卖命呢?”白远昌紧皱浓眉,道:“这些话不可挂在嘴边,以免遭祸。爹是旧元部将,只能听令行事,明知事不可为而为,心忠而已!”白艳红道:“女儿生于元末,长于大明立国之际,对旧朝毫无所知,况天下大局已定,又何必抱残守缺,固步自封……”’白元昌恼道:“你爹是前朝部将,你是爹的女儿,自然也是前朝臣民,当忠于前朝!”“爹,女儿这点年岁,莫非也要为前朝殉葬么?从青城山学艺归来,未有过一天舒心日子,为刺探朝中机密,女儿忍辱去相府充歌姬,逢迎讨好权贵……”白远昌本来有了火气,但她如此一说,心便软了,道:“你不用再说了,你的苦楚爹岂能不知?但你是为故国效力……”白艳红不想听爹爹救国报国的宏论,道:“爹,听女儿把话说完。女儿年幼,不知世事,但也看出胡相爷的心机,他不过是利用我们而已,当然,我们也是利用他,但不管谁利用谁,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因此我们该早日脱出这是非之地,去过平民百姓的生活……”“艳红,不必再说……”“爹,你该为女儿想一想,终日里提心吊胆、鬼鬼祟祟,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过……”“谁让你生在前朝部将家中,这是命中注定,国家已亡,哪里还有家?”“爹,旧元已成过去,大明正兴,天下子民要的是平和安定,谁愿再陷战祸之中……”“艳红,你对故国不忠,就是对爹爹不孝,你莫非要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白艳红泪水泉涌,站起来往楼上去,爹爹的固执使她伤心已极。她不明白,一个新朝代已经建立,为何还要念念不忘旧,甚至不惜陷民于水火之中,再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而在这场争斗牛决无获胜的希望,只是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去冤死罢了,这道理爹爹是明白了,可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去赴死呢?非但如此,还把自己的女儿也要拉着去殉葬……泪水流尽,纷乱的思绪渐渐止息下来,她告诉自己,决不做前朝的殉葬品!夜晚,她关好门窗,熄了烛火,和衣而卧。将至二更,她换上衣裤,从楼上跃下,越墙而出,从房顶屋脊上穿行,直奔虎威镖局。不多一会,她已到了镖局第三进院子。楼上楼下的房间,几乎还都亮着灯火。“哪位?”东野焜开门而出。白艳红心想,好灵的耳朵,我双脚才沾地,他就知道了,真不知他功力有多深。“是我!”她张口答应。“啊哟,是白姑娘,得罪得罪!”随着话声,楼上楼下都有人出来,见是白艳红,一个个忙打招呼,然后各提凳子到天井里安置,请白艳红坐下。侯四姑又忙着去二进院子叫人,片刻后大家都来齐,使白艳红有些不好意思。“惊动了各位,于心不安,来此只为知会各位小心,慕容石等老魔头不知又定下了什么计谋,要复仇山庄高手听候他们调遣,但我与爹爹却无法探知内情,实在是对不住大家。”如澄道:“女施主来得正巧,三更时大家欲去相府,寻找相爷谋反凭证,有些事正好向施主请教,相府内可是有个叫‘养心斋’的地方,施主去过与否?”白艳红道:“听说过的,不过晚辈却未曾去过,那是相爷闭门静思的地方,每逢朝中疑难事或是操劳过甚,相爷就要去‘养心斋’养息或静息,避不见客。怎么,那里有古怪么?”如澄道:“原来如此,施主这一解说,老衲就放心了,相府内果有个养心斋。据报,相爷的机密就藏在那儿。”白艳红道:“这极有可能,‘养心斋’在府内东北角上,那儿有围墙围着,自成天地,相爷既然去那儿静思朝中大事,收藏些机密书信也不足为奇。但据晚辈所知,相爷多半在书房里处置政务,恐怕也留有机密,不能放过。”严壮行道:“姑娘此言有理,我们应兵分两路,凌姑娘马上就到,再作商议。”雷霄道:“两处兼顾,万无一失。”正说着,房头上接连跃下十几个人来,是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四星卫、羊操、风尘二怪,大家又分别见礼。如澄说了白艳红兵分两路的主意,凌晓玉想了想道:“周熊副主事知晓相爷将机密藏于‘养心斋’那是他从别人口中探知的,白姑娘在相府住过,比外间人更熟个中情形,兵分两路的主意不错。但书房上次已去过,人不须多,‘养心斋’既是机密重地,恐有高手护卫,可多去几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东野焜心细,道:“白姑娘所说相府调遣复仇山庄高手一事,定是有了什么谋划,我们恐怕不能等闲视之,应仔细斟酌。”凌晓玉询问了白艳红后道:“彼等调集高手,不外两种图谋。一是准备近日举事,二是再设个圈套,引我们上钩,好一鼓歼之。因此今夜前往相府,要多加小心。无情刀娄敬道:“今夜我们是倾巢而出,不怕他们调集人手,最好是在今夜就获得凭证,纵有千难万险也置之不顾。因此在下以为,担负卫护之责的要拼死将对方阻住,担负室内搜索的,不管外间如何,务必不要心慌意乱,要细心查找,直到找着了谋反凭证为止。因为今夜无疑会打草惊蛇,再去就不知其将机密藏到何处,那就搜查无门了。”如澄道:“施主说得极是,今夜若不成功,只怕再无指望,事不宜迟,分好人手就走。请冯施主、如愚师弟、娄施主、三娘、四姑、逸鹏、皮施主师徒、郎施主一共九人前往书房,其余人则去‘养心斋’,按原议分头行事,各位以为当否?”众人并无异议,准备动身。白艳红道:“我也去,给各位带路。”凌晓玉道:“不妥,今夜极有可能大动干戈,白姑娘不能泄露身份。”雷霄道:“说得是,白姑娘请回吧。”众人都说她不能去,白艳红只好回家。如澄又道:“不论谁先得手,都要尽快知会,马上撤出,若情势险恶,无法得手,请各位接到号令后撤出,不可恋战!”此时已近二更末,众人分批出动。不到顿饭功夫,已达相府。冯二狗等八人直往书房方向,其余人分批直奔东北角,从相邻房顶上悄悄接近。第一拨十四人,由东野焜、雷霄、严壮行、严仁君担任护卫,吴小东和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张劲风、张劲竹、田毅刚进屋搜索。第二拨是羊操、四星卫、风尘二怪,他们停在院墙外伺机而动。第三拨由如澄、杨忍率领,潜伏在另一个方向,以接应众人。东野焜等人伏在邻家屋顶上,朝黑洞洞的相府内张望,依稀看出靠东北角上有一座用围墙隔起来的小院,也不知是不是养心斋。这座小院与相府中其他房舍相距二三十丈,独处一隅,除巡逻的兵丁经过小院前外,似乎并无专人看守。若说他是胡相爷隐藏机密的重地,就不该如此粗心大意。因此,极有可能是设有暗桩,而且是护院高手,不是一般兵卒。东野焜把想法对凌晓玉说了,凌晓玉也以为然,商定东野焜先入内查探。他纵身一跃,到了大院墙上,此处离小院还有七八丈远,便跃到墙内一株树上,仔细朝小院端详。小院内只有一幢平房,黑沉沉并无灯火。他再展身一跃,轻如飞鸟,落在紧靠小院围墙的一株树上,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只见一进院门,有条灰白小径直通小屋台阶,小径两边是草地,砌有两个长方形花坛,花坛边沿置放着一盆盆花卉,别的再无其陈设。他从树上掠到门口,见是两扇黑漆大门,门上有锁,门坊上有块横匾,上书“养心斋”,心中不禁窃喜,这里幽静安宁,看来并无人守护。于是又蹿进院中走了几步,直走到小屋石阶前,只见小屋共有三间,中间门上有锁,门楣上有字,写着“养心堂”。于是他跃出墙外,回到大墙外凌晓玉等潜伏处,将所见情形说了。凌晓玉道:“如此机密重地,怎会无人看守?莫非只是胡相国静思之处,并无机密。”严壮行道:“进去看看再说!”吴小东道:“两位张兄还有田兄随我先进院,凌小姐和五位妹妹稍后再进。”凌晓玉道:“那就吴兄先请,小心了。”吴小东打头过了大墙,几个纵跃进了养心斋的小墙,沿砖砌小径小心翼翼走到屋前,低头看看三级石阶,并无古怪,便走了上去,掏出开锁工具,片刻就将锁打开,轻轻一推,两扇镂空木门应手而开。遂又取出松木片制成的发烛,蹲在地上一擦,引着了火,望室内打量,只见是间客室,靠两侧墙边支放着太师椅和茶几,中间靠墙有张长条几案,案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他便跨越门槛,边从百宝囊中摸出根蜡烛点上,几余三人也随之走进。吴小东轻声道:“两位张兄去左室搜查,我与田兄去右室,这蜡烛给你们,要是有箱柜不能开启的,叫我便了。”说着又从囊中摸出一只蜡烛引了火,递给张劲风,四人分别行事。凌晓玉和宣如玉四星女此时进了大墙,正值有一队巡丁走过,便伏在草丛中等候。巡丁走远,便飞身掠入小院内。只见中间一室门开着,黑洞洞的,两侧二室却有昏暗的烛火,知道吴小东等人在里面翻找,便率五女进入客室,让宣如玉和黄梅汤燕、青梅杨杏去左室,自己和紫梅何凤娇、白梅乔玉珠去右室。东野焜等她们走后片刻,和雷霄、严仁行、严壮君先后掠进小院把风。雷霄和严仁君守在大门边,东野焜和严壮行则站在两座花坛前。只见两间侧室有烛光,却不听到一丝动静。东野焜向对面站着的严壮行打个手势,意思他进屋去看看。严壮行点头,让他快去。东野焜迅速走了过去,还未上石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凭他的功力,怎会查觉不出两间屋里有人?凌晓玉和吴小东等男女共十人,不管他们有多小心,就是闭住气也瞒不了他,怎会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呢?他于是一步跃入客室内,闭住气往右间内室探头一看,果如他在外边意料,只见一只蜡烛在一张桌上放着,里面除了靠墙置放的大木柜和几张椅子外,竟不见一人。他又连忙向后一跃,探头左边卧室一窥,除了一张大木床和几张桌凳外也了无一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凌晓玉他们明明是进了小院的,若是遇敌也该有个响动,怎会无影无踪了呢?他心念转动间,人已从客室掠出。严壮行忙从花坛迎出,东野焜低声把屋中情形说了,并无打斗痕迹,人却不见了。严壮行一惊,道:“屋中有无暗室,他们会不会进暗室去了?”东野焜道:“不曾查看,知会雷严二兄,一齐进去查看如何?”严壮行遂将二人召过来集议,雷霄也认为极可能有暗室,既然胡相爷在此存放机密,又不用人把守,便是依靠密室来保安全。但一点令人生疑,若吴小东他们发现了暗室,就该派个人出来知会一声,怎会只留个蜡烛?依他之见,两人进去查找暗室机纽,两人在外接应。严壮行便让他和儿子在外,自己和东野焜进屋,一人在左室,一人在右室。四人遂走到石阶上,雷霄和严仁君留在走廊上,严壮行和东野焜进屋。东野焜进的是左侧卧室,他一踏进室内,就感到有人潜伏,但却不知潜在何处。他慢慢向大木床走去,借着昏暗的灯光四处查看。离床还有七八尺,他觉查出有人藏在床后,有慢帐遮着,便停下站住,想弄清有几人。就在这时,突听对面室中有重物怦然落地声,同时听到严壮行的惊呼声:“不好!”便赶忙转身出房。他刚迈出脚步,又听严仁君、雷霄“咦”了一声,赶紧奔了过去,只见两人站在客室朝里窥望,挤过去一看,是间书房,并无异状,而严壮行却没人影儿,不禁惊得目瞪口呆。雷霄倏地回身,口中道:“有机关,走!”蓦地门外有个阴沉的口音道:“还想走么?只怕插翅也难飞了!”雷霄顺手操起墙边的座椅,“呼”一声抛了出去,人也随后蹿出,却并无人阻拦。他扯出惊魂笛,面对花坛前五个黑影。东野焜和严仁君随后跃出,与他并列而站。刹那间,小院三面墙边忽然闪起了一朵朵火花,片刻间从墙脚站起了一排排人,每人手中用竹竿挑起一只大灯笼,把小院照得通亮。再看前面的五人,竟是胭脂四尊者和一个高大鹰鼻老人,直把目光对准四人打量。中间的鹰鼻老人冷笑一声:“你三人鬼鬼祟祟到相府来偷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相府官邸,岂是尔等鼠辈肆虐之地!”话刚完,从墙外跃进了风尘二怪惠空和尚、玄灵老道,羊操和江湖四杰,他们一跳进墙,便连忙走向东野焜,对方都不加以阻拦,任凭他们会合一处。胖僧惠灵道:“司徒天鹏,你抖什么威风,做贼的是你不是别人……”话未了,司徒天鹏便喝道:“贼秃,死到临头还敢张狂!”瘦道玄灵喝道:“要死的是你,老道就是赶来超渡你的,让你的灵魂儿下地狱!”司徒天鹏突然换成了一付笑脸,道:“玄灵,你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念经,为凌晓玉、宣如玉等人尽点孝心!”玄灵等人在外突见小院灯火通明,情知已被发觉,便连忙赶来助战,进小院只见东野焜等三人,不见凌晓玉她们,心中本就存疑,听司徒天鹏话中有话,不禁大惊。羊操喝道:“你胡说八道!小心老夫拔了你的舌头,凌小姐福大……”司徒天鹏呵呵笑道:“福大还会短命么?她已在本总管掌心之中,要杀要剐那只是相爷的一句话,羊老儿,你能奈何?”羊操不信,问东野焜道:“真的么?”东野焜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他并未见到凌晓玉等十人,而严壮行老前辈是刚才失踪的。羊操大怒,骂道:“凭机关暗算人,你这没出息的老东西,快把凌小姐放出,否则我掏出你的五脏六腑!”司徒天鹏面色一变,喝道:“羊操,你与凌晓玉贱人身为钦探,不去为皇上效力,却如盗匪般夜入相府为非作歹,今日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一个个身首异处!”羊操吼道:“老夫先劈了你!”司徒天鹏忽又转为笑脸,道:“羊老儿,莫慌莫慌,老夫知你有几分能耐,故尔张狂已极,待老夫请出几位高人,让你老儿见识见识!”一顿,扬声道:“有请总护法!”声音一落,小院门进来了一伙人。打头的是秦玉雄、东岳三少君,后面跟着三君子和天魁二魔还有余沛。东岳三君子中的老大王斯平道:“大管家,这班盗贼都到齐了么?”司徒天鹏道:“禀告总护法,除了活捉凌晓玉等十人外,还有一拨在大墙外接应。”王斯平点点头道:“这里太窄,不妨到外面去动手,把他们全都拿下!”说完,他倒背双手,转身就往门外走。羊操冷笑道:“很好,今日就见个高下!”他当先朝小院门走去,其余上尾随而出。东野焜出了小院一看,只见十多丈外,有上百名弓弩手,把弩箭对着他们。那些抬灯笼的士卒井然有序鱼贯而出,围成了个大圆圈,将他们围住。东岳三君子等人面对小院而立,他们则背对小院。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灯火,使如澄等人再也呆不住,急急忙忙跃进大墙,和东野焜等人会合一处,这情形使三君子等人十分满意。只听王斯平又道:“大总管,他们这班人该到齐了吧,可别又有人成漏网之鱼。”司徒天鹏道:“启禀总护法,听秦堂主说,没有如愚老秃驴和集贤庄漏网的手下败将无情刀娄敬,他们大概还躲在外边观风守望。”柳南秋岔言道:“那也不要紧,先把这伙人拿下,其余的也走不脱。”如澄轻声对东野焜道:“看来人家早有准备,我等不必恋战,凌施主她们呢?”东野焜把情况说了,如澄不禁有些着急。“这便如何是好,待把她们救出……”如澄话未了,只见对方又来了不少人,看清是奚玄机、张天龙、普济、龚强等人,跟在他们后面的竟是严壮行、凌晓玉等十一人,只见他们被绳索捆着,每人身后有两名硬弩手把弩箭对着他们的后背,只要他们试图挣断绳索,弓弩手只要扳动机扣,弩箭就会穿心而过,任你身手多高,也不能在尺余距离躲过一击。这实在是妙的押送方法,难怪严壮行等人只能听命而行,无法反抗。东野焜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严壮行等人明明是进了养心斋的,为何却从相反的方向被押了进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刻,严壮行等人进了灯火圈内,奚玄机命护卫将他们排列成一排,依次把十一人治了穴,然后才走到三君子等人处来。司徒天鹏故意高声问道:“奚会主,那十一个死囚都治了穴么?”奚玄机道:“不错,只要一声令下,弓弩手就能将他们刺个透心凉,刀斧手则会砍下他们的脑袋,当着这班贼囚行刑,足以吓破他们的胆,大总管以为如何?”司徒天鹏笑道:“好极好极,就请会主向这班贼囚晓之以理,敦促他们投降吧!”东野焜果见凌晓玉等人身后,除了三尺外有两名弓弩手把弩对准他们后心,又有一名壮汉手持鬼头刀立在身后,明晃晃的刀叶映着灯光,高举在他们颈上,寒光闪闪,好不怕人。东野焜又怒又急,心中转着救人的念头,却想不出个好主意来,一时心急如焚。奚玄机道:“尔等盗贼听了,本座奉劝你们束手就缚,听候发落,若及时省悟,本座捐弃前嫌,既往不咎,收纳你们为部属,从此忠心效命相爷,保你们前途似锦,若是自以为武功高强,妄想负隅顽抗,那将是自寻死路!”东野焜怒火万丈,大步走出,道:“青衫客在此,你有什么话说!”奚玄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叱道:“无知小儿,竟敢充人字号,小心割你舌头!”东野焜沉声道:“你见过青衫客么?”奚玄机不理,兀自喝道:“青衫客,休做缩头的王八,有种的出来了断!”东野焜未及出声,雷霄斥骂道:“奚玄机,你有眼无珠,我们东野兄是不是青衫客,你问一问秦玉雄便知,如此瞎嚷嚷,真是丢人现眼,不怕辱没你那会主身份么?”秦玉雄连忙道:“会主,这小子就是青衫客,一点不假,平日蒙面……”奚玄机恼羞成怒,又不好拿秦玉雄出气,但这口气又咽不下,终于忍不住斥道:“你怎会知道他就是青衫客?这班人狡狯无耻,分明是以人顶缸……”略顿口气一转:“好,他既然说他是青衫客,就拿下他治罪!”再一顿,对东野焜等人喝道:“今夜与你们一对一见个高下,比一场,杀一个!”说到这里,他侧身指着被治了穴的凌晓玉等人,续道:“听懂了么,比试一场,宰杀一个,若我方有人碰破了一点皮,本座就下令戳他们一刀,若有人被害,就杀两个抵命,让你们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戮,心中的滋味定是美妙无比……”众侠又惊又怒,对方分明是拿凌晓玉等人来要挟,迫使你在动手时只有招架被杀的份,你只要伤及对方,凌晓玉等人性命难保。这一招又狠又毒又无耻,你却无奈他何。羊操厉声骂道:“奚玄机,亏你是江湖上称字号的人物,竟然使出市井无赖的手段讹人,有本事的就凭真功夫取胜。你冲天剑没脸没皮,羞辱祖宗八代,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奚玄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讹人的主意不是他出的,说起来确实有些丢人,但大总管说为了治服敌人,当不择手段。总提调慕容石也未加以反对,他只好照此执行。羊操老儿一顿好骂,辱及祖宗。激得他狂怒无比,大声吼道:“羊操,本座要你的命,滚出来领死!”羊操喝道:“老夫正要会会你这无耻老儿!”话声中大步走出。奚玄机抽出长剑,怒气冲冲迎上。“慢,奚会主暂勿动手!”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自奚玄机一方身后。奚玄机将剑还鞘,咬着牙退回原地。只见挑灯的士卒让开路,一个蒙面黑衣人和一个鬓发苍白的高大老头并肩而来,后面跟着慕容星耀、张媚红。秦玉雄连忙领头大声道:“参见总提调!”其余人除东岳三君子、天魁二魔、胭脂四尊者外,俱皆躬身行礼。慕容石手一摆,径自走到场中停下。如澄大师也缓缓走出,道:“慕容施主、张施主,久违了!”慕容石一阵冷笑,道:“如澄,十多年前你我一场好斗,当时平分秋色,如今再度相遇,情形就不大相同了,你非死不可,命中注定要老夫超渡你,真是有缘!”如澄道:“施主这十来年,把修罗追魂掌修习到了第三层境界,功力自非当年可比。”慕容石点点头:“不错,诚如你所言,老夫掌功已达最高境界,你自问是老夫的对手么?当年与你交手,老夫的修罗追魂掌只到了第二层境界,所以打得你废了武功,听说你这几年居然恢复了功力,这可是极不容易的事,若无高人指点,实难做到,是谁指点你的,能把姓名透露出来么?”如澄大师一笑:“施主说得不错,老衲若非高人指点,功力断不能恢复,这位高人乃家师好友寂空大师。”慕容石想了想:“江湖上不曾听过有这样一位高僧……不过这世上的高人也有早早归隐的,是以后人不知大名。”“这位高僧身怀绝技,但从来未在世人面前显露过,是以武林中无人认识。”“可偏偏你有福气,受到这位高人指点?”“不,有福气的是大师收纳门下的弟子。”“啊,这位高人收了弟子?是不是也和高僧一样,没有在江湖上露面?”“施主你又错了,大师的弟子已入江湖,他正是施主的克星。”“有趣有趣!你是说这位高人授了弟子,这位弟子已入江湖,而且是老夫的克星。如此说来,这位高僧调教出个徒弟,是专为对付老夫而来,但为何老夫却从不曾听说江湖上出了个当世无敌的少年英雄呢?”“错了,施主早巳听过他的大名,只是未朝过相而已!”“如澄,你何必故弄玄虚,这人到底是谁?”“青衫客。施主一定不耳生。”“青衫客?”“不错,他真名叫东野焜!”“是么?何不请出一见!”“施主,当年老衲和风火刀王赵鹤与施主还有张施主恶斗上千个回合,结果两败俱伤,哪知十多年后,风火刀王仙逝……”慕容石嘿嘿笑道:“提起风火刀王,还是让老夫来说吧!你们出家人最讲因缘,最讲因果报应。那么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风火刀王赵鹤的嫡传弟子秦玉雄,如今并不与你联手来斗老夫与张兄,恰恰相反,他听令于老夫麾下,与你成了仇敌,而且……”略一顿,提高了声音,“昨日他自感赵鹤那点功夫只是萤火之光,跪在老夫膝下求老夫收他为徒,嘿嘿嘿,哈哈哈……如澄老和尚,你说赵鹤是不是遭了报应?他若在地下有知,心中会作何感想?哈哈哈……”所有人众听了,心中都不是个滋味。侠义道一方,为秦玉雄的卑鄙无耻扼腕愤慨。在群贼一方,为秦玉雄的钻营拍马感到忌妒卑鄙,这小子当真厚颜无耻!慕容石一笑,司徒天鹏等人也跟着笑,一时十分得意,秦玉雄却笑不出来,他没想到慕容石会把他拜师的隐秘公开说出,不免有些难堪。笑罢,慕容石又道:“秦玉雄是赵老儿的唯一弟子,他辛辛苦苦调教出来个徒弟,却违背了他的心愿,不与老夫为敌。这是秦玉雄聪明过人之处,艺成后择明主投奔,前程远大。如澄,你何不妨效小辈,投降于老夫麾下……”如澄微笑道:“施主你又错了,秦玉雄违背师训,走入歧途,老衲为之叹息,但秦施主并非赵施主唯一的传人,他还有两个徒弟,一个正是青衫客东野焜,一个叫郎戈郎施主……”慕容石一愣:“如澄,你说青衫客是秦玉雄的师弟?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老衲与施主拼个两败俱伤失去了功力,赵施主怜老衲今后生活不便,许诺五年后调教出个弟子赠给老衲,以侍起居行路。但老衲幸遇寂空大师,当即指点复原之法,五年相约期满之日,老衲功力已复,不需要弟子侍候,寂空大师忽萌收徒之念,便替代老衲一行。赵施主误把寂空师伯当成老衲,把东野焜师弟给了寂空师伯。当时,赵施主要寂空师伯任选一徒,寂空师伯却要赵施主任给一徒,后来说定由两个徒弟自作抉择。那秦玉雄哪里瞧得起老衲师伯,以为师伯就是废了功力的老衲,因此不屑一顾,而东野焜师弟则感老衲救助了他的师傅,因而愿代师报答老衲,以谢师傅教养五载之恩,故愿随老衲,也就是愿随寂空师伯而去。在秦玉雄施主眼中,寂空师伯就是老衲这个废物,东野师弟前途葬送,再也学不到风火刀法绝技,而他留在师傅身边,自然是风火刀法的继承人。他哪里知道,寂空师伯功臻化境,乃当世奇人,跟着他老人家非但不吃亏,反学了一身惊人的绝技,这是秦玉雄做梦也想不到的。东野师弟跟随寂空师伯走后,赵施主又收了个女门徒郎戈,赵施主临终前已将衣钵传了给她,她才是风火刀法的继承人!因此,慕容施主不必得意,与老衲并肩对付施主的,仍有赵施主的弟子,秦玉雄施主只是个背离师傅的叛徒而已,不足为训!”这番话听在双方人众耳中,一个个耸然动容。青衫客的武功大家是知晓的,确实比秦玉雄高明。当年作出的选择,也有可能是秦玉雄获此奇遇,那他有了青衫客那一身奇异的功夫。可偏偏他瞧不起废了功力的老和尚,失去了干载难逢的机会,这莫非当真是命中注定的么?秦玉雄此刻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原来当年来找师傅要徒弟的不是如澄,却是一位辈份极高的奇人,否则他要是跟随了去,这身奇异的功夫不就成了他的么?东野焜至多学得风火刀法,就跟自己现在一样……他又悔又恨,又怨又怒。凌晓玉等虽知这件事,但知之不详,听了后感慨不已,东野焜诚笃老实,一心代师报恩,不计个人得失,结果是“有心插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应了句古话,好心人终有好报。当然,其中道理,很值得玩味一番。那慕容石沉默片刻,问秦玉雄:“秦堂主,如澄和尚所说是真的么?”秦玉雄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慌忙答道:“是,确有其事……”“你还有个小师妹郎戈么?如今安在?”“她……她曾来找过属下,后被东野焜挑拨后离去,如今不知何往……”“原来青衫客也当过你师弟,老夫却不知,岂止老夫,大家都被蒙在鼓里。”秦玉雄大惊,忙道:“东野焜做贼心虚,一直以面巾蒙面,属下并未认出是他……”慕容星耀突然斥道:“胡说八道!蒙着面就是做贼心虚么?”慕容石道:“不必计较,今日知晓了许多事,倒也不错。”秦玉雄吃慕容星耀一喝,这才想起慕容石一直蒙着脸,这不是指着光头骂秃驴么?一时大骇,全然顾不得脸面,正要赔礼,听慕容石这般说,这才放下心来。对慕容星耀当众喝斥自己的无礼举动,怀恨在心。慕容石此时一顿之后,道:“哪位是青衫客,请出一见!”东野焜应声道:“正是在下!”慕容石、张渊都仔细打量他,见他人材一表,脸上透着朴实忠厚,别的也无特别之处。两人心想,莫非这小子已把内力练到反璞归真的至高境界了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呀!慕容石转着念头,道:“你就是青衫客,久仰久仰。你与金龙会并无仇怨,却为何去助凌晓玉、羊操这班鹰犬与金龙会作对?”东野焜道:“你数十年杀人无算仍嫌不够,还要谋反掀起战乱,真是罪不容赦!金龙会作恶多端,理应覆灭……”慕容星耀大喝道:“住嘴,你小子休狂!”慕容石一摆手,让儿子噤声,道:“东野焜,你有高人指点,练出了一身不俗功夫,可你只学了五年,离武学高深之境相距甚远,你不必骄狂!但由你的骄狂,看出你师傅并不象如澄说的那样高明,否则怎会调教出你这样的狂徒?老夫修罗追魂掌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莫说是你,就是你师傅亲来,也吃不住老夫一掌!”“这么说,你自以为天下无敌?!”“远处不说,至少你们这一伙人中,就无人是老夫的对手。因此,老夫晓喻尔等,束手就缚,听候发落,否则就把凌晓玉等人先砍了,然后再把你们一个个处死!”如澄道:“施主以人命要挟老衲等人么?”慕容石冷哼一声:“如澄和尚,你是个出家人,应有慈悲之心,既然明知不敌,何苦要让你那些人白白丧命呢!”略一顿,道:“老夫这些年修真养性,脾气好了许多,但耐心仍然有限,快作最后答复!”羊操低声道:“大师,救人要紧,老夫先出阵,大师谋求救人之法。”雷霄道:“东野兄暗器功夫神妙,我等出去打上几阵,吸引住贼人目光,以便东野兄去救人。人一救出就走,各位以为如何?”羊操道:“如此甚好,今日情势险恶,各位要小心,否则……”他不愿再说下去,改口道:“敌方高手悉数到齐,对敌时不宜分散,以相互救援,救人得手,不必恋战,各位自管先走,由老夫等人阻敌,不必回头援手。”东野焜知他要拼了命救出大家,便道:“不可如此,要走同走,以免相互牵挂。”此时慕容石喝道:“还没商议好么?速速屈膝投降,以免玉石俱焚!”羊操喝道:“慕容石,休要指天画地,张牙舞爪,我辈岂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今日就与你们这班凶魔分个高低!”杨忍早就想上去斗慕容石,被张元顺、韩兴邦、骆艄等人劝住,让他暂忍一时,因为敌方还未注意到他,不必过早现身。但他牵挂田毅刚,急着要将他救出来,又苦于无甚良策,直恨得他咬牙切齿,直说要大开杀戒。这时羊操已手持鞭杆出场,杨忍只好耐着性子观战,一边在想着救人的办法。幽灵三凶中的余沛,倏地从人丛中跃出来,他恨透了对方的每一个人,立誓要通统宰杀,以报施震、厉钧之仇。他舞起三阴爪,兜头向羊操抓下。羊操毫不示弱,鞭杆硬挡硬架。余沛三阴爪,点、刺、砸、劈、截、拦、撩,有其特异手法,十分厉害。羊操的鞭杆既有殳棍招法,又有判官笔点穴手法,加之他功力深厚,一只赶马的鞭杆,竟发出了极大的威力。杨忍以传音入密把东野焜叫到后排,问了该如何救人。东野焜盘算了一会,但却无法下手。凌晓玉等被押在十丈外,就是他飞掠过去,至多能救出两三人,其余人就会丧命于刀下箭下。若是几人同出,也会惊动东岳三君子等人,只要慢上一慢,不及救人就会出人命。要救就要全都救下,否则就会痛悔终身。他把想法对杨忍说了,杨老儿只好叹息,同意再延些时候,以等时机。此时羊操与余沛已斗了十个回合,双方都急于取胜,齐把功力提到了九成。只听呼呼风响,罡风凌厉,打得十分激烈。胭脂四尊者的老三武天祥、老四刘金豹并肩出来,还未索战,风尘二怪大步走出。四人都不使兵刃,以空手对空手。玄灵老道喝道:“武天祥,你不用兵刃,老道也赤手奉陪,好让你死了甘心!”武天祥大怒:“死的是你,老道今日升天,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忌日!”两人立即打作一团,胖僧惠空也和刘金豹交锋。胖僧瘦道手上打着,嘴里却不闲着,不是骂人就是吆喝,打得十分热闹。六人三对,全是当今高手,妙招狠招迭出,直看得双方人众悬着心、吊起胆。雷霄小声对东野焜道:“我再出阵,可把三君子等人的视线挡住,你和杨前辈侍机救人,时候拖长只恐不妙。”东野焜点头道:“好,只能冒险一试!”话音刚落,就听司徒天鹏阴阳怪气地说道:“好身手好身手,等一会老夫下令先把凌晓玉砍了,看你们还狠不狠!”奚玄机道:“先砍那个叫宣如玉的吧,凌晓玉留着他们就不得安宁。”“高见高见,把凌晓玉留到最后吧,场中只要一打完,会主就下令先砍杀一个,以观后效,若他们执迷不悟,就杀第二个、第三个……”这话震动了全场,众侠忧心如焚。奚玄机道:“现在就杀一个,以震慑鼠辈,否则彼等以为本座虚言恫吓。”司徒天鹏道:“这样也好,杀人立威!”“杀无名之辈恐难震慑彼辈,杀凌晓玉吧!”“凌晓玉留到最后为好,杀严老儿如何?”“对、对,黑鹰可不是等闲人物,杀了吧!”两人存心扰乱斗场中人的心神,故意讨价还价地说给他们听。忽又听一苍老的声音道:“会主,以属下之见,还是杀凌晓玉为好……”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大概变成了耳语,诸侠被场中闪动的身影不时遮住视线,看不清是什么人。片刻,又听奚玄机道:“总巡使说得不错,就这么办!”雷霄道:“是总巡抚使关西客申雍,一向缩在总坛,并不抛头露面。”梁公柏道:“不知他出了什么坏主意!”旋听奚玄机喝道:“把凌晓玉押过来!”这一声断喝,听在众侠耳中犹如晴天里响起个炸雷,俱都不寒而栗,焦灼万分。斗场中的羊操、惠空、玄灵急急忙忙跳出圈外,一个个咬牙瞪着奚玄机。武天祥愠道:“打得好好的,又来玩什么花样,真是让人扫兴!”奚玄机大怒,但不是发作的时候,便装听不见,把气撒在对头身上。他厉声喝道:“你们这班鼠辈听了,本座要杀凌晓玉,你们休要救人,只要敢有人冲过来,便把十一人全处死!”此时只见关西客申雍、冲天鹏司徒天鹏亲自随四名弓弩手押着凌晓玉走来,她的穴道已被司徒天鹏解除了禁制。那名提鬼头刀的刽子手,则走在最后。东野焜一看这情形,根本无法解救,只急得他头上冒汗,一颗心冰凉。羊操心如火焚,大喝道:“奚玄机,你不敢凭真功夫一较长短,冲天剑徒有虚名……”司徒天鹏喝道:“羊老儿你闭嘴,否则老夫一掌劈了凌晓玉!”说着举起巴掌。羊操怒不可遏,强自压住心中的悲愤。凌晓玉被押到了奚玄机立身处,他把手一挥:“准备行刑!”刽子手大步走上,举起沉甸甸、明晃晃的鬼头刀,高扬在凌晓玉头上。四个弓弩手则在她身后把弓弩对着她的背心。这生死攸关的瞬间,众侠心胆俱裂。眼看凌晓玉危在旦夕,却束手无策,一个个情不自禁怒喝起来,宛如一头头被逼怒了虎豹,刹那间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秦玉雄等金龙会的高手,连忙抽出了兵刃,严阵以待。忽然,一声大喝,起自东野焜口中。他昂首走出,边走边道:“奚玄机,以我之命换凌姑娘一命如何?”这话实出双方人众意料之外,全都把目光对准了他,一时说不出话,诸侠喉头更像有团桑麻堵住,心里一阵辛酸涌起。凌晓玉面色苍白,尖叫道:“不要不要!焜哥你要为我报仇,你千万不可如此!……”这一叫,奚玄机、司徒天鹏先是一愣,后泛起了笑容,两人对视一眼,心灵相通。司徒天鹏道:“会主,这买卖你看如何?”奚玄机冷笑道:“这不过是用点心计罢了,青衫客岂会束手就擒?老夫岂会上当!”东野焜道:“我走过来让你点穴如何?”凌晓玉痛哭起来:“焜哥,你千万别为了妹妹出此下策……妹妹一死为国尽忠,你只要为妹妹报仇……你千万不能……”司徒天鹏笑道:“什么哥呀妹的,原来凌晓玉和这个青衫客有情呢,只可惜两人中的一个要下阴司地府去了,不过……”东野焜此刻平静如水:“司徒天鹏,由我交换凌晓玉,不知意下如何?”奚玄机喝道:“少废话,本座要杀凌晓玉,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吧!”秦玉雄突然叫道:“奚会主,杀了东野焜,留下凌晓玉,她是属下未过门的夫人……”司徒天鹏哈哈大笑起来:“啊哟,真是的,老夫是下聘礼的人,居然忘了这件,荒唐、荒唐!奚会主,看在秦堂主份上……”凌晓玉大骂道:“秦玉雄,你好无耻……”东野焜也提高了声音:“秦师兄,你……”秦玉雄顿时跳脚大骂:“东野焜,你背叛师门,另拜名师,你早知老和尚不是如澄,就赶紧跟了去,师傅原本要我去的。你这人阴险狡猾,毫无人性,凌晓玉是万松婆婆上门许婚的,你却从中作梗,抢夺聘礼,夺人之妻……”奚玄机道:“秦堂主,这些不必说了,东野焜交给你处置就是。”“多谢会主,属下感激不尽!”司徒天鹏道:“东野焜,你当真要交换?”东野焜又恢复了平静:“自然当真!”凌晓玉又叫起来:“你千万不可如此,你若不听我的劝告,我一辈子不……”她本想说“不理你”,但她立即就被处死,还能见到他么?这个念头一闪,她不由泪如雨下,再也说不出话。此时诸侠个个心如刀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他们劝阻东野焜,岂不是赞成凌晓玉去死?若不劝阻东野焜,那就断送了他的性命。东野焜不怕点穴,这在好几次危难中都显露过这一绝技。但他平日从不炫耀自身绝技,众人对他的功夫不尽了然,因此听说他去交换凌晓玉,先由对方治穴,众人就吓得魂飞天外,就连凌晓玉也是如此,所以拼命尖叫不准他来换自己的性命,无意中与他配合默契,把这场“戏”演得更为逼真,使众魔头深信不疑。慕容石、张渊目睹这场戏不加阻拦,两人心中怀着一样的心思,用这种办法除掉东野焜,未始不是件好事,七煞真人既然栽在他的手里,他小子的功夫不容轻视。除了他后,余下的便好对付,不难一网打尽。此时,奚玄机道:“好,本座准你交换,但你必须让本座治穴后才能放凌晓玉。”东野焜道:“你治了我的穴道后,若食言不放凌姑娘,又该如何?”奚玄机冷笑道:“是你求本座交换,信不信是你的事,你可以不换,谁又来求你?”司徒天鹏道:“东野少侠,常言道,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你能奈何?”东野焜道:“你们身为金龙会头领,说话就该算数,。岂能学市井无赖……”言未了,奚玄机斥道:“住嘴,你不敢交换,我这里就宰了凌晓玉!”一顿,扭头喝道:“刀斧手,听本座下令——”那刽子手早把刀放下提在手里,闻言又扬起了鬼头刀,只要一声令下就往下砍……“好,奚玄机,我愿交换!”东野焜道。声音疲软无力,大概是心慌意乱吧。凌晓玉瞪着东野焜:“你死我就不活,你白白交换了我,与其如此,你活着为我报仇!”她止住了泪,十分坚定刚强,毫无惧意,接着对老少英雄喊道:“各位还不快快阻止他,决不能让他落入贼人手中,顾全大局要紧!”众侠立即清醒过来,纷纷叫喊,拉的拉,扯的扯,不让东野焜走过去。东野焜叹口气道:“各位,这是在下一点心意,各位忍心看着凌姑娘死么?”这一问,众人无言可答。羊操突然道:“奚玄机,老夫交换……”这话提醒了大家,纷纷要去替换凌晓玉。奚玄机冷笑道:“除了东野焜,任何人不能交换,你们的虚情假意,令人作呕!”东野焜大声道:“各位,不必再争执,救人要紧,休误了凌姑娘性命!”司徒天鹏喝道:“东野焜,你若怕死就不必充好汉,再不束手就缚,立即杀了凌晓玉!”东野焜道:“我这就过来,你们必须守信,否则休怪我手狠心辣!”说着大步走来。凌晓玉大急,尖叫道:“焜哥,你如此不顾大局,分明是陷我于不义,我恨你……”东野焜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奚玄机、司徒天鹏面前站住,道:“治了我的穴道,立即放凌姑娘走,你们必须守信!”奚玄机道:“等治了穴道,自然放她走。”东野焜双手抱于胸前:“动手吧!”突然,白光一闪,奚玄机长剑出匣,剑尖直指在东野妮咽喉上,道:“大总管,点穴!”东野焜不作声,也不躲避,这份定力也看得慕容石、张渊暗暗点头,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不可轻视,否则七煞老道岂会折在他手里。但小子毕竟年青,过不了“色”字一关,为美女甘愿丢掉性命,这真是活该!此时司徒天鹏闪电般出手,先点了东野焜手臂关节处的曲池穴,再点背部风门穴,然后得意地大声道:“成了,他已是一具活死尸,再不能动得分毫!”奚玄机手臂一动,剑已归鞘,出剑收剑快若闪电,可见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不凡。东野焜直僵僵立着,道:“快放凌姑娘!”凌晓玉气得几乎昏了过去,她幽幽泣道:“焜哥,你何苦如此,你死了小妹岂能独活,到头来仍是一场空,焜哥你不该这样啊……”众侠心中酸苦,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奚玄机,等待着他放回凌晓玉。只听他道:“本座还未治你穴道,莫慌!”说着他在东野焜身上点了三处穴道,事毕,他转身问慕容石:“总提调,是否就地处置?”东野焜厉声道:“放了凌姑娘!”司徒天鹏阴笑道:“东野焜,你好糊涂,放了凌晓玉自然可以,这是说好了的,拿你的命换凌晓玉的命。可是你想想看,放了她就能保她一命么?今夜来到相府逞凶的人,一个也走不掉,活人通统变死人,所以放不放凌晓玉都是一样的结果,不放也是死,放了也是死,既然结果相同,何苦多费周折?你说是不是?”东野焜装出大急的惊慌样儿:“什么?你、你、你可不能失信呀!奚会主,你说过的话,不能自食其言,你……”奚玄机一笑,道:“本座自不会食言,不过司徒大总管说得有理,放了她也是死,不放她也是死,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众侠一听,这还了得,一时间叫喊起来,一个个愤怒无比,眼看要冲过来拼命……司徒天鹏大吼道:“谁敢动一动,老夫就先宰了东野焜!”众侠心中滴血,咬牙切齿却又无奈。奚玄机喝道:“要保住东野焜、凌晓玉性命不难,只要尔等束手就缚……”东野焜喝道:“奚玄机,你快放了凌姑娘,否则你不得好死!”奚玄机喝道:“住口,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座先砍下你的头!”司徒天鹏狞笑着又走过来,道:“东野焜,老夫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杀了我堂兄司徒阳,我侄子司徒俊也被你们害死,今日老天有眼,你自投罗网,正好偿还这笔血债,东野焜,你死吧,让凌晓玉眼睁睁瞧着你先死!”说着,他缓缓举起了手掌,要击东野焜的天灵盖。凌晓玉尖声叫喊起来,其声凄厉,惨绝无比,叫人心碎。众侠也狂怒地吼叫起来,犹如一群发狂虎豹,使人悚惧。东野焜只把两只眼睛看着他,眼也不眨。司徒天鹏从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一丝临死前的恐惧,他把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这一举动,使群侠暂时放下心来。司徒天鹏狞笑道:“东野焜,老夫就这么一掌送你上西天,岂不是太便宜了你!”略一顿,大声道:“幸亏老夫及时省悟,没有上你的当!你不是要为美人送掉性命么?你不是愿意拿自己一条狗命去换美人的性命么?那好,老夫先把凌晓玉这个大美人杀了,让你看着她死,不!——错了,老夫先用分筋错骨手法让她受尽活罪,再一掌震断她心脉。东野焜,你一定很是心痛对么,你想救她的命救不了,却害她先死,她一死,你自然是痛断肝肠。放心,老夫让你哭个够,然后再打发你下地狱,到时你们俩在地府相会,不是也很甜蜜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走向凌晓玉。东野焜仍然很沉静,厉声喝道:“司徒天鹏,你只要敢动凌姑娘,我就要你死!”司徒天鹏回头道:“是么?老夫偏要以分筋错骨手法整治凌晓玉,就在你的面前!”他停下身子,喝道:“押过来!”凌晓玉离他不过丈五距离,离东野焜也只有两丈,那刀斧手一把拽住凌晓玉手臂,拽到司徒天鹏面前,然后和弓弩手迅速退走。司徒天鹏对东野焜道:“你瞧,凌姑娘这张脸真是如花似玉,老夫先戳瞎了她的双目,你说一张美人脸上没了眼睛人是什么模样?”东野焜道:“自作孽,不可活!”司徒天鹏狞笑一声:“你是在咒我么?那就先戳瞎她一只眼吧!”说着举起手,中指前伸,四指微屈,就要出手……众侠惊得大叫,一个个魂飞天外。突然,东野焜大吼一声:“住手!”司徒天鹏阴笑道:“你着急了么?”“你果真要动手?”“你以为我虚声恫吓?”“那你就死吧!”凌晓玉心力交瘁,知道两条命摆在人家手里,已无法挽回,只有闭目等死。此刻听见东野焜语气越来越硬,不慌不乱,便睁开眼来看他,心想他视死如归,倒也沉得住气……就在这一瞬间:她见东野焜突然伸出手去把司徒天鹏的臂肘捏住,惊得她瞠目结舌,以为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看见的不过是幻象。司徒天鹏突然被东野焜抓住臂膀,吓得魂飞天外,猛觉一阵钻心疼痛来自被握处,骨头咔喳碎裂,不禁发出了嘶心裂肺地叫喊……东野焜右手一拳,捣在司徒天鹏心室上,然后一把抱起凌晓玉,眨眼回到自己一方。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所有双方人众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事惊呆了,一个被两个高手治了五六个穴道的人,怎么深的功力也不可能在片刻间运功冲开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东野焜是神还是仙?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几声惨厉的叫喊,吓得人毛骨悚然。只见宣如玉等人站立处,一个老和尚正为被捆缚的诸侠解穴松绑,有七个男女手执兵刃在保护。众侠不禁大喜,来人正是如愚大师、皮怀志、娄敬、张彦礼、侯三娘、侯四姑、郎戈、张逸鹏,只不见冯二狗。他们八人是去相爷书房查找凭证的,也不知有没有得手。东野焜、雷霄、严仁君、羊操一个个跃出,与如愚等人把宣如玉等护送过来。慕容石、张渊、三君子、四尊者、奚玄机又惊又怒,这一下蛋打鸡飞、前功尽弃。宣如玉等受治时间不长,穴道一解,已能行动自如,这九死一生的经历自是刻骨铭心,尤其是凌晓玉,和众姐妹相拥抱,虽说只是盏茶功夫分开,却有隔世之感,大家都流下泪。但大敌当前,不容儿女私情,她立即止泪,道:“姐妹们,杀敌雪耻,留着话回去说!”众女立即振作,抽剑出鞘,怒火填膺,恨不得冲过去把对方斩尽杀绝,才泄心头之恨!如愚以传音入密一个个知会大家:“二狗已搜到谋反凭证,此地不必久留,走为上策。”众侠一听,喜形于色,今夜不枉走此一遭,只要取得谋反凭证,群贼授首在即,也不争这一日半日,何况对方顶尖高手有十人之多,全都聚集在此,如果决战对己方不利,因此都愿撤离相府,避免损伤。此时,奚玄机已从震骇中清醒过来,他咬牙切齿吼道:“东野焜,你暗箭伤人,无耻之极,你们就是再多来些人,也休想走脱!”如澄让雷霄出面答话,自己退到后面,与羊操、惠空、玄灵、东野焜、杨忍、严壮行、娄敬、如愚商议撤走之法。这边雷霄答道:“奚玄机,你成名多年,称霸一方,哪知却是个市井小人,你出尔反尔,当众骗人,雷某总算开了眼界,亏你还大言不惭,骂别人无耻。东野兄弟被你和司徒天鹏点了身上要穴,你却无耻毁诺,不放凌姑娘,哪知你点穴手法虽高,却无能治住东野兄弟,你说这怪得谁来?奚玄机,你该自刎谢罪!”这一番嘲骂,奚玄机一张老脸无处搁,暴怒之下,连人带剑闪电般飞了过来。雷霄不甘示弱,纵身迎上,只听“叮当”两声,两人从半空中落下,相互怒视。奚玄机在半空满以为能将对手一剑刺穿,哪知对手内力极强,竟能硬挡他蓄满功力的一剑和连续攻出的第二剑,使他又惊又怒。九江府惊魂笛雷家,果然名不虚传。但雷霄年岁还幼,自己若不把他治服,脸面何在?正欲发起猛攻,却听大儿奚剑堂道:“请爹爹退下,由孩儿效劳宰了这畜牲!”奚玄机念头一转,自己乃一会之主,怎能随意与人动武失了身份,便道:“好,由我儿打发了这小子!”说着向后一跃。雷霄道:“我与你奚家无怨无仇,我找的是慕容石张渊这两个罪魁祸首,你最好退下!”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你听他说什么?他居然要与慕容石、张渊交手!以他的年岁、他的武功,能是对手么?奚剑雄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爬上秤称一称自己的份量,就凭你……”雷霄道:“少废话,我虽与你奚家无私仇,但却有公仇,只不过今日暂时搁下,你若不知趣,休怪我手下无情!”如澄道:“雷施主,此刻已是四更了,时候不早,我们走吧!”慕容石冷笑道:“如愚,留下性命再走!”如澄道:“慕容施主,你自信留得下老衲等人么?要决战何必单挑今夜?”张渊道:“今夜要你们死,岂容活到明日?老和尚,你快念超渡经吧!”慕容石喝道:“秦玉雄,出战如澄老秃驴!当年你师傅与本座作对,今日你击杀了老秃驴,看老秃驴有什么话说?”秦玉雄大声答应道:“是!”慕容石又道:“如澄,这算不算因果报应?赵鹤的弟子要取你的首级,实在是令人叫绝。当年你助赵鹤救了他的命,结果呢,他的嫡传弟子却要你的命,天下事,妙不可言!”秦玉雄抽出剑,气势汹汹走来。郎戈从人背后挤出来,气得连声音也抖了:“大师兄,你竟然连师傅的救命恩人都要杀么?你对师傅的仇人言听计从,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秦玉雄已镇定了心,要跟老魔学武功,骂他没良心也好,没人性也好,他通统置之脑后。赵鹤死了,再无绝招传给他,而慕容石的修罗追魂掌更胜他风火刀法,他既然跟定了相爷,就不能不投靠慕容石。师傅养育授艺之恩也罢,师兄妹间的情谊也罢,全都没有了价值,因为今天夜里对方所有的人都不会活着,人一死不就一了百了,又何必争口舌之利?这样一想,他浑如没看见郎戈,刀尖一指,喝道:“如澄老秃驴,滚出来领死!”皮怀志正欲出阵,不料张彦礼一个腾跃,从众人头上越过,站到了秦玉雄面前。秦玉雄冷笑道:“你不是对手,找死么?”张彦礼叱道:“秦玉雄,我杭州张家与你有何仇,你竟然助金龙会杀我全家……”秦玉雄大喝道:“少废话,看刀!”张彦礼往旁一闪,一剑刺出,手法极快。众侠悬起了心,张彦礼能是对手么?郎戈尤其着急,她对张彦礼已经有了好感,不能看着他死在大师兄手里。她一颗芳心急跳,右手紧握刀把,满脸是汗。东野焜、雷霄、如澄、皮怀志都作好了救援的准备,全都紧张地注视着斗场。张彦礼资质极好,三元合一剑法已得真谛,只是临敌经验差些,应变稍慢。只见两人狠斗了二十合,居然不分上下。三元合一剑乃道家上乘剑法,整个剑势缓急相济,步法走圆形,攻守间绕圆圈转,使对手拿不准身体位置,攻出的招式往往落空。皮怀志心情激动,眼看爱徒稳健勇猛,从容沉着,颇有大家风范,不禁放下心来。又斗了二十合,秦玉雄大是不耐,他原以为十个回合就可取对方性命,哪知对方施出的剑招十分稳健,常常阻断了自己的刀路,因而被迫改招换式,使招式失去威力。看来不施出绝招,不知要耗多少时候才能放倒对方。他于是猛吸了口气,提起八成功力,再试一试“风雷激荡”的无俦威力。“杀!”他猛地大喝一声,施出了杀着。众人只见腰刀刀芒大盛,荡起一股罡风,呼呼作响,腰刀幻起的光影,如一匹白练,向张彦礼卷了过去……郎戈一见,大喊不好,立即跳了上去。与此同时,皮怀志、严仁君、雷霄也冲进斗场,东野焜则打出了几粒黄豆。郎戈熟知“风雷激荡”的刀路,及时挡住了第二刀,那第一刀已被张彦礼挡住。皮怀志、雷霄、严仁君则从三个方位出招,以迫秦玉雄撤招换式改攻为守。东野焜的豆粒带着劲风呼啸而至,声势吓人,有如什么笨重暗器打出的声势,秦玉雄万般无奈,只得纵身而起,一个倒翻退出圈外。气得他大骂道:“好不要脸,你们全都是些鼠辈,竟敢几人同上,还以暗器伤人,有种的一对一见个高下!”众侠并不理他,及时退了回来。秦玉雄把气撒在郎戈头上,骂道:“郎戈你这小娼妇,张彦礼是你什么人,竟敢……”话未了,又听风声起处,有暗器奔袭,可又看不见是什么物事,急忙挥舞腰刀,击碎了飞来的东西。这是东野焜恨他嘴太臭打出的。此时,有两个中年书生不知从何处奔来,找到慕容石、张渊立身处,不知说了些什么。严壮行、娄敬认出是终南双剑昆吾子、华阳子,两人已不穿道装改了衣着。随即见慕容石、张渊和昆吾子、华阳子向园内书房方向走去,未走出多远,一排站在挑灯士卒后边的弓弩手忽然分开,只见相府三总管乾坤掌高桐引着一班人进来,东野焜看得清楚,竟是复仇山庄庄主于铁勇、副庄主端木贤,新任伏虎帮帮主段靖以及白远昌、白艳红等不下二十多人,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走在最后的窦元龙和智敏和尚时,心中大叫糟糕,又来了这许多高手。凌晓玉见状,轻声道:“不好,中计了,慕容石故意延宕时候,原来是等旧元高手!”如澄道:“此时要走已经太迟,待挡上一两阵,立即越墙而出,诸位听老衲号令。”众人都轻声回答:“是!”有站在后面听不见的,由听到的告诉。如澄又对东野焜道:“逃走时,小师弟以暗器击打追兵,只要挡得一挡,大家出了墙就可以东躲西藏,难得搜寻了。”东野焜道:“师兄放心,决不误事。”此时只见慕容石、张渊与于铁勇、窦元龙、智敏和尚等人见礼寒喧。东野焜注意到,慕容石与窦元龙并不怎么亲近,两人都蒙着脸,看不出他们的神情。不一会,他们已来到斗场。郎戈问凌晓玉:“凌姐姐,这是些什么人,都是金龙会的高手?”凌晓玉道:“不是,他们是旧元部将。”“咦,相爷果真与旧元勾结……”话未了,只听慕窖石道:“如澄和尚,凌晓玉、东野焜,你们都看见了,金龙会大批高手已到,你们今日难逃一死,还不屈膝投降!”东野焜大步走出,抱拳道:“于庄主,端木副庄主,久违了,还记得在下么?”于铁勇等人一见是他,不禁吃了一惊。于铁勇沉着脸道:“原来是你!”东野焜道:“于庄主,上次多有冒犯,十分对不住,我等回来后,对人只字不提,于庄主又何苦与相爷勾结,不惜生灵涂炭……”于庄主哪里能让他毫无顾忌地说下去,相爷都不知复仇山庄在何处,他要是泄了密,那还得了,便大声喝道:“住口!你与伏虎帮为敌,又到相府谋刺相爷,分明是个歹徒……”他胡乱加个罪名,好封住东野焜的嘴,同时打个手势,庄中高手、新到京师在伏虎帮任副帮主的庄中副总管申屹立即跃出,一刀劈下,再不让东野焜多说一个字。东野焜一闪躲过,正要还击,却听一声娇喝,小师妹郎戈杀了出来,要他退下。他只好退开一边,手中抓了几粒豆子,以接应她。郎戈初试身手,大家极为关切。只见她娇小玲珑,一把腰刀在她的小手上威力却是极大,一上来就抢了上风,把偌大个大汉子逼得只守不攻,直到第八招才稳住脚步。此时申屹才能仔细打量对手,见是个十六七岁的纤弱姑娘,不禁气得大骂出声。他立即加了真力,硬挡硬砍,想把对方兵刃震出手,但那细白的小手似乎十分有劲,几次兵刃相撞都没有得逞,当着庄主和大伙的面,实在下不来台。盛怒之下,正待使出全力,却听对方一声娇喝,腰刀光芒四现,呼呼的罡风中如一条匹练向他卷了过来,他虽然有些吃惊却不识得厉害,大喝一声迎了上去。耳中仿佛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不可!”但他已无暇去分辨这“不可”二字的含意,只见腰刀从几个方位连环攻来,挡住一刀两刀三刀……第五刀时左臂一痛,感到有血流出,第六刀时脖子一凉,锋利的腰刀正紧贴在肉上,只要对手抽手一拉,他这条命就算赔还了爹娘,吓得他闭起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忽然间脖子的凉意没有了,对方已收回了刀,正瞪着一双秀目瞪着他。申屹惊魂乍定,知道自己拣回了一条命,满面羞惭捂着左臂退了回来。东野焜赞道:“小师妹好刀法,又不伤人命,足见心善……”郎戈抑住心中的喜悦,美滋滋退了回来,她以自己的行动向大家表明,她和大家站在一边,以减轻她不听劝告私传绝招给秦玉雄的愧疚之情,东野焜二师兄的称赞,使她十分高兴。东野焜话才说了一半,眼前黑影一晃,是断魂手张渊进了斗场。东野焜忙迎了上去,张渊已如影子般贴了上来,两只手掌变得异常粗大,脚踏中宫,两只巨掌一抓他面上五官,一抓他腰肋要害,掌未到,罡风已迫人。张渊号称断魂手,功夫就在这两只手上。开碑裂石之能自不在话下,他的手上还有毒,只要抓破对方皮肤,见血就能封喉。他若以内功与人相拼,毒气便会顺对方穴道走入经脉,盏茶功夫就能毁去一个高手。东野焜见他来势迅猛,当即挥动两“杵”一臂上挡,一臂下拦。那张渊两只大手一合,将东野焜两只手臂握住,加力一捏,骨头粉碎。但两只手都握了个空,东野焜的两条手臂,竟像两条黄鳝一般滑了出去,紧接着劲风上身,对方两个拳头已打了过来。张渊又惊又怒,从未有过被他抓住又挣脱出去的情形,他当即挥手挡开,用上了七成功力,对东野焜,他已不敢轻视。两人徒手相搏,又快又猛,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全都把心悬了起来。复仇山庄的智敏和尚与窦元龙十分惊异,东野焜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能与断魂手张渊交手二十回合不分胜负。智敏低声道:“庄主,此子功夫之高,出人意外,与之结下仇怨不利。”于铁勇道:“他不愿效忠山庄,又知我山庄机密,不将他除去,恐是祸害。”智敏道:“以一对一,老衲并无把握胜得了他,是以除去他只怕不易。”窦元龙道:“张渊断魂手虽然不俗,当年与我师兄并驾齐驱,但我师兄近年已将修罗追魂掌练到第三层境界,张渊已不能比,只要老夫或是慕容师兄出手,击毙这小子不难!”于铁勇喜道:“好极,请窦护法伺机出击,将这小子击毙。我辈非江湖人物,不讲江湖一对一的臭规矩,只要能制敌于死地,不惜用任何手段、任何谋略!”窦元龙道:“这小子偷窥了复仇山庄秘密,不除去确是大害!”智敏和尚叹了口气:“惜哉,好个俊秀人物,若能为我所用,定是复国栋梁!”端木贤道:“兄非出家人,当初是为了隐迹才剃度为僧,只不过当了十来年的和尚,怎么就养成了一副菩萨心肠?”智敏道:“非也,我不过是爱惜人材罢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这样的高手毁去可惜!”于铁勇道:“这样的人若不为我所用才更是可怕,他与钦探紧相勾结,说不定已被万松老太婆接纳当了钦探,留之岂不是大祸害!”智敏道:“实情如此,只好下手无情!”于铁勇道:“瞅准时机,你我齐动手,务必一击毙命,以消隐患。”此刻,场中两人斗得越愈激烈,不时你进我退,看不出谁强谁弱,这使慕容石、奚玄机等人越看越惊。三君子、四尊者、二魔情不自禁向慕容石靠拢。他们本站在稍后处,跨一两步彼此就可以低声说话而不被人听见。三君子之首王斯平道:“这年青人果真了得,实在称得上是金龙会的大敌呢!”天魁二魔中的刘嵩道:“不除此人,睡不安枕,今夜不能放走了他!”四尊者中的老大程华龙道:“今夜自然不会放过他,只是应如何对付他呢?咱们用车轮战法轮流上阵么?丢人!群起而攻之,传出江湖去可不大好听。”葛炎道:“只要杀了这小子,哪管他好听不好听,又不是比武较技,讲什么武林规矩!”柳南秋道:“话虽如此说,但你我都是武林中成名的前辈,这声名不能不顾。”刘嵩讥道:“江湖上谁不知你东岳三君子其实并不‘君子’,对敌时素来用的是车轮战法,一人凑一掌,以多胜少……”丁善怒道:“什么话!我三君子对敌各出一掌,却不似你两个老魔并肩而上,我们一人出一掌,仍然是单打独斗,你们……”程华龙道:“各位,说这些无益,该怎么对付东野焜这小子才是正题。依本尊者看来,用不着大家全上,只要一两位趁这小子不注意时,突然给他一掌,送他上西天。”王斯平道:“这主意不错,但要快,稍一慢对方就有人出来助拳,到那时偷袭不成,太损颜面,要一击而中,完事大吉。”刘嵩道:“好,就这么干,哪两位上呢?”没人应声,大家都把目光避开,瞧着斗场。刘嵩、葛炎相互对视一眼,微微冷笑。刘嵩道:“素闻三君子以火沙掌、寒冰掌、金吾掌称雄于世,三位跃出一击,保准东野焜那小子禁受不起,各位以为如何?”弘光和尚道:“不错不错,只有请三君子出场,方能一击奏效。”王斯平忙道:“对付一个东野焜,何用三人?老夫以为,天魁二位出动夹击最合适!”四尊者却不应声,他们平日就看不惯三君子摆拿身份,是以和二魔拿话挤兑他们。就在这时,场中情势突变。东野焜与张渊的拼斗已将分出胜负,只见张渊步步紧逼,大概已把功力提到九成以上,只见他那两只巨大的手掌,每挥动一下都有罡气发出,声势之大,确是惊人。东野焜似乎在拼命招架,每退一步之前都要奋力抵抗一阵,直到非退不可时才退。就在他们说话的片刻功夫,张渊已占了上风,大概可在五招内击毙东野焜,便各自都松了口气,不必再去偷袭。然而五招过后,东野焜仍然在挥动双拳,不时反攻张渊,把张渊逼退二三步。张渊似很愤怒,接连几招猛攻,又才把东野焜迫退。两人都是赤手空拳,因而身子相距较近,又因两人都是硬打硬架,所以不像一般人那样,兔起鹘落,你蹦我跳,满场子乱飞,他们始终只有进进退退,打得凶狠异常,最是消耗功力。此时东野焜似乎力衰,被张渊迫得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渐渐靠近了于铁勇一拨人站立的地方。就在三君子等人相互推让之时,窦元龙、端木贤突然如离弦之箭,一左一右扑向东野焜后背。端木贤使的是弯刀,白光一闪从左面当头劈下。窦元龙身法更快,从右边先一步到达,一掌击向东野焜后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全场人众心头一紧,侠义道一方诸女尖叫出声。没有人能在这一眨眼间掠出截住窦元龙、端木贤,因为事出突然,两人身法又快,眼看东野焜难逃性命。然而如澄、雷霄、严壮行、风尘二怪惠空玄灵、羊操、严仁君几乎同时扑向场中,此时他们根本来不及思索自己出去是不是晚了一步,只凭瞬间的反应一跃而出……此时东野焜虽然被迫退后,但他其实是在施行一种策略。寂空大师在五年间传给了他绝技,也传给了他禅定功夫。告诉他处变而不惊,遇敌不能只凭勇,要开启智慧,以智对敌。和张渊一交上手,他就试出老魔功力的确深厚,除非使尽全力,才能拼倒老魔,然而自己也可能负重伤。对此,他没有把握。他看出老魔急于要取他性命,便故意激怒老魔,把老魔的功力渐渐耗掉。因此他退几步又进几步,常在老魔以为数招内就要获胜的时候,来个突然反击,打得老魔只能后退。这一来,把老魔激得怒火冲天,恨不得一掌把他打成肉泥。但这种计谋施出两三回后,老魔便沉静下来,也不再上当。他只好加强了力道,改换策略,打了一阵后力道渐次减弱,然后是一阵拼命反攻,以示这是强弩之末,然后越来越减少力道,示意老魔他的功力即将耗尽。果然,老魔信以为真,挥出的掌劲又大了起来。东野焜算计好,再让老魔使出全力攻击一阵之后,一举击毙老魔。哪知他刚诱使老魔上钩,老魔使出了十成功力攻他之际,背后破空声起,有两人偷袭。尽管他浑身布满罡气,但从来人的身法快慢中,他判断出两人均是高手,尤以右面来人功力最高。这一瞬间他得作出反应,如何对付三面夹攻的强敌,这不过是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他作出的反应决定他的生死存亡……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杵”挡住张渊一掌,双脚朝后一蹬,突然一个身子向左面倒跃出去,同时左臂弯屈向上护顶,右臂肘拐猛力向后一击,感到实实在在击到一个人的肚腹上,而那人的一只手掌拍打在他护顶的臂上。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大概已经了帐,随后便听见“叭嗒”一声摔跌在身后一两丈外。不用说,死的正是端木贤。他猛力一蹿而前,这本是悄悄的偷袭行动,该说是十拿九稳,他怎会料到东野焜一个身子突然间疾如流星倒蹿过来呢,这只是眨眼间的事,甚至来不及想上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本能地想以左手去推挡,便被东野焜肘拐击在心窝,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性命。与此同时,从右边蹿过来的窦元龙却扑了个空,只觉眼前青衣一晃,人便从眼皮底下消失,他那蓄满了功力的一掌,却直朝张渊打去,惊得他连忙收手。而张渊也正攻出一掌,危急中硬生生把身子一扭,把掌打向了侧面。紧接着如澄、严壮行等已掠到场中,见东野焜脱出险境,刚想吐一口气,却见天魁二魔不失时机地又扑向了东野焜,一个个心又紧缩起来,眼看着一场惨剧又将发生而无力救援。这是因为他们刚一落地,双魔已经掠出,欲待他们再吸一口真气之际,事情已经发生。就是张渊、窦元龙也只能看着这出戏收场,无法飞掠过去合击东野焜。东野焜一肘击出后,双足一落地,背后风声已到,他感到有两件沉重的兵刃从头上打来,兵刃上带出的劲风十分吓人,又是两个高手偷袭。仓促间运足功力,双臂向上一举,护住头顶,借物传功,将两股内力借对方的兵刃传输过去。只听“蓬”一声,两件兵刃被两只弯曲起来的臂肘挡住,随即飞了出去,他迅疾转过身来,认出是天魁二魔。对方冷不防被他以借物传功之力击得手一松,兵刃脱手飞出,惊怒之下,两人猛力一掌击出。东野焜及时两手伸出,以“杵”对掌,他已施出了十成功力。只听一声大震,遂见东野焜一个身子倒飞出去三丈远,天魁二魔则站立不动。这一景像使凌晓玉等大惊,东野焜分明是不敌二魔功力,被震飞了出去,就是不死也必然重伤,刹那间给吓得灵魂儿出窍。但更吓人的一幕接踵而来,张渊在东野焜尚未落地之际闪电般蹿出,直扑过去,这都是在瞬间接连发生的事。而且都是顶尖高手在串演这一幕幕活剧,快得让人目不暇给,哪里来得及出手相救。凌晓玉吓得尖叫出声,浑身瘫软。张渊吃不准二魔那一掌是不是要了东野焜的命,所以他要追上去再补加一掌,不管东野焜是死是活,他都要全力施出一击。就在如澄等人跃出落地后,眼看天魁二魔暗袭东野焜,把他震飞出去三丈余,惊得他们正欲奋身前去救助时,张渊已抢先掠出,他们纵身跃起时,已落在张渊之后。因为张渊在二魔与东野焜对掌的刹那间就腾起了身子,他一心要将东野焜除去。东野焜与二魔对掌时,在拳掌相触的刹那间吐出了十成真力,而且他并非同时与两人对掌,有着先后之分,他右“杵”先与刘嵩相击,一碰就收,然后左“杵”再与曹炎相击,也是一碰就收,同时向后跃退,卸去对方真力。但别人从旁看来,他是同时与两魔对掌。这其中自然大不相同。他若同时与二魔对掌,就要在同一时刻对抗两人的功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得住。若是分开来对掌,哪怕前后只是瞬间的间隔,但毕竟就成了一对一,只是连对两次而已。第一次与刘嵩对掌时,他右“杵”发出的是金刚混元功,所以发出了一声震响,第二“杵”他发出的是阿难神功,是阴柔内力,并没有发出声响。由于他施出了十成功力,所以在“杵”与掌相触的刹那,就将天魁二魔内腑震碎。二魔没有被打得飞出几丈,仍然留在原地站着不倒,是因为东野焜收得太快,一“触”即收,强大的内劲如闪电一击,内腑震碎却未在身上。人们以为他俩在站着运功调息,东野焜则小命难保。其实,东野焜什么事也没有。他在面临天魁二魔两大劲敌时,心神不乱,以“智”取胜。此时他双足一落地,就见张渊已如影随形飞掠过来,当即再运阿难神功,双目紧盯张渊,这一次他以静制动,不必过于匆忙应战。张渊的巨手夹着一股劲风劈胸击来时,他蓦地一“杵”捣出,正击在张渊掌心窝里。张渊贴近东野焜时,发现这小于并非七孔流血,嘴角也不见血丝,还把两只眼睛盯着他,目光虽然平淡却十分镇静,心中不禁一动,天魁二魔何等功力,合两人之力难道还伤不了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换了他自己,他也吃不住二魔合力一击,但他为何不见内伤迹象?这个念头转得很快,他的巨掌已使出了十成功力,这一掌足能开碑裂石,而且有毒的罡风也会浸入对方穴道,东野焜决逃不了一死!突然,东野焜双目精光四溢,挥拳击出,与他的掌心接实,他心头掠过一道暗影,这小子根本就未受伤……往下,他已来不及再想,只觉一股强大无俦的劲力击向掌心,他没有再呼吸第二口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如澄等人在半空瞥见东野焜着实挨受张渊那巨大手掌的致命一击,一个个魂魄皆飞,雷霄、严仁君情不自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厉啸,两人都聚集了全身功力,要和张渊拼命。突然,他们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只见东野焜突然击出一拳,把张渊震得倒飞丈余,四仰八叉重重摔跌在地上,眼看已经不是活人。东野焜则被震退了五步,口角溢血,闭目调息。雷霄、严仁君大喜过望,立即蹿到他身前为他护法,而如澄、严壮行、风尘二怪、羊操虽也同时到达,但情势又生突变。窦元龙、智敏和尚、慕容石、东岳三君子已飞掠而来,五人立即蓄功迎敌,无暇再去探看东野焜。窦元龙一扑未能击毙东野焜,反让东野焜把端木贤副庄主击死,心头不禁怒火燃烧。正欲再施猛击之际,天魁二魔已经发起攻击,便停了一停,以观后效,相信东野焜不死即伤,果见这小子被震得倒飞三丈,哪里还能活命?刹那间又见张渊飞扑过去,心里却不以为然,蓦地听见人众一声惨呼,扭头看去,那天魁双魔竟然已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一时心头震骇无比,情知不妙,忙把头转回看东野焜,正值他已出拳对掌,将张渊震飞出去,他自己被震得连连退步。东野焜与张渊硬拼内力,已是第二度出手,内力消耗不少,而且肯定有了内伤,不趁此时将他除去,更待何时?窦元龙念头一转,立即飞身而出。智敏和尚、慕容石、东岳三君子都目睹了这惊人的一幕,对东野焜的功力刮目相看,在无比震骇中打的都是乘人之危的主意,因此不约而同飞身掠出,抢先去下毒手。如澄大师眼见情势危急,来的都是稀世高手,便奋力迎上最凶恶的对手慕容石。风尘二怪惠空、玄灵对上了智敏、窦元龙,严壮行、羊操拦住了东岳三君子中的两人,柳南秋和丁善。老大王斯平无人阻挡,直奔东野焜,被雷霄挥舞铁笛迎头截住。就在这时,杨忍、如愚、皮怀志、娄敬也急速跃出去援救东野焜,这是凌晓玉点的将。她本以为东野焜凶多吉少,哪知个郎非但无恙还连毙对方三大顶尖高手,一时间欣喜若狂。她本待不顾一切冲过去探看个郎伤势,但大敌当前她不能任意放纵自己。如澄、严壮行已出阵,己方无人统一号令,便强忍难以遏制的冲动,果断请杨忍、如愚等四位前辈去助战,她和群雄还要对付金龙会和复仇山庄余下的人,防止他们一哄而上,乱了阵脚。对方还有胭脂四尊者、终南双剑、奚玄机、秦玉雄、于铁勇等等高手,一点不能大意。如愚、杨忍等人一掠而出。复仇山庄、金龙会的头领并未下令群殴,于铁勇派出了伍庆隆、段靖,奚玄机却请四尊者上阵。以场上的情势,只有派功力最高的人出阵。伍庆隆、段靖飞掠而出,四尊者一个瞧一个,心意相通,大尊者程华龙道:“金龙会全是阴险小人,走也!”说毕当即向一旁掠去,其余三人紧跟其后,没入黑暗之中不见。奚玄机大惊,喊道:“喂,你们走哪里?”远处传来程华龙的声音:“回山去也——”奚玄机大骂:“叛贼,懦夫,软骨虫……”这片刻功夫,斗场形势又变。如澄与慕容石是老对头,一照面就对了两掌,大震声中如澄吐了口鲜血,但人并未倒下。慕容石嘴边流出了一线血丝,胸内气血翻涌。他低估了如澄这些年的成就,以为他不过是恢复了功力而已。这才知道如澄功力也是今非昔比,要想把老和尚击毙,并非易事。于是赶紧调息,如澄已中掌毒,再施一次,重击,必能除去。而如澄知他心思,也连忙调息,发觉已经中毒,如再拖延时候,真气便难提起,不如拼着一死,重伤老魔,使其不能加害东野焜。于是强忍内腑疼痛,提起双掌……正在此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人,抢先一步出手,一拳向慕容石捣去,正是受伤调息的东野焜,他不该带伤去拼老魔,心中一急,双掌推出,合二人之力去拼老魔。慕容石一惊,急速往后跃出三丈。东野焜连斗三大高手,功力消耗不少,与张渊对掌时内腑又受了伤,因此站在原地调息。他知道今夜情势险恶,不可能就地疗伤,只能是缓过一口气。因此运气一周天之后,便睁开眼注视场中打斗情形。此时突然从后面飞掠出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持连杆爪,女的持剑,不声不响朝东野焜扑来。严仁君连忙亮出短剑迎上阻截,但女的拐一个弯避开,直扑东野焜,口中尖叫:“东野焜,还我爹的命来!”东野焜正欲对敌,却见如愚师兄与慕容石对掌受伤,立即一跃而上,迫退老魔。与此同时,惠空和尚与智敏和尚正大打出手。玄灵老道对上了窦元龙,却不知他是慕容石的师弟,修罗追魂掌已练到了第三境界,掌风可以伤人还能送出剧毒,因此斗了六个回合,就发觉不妙,于是紧咬牙关,要与敌同归于尽。他运聚全身功力于一双肉掌,大喝一声攻向对手。窦元龙正希望他对掌,也大喝一声推出双掌。大震声中,玄灵口吐鲜血,向后倒地而亡。窦元龙内腑翻腾,不能再战,原地调息。离他们不远的惠空见状,不顾一切猛地跃了过来,以全身功力向窦元龙攻出双掌。他与玄灵老道人称风尘二怪,彼此携手同行江湖二十载,比亲兄弟还亲。陡见玄灵战死,激愤之情可想而知,因此不顾性命要拼倒窦元龙。窦元龙未及平息内腑的翻腾,不得不出掌仓猝应敌。一声大震,惠空和尚口喷鲜血退了三步,窦元龙也吐出了鲜血退了两步。人刚站稳,惠空又一头撞了过来,窦元龙避也避不开,只得再以掌击出,掌虽击到惠空身上,但力道不足,仍被和尚冲了过来,以头撞在他胸上。这一撞不下百斤之力,窦元龙哪里还禁受得起,大口吐出鲜血,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智敏和尚不防对手突然跃开,待发现胖和尚直扑窦元龙已是阻止不及,眼见如此壮烈拼倒了窦元龙,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当即上前拨开胖僧身躯,抱起气若游丝的窦元龙飞离斗场,还未回到于铁勇身边便发觉他已咽了气。正当风尘二怪拼翻窦元龙之际,严壮行与柳南秋已硬拼了三掌。严壮行中了寒冰掌毒,真气已泄,幸而如愚大师已赶到,替下了他。他便退出五丈远,运功逼毒。离他不远的羊操,也是一上来就对掌,一连三掌,他功力比丁善弱,吃了大亏,吐了一口鲜血,但丁善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而雷霄未和王斯平拼内力,他以铁笛与对方交手,每挥动一下都有尖啸声发出,王斯平虽然功力深厚,也不敢轻视于他。十招后,王斯平不耐与对方久战,想凭内力取胜,遂将功力提到八成,每击出一掌,罡风中都有炙热之气,使雷霄无法迫近以短笛攻他。雷霄这才知道火沙掌的厉害,遂将短笛一收,退出三步,平举双掌,提起十成功力,大吼一声,双掌齐出。王斯平要的就是这一招,也以十成功力推出双掌,只听一声霹雳,两人都被震退了四步,同时吐出一口鲜血。雷霄决心除去对方,以减少劲敌,不顾内腑疼痛,提起双掌,慢腾腾一步跨出,站定后再跨一步,借此运功调息。王斯平简直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十成功力,居然不能将一个未满而立之年的年青人震毙,自己反受了内伤,而且伤得不轻。非但如此,你看他满脸煞气,一步步走来还要拼掌,难道他没有中自己的火毒么?他感到进退两难,再拼可能与对方同归于尽,这不合算,若退走示怯,岂不丢了声名?一步,两步,三步,再有一步,他就非把老命拼了不可。不成,他不能死……突然,他听到慕容石低沉的声音:“撤!”这一声“撤”,如听天上仙乐,他立即一个倒翻,跃出去五丈,立定后见雷霄未追来,方才放下了心……慕容石何以会下令撤走,自有其不得已的原因。正当他与东野焜、如澄对恃之时,杨忍、如愚、皮怀志、娄敬已赶到。如愚与柳南秋只对了一掌,把柳南秋打得吐血。他与严壮行拼掌时就负了伤,怎当得起如愚的一击。那杨忍一到就找上了丁善,一掌把丁善打得连退五步,口吐鲜血。盖因羊操已先把丁善震伤,丁善自然抗不住杨忍的青煞掌。皮怀志则截住了张媚红,把她逼得连连后退。而严仁君也将张天龙逼落下风。伍庆隆、段靖来到时,只得去助张氏兄妹。窦元龙的死震慑了慕容石,他纵观全场,才知道对方的厉害,若今夜硬拼下去,己方高手损失必多,不利于即将到来的举事之日,不如保存实力用在举事的那天。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回,由弓弩手对付群豪,足以将他们逐出相府。如澄见对方已无斗志,便叫大家退走,由未曾受伤的娄敬、严仁君抱起风尘二怪尸身,飞跃而退。凌晓玉见对方突然后撤,弓弩手开了上来,知道不妙,忙命大家飞上小院房头,撤离相府。一场激斗,就此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