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人俊出了小镜铺,自己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最先,他想到市郊的庙宇去抄经,待听到苍紫云说到血仇之际,一时激起了他的男儿气,说要外出寻访名师学艺,以助心上人报仇雪恨。话是好说,做起来可就难了。到何处去访名师?名师又在哪里?也许,白马寺的方丈法缘大师就是名师,可他已错过了机会。忽然,他想起了在道观背下来的“紫微二元导引术”,最后有几句话,似乎说的就是武功.只因自己最喜欢的是辟谷术,反而不去注意那几句话。他边走边想,那几句话的意思是,阳气阴气练成后,可以发出外气伤人。发出外气伤人,这不是武功是什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他记不得了,或许说,他根本就未记。不过,不要紧,他抄了一本留着呢。既然书上已有,又何必去找什么名师,不如自己习练吧。到何处习练去呢?书上说,深山密林人静处为最好,那么,何不找座名山去修习?他觉得这个主意最好。还在两、三年前,他就想到名山大川游览一番,可到现在也未离开过东都。因为,他囊中羞涩。提到名山,他首先想到了嵩山,继而又想到了少林寺。咦,真是呆子,名师不就在少林寺么。他立即兴奋起来,决心到少林去。走着走着,又觉不对了。到少林寺出家去么?不行不行,他还未看破红尘,对禅林生活也无兴趣,他可受不了那份寂寞。想来想去,他想起了黄山。决心一定,大步朝前。出了洛阳往东行,中午不吃饭,晚间到了个小镇。该住店吃饭了。他却身无分文,只好摸出一个铜镜叫卖,卖得了一钱银子。他买了两个馒头,也不住店,径自往镇外林中走去。找个僻静处歇息。第二日,他又继续赶路。每天只食两个馒头,在野外打尖,一钱银子够他维持几天的。晚上他勤习“辟谷术”,恨不得三天不吃饭,可是他走路耗力,两个馒头本来就不饱,不管他如何勤练气,这肚子就是无法平息下来。不过,人虽瘦了,精神倒还健旺。五天下来两只鞋生磨透了,打着光脚板走路,滋味实在不好受。他真有些后悔不该出洛阳了。但一想起苍紫云期待的目光,便又鼓起了劲,瘸着腿咬着牙往前走。开封也是繁华的城市,他想找几个寺庙去抄抄经,挣点盘缠,买双鞋子、至于换洗衣眼,他倒还有,不至于弄得太褴褛。在开封呆了十天光景,他已腰藏三两银子,除了鞋袜,还够十天半月的花销。他学得一手端正的楷体,字迹十分清秀,很受寺庙僧人的赞赏。这天一早,他兴高采烈地离了开封城,继续向安徽境内进发。出得城来走了几里,忽闻一阵马蹄声疾响,一回头,烟尘起处,一骑狂奔而来。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四野清新,道上未有行人,只有大道两旁的田畦,有农人劳作。他惊得一呆,那马已冲到跟前,吓得他急忙往路边让,那马也惊得前蹄高举,“希聿聿”一声长嘶。马上骑士叱咤连声,才把惊马制伏。马儿前蹄落地,座上骑士跳了下来。只见一个粉面少年,身穿黑色劲装,气呼呼朝他走来。蓝人俊不解地望着他,不知何事。“喂,你这人怎么连路也不会走,把马儿惊了,要是摔着了小姐,今天你还要不要命!”这少年气势汹汹,声音却是莺声燕语。蓝人俊明白了,这是一个着男装的雌儿。当时风尚,妇女喜着男装的不少,洛阳就特别多,司空见惯的。一听雌儿这话,他火了。“咦,你骑着马儿乱闯,差点把我逼到田埂上去了,我不怪你,你反而兴师问罪,真是岂有此理!”少女叱道:“什么?你不赔礼,还敢顶嘴,小姐今日教训教训你这粗人!”这女娃说打就打,扬手就是一鞭。蓝人俊闪避不及,肩膀挨了一下,打得火辣辣般痛,这一鞭,拍起了他的怒火。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个女子,怎好以老拳相向?于是连忙退后两步,道:“好男不和女斗。在下今日自认倒霉吧!”说着,他绕过马儿想走。“站住!”黑衣女郎横在路中间拦住。“你刚才说什么?好男不和女斗,你是好男么?小姐我就不信!”说着抢上又是一鞭。蓝人俊朝后连退,这一鞭没打着。“喂,事不过三,你已经打了两鞭子,该让我上路了。”“你闯得过去就只管走。”“哼,你当我怕了你么?”蓝人俊气得满脸通红,大步往前闯。“唰”一声,鞭子抽到。蓝人使拉开架式躲闪,伸手想抓鞭子。“啪!”他没能躲得掉,鞭子也不知怎么的,径自抽到身上来了。他赶紧往右闪,可也没能躲掉,“啪!”又挨了一下。他往后也好,往左也好,鞭子就象长了眼睛似的跟着他,把他打得浑身火辣,气冲斗牛,干脆发股蛮劲,直冲过去,也不躲了。也怪,他这么一冲,鞭子不打了。“哼!好一个‘好男’,你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只会丢人现眼,小姐连打都懒得打了,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黑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轻视神态。蓝人俊脸红了,发狠道:“在下本未学过功夫,算你凶狠。记好了,两三年内在下再找你雪此大辱!”姑娘好奇地打量着他,长长的睫毛下,两只珠眸闪着戏谑的光辉。“你没有练过功夫,两三年就能练好了么?”她问。“这你管不着,等着瞧好了。”“谁有闲功夫等着瞧!”蓝人俊气哼哼扭头就走,不再理她。“喂,回来!”小姐在后喊。蓝人俊不理,径自大步走路。“砰”一声,黑影一闪,姑娘从他头上越过,又拦在前面了。“干什么?”他又惊又怒。“你上哪儿去?”“不于你事,休问!“哟,了不起得很呢,滚你的吧!”蓝人俊绕开她,昂首阔步,毫不示弱。马蹄声响,女子抽鞭打马,一阵风从他身旁蹿过,一会就不见了她的身影。蓝人俊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武功差真要命,到处受欺,这回到黄山,非把“紫微二元导引术”练成不可。走了快一个时辰,太阳已升起老高路上行人也多了,车来车往,十分热闹,可就是灰尘大了,呛得人咳嗽。又走了一个时辰、人也渐渐少了,走着走着,只有阳光下的影子跟着他了。他已错过在小镇午饭的时间,人也有些乏了,见前面有座林子,便打算避避暑气。林子幽深,离开道路有二十多丈光景,他找了棵大树坐下,仰靠着十分舒畅。忽然,他听见马打响鼻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接着又有人哼卿,声音十分微弱。他本想过去看看,继而一想,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老老实实坐着吧。“哎……嗯……”的确是人的呻吟声,莫非有人病倒了?这可不能不管,他立起身,寻声找去,林子越走越深,七八丈外,一匹马在啃青草。“喂,有人病了么?”他问。“你是谁?”有人反问。“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吗,彼此萍水相逢,谁又认识谁?在下路过此地歇足,听见尊驾呻吟,想是有些发病,故寻声来此问讯,要不要在下助一臂之力?”“过来吧,我知道你是谁了。”“咦,尊驾认识在下?”他边说边走。一株大树下,靠着上午碰见的黑衣男装少女,只见她脸色苍白,腿上有血迹。“啊,是你?”蓝人俊愣了。“不错,是我,怎么,不帮了么?”“此一时被一时也,小姐,你摔伤了么?”黑衣姑娘注视着他:“摔伤啦,站也站不起来,你帮我一把,扶我到马上去。”蓝人俊刚一举步,又停住了。姑娘想道:“怎么,就因为打了你三鞭子,你记着仇哩!”蓝人俊摇手道:“在下七尺男儿之躯,又不是鸡肠肚儿,谁与妇人……谁与女子一般见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在下不能扶你。”姑娘气得骂道:“好糊涂的东西,就因为我是女子,你就让我死在这儿么?”蓝人俊一想,可也是,只好不顾份礼了。他赶忙来到树下,抓住姑娘一只手臂,用力往上提。“哎哟!”姑娘叫起来了。“怎么了?”“你想把我的手拉断是不是?”蓝人俊道:“拉轻了拉不起来呀。”姑娘气得直翻白眼,遇着这种呆子真叫人尴尬,你非得直说出来让他干什么才行。“咦,你是搬东西还是搀人?你过来蹲下,蹲过来些!”姑娘只好自己指挥了。蓝人俊蹲到她足旁,看也不敢看她。姑娘玉手一搭,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小手攥紧他胳臂,这一来,粉脸也挨近了他,一大股幽香直钻入他鼻孔,熏得他头也晕了,心也慌了,赶忙把头转到一旁。姑娘见他这副怪相,不禁莞尔一笑,芳心大感,这小子倒是个谦谦君子,不是轻薄子弟,今日算遇着人了。她双手已抓牢,便道:“起!”蓝人俊奉命而起,姑娘却‘哎哟’一声坐下去了.他十分惊愕,道:”怎么了?”姑娘纤手抚头,呻吟道:“失血太多,头发晕、站不起来啦,真要命!”“那……该怎么办啊?”“问你!”姑娘没好气地回答。她想,我站不起来,你不会把我抱到马上去吗?难道要我一个姑娘家喊你抱不成?这不是着死人了么,这是万万开不得口的!蓝人俊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愣道:“问我?”“不问你问谁?问那匹马吗?”蓝人俊想了想,愁眉苦脸地道:“在下不是郎中,没有办法的。”“死人!”姑娘大怒,“人家又不要你治伤,人家要你扶到马背上回家呀!”“是是,在下就扶姑娘上马吧。”“哎哟,我站不起来,你扶又有何用?”“那就无法了。”“哎呀,老天,你不会把我抱上马去吗?”姑娘一口气冲出这么一句,脸也红了。“抱?”蓝人俊傻了眼。说也说出口了,姑娘索性大方些,嗔道:“怎么?委屈你了?快来呀!”蓝人俊大摇其头,道:“圣人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在下不敢抱小姐。”姑娘差点气得昏了过去,大骂道:“你是什么君子?见死不救,光说不做,罢罢罢,不求你,姑娘就死在这里.让你当君子去吧!”蓝人俊觉得她说得有理,便赶忙走过来一揖到底:“小姐说得是.为了救命,在下只好冒犯了。”他轻轻将小姐抱了起来,直向马儿走去。姑娘又羞又喜,这人傻愣得可爱,只是太也拘泥了些。以后倒可以问问他的家世呢。他把姑娘放到马背上,牵着马桂林外走去.姑娘在马上说:“我怎么伤的,你问了么?”蓝人俊又是一愣,对啊,她是怎么伤的?“姑娘大概是马骑得太快,摔下来的吧?”“去你的!我是被坏人伤的,多亏马快,要不,今日死定了!蓝人俊大惊:“是什么人?欺负女子?”“到家后再告诉你吧。”两人来到路边,蓝人俊犹豫着,自己上路吧,于心不忍,若是送她回开封,又有些不便。因此,脚步慢了下来。“快走啊,我的伤不轻呢。”蓝人俊一想,做好人做到底吧,于是牵着马儿,往开封走去。这姑娘住在大相国寺附近,由她在马上指挥着,穿街过路,来到一条整洁的小巷。“巷底的一家便是,这巷叫双凤巷,记住了么?”姑娘说。蓝人俊随便点头:”记住了。”“到了,敲门吧。”这是两扇黑漆大门,门坊上有”寿宅”两个描金字。蓝人俊握住铜环,使劲敲了几下。俄倾,一阵脚步声,门哗啦开了。这是个老家人,一见小姐,忙不迭把门敞开。嘴里说:“小姐遛马回来啦,老爷太太正着急呢!”老家人边说边打量蓝人俊,心下甚感纳罕,小姐怎么同这么一个穷书生来家。小姐道:“陈福,快叫凤喜、春熙来。”陈福答应着进去了。蓝人俊牵马走进过道,往右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花园似的院子,青砖铺路,直通一幢三层楼房。楼房右侧十多丈外,有一排平房,一些仆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这时,楼前飞跑出两名十六七岁的丫头,后面跟着一个五旬多的慈祥老者。两个丫头一跑到近前,相继惊叫出声。“哎呀,小姐受伤了!”“哎呀,小姐怎么了?”后面老者一听,双肩一晃便到了跟前,略一查看,惊问道:“青儿,谁伤了你?”随又向丫头喝道:“快扶小姐回房!“青儿在马上道:“多亏这位相公救助,张叔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啊!”张叔答应着,一面招呼闻声过来的家丁牵马,一面请蓝人俊进屋奉茶。丫头把小姐背走了,蓝人俊也觉自己该走了,便对张叔道:“在下路过树林子,听到有人呻吟,闻声寻去,原来是小姐受伤,便替小姐牵了马来.如今事了,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告辞。”张叔道:“小姐被何人所伤,相公瞧见也未?”“不曾瞧见,也未及听小姐说。”“相公且请进屋奉茶,待老夫禀告主人,向相公道谢。”“不敢、不敢,在下不过送送小姐而已,不值一谢的,这就告辞吧。”张步又挽留数次,蓝人俊坚持要走。没奈何,张叔请他稍停,不一会捧出一百两银子要请蓝人俊收下。蓝人俊不受,迳自走了。老家人陈福送他出门,道:“我家主人叫陈子寿,你只要一打听,开封的人都知道的。”蓝人俊答应着,心想,我怎么会来找你家主人呢?从此天各一方,不会见面的了。出了双凤巷,途经大相国寺门前,只见人群拥挤,卖货卖艺的遍布广场,十分热闹。他想,既己到此,何不观光一番,久闻相国寺是三教九流集合之地,顺场地溜一圈再出城不迟.一个算命先生叫他算命,他谢绝了。一个医病的江湖郎中要为他诊病,说他一脸菜色,必有心腹之患,他也推脱了。忽然,他瞧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穷老儿,在向人讨钱。讨钱不用嘴叫,面前放一张白纸,白纸上大书:“请君施舍,多积阴功,免下地狱。”老儿看起来不下七十岁光景,胡子一大把,已呈灰白,衣服虽然补钉不少,倒还干净,只见他静静站着,双眼做闭。不过,这种乞讨也未免不明智,不施舍难道就该下地狱么?他把口袋摸了一阵,摸出三个铜钱放在摊上。瘸子把眼一翻:“不太少了么?”蓝人俊道:“少是少了,只是在下也穷得很呢。”“你已掏出三个子儿,我老儿一个子儿也无,相比之下,一个无,一个有,你在老儿跟前不啻是个大财主,干么还如此小气?”蓝人俊一楞,还有这种说法的?“老丈,在下虽还有一些,但要赶远路呢。”“还有多少?”蓝人俊道:“大概有三两多吧。”“啧啧,腰缠三两,却给老儿三文,这不是小气是什么?”“在下要赶远路呀,这三两银子还不够充盘缠呢。”“你这三两哪里来的?”“替寺里抄经书挣来的呀!”“这样吧,三两银子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零头嘛就算你的,老儿年纪比你大,吃点亏无妨。”“这……”“盘缠不够是么?别担心,你抄经不就有了么?老儿替你设想,你去一地就抄他两天经,不就够了么?我老儿干不了活,字又写不好,哪里挣钱去,你是读书人,这道理该明白的。”蓝人俊从怀里摸出三两碎银子,手刚伸出来,银子自己三三两两跳到老儿伸着的手掌上去了,使他大吃一惊。“你瞧,这银子认得主人呢,大概是老儿原先使过的钱吧,这叫物归原主。”“这是什么话!这银子明明是在下的。”“噫,银子在我手里,怎么会是你的呢?”“是在下的,不知你使了什么邪法,把银子抢去了!”“啊,年轻人,说话可要留神,什么抢不抢的,多难所,再说,我一个年迈人,能从你一个壮男手里抢银子么?不信叫大家来评,看看有没有人向着你。”蓝人俊一想也对,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喂,这样吧。老儿看你可怜,给你一两,你可要省着些使啊!”蓝人使道:“唉,与你老夹缠不清,在下认命了,老丈你就留着使吧。”“老儿喝酒去了,你不要是你的事啊!”老儿果真拄着拐杖,一跳一跳扬长而去。蓝人俊懊恼透了,想不到做善事会有这么个结果.不过,老儿确也太老,在世上还有几年寿命呢?人老命穷,实在可怜,自己何必又斤斤计较?这样一想,心地释然。不过,没有兴致再逛市场了,他掉头往城门走去.顶着骄阳,他挥汗如雨。初夏的阳光已够灼人,腹中空空,饥渴难忍,他脚不停步,只管一个劲走。傍晚,日头西斜,前无村后无店,他走得乏了,肌肠辘辘,十分难受,举目四看,道路左侧二十丈外,有一片林子,便拿定主意到林子去练功。进了林子,背靠大树,练起气来。渐渐物我两忘,饥渴也就不迫人了。待他醒来,神清气爽,只见周围一片漆黑,也不知几更了。忽然,鼻孔里冲进一股酒肉混合香味。这一下坏了,本来平息下去的饥渴之感,陡地被引了出来,肚子也老实不客气地咕咕大吼,害得他直咽唾沫。他拼命忍住进食的欲念,想继续打坐练气,可这一次不灵了,他没法子安静下来。突然,他想起这是无人地带,怎么会有酒肉香味呢,莫非是自己饿昏了,产生的幻象不成?可是,这香味儿的确是实实在在呀。他忍不住要探个究竟了。他站起身来,发觉背后林深处,似有火光在闪动。便轻脚轻手往那儿去。这么一看,他无限惊愕。竟然是讹了他银子的瘸子老人,烧着一小堆篝火,用根枝条在火上烤猪腿呢。旁边还有个盛酒的小葫芦,瓶塞儿已拨开。葫芦旁边,一张纸上,放着七八个大白面馒头。老儿烤一阵,又举到鼻子底下嗅一嗅,赞道:“好香好香,老儿口福不浅。”说着就咬了一口,咀嚼起来,吧塔吧嗒响,有味极了。蓝人俊看得馋了,咕噜咽下了一大口口水,羡慕不已。老儿嚼完了肉,抓起葫芦喝了口酒,又连声赞道:“好酒好酒!”他咂咂嘴,自言自语道:“今日幸而遇到一个傻小子,白白得了三两银子,要不,哪来的猪腿?又哪来的陈年老窖?说起来真好笑,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傻瓜,哈哈哈!”蓝人俊一听,气冲斗牛,这老儿得了银两还骂人,未免欺人太甚,便一下冲了出去,道:“好啊,拿了在下的银两吃喝,还在背后骂人,不也太损了么?老儿一愣:“啊,是你小子呀,谁又骂你了?提你名姓了么?”蓝人俊怒道:“分明是骂在下,还不认?老儿道:“我现在懒得和你理论,肚子饿着呢,吃饱了再说吧!”他随即扔了两个馒头进火,一会就烧出一股面香味。又赶紧伸手进火去,把馒头抓出来,磕磕灰,张口就咬。蓝人俊见他从火里取馒头,手也未烧伤,真是邪门得紧,不禁呆了。老儿啃一嘴肉又嘴一口馒头,再呷一口酒,吃得香甜极了,连瞧都不解他一眼。“咕噜噜”,蓝人俊的肚子鸣不平了。老儿刚要咬肉,一听这响声,愣了:“咦,什么虫儿叫,不对,不象虫儿的声音,倒象癞哈蟆的叫声呢,管他的。吃饱肚子要紧。”蓝人俊见他胃的口此之好,牙齿也如此锐利,眼看猪腿已去其大半,馒头也只剩了三四个,再迟些儿,只怕一样不剩了。他实在忍不住饥火的熬煎啦,要点儿吃吧,还不是吃自己的,怕什么呢?便鼓起勇气道:“老丈,吃多了会撑坏的,剩下的馒头让在下吃了吧。”老儿眼一翻:“给你?凭什么?”“咦!这馒头和猪腿本来就是在下的钱买的,在下吃了也不为过!”“谁说是你的钱买的?”“你说的。”“我说的?”老儿笑了。随即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来,正是他白日给老头的。蓝人俊无话可说了,道:“就算不是在下买的,但在下给了老丈银子,吃一点也是应该的呀!”老儿道:“没有的事,你的银子在这里,你就吃这银子吧!蓝人俊气得两眼冒火,可又无奈其何,只好叹口气,转身走了。“回来,你去哪儿?““与老丈何干?”“嗬,还硬气得很哪,老儿叫你回来。”“在下走自己的路,彼此无平、”“咦,我看你走得了还是走不了!”蓝人俊不理,照样走着。忽然,脚了被什么一绊,摔了个跟斗。接着脚上一紧,似被绳索套住了,跟着就被拉着倒退,他用尽气力也挣不开。绳子不拉了,他一翻身坐起,正好在火堆前,与老头儿四目相望。老儿笑嘻嘻的,手中正缠着一根布带呢,蓝人俊大怒:“老丈,你这是干什么?”“叫你回来。”“回来作甚?”“给你吃馒头吃肉呀。”“它的?”“哼,我老儿说话向来一句是一句。”蓝人使实在饿得慌了,伸手就抓馒头。他狼吞虎咽,瞬间就吃完一个。老儿递葫芦给他,他抓过来就喝.一口气灌了也不知多少。要下是老儿劈手抢过,他恐怕要喝个壶底朝天。接着又啃猪腿,三下两下就只剩一根光骨头了。他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猪腿,也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馒头。如风卷残云,剩下的四个馒头没了。啊!多舒适多惬意呀!他这十多天来,恐怕还是第一次吃饱。老头道:“吃饱了?”“嗯。”“瞧你这个俄相,就象生下来就未吃饱过。”“谁说的?在下要省钱做盘缠呀!”“你吃了我老儿的东西,该如何报答?”他想都未想过这一点。“在下已给了老丈银子。”“那不行。”“老丈要什么?在下分文都无了。”“不要什么,老儿只要跟着你。”“跟着在下?”“不错,你会抄经,跟着你就不愁吃穿了。”“使不得使不得,这抄经挣的钱太少,养活不了老丈的。”“无妨无妨,老儿一天至多只喝一葫芦酒,三四个馒头,斤把两肉,也就可以了,花不了几个钱的。”“啊哟。抄一天经出不够买呀。”“那你晚上别睡觉,再抄些就是了。”“使不得使不得。”“使得的,老儿跟定了你。”“同,这……”“睡觉吧,天明还赶路呢。”说完,倒下就睡,一睡就打呼噜。蓝人俊睡不着。他想:糟,这老儿跟着,还练什么功?瞧老儿睡得好香,心想,不如赶紧溜了吧,要不这老人,难缠得紧呢。又坐了一会,老儿星得极熟。他悄悄站起,轻脚轻手走了几步,回头瞧瞧,老儿依然打着鼾,便赶紧踮着脚尖,一股劲蹿出了林子,朝大道奔一去——xmwjw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