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麟跟着喻戎墨、胡慧玲,还有他事先未料到也会跟来的张婉玉,一同离开了“鸿雁班”,起程上路。他们明明显显的是两对。金童玉女,旗鼓相当。路上行人见了,无不啧啧称赞。张婉玉紧紧挨着喻戎墨,半步也不想离开。胡慧玲却忽冷忽热,使林麟啼笑皆非。张婉玉铁了心跟随喻戎墨,喻戎墨已经亲口答应,只要回到金陵时禀明双亲,就立即和她成亲。所以,张婉玉已把他视为自己的夫君,他俩是一家人了。而林麟却没有她的运气好,一直得不到胡小姐的一句许诺,说是要将终身托付于他。他曾出言试探,但马上就被胡小姐挡了回来,表情严肃地对他说:“林兄,放庄重些,别提这些无聊事儿。”听到这种回答,他心中的热情一下化为乌有,仿佛吞下了一大口冰。正当他心灰意懒、沉思着该不该再尾随她前行的时候,她又突然温馨亲热起来。“林兄,人海茫茫,要觅一知音,只怕如大海里捞针呢!想不到小妹竟然有此机缘碰到林兄,真是相见恨晚啊!”她曾这么说过。咦!她是表面冷,腹中热,怎能说她冷如冰霜、不近人情呢?听听,她称自己为知音,而且相见恨晚!一团火又在林麟心中燃烧起来,他怎能离她而去,错过天赐良缘呢?夜间,在旅舍中躺着,他免不了要和喻公子说几句知心话,探探喻公子的口风。“喻兄,你与婉玉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叫在下好生钦羡!”“林兄,说哪里话来,你与表姐才是……”“是什么呀?什么也不是!在下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令表姐。”“话不可如此说,林兄何出此言呢?”“唉,喻兄没看出来吗?令表姐哪里看得起在下呀!”“错了错了,林兄你大错而特错了。”“错在何处,倒要领教。”“你说家表姐看不上你吗?”“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呀?”“实话说吧,家表姐性情孤傲,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人她眼中?就拿在下来说吧,若不是这层亲戚关系,她会搭理在下吗?在金陵家里,不瞒林兄,来求亲的官绅子弟、武林俊彦不知有多少个,可她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就凭在下肉眼所见,她还不曾对一个男子像你老兄一样如此亲近,你怎么会说她看不上你呢?”“真的吗?”“唉,林兄,你该知足了。”“可是,喻兄知道在下的心思吗?”“知道。”“那么,何日可得到令表姐的一句许诺呢?”“别急别急。家表姐为人稳重,她之所以允许你和她一块同行。就为的是多方考察你,一旦认为时机成熟,就会答应的!”“唉,这不知到何年何月呀!”“放心,林兄不必气馁,小弟一定从中撮合,成就了这段良缘!”林麟大喜,再三感谢喻公子。有了这次谈话,林麟也铁了心。他们究竟往何处走呢?起先,他们往浙江去,说是同游西湖。隔三天,胡小姐却要去山东登泰山。“知道吗?冬日的泰山,别有一番雅趣呢!大雪纷飞,一片洁白世界,银装素裹,多么雅洁呀!”林麟自然不会有异议,她就是要去大漠去,他也会寸步不离地跟随。婉玉只要喻戎墨愿去,她就兴高采烈的拥护。喻戎墨又是极听表姐的话,决无怨言。于是,一行四人奔往山东。进了山东地界后,喻公子提议在济南府游玩几天,四人便在城中住下。有一天晚上,喻公子外出,很晚才回来,林麟问他,他说会一个老朋友。大年初一的早上,有个中年汉子来寻喻公子,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客人走后,喻公子一脸愠色。林麟道:“喻兄,有什么事吗?”喻公子冷冷说道:“没有什么事,几个过去认识的朋友被人杀了!”林麟大吃一惊,问道:“喻兄可要报仇?在下愿助一臂之力!”喻戎墨两眼盯住他:“真的吗?”林麟道:“喻兄还信不过在下?”喻戎墨道:“自然信得过,只要有林兄这句话,小弟便十分感谢了。”“凶手在何处?”“暂时不知。”“那……”“不要紧,跑得了人,跑不了庙,总有一天,要结清这笔帐!”喻戎墨两眼瞪着老大,一副凶样。林麟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以为他心中难受,便娓娓好言相劝。过一会儿,喻戎墨恢复了常态,感谢林麟一番。这时胡慧玲、张婉玉来找他们。胡慧玲一进门就说:“两位大爷,我今天想起个主意来,泰山暂不去吧!”喻戎墨笑道:“表姐向来心眼多,所以主意也特别多,请问,又有什么好主意?”胡慧玲嗔道:“你敢笑话我?”“不敢不敢,小弟哪有这个胆量?”“哼!油嘴滑舌!听着,我这个主意正经得很,记得在黄山时说的话吗?谢姑娘到沧州老家去等广元真人,我想,这广元真人当真神秘,盗了紫晶白玉马后便音讯全无,江湖上却又接连出现假的紫晶白玉马。这些事本不与我们相干的,但我总觉得好奇,很想亲自解开这个谜。这一来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二来也打发些日子,否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干;三嘛,也就助了谢姑娘一臂之力。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林麟不假思索,张口就说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大的好,特别好。胡慧玲深情地瞟了他一眼,道:“知我心者,莫如君。”这句话真比蜜还甜。林麟吞下了这句话,一直甜在心里。心里的高兴太多,实在装不下,又现露在脸上。喻戎墨笑道:“林兄既然执鞭相随,小弟自然叨骥末尾了。”林麟道:“喻兄不反对,婉玉姑娘自是毫无异议了?”喻戎墨大声道:“那是当然!”胡慧玲笑道:“怎么是‘当然’?你就那么自信张妹妹听你的话?”喻戎墨笑道:“俗话说……”“说什么呀?”“夫唱妇随!”张婉玉没想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羞得头也抬不起来,只啐了他一口。林麟羡慕他们的亲热劲儿,哈哈笑起来。胡慧玲脸一板:“你给我老实些,人家张姑娘还没嫁给你,你就自以为了不起啦?”“不敢不敢。”“好,就这么说定,吃完饭起程。”此次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四人挤在一个车厢里,虽不能情话绵绵,但彼此说笑逗乐,仍具情趣。到达沧州时,已是正月底。他们找了间旅店住下,第二日便由林喻二人分散到茶铺酒楼去打听谢家的旧址。谢家乃本地士绅,又横遭杀害,是沧州府街上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虽然事隔一年多,人们依然记忆犹新。林麟和喻戎墨回来后,两人所听到的情形差不多。自从谢家出事后,再无人探访过谢家。谢家老屋毁后,无人敢在废墟上重建房屋,均将那儿视为不祥之地。至于谢家大老爷谢士波,据说出家修道,本城人再也未见过。林麟道:“谢姑娘并未回到沧州,要说留在此地等候广元真人,只怕是靠不住。”喻戎墨道:“林兄所言极是,那广元真人要是不回沧州,等上十年也无用。”胡慧玲想了想,道:“这话虽有理,可又没有别的寻处,你说怎么办?”说时,拿眼盯住林麟。林麟心一热,道:“不必着急,好好想想看,这广元道人能去了什么地方?”“谁知道呀,知道了还用来沧州吗?”林麟不想辜负胡慧玲对他的期待,他急于说出些不同凡响的见解来,好让胡小姐不要轻视了他。不假思索,他冲口而出,就算一条说不中,说他十几条办法出来,总有一条能得到称赞。一条也不说,岂不太令小姐失望?“照我看来,广元不会逃到大漠,也不会去西藏,只可能在北五省的什么地方……”胡小姐瞅了他一眼:“这话不等于白说?”林麟脸红了,又冲口道:“广元真人天下武林皆知,走到哪儿也躲不过人们的眼睛。他要是躲到乡村,人家也会奇怪,无观无寺的地方,这老道来此作甚?啊哟,他会不会把头剃了当和尚去……”这本是他随心所欲地乱说,前面提到过无观无寺,这“寺”字提醒了他,顺口说出。哪知这一下歪打正着,对了胡慧玲的心思,只见她面露喜色,两眼熠熠闪光,道:“说得对、说得对,林兄不愧少林弟子,真是……”真是什么,她没有说出来。但林麟得了褒奖,心中大喜,快活得嘴也合不拢了。张婉玉奇道:“怎么,广元真人真的改了行,当了和尚吗?”胡慧玲抑制住心中里的冲动,平淡地回答道:“谁知道啊,这不过是林兄的一种猜测而已,说不准的。”张婉玉失望了:“啊,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呀,慧姐你又高兴什么呢?”胡慧玲笑道:“不必多问,山人能掐会算,自会带你们寻找。”林麟奇道:“真的吗?”胡慧玲忽然扳下脸来:“你不信吗?”“信、信,慧姑娘说的话,我怎么不信!”“不过,有一条,紫晶白玉马若在广元老道手里,夺回来便由你带回少林,好吗?”真是再好不过!世上哪里还有比这再好的事?他要是手捧紫晶白玉马献给师傅,必将轰动少林寺,不,必将轰动江湖!到那时候,他小青龙名声必然大大盖过了光灿。哼,让谢飞燕懊悔去吧!她当初不该看上光灿那小子,有眼不识真英雄!最后是谁找到紫晶白玉马的?是他,林麟!还敢看不起他吗?胡慧玲见他忽然沉思不语,问道:“你想些什么?说出来听听!”林麟一怔,忙道:“我在想,慧姐是怎么知道广元下落的呢!”胡慧玲道:“这不过是偶然的事罢了。”喻戎墨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道:“表姐,你真能找得到广元?”“你若不信,就不要跟我去,你自己爱到哪里就去哪里玩耍吧!”喻戎墨道:“天!小弟又说错了话。表姐,小弟不是不信,只是事出突然,望表姐开恩,说个端详吧!”胡慧玲笑道:“说什么端详?我也没有说一定找得着广元,不过碰碰运气罢了。我把经过说出来,你们参详参详。”其余三人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她说,去年六月,她在山西五台山游逛,听说汾阳县有座太符观,规模宏大,想去看看。从太原府出来,路经交城县,那里有座前朝建立的天宁寺,遂顺便去上一炷香。那天她一早从县出来,天宁寺离城不过六里,半个时辰便到。天宁寺四周苍松翠柏环绕,十分幽静。进香出来,却听见两个游客边走边议论,她无意中听到下面的话。“我说老兄,你认错人了吧?”“唔,这也倒有可能。不过,那神情我看着就是像,你说怪不怪?须知我曾与他说过话呢!”“老兄,一个人了玄门的人,又何苦改投沙门呢?荒唐荒唐!”“老弟,你去过……”“没有,所以……”她离两人七八步远,后两句没有听真,她一个女孩儿家,总不能往两个大男人面前凑,当时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林麟听了未免失望,道:“这两人是什么人?”“谁知道呀!不过,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武林人。”胡慧玲回答。“光凭这么两句话,靠得住吗?”张婉玉说。胡慧玲道:“靠是靠不住,但总可以一试呀,不然,你说到哪里去找广元?”“不找他不行吗?”张婉玉扭着脸瞧着喻戎墨,“这事与我们并不相干,还不如游山玩水来得痛快。”胡慧玲面一沉,道:“我们虽不是武林中人,但紫晶白玉马关乎武林安危,能做的事我们不去做,于良心有愧。何况我们一路查访,不也是玩吗?”张婉玉不作声了,她很怕胡慧玲,因为她的心上人喻戎墨最听他表姐的话,她可是不敢得罪她。所以心中虽然不以为然,却不敢流露出来。若依她的想法,恨不得快些回金陵去,见见公婆,把这门事定了,要不,夜长梦多。她对江湖恩怨一点不感兴趣,四个人到处游山玩水多么有趣,又何苦卷入是非场中?喻戎墨见她不作声,便道:“玉妹不必担心,若查到广元真人的踪迹,便请林兄通报给谢姑娘,由他们去索要紫晶白玉马,我们不必卷入是非的。”张婉玉动情地注视着他,心想,还是个郎知我心,他真是一个体贴人的如意郎君啊!林麟道:“慧姐说得对,反正别无线索,不如到交城去碰碰运气。”胡慧玲道:“要不是你今日开导于我,我还真没放在心上呢!当时心里想着别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那两人看着像读书人,到处游山玩水。定是那人到过白云观,见过广元,因此在天宁寺又意外见到广元,把他认了出来。天下事无巧不巧,怎么就不可能呢?”林麟道:“会不会那和尚与广元老道相像,故而……”胡慧玲道:“不错,这也有可能,但我们走一趟又有什么关系?”林麟道:“对对对,今日就动身吧。”说走就走,四人在沧州买了马,不顾天寒地冻,往山西进发。他们向西行进,每日赶路不多,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一个来月,于二月底到达了交城。这天晚上,四人将酒菜叫到房中,边吃边议。林麟道:“广元老道的相貌我们并未见过,就是在天宁寺当面走过也不认识呀。”胡慧玲道:“四年前广元从白云观出走,谢家在四年前的中秋之夜见他,他把紫晶白玉马给了他的兄弟,事实证明,这白玉马是假的,因此,老道手中捧着宝贝,急欲觅地躲藏,所以,他可能在四年前或是三年前在天宁寺削发为僧。不管他什么时候进天宁寺,只要设法打听有谁在这两年来寺出家,不就可以了吗?”喻戎墨笑道:“慧姐高见,小弟佩服!”胡慧玲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你佩服,遇事不动脑筋,光知道耍贫嘴!”林麟笑道:“我和喻老弟甘拜下风,一切就听你的吧!”胡慧玲道:“好,明日到寺里上香,该做什么,听我吩咐,不得有误。”喻林二人同声答应:“得令!”胡慧玲笑了:“快回屋睡觉去,免得在这里生厌。”林喻二人只好起身,回房歇息。第二日,吃了中午饭,四人才往天宁寺来,不一会便到了山脚。胡慧玲道:“到了寺中,不用问这问那,只充游客,别的一概不管,我自有主意。三人齐声答应,鱼贯入山。这天宁寺果然是个好去处,古柏苍天,千姿百态,天宁寺就藏在这万绿丛中。只是时值初春,看着遍地积雪,另有一番风光罢了。喻戎墨吟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人到此处,真有超绝尘世之感。”胡慧玲道:“得了,你又诗兴大发。不过,这样也好,人家一眼看出你是读书人。”林麟听她未提自己,连忙也吟道:“‘隔墙风惊竹,开门雪满山’,这满山的雪……”胡慧玲笑道:“够了够了,你二人都拾前人诗句,尽捡便宜,有本事的自己吟出两首来,留着到庙里面去念吧,让和尚瞧瞧这两个酸秀才,真是一对活宝!”张婉玉“噗哧”一声笑出来,道:“姐姐说得好!”四人说笑着进了山门,只见敬香的人寥寥无几,十分清静。大雄宝殿内,供着释迦牟尼像,四人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地默默祝祷,各怀心事。祷祝毕,胡慧玲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又让喻戎墨掏出两锭,加起来足有四十两,一老僧瞧见她捧在手里,要往化缘箱里搁,喜得急忙走了过来,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胡慧玲将银两搁进木箱,双手合十道:“老法师,结个善缘。”老僧道:“施主出手慷慨,莫非还愿?”胡慧玲道:“不瞒法师,小女子向来信佛,只要进了寺庙,都要结个善缘的。”老僧道:“女施主礼佛,必有好报。”喻戎墨道:“宝刹壮观,想来僧众不少。”老僧道:“施主所言甚是,小庙共有八十六名僧人。”胡慧玲道:“宝刹已建数百年,想必寺中法师都是经年高僧,没有初入山门的小沙弥吧?”老僧因这几位施主慷慨,乐意回答,便道:“寺中僧众年岁不一,只要心诚,随时可入山门。”“有无上了年岁剃度出家的呢?”林麟问。“麟弟,出家人要么从小修行,要么中年为僧,上了年纪的老者固然也有,只怕极少极少,因为到了这种时候,只怕来不及参悟佛法了,法师你说是吗?”胡慧玲道。老僧道:“佛门广纳众生,不论何种年岁,均可出家,敝寺就有位老施主,两年前来此出家,终日不离禅房,心诚志坚,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势呢!”胡慧玲道:“真的吗?敢问这位法师如何称呼?”老僧道:“他法名慈心,在毗卢阁参禅。”“能否一见?”“慈心向不会客,也无人访他,尘缘已断,一心修行,恕老僧不能引见。”“不妨不妨,在下等也是一时好奇,说说而已,并不敢打扰法师清修的。”喻戎墨笑着说。老僧又引四人在寺内各处走走。毗卢阁的去处也已探明,便告辞下山。在客店里商定,夜间上山,到毗卢阁一探,瞧瞧慈心和尚是什么人。林麟道:“不识广元相貌,瞧了又……”胡慧玲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对你说过吗?山人自有主张。”林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想问又不敢问,怕惹恼了她,只好闷在心里。二更已到,四人装束停当,施展轻功上山,不一会便到了天宁寺。此时大殿门已关,四人绕到殿后,踏石阶而上,直奔毗卢阁。石阶不下二百级,四人十分小心,轻轻拾级而上,怕惊动了慈心和尚。毗卢阁有三层,阁内有柏木梯直通顶层。上到一半石阶,胡慧玲让三人停下,她独自一人来到木梯前,周围寂无人声,十分寂静。她想了想,还是沿梯而上。毗卢阁头两层皆有僧人打坐,她施展轻功,一跃而上,无人发觉。到第三层后,她提气屏息,慢慢一步一级,不敢有一丝疏忽。如果慈心和尚就是广元道人,手里有紫晶白玉马的话,功力一定深不可测,稍有不慎,便被发觉。上了三级,她停下来倾听,确认三楼只有一人的轻微呼吸声。接着她缓缓提起功力,戒备着又上了三级。这回听得更清楚了,有一人的鼻息又深又长,像是在练功。她立了一会,深感此人功力深厚,八成就是广元老道了。禁不住心头一阵欢喜,她压下了激动的情绪,将头往门里探。里面端坐着一个黑影,怀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隐隐闪现出白光。她不敢再看,想了想,蹑足走到一边,就在这时,突觉一股罡风袭来,她哪里来得及多想,双掌推出之际,一个身子倒着向外落去。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落到地面。紧接着一提气,还未跃出两丈,人就落了下来,惊动了站在石阶上的林麟等人。喻戎墨早看出是她,身子一晃到了她跟前,伸手去搀扶。胡慧玲急忙道:“背我,快逃!”喻戎墨吓得哪敢多问,背起她就拼命往石阶下跳。林麟、张婉玉也觉不妙,急忙跟着就逃。幸而后面并无追兵,四人才得逃回旅店。点起灯,只见胡慧玲脸色苍白,满头是汗,神情十分萎顿。胡慧玲慢吞吞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示意喻戎墨拿茶水,手颤抖着把药粉倒进嘴里。喻戎墨端起桌上的凉茶给她,她“咕嘟”一声,将冷茶喝干。“明天……迅速……离……开……此地……”胡慧玲有气无力地说,“不……现在……走。”三人大惊,不敢多问,连忙收了东西,由张婉玉背着胡慧玲,林麟、喻戎墨去牵马,连夜离开了交城县。天明时,四人到了介休县城。在旅店里,胡慧玲气色仍无好转,只是闭眼静静躺着,把三人急得眼泪直流。喻戎墨道:“表姐内腑已受重伤,看来寺中老和尚是广元老道无疑。”林麟道:“这该怎么办呀,要不要找郎中医治?”喻戎墨道:“郎中治不好内伤,好在表姐有家传秘药,一时半时不妨事。”张婉玉道:“莫非就在这里调养?”喻戎墨道:“等表姐醒来再说。”三人东西也吃不进,巴巴守候在胡慧玲床前,直到午时她醒来。胡慧玲睁开双眼,有气无力问道:“我们在何处?”喻戎墨道:“在介休县。”“老和尚就是……广元,这已经无疑。林兄,你速去寻找谢飞燕,告知她,不要说是我和表弟说的,只说是你……发现的,我和表弟……不愿卷入是非……”胡慧玲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句话。林麟难过已极,道:“我不走,你受伤如此之重,等你好了再说!”胡慧玲抬起纤手摇了摇:“你快去,要听话,我的伤势虽重,并无大碍。”林麟不敢违拗她的旨意,只得道:“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找你?”胡慧玲想了想,道:“你到沧州……等谢姑娘……你和她到交城时,我和表弟、婉玉……到交城……找你,你可放心走了。”林麟唉声叹息,只是不愿离开。喻戎墨道:“林兄,你走吧,免得表姐生气,你放心,我和婉玉会照顾好她的。”林麟心中甚受感动,胡小姐为武林安危,不顾一切,自己堂堂男儿、少林弟子,岂能只顾儿女情耶?他含泪向三人告别,出门上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