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二与司马如龙回到文昌洞身前,就听文昌洞叹息一声,道:“唉,可惜!”苏东二道:“大人,你是……”文昌洞道:“没有把这两个黑道恶人擒住实在可惜,他们应当是最有力的佐证。”司马如龙立刻跺脚,道:“刚才怎么没想到,否则说什么也会留下一个来。”苏东二道:“只顾得大人的安全了。”文昌洞指着地上两个东厂番子与那顶小轿,道:“这已经不错了,明日早朝,且看魏老奸如何说词。”柳青青取下一件毛毯为文昌洞披在身上,道:“舅,咱们就在这冷霜下,你不能受冻,病了就不好了。”文昌洞不回绝,他也叫他们三人各自披一件毛毯,只不过文昌洞仍要在地上长跪不起。他真的豁出去了。四更过去不久,景阳钟响起。只见自午朝门两边顺序地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御林军排队守八方。朝堂上鼓声又响了十二下,有个太监老远地开了腔。“天寒地冻,有本早奏哇。”这一声叫喊刚落,就听午朝门石碑坊下一声大叫:“臣,开封府太守文昌洞兼程冒死,有本当廷上呈,万望吾皇恩准。”文昌洞只是一个外方太守,他这自开封前来上奏朝廷,还说是冒死前来,朝廷当然十分重视,这种远道而来的外放武官,不能不见。于是,一队御林军匆匆地过来。“你是文昌洞文太守?”一个御林军官直趋文昌洞,文昌洞双手举着官帽与一叠状子大叫:“正是。”“随我上朝。”“谢主龙恩。”文昌洞已落泪了。柳青青也流泪了。文昌洞对柳青青、司马如龙、苏东二三人道:“就在附近等着,不论死活,你们都等我。”柳青青道:“舅,我们不走。”司马如龙道:“咱们还要同大人一同回开封呢。”苏东二不说话,他向朝房的远方遥看过去。苏东二心中想着,真奇怪,是什么人定的规矩,这么冷的大清早,把这些文武大员自热被窝里拉出来上朝,能办些什么事?何不睡足了再上朝。他当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刀与笛。苏东二走在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二人的前面,直往街那边走着。苏东二又取出他的笛子吹起来了,当然吹的是无声曲子,可也挺用劲的。大清早他是不会吹出声音的,他也知道司马如龙不喜欢他吹笛子。三个人木然地站在街边上,真冷啊。苏东二等三人各自与他们的马匹靠得近,至少可以在马身上沾上些暖意。天亮了。天色大亮之后,午朝门那面仍然是一片鸦雀无声。柳青青就十分着急,她几乎与司马如龙拥抱在一起了。苏东二也觉心焦,他不时地抚摸着他的笛子。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北京城中传来各样的吆喝声,苏东二等三人还未喝一口水啊。柳青青已哭了,她抱住司马如龙哭道:“怎么办?舅他只怕是……会不会……”司马如龙道:“如果皇上圣明,应该不会。”苏东二道:“魏老奸能把持大权胡作非为,他也必然有所恃,万一不幸,咱们就……”他还是未说下去,因为这儿不是山林荒野,这儿乃是北京的内城——紫禁城外啊。这时候枯等总是令人痛苦又焦急的,司马如龙也有些急了。司马如龙道:“咱们又不能接近去瞧瞧。”苏冻二道:“不如你们二位先去吃些东西再回来,我一人守在此地等大人。”柳青青拭泪道“我……我吃不下呀。”司马如龙道:“青青,别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至少咱们同大人一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苏东二道:“朝中出奸人,乱世啊,这时代若提良心,那是不符合时宜的。”司马如龙道:“你这话……”。苏东二一声冷笑道:“这时代只有刀,刀才是正义,我只相信刀。”司马如龙道:“你也相信笛子。”苏东二笑了……笑得十分凄凉,因为他心中在想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珍珠。突然,一队近百名的御林军奔过来了。一队御林军过去不久,忽又有一队守城军士怕不有五百人,由三名军官率领,也飞奔过去了。苏东二对司马如龙道:“情况必有变。”司马如龙道:“我看得出来。”柳青青道:“不会是为我舅出动的吧?”三人正等候,有人在欢叫了:“前门大街东厂番子们完蛋了。”“好也。”“被大军包围正在抄收证据呢。”柳青青落泪了:“如龙啊,我舅成功了。”司马如龙道:“是的,文大人成功了,也立了不世的功勋了。”忽地,苏东二坐在他的马上微微笑了。柳青青急问:“苏壮士,你上哪儿?”司马如龙也愣然,道:“兄弟,你想撒鸭子?”苏东二笑笑,道:“柳姑娘,司马兄,我祝你们白首偕老,哈哈……”司马如龙伸手拦住苏东二,道:“你不能走。”柳青青也上前,道:“苏壮士,你若走了,我怎么向我舅交代?”苏东二道:“东厂番子们完了,我再留下来便多余了,是不是?”司马如龙道:“这是为什么呢?”柳青青道:“你留下来,我舅只有高兴。”苏东二一笑,道:“二位,你们真是自私呀。”司马如龙道:“我自私?”苏东二道:“还不自私呀,你怎么不为我苏东二想一想呀。”“怎么说?”苏冻二道:“司马兄,如今你已有了心上人,而我苏东二却又沦为单身汉,我能留下来吗?”司马如龙一怔,他转而看看柳青青。苏东二道:“其实你们也不用为我难过,我也有心上人,我的心上人在关外,我现在就打算出关去找我的珍珠了。哈……”他抖着丝缰,越过柳青青与司马如龙二人,然后又自马上回过头来露齿一笑,道:“再见了,哈……”司马如龙还有什么理由留住苏东二?柳青青也无话可说了。就在二人怔忡中,忽地传来笛声,苏东二就在大街上驰马吹起笛子来了。他的笛子吹得好凄凉,引得不少人跟在他后面听,好像大伙忘了前门大街东边的东厂番子被一个个上了绑押往天牢的大事了。苏东二并未发觉他的后面跟了大群的人,他甚至已忘了身在何处。他只是吹着笛子,把自己带向关外的镜泊湖。他好想念他的珍珠啊。苏东二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想再找到珍珠姑娘,他只有再去镜泊湖去找,他相信必然会找到的。就快出城了,苏东二仍然吹着曲子——好凄凉的曲子,令不少人都失去了笑容。跟在他后面的人,一开始还有笑容,因为他们感到新鲜,也奇怪,但当人们仔细听了他的笛曲后,仿佛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欢乐的事情了。已经到了城门,苏东二大概觉得饿了吧,他在城外的一家酒馆门前勒住坐骑,这才回头发觉跟来了不少人,不由一紧眉头。跟来了上百人,当苏东二走人酒馆中时,这些人好像听醉了似的并未立即散去。苏东二却笑了。他也不能坐下来吃喝了,他买了两包吃的与一袋酒,抛下一块银子便骑马走了。他不再吹笛子了,他在马上吃喝起来。苏东二骑马并不往西,他出北京城往北去,往北乃是出关的路,八达岭绕过去便是古北口了。他真的又要去找他的珍珠了。苏东二渐渐地不再吹那悲伤怀念的曲子,他吹起较为轻快的曲子。苏东二忘不了关外一片好风光,有支曲子便是写的“长城外,大道边,芳草碧连天”。他想着跃马草原上蓝天白云悠然的美境,便也忘掉了血腥。人啊,为什么一定要从血腥中找寻快乐?苏东二并非厌倦了他的杀手职业,他只是弄不懂天下事为什么要动刀?江湖上很少人理解“豁然想通”这句话,因为当人们到达豁然想通的境界时,往往自己是无可奈何的时候。苏东二已遥遥看到了长城,古北口就快到了。苏东二当然也想到了关外的一切,包括他刺杀了乌拉西王爷,他相信如果他再到关外,必有人会再找他拚命,但苏东二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珍珠。一道斜坡上,忽听有人大声在呼叫,这声音立刻令苏东二一怔,他抬头,只见一个矮汉子往他奔过来了。“是他,神行太保于风。”苏东二心中一沉,因为,他果然看到来人正是于风,而且于风还向他直招手。苏东二勒住了马。“嗯,我又等到你了,苏东二。”“你为什么又等我?”果然是于风,他似乎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苏东二等着于风开口。于风却指了一下远处的古北口,道:“苏东二,我没有去关隘,我还不打算去见那刘明山,那个王八蛋,他果然利用我。”苏东二笑笑,道:“他嚣张不久了,哼。”于风似是听出什么来了,便立刻问道:“苏东二,你准备对他出刀?”苏东二道:“我出刀他就死定了。”于风道:“我们应该杀了他。”“不,咱们不杀他。”“放生?”“也不是,京中已有变化,东厂番子们全完了。”于风一听,笑道:“司马如龙果然成功了,哈……太好了,霍先生在五台山应该放心了。”“霍先生去了五台山?”于风道:“平定镇外紫竹林已被人围起来用火烧了。”苏东二吃一惊,道:“有这种事?”于风道:“你去中原不久,这事便发生了。”苏东二怒道:“你怎么不去告知我?”于风道:“不是我不告知你,是霍先生不允许。霍先生说,开封的文大人事情要紧,不能稍有大意,只有你与司马如龙的配合,才会万无一失。”苏东二道:“可是先生一家……”于风道:“自从把你派走以后,先生就把家人分散各地,他也去了五台山。”“为什么要去五台山?”于风道:“也是先生得到消息,驻守太原的大将军胡震山,准备率人前往五台山搜查三王爷朱英,这件事更重要,所以霍先生亲自去了。”苏东二冷笑了。他重重地道:“真想不到一个魏老奸,他的神通几可通天,使镇守边关的将军也受他利用了。”于风道:“我总算又等到你了。”苏东二道:“我原是打算出关的。”于风道:“别出关了,当年几个逃到关外的魔头,他们一个个又出现了。”苏东二道;“霍先生有何打算?”于风道:“先生未说明,只叫我把你找回去。”苏东二道:“你怎么不去京城找我?”于风笑了,道:“你的毛病我清楚,京城如果事罢,你是不会多待半日的,必然出关找你的珍珠,哈……果然我押中了。”苏东二道:“这就回去到五台山?”于风道:“不,咱们先去喝几杯,顺道……”他指指长城,又道:“这个王八蛋刘明山。”苏东二哈哈笑了。于风陪同苏东二,拉着马来到古北口,就快到那家平安客栈了,城边的军营中有人大声喊叫。苏东二低声对于风道:“娘的,该来的果然来了。”于风道:“苏东二,咱们只装做不知道。”苏东二道:“那就看你的了。”“嗨,好兄弟呀,这几个月想死人了,大冷的天,你这是同苏兄去哪儿呀?”“嗨,好哥哥,这几个月我还真想你了,我冒着西北风来瞧你呀。”姓刘的一怔,道:“你这是开玩笑呀。”于风笑道:“咱们这是家乡话,土话就是很想你的意思嘛,你听扭了。”他又是一句土话,却已上前拉住刘明山,指着平安客栈道:“进去,大伙薰薰。”刘明山笑道:“应说大伙晕晕才对。”“是嘛……”于风大笑,回过头来冲着苏东二挤眉弄眼。苏东二仍然面无表情。苏东二是这个性子,心中有事很快地就会反应在他那脸上,而这种人最易吃亏不过。他要看于风如何消遣刘明山了。“嗨,于爷回来了,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咱们都在念你哪。”三个伙计迎上前。于风笑道:“叨念我的银子?”伙计一笑,道:“人也想,当然也想于爷的大方呀。”于风果然大方,一块银子递过去,又道:“先如你的愿,再送好酒菜。”三个伙计全笑了。刘明山更是笑哈哈,他拍肩搭背地与于风、苏东二三个人坐到一张桌子边。苏东二双目一亮,他直视坐在他对面的刘明山。刘明山却笑笑,道:“苏兄弟,你打算再出关吗?”苏东二道:“去是要去的,只不过还有件事尚未办成,办成了自然要出关的。”刘明山拍着胸脯道:“老弟台,你如果信得过我刘明山,那就说出来,看我能不能为兄弟你把事情办妥当,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他说得十分热诚,谁会相信他是个内藏奸诈的人。江湖上没有人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心,只有在吃了这人的亏后才会知道上当。于风的心中就在冒火,他想到紫竹林被焚,霍先生独上五台山,这一切还不说,三王爷朱英几次受扰,若非朱全与醉和尚的拚命保护,怕是早惨了。于风暗中在咬牙。于是,酒菜送上来了。那伙计真亲热,为三人把酒斟上,笑道:“于爷,你尝尝这酒,刚开坛。”于风挥挥手,道:“你去吧!咱们慢慢地喝。”他提着酒壶为刘明山满满地斟上酒,转而对苏东二道:“苏兄弟,咱于风交朋友那可是推心置腹不转弯,拿朋友当自己亲兄弟一样,你说是不是?”-苏东二点点头,道:“我知道。”刘明山拍拍于风,笑道:“于兄弟,你的大方,一开始我便喜欢上你了,咱们交往也快两年了,我刘明山怎么样?同老弟是一个样的把朋友当成亲兄弟,唔,比亲兄弟还要亲几分呢,是不是?”于风道:“不错,刘兄,我于风最不愿交的乃是酒肉朋友,我恨的更是出卖朋友的家伙,刘兄,咱们可说是心比心的朋友,对不对?”刘明山哈哈一笑,道:“对,对极了。”他举杯,又道:“来,干。”于风瞧瞧苏东二,一笑举杯,道:“干。”苏东二放下酒杯面色渐渐地不太好看了,刘明山还不曾注意呢,于风可开骂丁。于风一掌拍在桌面上,“咚”地一声,骂道:“他奶奶的臭皮的,也不知是那个狗操的,不但把三王爷朱英躲在五台山出家之事向京里东厂番子们去报告,更把主事的江湖老侠客霍天行主持其事的这码子事也向番子们暗通款曲,害得五台山有血腥,一把火也烧了霍先生的根,操他娘的,我是越想心中越发火,我恨不得刨出这人的心肝来,掏吃他的五脏六腑。”刘明山还真能沉得住气,他也开骂。刘明山骂的是北京口语:“他妈的,这是什么人漏了口风呀,兄弟,你想一想,什么人如此狼心狗肺呀,你对老哥说,我去宰了这小子。”他还表现得金刚怒目,看得苏东二也多少有些怀疑了,他的双目一厉,嘴角露出个冷笑。于风突然抓住刘明山一臂,道:“刘兄,这个人我以为就是你呀。”嗨,刘明山是一瞪眼,随之哈哈大笑起来。于风面无表情地道:“是不是你?”刘明山道:“于老弟,你以为我刘明山是那种人?”于风道:“那么,我想问你一声,那日我苏兄弟进关来,也是咱们四人在这平安客店吃酒,咱们附近无别人,我于风拿你当兄弟,你也大骂朝中魏老奸,咱们才把事情当着你的面坦然地说出来。我苏兄弟护送朱三王爷的儿子回去五台山。没两天,东厂番子便率人到了五台山,捉拿人。我问你,这是何人走漏了消息?”刘明山道:“也许是五台山的和尚们走漏消息呀,你怀疑到我的身上来了?”于风冷笑道:“会有那么巧?”刘明山道:“巧事天天有呀。”苏东二开口了,他面色寒寒地道:“五台山和尚走不出五台山,因为有个醉大师守在出入口。姓刘的,我便把事情直对你说了。”他仍然未发现姓刘的有半点惊慌之色,便也不由得十分佩服这人的阴毒,太沉得住气了。刘明山笑笑道:“有什么大事呀?”苏东二道:“这一回京中发生剧变了。”刘明山眼一睁大,道:“剧变?”苏东二道:“不错,也可以说天大的事情。”刘明山道:“请苏兄弟明说。”苏东二道:“大明仍有不怕死的忠良,太守文昌洞就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忠良。”“文昌洞?文……昌洞……呀。”苏东二道:“不错,文大人就不怕死,他搜集了魏奸与东厂诸多罪状便直奔京城,他忠肝义胆的表现感动了当今皇上,他把魏奸打倒了,东厂也被抄了,牢中关满了人,看来他们活不成了,而且东厂有花名册,同他们沆瀣一气的家伙,只怕一个也难逃了。”刘明山到了这时候才变了样,他霍地站起来,大吼,道:“可能吗?”苏东二道:“拿你当朋友,我才告诉你的。”刘明山举杯一饮而尽,道:“二位老弟,我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向兄弟们去报告,你们请继续喝,我去去就回来。”于风道:“可别叫咱们久等哟。”刘明山抛下一个苦笑就走,头也不回一下。苏东二道:“他要逃走了。”于风道:“你说对了,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苏东二哈哈笑了。就在苏东二与于风二人愉快地吃喝着,忽听得远处马蹄声传来,于风第一个跳出平安客栈门外瞧,只见十几个官兵拍马往西南奔去,为首的敢情正是那刘明山。于风立刻追出,他大叫:“刘兄!”刘明山当然发现于风追来了,但仍坦然地勒住马,还冲着跑过来的于风笑笑。于风拦住这些官兵道:“咱们等你吃酒啊,老兄怎么了,要走也不说一声?”刘明山冷笑道:“于风,你们说对了,我就是那个走漏你们消息的人。”于风大怒,道:“你……”刘明山却平淡地道:“我刘明山不是为东厂番子们干活,我还攀扯不到他们,我是同胡将军办事,我可不图什么,只当个忠实部下。”他指指跟随他后面的二十个骑马的,又道:“将军叫咱们往东,咱们不会往西,京中出了大事,咱这里赶回太原府,如果将军就义,我们就义,对于你于兄的抬爱,只怪刘明山身不由己了。”能说这不是一番道理吗?于风说不出如何讨教刘明山这篇大道理,是的,人家也有上面指挥的人,他于风还不是一样受人指挥?于风几乎是怔住了。刘明山还回头看看平安客栈那面,苏东二并未走出客栈外。刘明山又道:“于风,咱们的交情就此打住,如果他日咱们再遇上,也许就免不了动刀子,我刘明山只求到了那种无奈的节骨眼上的时候,你于兄弟就别念过去,该怎么出刀就怎么个杀,因为我刘明山是不会对你于兄弟手软的。哈……”刘明山笑着,突然重重地看了于风一眼,陡然一声大吼:“哈……”他率人立刻拍马而去,倒也把于风愣在那儿了。于风自言自语地道:“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他是个奉命行事的军人。”于风回过头,苏东二已站在他身边了。苏东二早就来了。他担心于风吃亏,绕过一道废墙转在附近的暗角,便听了刘明山的话。“刘明山还接过一拨新军来此,我见过。”苏东二对于风笑笑,又道:“这光景我暂时还不能出关了。”于风道:“真抱歉,咱们必须回一趟五台山,霍先生在等着你呢。”苏东二道:“霍先生去五台山,我以为霍先生必然会知道五台山会出事。”于风道:“我们都担心五台山会出事,苏兄弟,唉,我依然耿耿于怀。”苏东二道:“为了一个刘明山?”于风道:“我对他推心置腹呀。”苏冻二道:“休忘了刘明山的话,交情已完,下次遇上各凭本事了。”于风道:“妈的,我于风还真下不了手。”苏东二道:“那么,你就死吧。”于风还猛一怔。平安客栈这顿酒也别吃了,两个人拉马就走,当然是回五台山去了。苏东二想着平定镇外紫竹林的霍家,太行名医的家就那么毁了,实在令他心中一痛。太行神医霍天行很少人知道他的武功,而苏东二就知道霍天行的武功与他的医术是一样地高明。如今那么个主持江湖正义的人,竟然也被人烧了他的家,那实在令人大为吃惊。苏东二吹起他的哀伤曲子了。苏东二还真的吹得悲凄凄令人唏嘘,于风就有些酸鼻,只差未落下泪来。于风是不会讨厌苏东二吹笛子的,他已听了多年,而且有时候还找苏东二为他吹奏一曲。司马如龙就不同了。他是个喜欢静的人,他讨厌有人打扰他的宁静,所以苏东二只要有司马如龙在场,他就只有把笛子放在口边,但时间久了,他潜修到吹出无声曲来,当然,也只有他的心中才能体会出来那种感受。苏东二只要吹起无声曲来,他会有不同的表现,别人以为他发了神经呢。现在,苏东二骑马往太行山,他与于风要一起去五台山,他把笛子吹得好凄然,那不只是在怀念他的珍珠,也在为霍先生不平。于风是很会欣赏苏东二笛声的人,他就时常对苏东二称羡,道:“苏兄弟,你可以当笛仙了。”他怎知苏东二吹笛子也是在练气功呀,霍天行就知道苏东二的这一手。贴着几十里长城边,到了倒马关,这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两个时辰了。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西北风刮得呼啦啦响,山中的枯树也摇晃了。于风道:“苏老弟,咱们得找家店子住下来啦。”苏东二道:“尽快赶到五台山,不知霍先生他们怎么样了。”于风道:“也不急于一个夜晚,这个天啊,怕是免不了一场大雪了。”倒马关过去三十几里便有个出山口,那也正是上五台山的人山口,北岳恒山就在正西面。于风对这儿知道得不多,但他知道倒马关内的客栈有五家之多,这儿客栈多,那是为上山进香人而开的,也分季节性兴旺与否,当然,年关前后人山的进香客也最多。于风与苏东二找到—家客栈,却发觉几个伙计正在院子里面清扫着,有个伙计见二人牵马到了门口,提着扫把迎出来了,道:“嗨,二位来得真巧呀。”于风道:“巧?什么意思?”那伙计提着一兜马粪垃圾,道:“倒马关来了一批官兵,嗨,他们刚走不久……吃过午饭就走了。”于风指指天空,道:“干什么去了?天快下雪了。”男瞅计道:“天有不测风云呀,他们走时天上无云,还出日头呢。”苏东二与于风也拉马走入院中,马厩就在院子左面;槽上只有两头驴子。另一伙计道:“你们幸运,要是山中遇大雪,那可就惨了。”他带着二人走入一间炕房,笑笑道:“这两天五家客栈住的都是官兵,娘的,一点小费也没拿到。”于风一笑,道:“你在提醒咱们了。”那伙计哈哈笑了。这一带的店房都喜欢额外的收入,小费已是常事。为了有好的侍候,于风当先把一块银子抛在桌上,笑道:“先弄一盆炭火来。”伙计拿着银子,笑道:“爷真大方,说风就是雨呀,行,一切你们等着,立刻送上。”他又回身问道:“来个热水澡怎么样?”于风笑了。苏东二已点头了,这些天他还真的有些人困马乏的,如果泡上一个热水浴,太好了。几个伙计齐出动,一个房中抬来了两个大木桶,人坐其中只能露个脑袋。不旋踵间,挑来两担热水倒人桶中,毛巾全是新的,另外还有香草泡的香水。苏东二对于风道:“太好了,再赏。”于风一笑,立刻又是一块银子抛在桌上,笑道:“收下吧,快去准备酒菜来。”几个伙计乐歪了嘴,立刻笑着走出门,回身还把灯送上,再把房门关起来。于是,苏东二与于风二人每人一个大澡桶,跳到热乎乎的水中舒服得咧嘴笑了。他二人怎知道,五台山那面可有事情要发生了。二人正在洗澡呢,房门有人拍起来。于风道:“谁?”“我。”“你是谁?”“店伙计呀,爷们。”“干什么?”“爷们,要不要人来侍候呀?”于风道:“还有搓背捏脚师傅呀,娘的,太好了,听说南边扬州的澡堂师傅手艺好,我却喜欢咱们北方的师傅粗手粗脚搓得舒服呀。”苏东二闭上眼,他没有意见。于风道:“喂,伙计呀,找个手艺利落的呀。”“当然,当然,哈哈……”于风对苏东二道:“苏兄弟,咱们要不就来个全套的,你看如何?”“什么全套的?”“搓脚捶背捏拿骨节外带挖耳朵修指甲呀。”苏东二一笑,道:“好呀,不过是银子多花些嘛。”于风道:“好,咱兄弟就这么说定,我叫伙计们烧炕火了。”他说叫就叫:“喂,伙计呀。”“客爷,心火压压,就来了。”于风道:“压什么心火呀,快先烧冷炕呀,伙计。”外面一声笑,道:“已经烧上了呀,客爷。”这光景只等着享受了。于风哈哈笑,苏东二闭目未出声,于是……外面似乎刮大风了。苏东二并未睁开眼来,他泡在热水中养神呢,他心中也在想着,今夜来一次全身捏拿,多天来的疲累便也一次抛开了。于风可也带着急躁地道:“喂!伙计呀,怎么还不快来,再晚了水快凉了。”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笑,道:“哈,来了,来了也。”那客房的门响起,伙计又低声道:“快进去,两位客爷等急了也。”房门自外面推开了,灯光之下看得清,是两个粉头进来了。这两个女人只一进人门内,立刻把房门关紧了。两个女人格格笑,先剥她们自己的衣裳,嘻嘻哈哈地每人只余下小亵衣短裤便分别往大木桶奔过去。先是于风吃一惊,他张大嘴巴不知如何开口了。苏东二仍然未睁眼瞧,只觉得一双细腻又光滑的双手已搂在他的双肩上捏着。猛古丁,于风一声吼叫:“伙计!”他叫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掉似的,吓得那女子一声低呼,道:“唷,爷呀,是不是捏痛了你了?”这是女子声,苏东二吓得吃一惊,他睁眼看,立刻把头也几乎泡入木桶里。“这是怎么一回事?于风。”苏东二不知如何来应付了,他斜眼望着吃惊的女人。于风道:“我怎会知道,还以为是捏脚搓背师傅呢,怎么会是两个女人呀?”两个女人并不算很大,三十来岁好年华呀,只听声音细又甜就知道了。一个女人嗤地一笑,道:“两位爷,你们如果上大澡堂子去,,那儿才有搓背修脚的师傅,客栈中没有,客栈中只有我们来侍候。”于风又是一声吼:“伙计!”于是,门外传来伙计声音,道:“客爷,你们两位还有什么吩咐呀?”于风吼道:“怎么找来两个姑娘呀?”刃瞅计一笑,道:“搓背捏脊她二人都会呀,倒马关可是有名声的呢。”于风道:“你怎么不说是女人呀?”伙计回道:“二位客爷是男的呀,当然为二位爷找来女的侍候,对不对?”于风沉吼道:“对你们失望啦,你快把她两人召回去,爷们不来全套了。”伙计道:“爷,何不叫她们试一试,不满意再轰她们走也不迟呀,如果只侍候洗个澡不在炕上作陪,也行呀。”苏东二抬头看那女子,他发现这女子似乎委曲得在落泪了,心中软下来了。苏冻二道:“来吧,我只叫你侍候我这上半身,下半身就免了。”大木桶他只把双肩再提高,那女子果然为苏东二捏,又拿香水洒,小心侍候不说话。另一边女的也为于风在抓筋,抓得于风龇牙咧嘴地差一点叫起好来。于风心中在说,果然有一套,女子也会洗澡。就在一阵又搓又抓之后,苏东二仍然不起来,对身边的女子指着炕上,道:“把我的上衣取过来。”那女的以为苏东二要起来了,她把自己带来的大毛巾为苏东二去裹身子。苏东二笑笑,他裹着身子站出来。于风道:“苏兄弟,咱们也算开了荤腥。”苏东二道:“那是你以为。”说着,他自衣袋中取出两锭银子,那可是五两重一个的,穷人过日子足够一两月的开销。苏东二把两锭银子给两个女人,每人塞了一锭,道:“回去吧,你们做得很好。”两个女人怔住了,两个女人也不走了。于风叱道:“走吧!还在这儿干什么?”苏东二又欲抓银子,他心中很痛苦,因为他心中想着他的珍珠。其中一个女子走上前对另一女的道:“咱们把衣服穿起来,二位客爷是好人啊。”两个女子穿好衣服,于风又吼叱:“穿好了快出去。”又是那女子开口了。她走近苏东二,道:“爷,你给的银子太多了,咱们这种服务半两就够了。”苏东二道:“那就走吧。”姑娘道:“老实说,咱们出了门,伙计们要抽用,你说,能给他五两银子吗?”苏东二道:“说得也是。”他立刻又取出一个银块,道:“这是送伙计的,你们可以走了。”两个女的彼此看,然后走向房门边,两人再回头看一眼,道:“谢谢。”两个姑娘开了门,果然,伙计站在斜对面,这么大的西北风冻得他缩起脖子来。这伙计见两个姑娘走出来,口中还喃喃地道:“看上去蛮大方的,怎么忽然小气了,怕姑娘侍候花费大呀。”只不过有个姑娘把一块银子塞在伙计的手上的时候,他又笑了。两个姑娘刚走出门,客房内于风又是一声大吼:“伙计,快来!”两个伙计一齐跑来了,那是因为小费给的比住店的钱还要多。于风见来了两个伙计,他沉声道:“换水,娘的,水都凉了。”两个伙计立刻赔笑,道:“马上,马上换,嘻。”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的是一些也不假,就见两个伙计又叫来两个伙计,匆匆地把两个大木桶洗澡水换上热的,更小心地问道:“两位如果喜欢男的来侍候,小子很快为二位叫来。”于风叱道:“什么喜欢男的,你小子说爷们有毛病呀,娘的,不好听。”男伙计道:“爷们听错了,倒马关没有男人陪宿的,倒马关只有洗澡师父。”于风道:“那就快去找两个来,银子不少给。”伙计哈哈一笑,匆匆地冒着天空刚开始飘下的大雪花往街上澡堂子找人去了。今夜还真的要下大雪了。苏东二又闭上眼睛了,他为什么如此?于风知道为什么,因为苏不二在想他的珍珠了。房后面有个伙计开口了:“客官,炕热了。”是热了,烧炕的人把风门关上以后,这个大炕就会热上一整夜。于是,又有人在大院中开口了。“在哪一间?”“我带你二位走,跟我来。”这伙计把两个大汉带到房门外,道:“就是这一间,你二位只要手艺全用到,银子就少不了。”“行,咱们尽力做到客人满意为止。”那伙计在房门外道:“爷们,洗澡师父来了,两个都是男的,手艺一流的。”“轰”地一声门开了,两个汉子走进来,立刻再回身把门关上。这两个男的都是胖子,他们先把带来的一应家伙搁在桌子上。仔细看,小刀、小锉、小捏子、剃刀、夹子,外加一把匕首。这些家伙之外,还有一套挖耳用的,当然还有剪刀大小三把放得整整齐齐。于风一看吃一惊,干什么呀,动手术不是?便是太行名医霍天行也没这么多的工具呀。“喂,你们干什么的?”两个胖子回过身,天爷,竟是两个大胡子,绕腮胡子都泛了白,外加一顶白圆帽,这说明,两个人还是真主的子民呀。于风急问:“你们不是来剃羊皮的吧。”有个胖子哈哈笑,道:“哈哈哈,你真会说笑。”这两人尚未走到木桶边,那股子羊膻味已传过来了,于风真想骂人。苏东二却淡淡地道:“凑和些吧,都是你叫的。”他起身躺在热炕上了。苏东二先是躺在炕上摊开四肢闭上眼,那位侍候他的洗澡师父真有一套,灯光之下先修手指甲,再剪脚指甲,他还欲挖耳朵,苏东二叫他免了。这下来便是全身松筋骨,把苏东二身上的三十六根大筋七十二根小筋拉一遍,这胖子可就开口笑了。“嗨,你老弟这身筋骨有些奇呀。”“怎么说?”“弹性特别好,拧几下没关系,你大概会武功了。”苏东二笑笑。于风也吃一惊,心想:“真有一套。”他哈哈地也笑了。侍候苏东二的胖子真有力气,他双手找来一条湿毛巾,就在苏东二的身上抹起来,这一手就令人大开眼界了,因为苏东二的身上至少被他刮下半斤黑垢来。这胖子提过灯叫苏东二瞧,笑道:“你瞧瞧,你这身污垢有多少,如果你和女人睡一起,包准把女的薰死,不过我这么一搓,你就爽快了。”他叫苏东二往木桶中泡,这就算完事了。苏东二还在全身松散呢,他走近木桶,却发现这胖子翘着尺长大草胡取来灯一盏,笑道:“泡,泡进就明白我的功夫了。”苏东二斜眼看向于风,于风也被胖子搓得嘴巴也张大了。苏东二双手按住桶边沿,呼地一下子跳进热水中,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就见油灯照在桶内水面上。“干什么?”苏东二以为胖大胡子看他水中的裸体,不料人家把手中灯晃了一晃,笑道:“我为你搓下半斤臭泥巴,你只一看这水面漂的便知道了。”苏东二低头一看,水面上灰澄澄的一层厚油垢,双手一拨便又跳出来了。“好脏呀,哥哥。”他这是太行山区土语,意思是无奈。苏东二忍不住地大声道:“伙计,伙计,快来。”苏东二喊了几声才把伙计又叫来,他吼道:“快换,快换呢。”伙计一怔,道:“叫来女的你们不喜欢,叫男的,怎么?男的也讨厌呀?”伙计进门,又道:“他二位可是倒马关的洗澡大祖师,你们还不满意?”苏东二道:“谁说的,叫你们快换洗澡水,你看看,我能在泥水里泡吗?”那伙计低头一看,笑了。他指着大木桶中的水,笑道:“这些全是你身上的呀,嘻嘻……洗下来多可惜呀。”苏东二道:“什么意思?”伙计笑道:“留在你身上也是一件内衣呀,嘻……”苏东二道:“少调皮,快换吧!”于是,于风也叫伙计快为他换热水。又见三个伙计走来,匆匆地把木桶中的热水又换过,苏东二笑了。苏东二跳入水中哈哈笑:“真轻松呀。”有个胖大胡子笑道:“二位客爷,你们慢慢地泡热水,咱们这就要回去了。”苏东二伸手取过衣衫,他问两个胖子道:“这一次的服务多少钱?”胖子涎脸一笑,道:“全套要你一串钱,两位加起来一共是两串钱,嘻……当然客爷如果……如果……”这胖子两手搓起来。苏东二道:“一串就是一百个方孔钱,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个方孔钱,只是……”另一胖子道:“客爷,这是官价,不打折扣的,咳咳咳,也是辛苦钱嘛,你说是不是?”于风已哈哈笑起来了:“这原本就是辛苦钱,只不过我这里……”他在袋中掏,半天未开口。两个胖子互相在瞪眼,莫非他们没钱付?苏东二道:“我这里没有方孔钱……”两个胖子变了脸,原本胖嘟嘟的脸蛋更圆了。苏东二忽地掏出两锭银子在手上,他在袋中,才摸出一块碎银子。真大方,伸手便送在胖子面前,道:“呶,都拿去,每人五两之外,小块银子送外面的伙计们……”两个胖子傻了眼,一时间忘了伸手去拿了。苏东二道:“快呀,记住把房门关上。”胖子取银在手上,他二人每人揣一个银元宝在怀中,给苏东二服务的只低声对苏东二道:“客爷,你是财神爷呀。”“我是人,不是财神。”“你若是人,那你准是败家子,阔大少。”苏东二听得一瞪眼,另一胖子忙赔笑道:“客爷,我这个伙计爱开玩笑,你别放心上,如果你们不走,咱们天天来为你二位服务。”苏东二道:“我天天都有那么多泥灰呀。”胖子一笑,道:“当然不会那么多了,哈哈……”两个胖子走了,还真的笑到客栈大门外。苏东二与于风二人单只洗个痛快浴也已折腾到二更天,二人吃过洒菜之后,各拥老棉被在火热的炕上睡了。二人还真的睡得稳,几乎忘了五台山的大事情。天色还刚五更天,屋外面却是一片白,客栈中纸糊的门窗遮不住光,照得客房中一片亮。于风忽地一瞪眼,急急忙忙披衣而起,边叫苏东二道:“快,咱们该走了。”苏东二睡眼朦胧地把被子掀起来,只一看便穿衣下床,他可也急了。他边穿衣边对于风道:“雪天无时辰,不知此刻是不是午时了。”于风已拉开房门呼叫道:“伙计,伙计……”只有一个伙计刚起来,于风道:“备马,也备吃的喝的,咱们要走了。”那伙计道:“才五更天,正好睡呢。”于风道:“咱们有急事,快去准备。”另外两个伙计也起来了。只一听是客人呼叫,伙计们是不会不理会的,因为倒马关这儿的客栈都贪小费。苏东二但觉周身无比地轻松自在,想着昨夜洗得也痛快,便不由得冲着于风道:“想不到倒马关还有这一项服务,他日必再来。”于风已跨上马背,笑道:“兄弟,走马江湖,偶尔有所享受无妨,多了会叫人颓废的。”苏东二取出笛子来了。山道上白雪皑皑,天空中雪似乎快停了,苏东二原是吹着轻快的笛曲,也不知怎么的,他又转而吹起哀伤的怀念曲子。苏东二又在想他的珍珠了。武侠屋扫描23tl_inky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