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冷哼,长白派掌门人“寒钩客”佟林已自忍耐不住,向另外五个掌门人一使眼色,立即同时包抄而上。此刻梅雪楼行功已到最紧要的关头,成筠眼看着自己的爹爹被困在“二郎腿阵”之中,亦无法上前,空白焦急。“辣手无盐”柳遇春早巳不耐,若非成筠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为梅雪楼守护要紧,她老早出手了。此刻成筠也不敢怠慢,立即撤出短剑,蓄势以待,而“辣手无盐”的镔铁板凳早已撤在手中。蓦地——站在一旁久未出声的“洞庭一勺”长身疾掠,迳奔梅雪楼,抡起大铁勺,当头便砸。一声暴喝之中,长白派掌门人“寒钩客”佟林,倏然欺身,双钩一错,发出清脆之音,将“洞庭一勺”接下,道:“凌当家的最好能置身事外,反之……”“洞庭一勺”凌德汉也是独霸一方的人物,焉能就此退下,两人立即打在一起。这时最焦急的莫过于成筠了,她一方面全神注视着梅雪楼,但另一方面又不时望着被“十二生肖”围困的爹爹。但此刻除了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外,其余三人已经欺至梅雪楼两丈不到之地。蓦地——“辣手无盐”暴喝一声,镔铁板凳挟着慑耳啸声,向点苍派掌门人“圣手一判”罗云天当头砸下。招未用完,又是一式“横扫千军”,猛扫青城掌门人“回龙剑”凌霄。敢情“辣手无盐”已是忍无可忍,心知早晚免不了打一场,干脆早打早完事。六大门派掌门人虽然为了梅雪楼而来,且亦不大相信“中原三客”的话,但他们各怀私心,谁也不加点破,这样冠冕堂皇的找梅雪楼,岂不是师出有名。但他们在“天台醉丐”冷嘲热讽之下,仍然有些愧意,然而,这到底是关系一派兴亡的大事,他们故作未闻,等待机会。“辣手无盐”这一猝然发难,在了尘禅师和一清道长来说,正中下怀,六派守望相助,自应联手对抗。“天台醉丐”暗叫一声“糟”!眼看“辣手无盐”绝对不是两个掌门人的对手,即使一个掌门人,她也接不下对方一百招。他立即对成筠道:“上去助他一臂,梅老弟老化子负责……”成筠加入阵围,接下青城派掌门人“回龙剑”的同时,了尘禅师一清道长已经欺到“天台醉丐”身后。“天台醉丐”暗吃一惊,如换平时,即三个掌门人联手对付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此刻梅雪楼正在紧要关头,而且另外昆仑派掌门人“青罡掌”靳策,和“金锤银钉”柳大木两人也正在待机而动。“天台醉丐”虽然未把两个掌门人放在心上,但他自己身中剧毒,不宜用力,到这般田地,也只有豁出去了,立即又故态复萌,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昆仑派掌门人靳大当家的,老化子零碎打发,有些不耐,干脆你们一起上吧!”“天台醉丐”也有他的打算,因为如果四人一起上,他可以减少顾虑,虽然梅雪楼仍有危险,总比两个人在一旁虎视鹰瞵地监视可就好得多了。哪知昆仑派掌门人别有用心,嘿嘿冷笑一阵,道:“别吹了,臭化子,三个人就足以拾掇你了!”敢情他自己另有企图,却希望“金锤银钉”柳大木也加入战团,以便进行他自己的计划。了尘禅师和一清道长焉能不知他的鬼心眼,虽然他们不太相信“中原三客”的话,但在未确知“中原三客”的话是否确实之前,真假各有一半,他们怎能让此物被别人捷足。因此他们不由微微一怔,望着“青罡掌”靳策,好像要洞穿他的肺腑,看到他心里去似的。但“天台醉丐”也有他的想法,心知早晚不免动手,不如早些放倒几个,如果他们之间取得妥协,反对自己方面不利。他大喝一声,“唿”的一声,向了尘禅师劈出一掌。了尘禅师急忙一闪,他的掌势挟着“呼呼”劲风,又向一清道长扫去。一清道长也不敢正撄其锋,斜退两步让过,他的掌势仍然不变,欺至昆仑派掌门人靳策面前,迎面劈出三掌。“青罡掌”靳策本是心机较深之人,他更不愿硬接,以便保持自己的实力,等待有利时机。只有“金锤银钉”不知好歹,“叮”的一声,锤钉一错,分袭“天台醉丐”两大要穴。“天台醉丐”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反劈一掌,将“金锤银钉”震退三步,接了了尘禅师一掌、一清道长两掌,避过“青罡掌”靳策三掌五腿,四人立即打在一起。此刻,“洞庭一勺”和“寒钩客”也在全力相搏,打得风云变色,显然一时牛刻仍难分出胜败。成筠应付“圣手一判”罗云天,本就有点吃力,况她心有旁骛,既担心梅雪楼,又牵挂“金不换”,因而落了下风。“辣手无盐”沾了力大的光,对付“回龙剑”凌霄,尚能支持七八十招。这时最危险的莫过于“金不换”成继祖了,他那“连环八打”掌法,虽然可在对敌过招时调息,那是指一般实力相差不多的对手而言,让他独自对付“十二生肖”,可就惨了。这是,他在一片腿风之中,团团乱转,根本就是挨打的局面。突然,那肖鼠之人大喝一声“闰”!二郎腿阵骤变,刹那他大喝一声,“唿”的一声,向了尘禅师劈出一掌。了尘禅师急忙一闪,他的掌势挟着“呼呼”劲风,又向一清道长扫去。一清道长也不敢正撄其锋,斜退两步让过,他的掌势仍然不变,欺至昆仑派掌门人靳策面前,迎面劈出三掌。“青罡掌”靳策本是心机较深之人,他更不愿硬接,以便保持自己的实力,等待有利时机。只有“金锤银钉”不知好歹,“叮”的一声,锤钉一错,分袭“天台醉丐”两大要穴。“天台醉丐”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反劈一掌,将“金锤银钉”震退三步,接了了尘禅师一掌、一清道长两掌,避过“青罡掌”靳策三掌五腿,四人立即打在一起。此刻,“洞庭一勺”和“寒钩客”也在全力相搏,打得风云变色,显然一时牛刻仍难分出胜败。成筠应付“圣手一判”罗云天,本就有点吃力,况她心有旁骛,既担心梅雪楼,又牵挂“金不换”,因而落了下风。“辣手无盐”沾了力大的光,对付“回龙剑”凌霄,尚能支持七八十招。这时最危险的莫过于“金不换”成继祖了,他那“连环八打”掌法,虽然可在对敌过招时调息,那是指一般实力相差不多的对手而言,让他独自对付“十二生肖”,可就惨了。这是,他在一片腿风之中,团团乱转,根本就是挨打的局面。突然,那肖鼠之人大喝一声“闰”!二郎腿阵骤变,刹那间,“十二生肖”各自踢出十一二腿之多。“金不换”须发皆张,也大喝一声,绝招尽出。于是,场中数十丈方圆之地,掌风腿劲,“劈啪”有声,金铁交鸣,此起彼落,皆都辣招尽出,狠命招呼,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所有之人,都不时抽空注视正在行功的梅雪楼,暗暗焦急。这时天已大明,旭日东升,各式兵刃在朝曦映照之下,闪闪生光。“天台醉丐”独接四大高手,早已感到吃力,况且他感觉“过山刀”的毒气,已在体内蔓延。但他恨透了这些龌龊的正大门派掌门人,他大喝一声,向“青罡掌”靳策一气劈出七八掌,同时又向“金锤银钉”踢出十五腿。只闻一声闷哼,“金锤银钉”已被踢中笑腰穴,飞出一丈七八,满地翻滚,狂笑不已。“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奶吃足了,就打着滚玩,敢情不要大人操心了!”而“青罡掌”也被震出三步,面色大变,若非了尘禅师和一清道长同时自背后加以牵制,恐怕他也要当场现眼。蓦地——一声尖喝,峰下立即冒起一条黄影,此人须发皆白,一袭黄衫,身背药葙,口中却狂喊“救命”。他的后面紧跟着一个红衣、红裙、红裤、红鞋的老太婆,此刻她一脸煞气,疾抓黄衣老头的背心。这老太婆虽然已是年届六旬以上,但在她那面貌看来,除了眉宇间略带棱芒,煞气稍重之外,当年也是一个美人胎子。“天台醉丐”一看来人,不由哈哈大笑道:“翁老儿,你跑个啥子劲,大褂叠起来,多叩两个响头不就结了……”此刻,了尘禅师和一清道长,见他心神微分,全力拍出七八掌,把“天台醉丐”震得步下踉跄,连退三四步。来人正是素以惧内闻名的“百草季常”翁天义和“朝天尖”季瑞绫夫妇两人。“百草季常”边嚷边跑,“朝天尖”闷声不响,随后紧迫,围着场中打斗之人直绕圈子。突然场中大喝一声:“闰”!“天台醉丐”回头一看,敢情“金不换”在“二郎腿阵”之中,已被踢中一腿,踉跄退出两步,险象环生。成筠心胆皆裂,心神一分,肩头上立被“圣手一判”罗云天扫了一掌,踉跄退出两步,形势非常危急。此刻“百草季常”恰巧跑到“圣手一判”罗云天身后,大袖一拂,向罗云天推出一记“穿背琵琶掌”。“圣手一判”罗云天未防这一手,立被震出三步,热血一阵翻腾,虽然受伤不重,可正好解了成筠的危困。说时迟那时快,这时“百草季常”又跑到“十二生肖”的“二郎腿阵”之旁,闷声不响,向阵中各推出一记“穿背琵琶掌”、“防风腿”和“当归指”。只闻两声闷哼,“十二生肖”中有两人已被“当归指”风点中,立刻阵形大乱。这一来,“十二生肖”不由暴怒,舍了强弩之末的“金不换”,反而疾追“百草季常”。“朝天尖”追了大半天,正自一肚子无名烈火,无处发泄,一看“十二生肖”挡在她的前面,穷追“百草季常”,不由大怒,尖喝一声,霍地推出一掌。这“朝天尖”自现身以来,始终未参与过诸人的搏杀,光是穷追“百草季常”,因此,“十二生肖”没有防她这一手。只闻两声闷哼,适才中了“百草季常”的“当归指”的两个人,恰巧又中了一掌,当场不支倒地。要知道“朝天尖”的武功,较之“百草季常”犹高出一筹,这虽不是“百草季常”怕老婆的主要理由,但也是他惧内的原因之一。她那“散花乱魂手”端的厉害,而且快得惊人,能在眨眼工夫,在同一方位,拍出十八九掌之多。场中暴喝之声,此起彼落,尤其“十二生肖”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将“朝天尖”围在核心,狠命抢攻。由于“百草季常”和“朝天尖”两人的出现,加之“洞庭一勺”满地乱滚狂笑,场中一片大乱。这时“百草季常”见老妻被“十二生肖”缠住,深深吁了口气,他知道以“朝天尖”的武功,对付已经打了半天的“十二生肖”之十,定是绰绰有余。于是他电目向场中一扫,发现“天台醉丐”已是险象环生。他立即一掠而上,向“青罡掌”靳策“呼”地推出一掌。“青罡掌”靳策虽然为人刁诈,未出全力,但打了这半天,真力消耗一大半,哪能接得下“百草季常”一记“穿背琵琶掌”,立即“登登登”连退七八步,差点栽倒,不由面色大变。突然,“青罡掌”靳策回头一看,见梅雪楼正坐在他的身后不到三步之地,双目垂险,却又面带微笑。他此刻已被打出真火,毒念陡生,哪能体会得那么细微,立即狞笑一声,身形快逾电掣,掠至梅雪楼身后,右掌贴在梅雪楼的灵台穴上,同时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一声大喝,在“百草季常”、“天台醉丐”、成筠和“辣手无盐”四人来说,无异掠地闷雷,简直如冷水浇头,怀抱寒冰,心道:“这下可真完了。”果然,这一声大喝,灵效无比,场中诸人立即收手,登时鸦雀无声,即“洞庭一勺”也被“百草季常”踢了一脚,解开他的笑腰穴,坐在地上呆呆发愣。此刻在场诸人,虽然都是一脸惊凛之色,但内心却不尽相同。六大门派掌门人及“金锤银钉”、“洞庭一勺”、“十二生肖”等诸人,当然是妒多于惊。“天台醉丐”、成筠和“辣手无盐”则是愧恨交集,三人深责自己未能尽到守护之责,以致梅雪楼被人所逞。然而,此刻“百草季常”心中的难过,可别提了,梅雪楼是他的忘年之交,且对他有援手之情。今日非但未能解他的危困,反而给他招来杀身之祸,饶他“百草季常”游戏风尘之人,也不由急得面如紫酱,须发皆张。此刻只有“朝天尖”无动于衷,因为她对近来武林中的事情,根本不甚了了,因此,她仍是怒视着“百草季常”。由于“青罡掌”靳策这一手辣着,使情势急转直下,场中二十余人除了轻微的喘息声之外,几乎落针可闻。“青罡掌”靳策嘴角上挂着一丝丝得意的狞笑,沉声喝道:“臭化子,老夫限你等立即退出百丈,站在对面一角,老夫得手之后,仅废去梅小子一身的武功,仍然留他一个活口,不然的话,只要老夫掌力一吐,嘿嘿……”“天台醉丐”和“百草季常”互看了一眼,面色大变,一筹莫展。·是的,像他俩这等年纪,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之人,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又有什么办法。因为如果答应对方要求,退到百丈以外,让对方废去梅雪楼一身武功,这是不堪想象之事。一个身负绝学之人,若一旦被人废去武功,想想看,他的痛苦该到达何种程度。况且这个废去他的武功之人,又是一个不堪一击之人。然而,如果两人不答应,“青罡掌”只要一用力,梅雪楼立即就要被震断心脉而死。在场诸人面面相觑,时间像蜗牛般地在爬行,且好像已经静止,令人窒息。“青罡掌”靳策冷笑一声,道:“两条路任择其一,老夫没有工夫干耗!”“天台醉丐”道:“靳策老儿,你来这一手的主要目的,不外是想获得武林盟主最高信物‘黑白滚龙令牌’,妄想役使天下武林,悉数臣服于你,这办法当然够绝!而且当年几位主持人也曾有所决定,那就是不管此番论剑大会结果如何,即使没有选出适当的人选,亦须求其次而维护之。”“也就是说在这次论剑大会之后,‘黑白滚龙令牌’即是整个武林至高信物,凡持有此物之人,即可驱使命令任何派别之人。但此物一定要在论剑大会之后才能发生效力。”他微微一顿,看了梅雪楼一眼,不由一怔,只见梅雪楼安坐如故,神态安闲,似乎行功已毕,大有“拈花微笑”之态。“天台醉丐”这时也真是方寸大乱,这可以说是他平生遭遇的最大困难。此刻梅雪楼的安闲神态,非但未使他的老怀宽慰,相反地内心一阵酸楚,两颗老泪差点夺眶而出。但他仍然强自忍住,续道:“靳策老儿,不要说这是‘中原三客’嫁祸之词,梅老弟身上根本没有‘黑白滚龙令牌’,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有之,当着这些武林高手之前,你自信能全身离开此处吗?”“青罡掌”靳策狂笑一阵,道:“臭化子少来这一套,老夫自有办法,要知道在场二十余人之中,关心这小子死活的,仅有你等三数人而已,其余诸人皆恨不得这小子早些死去,此其一,假如确如你臭化子所说,在场之人联手对付老夫,那很简单,老夫当场将‘黑白滚龙令牌’毁去。”“我倒要看看,六大门派各位掌门及另外几位高人,是对梅小儿的生命重要,抑是武林最高信物重要!”此刻,“天台醉丐”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梅雪楼身上哪里有什么“黑白滚龙令牌”。但是,此刻六大门派等人,显然已为靳策的威胁所动,因为他们正如靳策所说,恨不得梅雪楼死去,少却一个大敌,哪里会以他的生命为重。同时,“青罡掌”靳策又是一阵阵哈哈狂笑,回头向峰下喝道:“昆仑派来人何在?”突然一阵步履及衣袂飘风之声,来自峰下,转眼工夫,即窜上七八十个壮汉,将峰头团团围住。“天台醉丐”凉了半截,虽然这些人他没放在眼里,但有这许多人牵制,“青罡掌”靳策要全身而退,绝无问题。况且六大门派各怀私心,勾心斗角,且又态度暧昧,令人捉摸不定。此刻,场中突然传来饮泣之声,“天台醉丐”电目一扫,立即发现是成筠在掩面悲泣。这样一来,更使“天台醉丐”老怀激荡,不知如何是好了。况且“青罡掌”靳策身后已经分站着十二个大汉,不用说这十二个大汉,都是昆仑派第二三代高手,显然是掩护“青罡掌”靳策退走的得力高手。此时成筠突然螓首倏抬,粉脸上珠泪纵横,梨花带雨,对“青罡掌”靳策道:“靳大掌门人可否听小女子一言?”“青罡掌”靳策道:“有话快说!”“请靳大掌门相信小女子之言,梅哥哥身上确实并无‘黑白滚龙令牌’!”“哈哈哈哈……即使你说的千真万确,老夫也不能半途而废!”“小女子有一言奉告,靳掌门人三思而行。”“哼!你若想教训老夫,趁早别说!”“小女子所说句句是真,在靳大掌门人来说,实是不智之举,不要说他身上根本没有此物,即使有之,试想,即令你能抢到此物,总归是以不光明手段获得,武林各派必不甘心,更何况……”“何况什么?是不是‘鬼府’、‘神宫’主人会出面对老夫算账?”“小女子是说,假如靳当家的高抬贵手,‘鬼府’、‘神宫’两位奇人必将感戴你的盛情,绝对不会……”“住口!老夫若怕‘鬼府’、‘神宫’主人,还不出手了呢!”“青罡掌”靳策电目一扫,眼珠电转,且脸上闪过一丝诡谲之色,对五大派掌门人道:“五位掌门人若仍不忘前言,请即站到小弟这边来。”五个掌门人似乎出乎意料之外,但又有点受宠若惊似的,立即纷纷走到“青罡掌”靳策身旁。这一来情势更糟,本来“天台醉丐”等人以为“青罡掌”靳策突出奇兵,乃是六大掌门派窝里反,想独吞“黑白滚龙令牌”,哪知他们是有计划的行动。其实“天台醉丐”等人并未猜错,这正是“青罡掌”靳策狡猾之处,他要另外五个掌门人站过来,正是一种极高的心理战术。成筠娇躯宰搴颤抖,若非“辣手无盐”在扶着他,恐怕早已支持不住了。但她为了个郎,仍是不遗余力,立即向一旁怒视着她的“金不换”道:“适才未能兼顾爹爹,请原谅女儿不孝之罪,梅小侠身上确无‘黑白滚龙令牌’,爹爹可否代为向……”“贱婢住口!你若是成继祖的女儿,快给我滚过来,随我回去,嘿嘿!要想叫老夫为他说情,那是梦想!”“天台醉丐”寿眉一挑,冷唉一声,道:“成当家的,我看你快别往脸上贴金哩!凭你也配!女儿虽然是你生的,但与梅老弟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嘿嘿!我看你这‘金不换’当真要换今名字了。”“你臭化子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夫的家务事!”“老化子什么也不是,就是臭一点,但却有一颗干净的心,不像那些伪君子,整天假仁假义,背后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夫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参加‘天行教’就是一个铁的事实。”成筠惊噫一声,道:“爹爹此事可是真的?”“金不换”微微一震,立即又恚声道:“不错,老夫确已参加了‘天行教’,嘿嘿!‘天行教’承天启达,高手如云……”“住口!”“青罡掌”靳策见诸人尽谈一些不相干的事,早已不耐,况他知道梅雪楼功力深厚,如果让他行功完毕,必将前功尽弃。他冷峻地道:“在老夫数出十个数字之前,限你等退到百丈以外,不然的话,嘿嘿……”“一!”这个一字不啻是一把利刃,分戳在“百草季常”、“天台醉丐”、成筠及“辣手无盐”的心坎上。这时不但“天台醉丐”诸人顾及梅雪楼的安危,不得不暂时向后退去,即“金锤银钉”柳大木及“十二生肖”等人,也慑于对方的威势,缓缓后退。然而此刻独有一人仍然卓立当场,不理不睬。原来此人正是“朝天尖”季瑞绫。她既不关心梅雪楼的生命,且也没把六大门派掌门人放在心上,自是不肯示弱了。“二!”成筠的娇躯微抖了一下,粉面黯然。“辣手无盐”的死羊眼中此刻红欲喷火,蒜瓣牙猛咬了几下,却又不敢发作出来,只有跟着后退。“三!”这单调的数字有如几根冰锥,猛戳几人的心板,尤其是“百草季常”,此刻已是热血沸腾,怒目眦裂,他自信此刻的感受比“朝天尖”对他的酷刑又惨酷百倍。“天台醉丐”冷声道:“靳老儿,虽然到此地步,老化子仍希望你三思而行!”“四!”“青罡掌”靳策嘴角挂着狞笑,根本不予理睬。此刻“辣手无盐”一双蒲扇脚,着地“咚咚”有声,可知她紧张到如何程度。“五!”这是“天台醉丐”等人,好像宣判死刑时犯人的心情,一步步地后退,也就像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边缘。每退一步,地上即显出三寸多深的足印,其内心的愤怒和激动可以概见。因为“天台醉丐”诸人,如果眼看着梅雪楼被震断心脉,或被废去一身武功,他们非当场了断不可,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六!”六字甫自出口,五个掌门人已经迈前五步,一字排开,刚好将梅雪楼挡住,且同时撤了兵刃。空气有如冻结,情势剑拔弩张,场中诸人却不免心惊胆战。突然,“青罡掌”靳策在了尘禅师和一清道长背后轻轻说了几句话。两人立即应声走出,直奔立在场中的“朝天尖”季瑞绫。两人闷声不响,抡起巨大的禅杖和长剑,,向“朝天尖”搂头砸下。“朝天尖”尖喝一声,眨眼工夫拂出十五六掌之多,立即将两人逼退三步。“七!”“天台醉丐”电目四扫,焦灼之情,无法形容,希望奇迹出现,以便发动攻势。然而,除了“朝天尖”和了尘禅师及一清道长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之外,一切都显示着危机在步步接近。死神的狞笑,啃噬着“天台醉丐”等诸人的心,死神的毛手,也在逐渐接近,接近……“八!”在这慑人心魂的同时,“天台醉丐”突然哈哈朗笑一阵,一拍须发皆张的“百草季常”翁天义的肩胛,道:“怎么样?百草老儿,我看你还是帮帮我那嫂子,你千万可别在人前装大个子,回到家里那一顿刑罚……”“百草季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梅老弟都快完蛋了,你还有心开玩笑!”这时不但“百草季常”大为不悦,就是成筠和“辣手无盐”也以惊奇的眼光远看着“天台醉丐”。她俩虽然知道老化子花样特多,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任他大罗神仙也将束手。即连嘴角上挂着狞笑的“青罡掌”靳策也不由微微一怔,不知“天台醉丐”要搞什么花样。然而,此刻“天台醉丐”好像根本末把此事放在身上,迳自取下大酒葫芦,“咕噜咕噜”连灌十余口。他连看也没看成筠等人一眼,蹒跚地走到“朝天尖”和了尘禅师及一清道长打斗现场旁边,摇头晃脑地欣赏着,且不时指点了尘禅师和一清道长一招半式的。蓦地——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沉喝:“九!”成筠好像心瓣已碎,娇躯已颤巍巍地倒在“辣手无盐”怀中。“百草季常”急得直跺脚,狠狠地骂道:“臭要饭的敢情是要饭要饱了,此刻倒有心情看蚂蚁上树!如果梅老弟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先和你拼了……”蓦地——一声暴喝之后,又是一阵哗然,接着“轰”的一声,“青罡掌”靳策偌大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飞出三丈多远。而梅雪楼却不知以何身法,好端端地站立在几个掌门人对面,一脸肃煞之气。变生肘腋,出人意料,此刻不但五个掌门人呆若木鸡,即成筠、“辣手无盐”和“百草季常”也都不由愣住。他们心中不知是苦是乐是余悸抑是兴奋,反正他们都像泥塑木雕一般。太阳早已高高升起,天气也开始焰热,但在五个掌门人心中,却冒起一股无比的寒意。刹那间一切又归于沉寂,场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因为“朝天尖”和了尘禅师及一清道长三人,也在一声暴喝的同时悚然收手。然而此刻在场中却传来令人一听之下,就不免脚板发痒的小调之音。那是:“一更……一点……一炉子香呀!……大胆的张郎跳过园墙,撞得砖瓦响……”那声调好像超载的车子,发出“咿咿呀呀”之声。总之,不管任何伤心或悲愁之人,一听之下,都要忍受不住。原来唱小调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台醉丐”。他此刻坐在一块大石上,翘起二郎腿,直向五个掌门人飞眼。成筠的美眸中一泡泪水,终于忍不住往下直滴,不知是兴奋过度,抑是被“天台醉丐”逗得忍受不住。突然,又是一声尖喝,“朝天尖”骂声“老杀才”,疾扑“百草季常”。“百草季常”叫声:“我的妈!”拔腿就跑,猛奔下峰而去。此刻峰上又趋于沉静,只有“青罡掌”靳策间或发出一两声呻吟。声音是那么微弱与颤栗,和适才那不可一世的威猛神态,简直不成比例。原来梅雪楼在“青罡掌”靳策猝然发作之时,他已行功完毕,这是出乎在场任何一人意料之外的。也正因为如此,诸人才会心胆皆裂,相反地,“青罡掌”靳策和五大掌门人才会喜上心头。俗语说:人算不如天算,一个人总要走正路,才能不受意外之辱,也正是“要把一心行正道,自然天地不相亏”的道理。“青罡掌”靳策哪知“鬼府”绝学的厉害,他又哪里知道梅雪楼迭获奇缘。且他自己数月来,凭着天纵之资,参研出许多无上心法和剑招。而这些心法和剑招,没有一种不是绝世之学。即“鬼府”、“神宫”主人,甚至于昔年天下第一人“天边一朵云”欧白莲也将瞠乎其后,这是后话,暂不多言。这仅是“天台醉丐”独哼小调,“百草季常”翁天义和“朝天尖”季瑞绫掠下峰头刹那间的事。梅雪楼注视着尴尬不安,惊愧参半的五大门派掌门人,朗朗大笑一阵,俊脸一寒,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六大门派掌门人何等身份和见闻,竞能轻信‘中原三客’片面嫁祸之词,各位醉翁之意不难想象,梅某自出道以来,迭遭困扰……”“天台醉丐”此刻突然自大石上站起,走到五大门派掌门人面前,面色一寒,道:“梅老弟和他们哕嗦什么!像这江湖败类,那有资格称为一派之尊,干脆每人留下一件零碎,放其逃生,以观后效!”饶他五大门派掌门人心亏理屈之下,也不由大为羞怒,听“天台醉丐”的口气,简直把他们看成一群废物,手到擒来。尤其“十二生肖”等人,更是怒形于色。但“金不换”成继祖却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原来“天台醉丐”听到“青罡掌”靳策数出第八个数字之后,正自焦急万分之时,突然有人以极高的传音人密对他说道:“醉侠不必焦灼,雪儿早已行功完毕,小妇人吕绣文谨此致最深的谢意。至于鄱阳湖之行,可以作罢,因为‘天行教’老巢已经迁走,至于‘天日老人’陆百川,已查出落于‘天行教’之手,谅在论剑大会之前无碍。六大门派掌门人,虽然蓄意不善,亦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尚希略予惩戒,予以自新之路。”说至此处,即告中断,“天台醉丐”长长地吁了口气,他心里清楚,就凭“雾昙花”这份传音的绝学和轻功,自己再练上五十年,也不克臻此。但他究竟是心胸宽宏之人,心中大放不下来,立即故态复萌,戏弄了“百草季常”一着,且大唱其风流小调。闲话少说,五大门派掌门、“十二生肖”、“金锤银钉”、“洞庭一勺”及昆仑派七八十个高手,不由大怒。“呛啷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兵刃皆都撤在手中。梅雪楼嘴角上噙着一丝揶揄的冷笑,道:“在各位未得到应得的报偿之前,梅某再次劝告,希望各位见好即收。梅某不为已甚,今日之事一笔勾消,只要各位以后不暗算梅某,也就算了,反之……”突然五大门派掌门人互交眼色,沉喝一声的同时,骤然散开,将梅雪楼团团围住。而且“金锤银钉”、“洞庭一勺”及“十二生肖”等人也合拢过来,伺机出手。大有一触之势,紧张万分。但这仅是对六大门派及“十二生肖”诸人而言,因为尽管他们凶霸霸地即将动手,但他们心中有数,人数多往往不具有利的条件。因为梅雪楼的绝世武功,他们都曾领教过。他们硬要出手,也不过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尔。人,本来就是矛盾的动物,有时往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像六大门派诸人就是一例,,此刻要他们收手退去,恐怕要比捏起洒落在石缝中的水银珠,还要难上几倍呵!蓦地——“寒钩客”佟林大喝一声,首先发难,一对寒钩挽起无数道劲风,分袭梅雪楼的“膺窗”和“凤尾”两大要穴。梅雪楼冷喝一声,连动也没动一下,双掌微微一吐一送,一对寒钩已荡了开去。接着,其余四个掌门人一拥而上。同时“十二生肖”也不后人,立将“天台醉丐”困在核心。“金锤银钉”柳大木在屠龙山庄中被“辣手无盐”折腾了一下,心中本就不服,但又不敢妄为,憋着一肚子闷气走了,今日一见,自是不能放过,立即与“辣手无盐”打在一起。而成筠和“洞庭一勺”也接上了手。刹那间,峰上又是杀气腾腾,刀光剑影,“劈啪”有声,展开了殊死的搏斗。这一接上手,势道更是不同,因为六大门派诸人,可以说是为一生名誉而战,自然不遗余力,即“金锤银钉”和“洞庭一勺”两人,也是辣招尽出,狠命抢攻。这时昆仑派中人,早已将掌门人“青罡掌”靳策带走,但仍留下三十个大汉,将打斗诸人团团围住。此刻“十二生肖”展开二郎腿阵,将“天台醉丐”围在核心,正打得不可开交,“天台醉丐”虽然了得,但他中毒已深,且折腾了一夜未曾休息,已感到力不从心,心知难以再支持百十招。另一方面同五大掌门人独战梅雪楼,更是声势惊人,掌风腿劲,“轰轰”作响,砂飞石走,黄尘蔽天。尤其是了尘禅师的巨大禅杖,带着无比的罡风,横扫直劈,锐不可当。“回龙剑”凌霄的一柄长剑,也不稍逊了尘禅师的禅杖,抡起一片剑芒,向梅雪楼全身罩落。而梅雪楼这时却仅以“九天罗”掌法,合着“海天一瞬”身法应付,间或施出一两招“无极黑风爪”,堪堪打个平手。蓦地——四周虎视眈眈地大汉之中,突然有人暴喊一声:“上!”接着三十个大汉电掠而上,二十个直扑梅雪楼,五个奔向成筠,另外五个向“辣手无盐”没头没脑地乱打一通。这三十个大汉,虽属昆仑派三流角色,但都是百中挑一的精壮大汉,俗语说:好汉架不住人多。凭空增加三十个对手,情势立即大起变化。尤其是成筠和“辣手无盐”两人,首先感到压力陡增,渐感不支。本来她们两人对付“金锤银钉”和“洞庭一勺”两人,也仅是平手之局,这一增加五个大汉,立即险象环生,连连后退。然而,此刻最危险的莫过于“天台醉丐”了,因为他接上手后不到三五十招,已感到头目有点晕眩,不由暗暗吃惊,但他这时除了全力以赴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梅雪楼在陡增二十大汉之后,也感到情势不妙,但他使着绝顶轻功,有时可以掀起身形,另换一个有利的角度出手。突然,“十二生肖”大喝一声“闰”!二郎腿阵骤变之下,“天台醉丐”已经岌岌可危,且毒性发作,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梅雪楼侧头一看,大吃一惊,立即大喝一声,两掌交挥,拍出十三道罡风的同时,身形斜拔而起。一式“寒江飞渡”,掠至“十二生肖”二郎腿阵之中,而几个掌门人在十三道罡风之中骇然暴退一步,但也被震得热血翻腾。这时梅雪楼看到老哥哥神志已经不清,也顾不了许多,大喝一声,“鬼手罗魂”、“神界六通”、“九州幽幽”、“玄圃飞花”、“玉辇捍门”、“斜抱飞罗”、“万煞朝笏”等“鬼神十三式”一连七式,以排山倒海之势施出,只闻四周惨嗥之声此起彼落,“十二生肖”一齐滚出一丈开外。梅雪楼过分激动,已经红了眼,几乎忘了“十二生肖”接不下“鬼神十三式”第七式“万煞朝笏”。在“十二生肖”惨叫滚出的同时,他身形一切,又是一式“九州幽幽”,立即又有三个昆仑派的大汉被震出三丈开外,登时了账。于是“鬼神十三式”前七式交互使用,无形罡风在五丈方圆之地呼啸而起,惨嗥之声此起彼落。转眼工夫,十五六个大汉已被活活震毙。“鬼府”绝学虽然早已闻名遐迩,但像这种盛怒之下施展开来,六大门派诸人尚属首次看到。这时五大门派掌门人,都以惊骇之色看着类似天神下凡的梅雪楼,不由愣住,惊怒之色无而有之。梅雪楼略一扫视,立即又大喝一声,掠至成筠身边,一式“玄圃飞花”,又是两三个大汉的身躯像枯木般地摔出两丈以外。即“洞庭一勺”凌德汉也闷哼一声,倒退七八步之远,坐在地上,显然已受了内伤。“辣手无盐”本来早已力竭,骤见梅雪楼以锐不可当之势,力毙十余个高手,且将几个掌门人震住,不由牛性大发,大吼一声,镔铁板凳带起无比的罡风,猛扫“金锤银钉”的中盘。同时,欺身猛上,踢出五六腿之多。“金锤银钉”虽然有五个生力军助阵,轻松不少,但因他早与“辣手无盐”打了数十招,内力已消耗大半。这时“辣手无盐”以无俦的蛮力横扫而来,已感难以招架,连忙后退。但“辣手无盐”得理不让人,反正大援在后,自己绝吃不了亏。她成心想叫“金锤银钉”栽个大的,欺身疾上的同时,左边布袋似的大奶子,“唿”地飞起,“叭”的一声,打在“金锤银钉”的右颊之上。“金锤银钉”未防她这一着,脑中“嗡”的一声,满天星斗,差点栽倒。在成筠“咯咯”娇笑声中,她理直气壮,霍地踢出一腿,正好踢在“金锤银钉”的右腿迎面骨上。此骨是人类骨骼最脆弱的一环,不要说“辣手无盐”这等蛮力,即使一个普通之人踢上一下,半天也直不起腰来。“金锤银钉”哼了一声,脑袋瓜上豆粒大的汗珠子,“劈哩叭啦”地往下直淌,痛得一张嘴都咧到左耳根上去了。而且右颊上赤红一片,肿起老高。“辣手无盐”正待上前补上一板凳,梅雪楼立即阻止道:“柳妈饶饶他吧!此人虽然恶一点,尚无大恶。”梅雪楼回过身来,一看坐在地上自行疗毒的“天台醉丐”,不由一阵黯然。但他立即又扫视了怔在当地的五个掌门人,和半坐在地上的“十二生肖”一眼,冷峻地道:“各位如果有兴,不妨再一齐出手,如果没有这份兴致,此地事情已了,自管请便!”五大门派掌门人脸上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总之,如果此刻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洞,他们一定会钻进去。梅雪楼此言一出,皆都老着脸皮纷纷离去,即半坐在地上内伤颇重的“十二生肖”和“金锤银钉”等人,也相继勉强站起,黯然下峰而去。片刻工夫,走得无影无踪,就连负伤和死亡的昆仑派十余个大汉,也都被运走。成筠惊魂甫定,得见个郎无恙,白是芳心可慰,立即走上前来,握着梅雪楼的手,摇撼不已。梅雪楼对这位红粉知己更是心感不已,不是吗?成筠能在爹爹与情人之间,作一个适当的抉择,毅然为情人效死,就凭这份情义,就足以令梅雪楼铭记在心了。读者也许会怀疑,一个不顾自己亲生之父安危的少女,还有什么可取之处?这种怀疑当然不无道理,不过这仅是对一般父慈子爱的父女关系而言。但“金不换”成继祖心怀叵测,且已投入“天行教”,早与白道武林为敌,而且不采纳别人的良言劝导,一意孤行。而成筠在当时权衡情势之下,梅雪楼最为危险,“金不换”即使不是“十二生肖”的对手,则仍可支持百招以上。所以在这种情形之下,成筠的抉择是合手时势的。梅雪楼与成筠携手走到“天台醉丐”身旁,道:“岳王庙中使小兄两世再生,今日又为小兄舍命守护,筠妹对小兄的隆情厚意,实使小兄感激莫名?”成筠娇躯一扭,臀部幻起一个美妙的波浪纹,投入梅雪楼的怀中,道:“雪哥哥快别说了,只要你不嫌弃小妹,小妹就心满意足了,因为家父已经人了邪教,现已是你的死对头!”梅雪楼微微一叹,道:“小兄但愿将来令尊能悬崖勒马,退出此教。”成筠道:“雪哥哥怎能在那紧要的关头,将‘青罡掌’靳策震伤?”梅雪楼微微一笑道:“小兄早已行功完毕,且亦得到家母的指示,想看看这些自称为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侧屁绅坛何种程度!”“怎么?伯母她老人家又现身了?”“嗯。”“说些什么?”“她说鄱阳湖一行不必去了,固因‘天行教’老早已经迁走,且‘天目老人’也落在‘天行教’手中,只是在论剑大会之前,无甚大碍。”“难怪老化子突然故态复萌,一反焦急之态,也是得到伯母的暗示?”“大致如此。”“伯母的轻功简直不可思议了。你没有看到她老人家?”“没有。”成筠立即道:“雪哥哥,请原谅我,小妹不该提起令你伤心之事。”梅雪楼立即紧握起他的柔荑,促狭地道:“筠妹放心吧!小兄虽未见过家母,但凭猜想,定是一位开明婆婆。”成筠捏起粉拳,扬了一扬,道:“原来雪哥哥也不是老实人!”虽然如此,小妮子心中那份得意就别提了,也许用“心花怒放”四字,仍难形容于万一呢!“辣手无盐”这时倒也识趣,独自坐在三丈以外,翘起蒲扇脚,在远眺山下景物。突然,“天台醉丐”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老哥哥敢以人格作保,不但婆婆开明,就是公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公公……”成筠粉面赤红道:“老化子好坏呀!原来你早已行功完毕,在那里装蒜,偷听我们讲话。”这时“辣手无盐”突然一个虎跳,跃将过来,指着“天台醉丐”的鼻子道:“老化子怎地恁般不识相,他们小俩口难得亲热一阵子,你就不能多装蒜,在地上多死一会儿吗?”“天台醉丐”取下大酒葫芦,灌了几口,道:“老化子可没你那么聪明,就连‘金锤银钉’那等高手,竟被你一奶子打得满脸开花!”梅雪楼和成筠两人不由莞尔一笑,四人正待下山,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立即掠上一个红发红须,背插两把沉重的板斧,身材奇矮的老者。接着峰下又掠上七个身背巨斧的中年大汉。“天台醉丐”哈哈大笑,尚未出声,红发老人已经沉声喝道:“老化子可是‘天台醉丐’?”“区区臭化子便是。尊驾可是‘绝斧客’萧岩?”“绝斧客”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还认识老夫,盛情可感,敢问这位可是‘鬼府’传人梅雪楼?”梅雪楼心道:“这一下又来了麻烦了,敢情此人正是昔年被父亲出道时小挫的‘绝斧客’萧岩。”此人武功之高,尤在“关内二枭”总和之上。当年“鬼府”主人梅家骧全力施为,也仅以一招小胜,此人的功力可想而知。梅雪楼朗声道:“在下正是梅雪楼。”“绝斧客”萧岩狂笑一阵,红发红须根根有如猬泣,声调中蕴含着无比的悲怆,道:“俗语说‘父债子还,师债徒还’,梅家骧昔年为害武林,飞扬拔扈,目无余子,大有君临天下之概,今日老夫倒要看看近日来声名大噪的‘鬼府’传人有多大道行!”“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萧老儿小心闪了舌头,我看你还是回去再练五十年,等到百岁出头之时,叫你这几个宝贝徒弟抬着棺材,且把青衣青貌戴整齐,再来……”突然数声暴喝,“绝斧客”七个徒弟早已将板斧撤在手中,一拥而上。梅雪楼微微一哂,闪至“天台醉丐”身前道:“人家为小弟而来,自不能麻烦老哥哥!”说话之间,以极为潇洒而又迅捷的速度,施出五记“无极黑风爪”。“鬼府”的“无极黑风爪”共有十五式,当然每式又含有五六个变化,端的玄妙无方,辛辣绝伦。且在迭获奇缘的梅雪楼施展开来,威势更是不同。只闻数声惊噫,七个大汉忙不迭疾退五六步,堪堪避过,不由面色大变。但梅雪楼也不由暗暗点头,就凭对方反应之快,似比“三大书生”差不了多少,无怪“绝斧客”竟敢率徒南来复仇了。这七个大汉绰号“七绝斧”,在关内一带,名头极高,每次对敌都是七人齐上,对方一人如此,三五人乃至于十余人也是如此。“绝斧客”沉喝一声:“住手!”又道:“果然有些豪气,你等且退下来!”“七绝斧”应声后退,同时间“绝斧客”大喝一声,绝斧一摆,以闪电之势砍出十七斧。斧风霍霍,匝地掠空,两丈方圆之内,织起万道光墙,端的惊人。即“天台醉丐”也不由上前两步,暗自戒备。梅雪楼不由暗自吃惊,因为他此刻施出“九天罗”掌法,“无极黑风爪”和“玄天烈火掌”,只能堪堪保持守势。百十招下来,仍是势均力敌,轩轾不分。蓦地,“绝斧客”招术骤变,斧上疾出风雷之声,两丈之内,几乎没有一寸可滑行闪避的空间,光墙重重叠叠,其声慑人。梅雪楼心知这“绝斧客”萧岩的武功,较之昔年,确实大有进境。突然——一声娇叱,自峰下掠上一条素影,以快逾电掣的身法,疾扑成筠。这时成筠正自全神贯注在个郎身上,闻声一惊,立即暴退三步。但来人身法之快,无与伦比,成筠身形甫动,骤感脉门一麻,已被来人制住。梅雪楼回头一看,不由一怔,原来正是“天香玉女”陆宜家。此刻她柳眉煞聚,粉面凝霜,冷峻地道:“今天姑娘才知道你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成筠冷哼一声,正待严斥,突感脉门一股暗劲顺臂而上,热血倒行逆转,令人无法忍受,立即粉面煞白,娇躯颤抖不已,但她秀眸之中却射出冷电的光芒。“天台醉丐”沉声喝道:“陆姑娘快些放手,有什么事先讲清楚再动手不迟!”“辣手无盐”暴喝一声,抡起镔铁板凳,正欲砍下,立被“天台醉丐”挥掌震退三步。“天香玉女”陆宜家冷峻地道:“老化子少管姑娘的事,哼!若非适才在峰下听到梅少侠和她讲起西湖岳王庙之事,本姑娘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背后偷袭本姑娘一掌的,乃是‘天行教’中之人呢!”梅雪楼暗叫一声“糟”!心想:“怎么这么巧,竟被她听到了,这一来当真辣手已极。”因为在西湖岳王庙之中,梅雪楼被成筠救走之后,已经隐隐觉出,似乎“天香玉女”曾以真气为他疗伤。且成筠曾说当时“天香玉女”陆宜家,曾舒掌向他气海穴上拍去,这显然是陆宜家想以她本门手法打通他的穴道,而被成筠误会为猝施毒手。但梅雪楼心知这是一场误会,且“天香玉女”陆宜家已经康复,也就绝口不提,希望此事不了了之也就算了。哪知道神差鬼使,竟又被她听到。楼雪楼这一分神,“绝斧客”焉能放过,立即大喝一声,一口气砍出二十余斧之多。梅雪楼被抢了先机,不由骇然暴退三步。但他眼看成筠和“天香玉女”陆宜家就是一场火并,心知若不早些化解,当真不可收拾了。他心念一决,掌势一变,“斜抱飞罗”、“万煞朝笏”两式立即推出。“嗡”的一声,绝斧飞上三丈高空的同时,又是闷哼,“绝斧客”踉跄退出七八步,立即暴起身形,将绝斧接住。一件长衫被无俦罡风撕成千条万缕,像卖零碎绸子似的,迎风飘展。虽然如此,梅雪楼却暗自惊心,敢情这“绝斧客”的功力,绝不在“天行教”两大护法的“黑白二寡”和“屠龙三剪”之下。梅雪楼在“绝斧客”身形飞出的同时,以“海天一瞬”身法,掠至玉女身侧,舒指如电,疾扣“天香玉女”的脉门。自卫本能与生俱来,何况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天香玉女”玉手一松的同时,“叭”的一声,打了梅雪楼一记清脆悦耳的耳光。而“天香玉女”虽然盛怒之下,打了梅雪楼一记耳光,仍退三步。但来人身法之快,无与伦比,成筠身形甫动,骤感脉门一麻,已被来人制住。梅雪楼回头一看,不由一怔,原来正是“天香玉女”陆宜家。此刻她柳眉煞聚,粉面凝霜,冷峻地道:“今天姑娘才知道你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成筠冷哼一声,正待严斥,突感脉门一股暗劲顺臂而上,热血倒行逆转,令人无法忍受,立即粉面煞白,娇躯颤抖不已,但她秀眸之中却射出冷电的光芒。“天台醉丐”沉声喝道:“陆姑娘快些放手,有什么事先讲清楚再动手不迟!”“辣手无盐”暴喝一声,抡起镔铁板凳,正欲砍下,立被“天台醉丐”挥掌震退三步。“天香玉女”陆宜家冷峻地道:“老化子少管姑娘的事,哼!若非适才在峰下听到梅少侠和她讲起西湖岳王庙之事,本姑娘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背后偷袭本姑娘一掌的,乃是‘天行教’中之人呢!”梅雪楼暗叫一声“糟”!心想:“怎么这么巧,竟被她听到了,这一来当真辣手已极。”因为在西湖岳王庙之中,梅雪楼被成筠救走之后,已经隐隐觉出,似乎“天香玉女”曾以真气为他疗伤。且成筠曾说当时“天香玉女”陆宜家,曾舒掌向他气海穴上拍去,这显然是陆宜家想以她本门手法打通他的穴道,而被成筠误会为猝施毒手。但梅雪楼心知这是一场误会,且“天香玉女”陆宜家已经康复,也就绝口不提,希望此事不了了之也就算了。哪知道神差鬼使,竟又被她听到。楼雪楼这一分神,“绝斧客”焉能放过,立即大喝一声,一口气砍出二十余斧之多。梅雪楼被抢了先机,不由骇然暴退三步。但他眼看成筠和“天香玉女”陆宜家就是一场火并,心知若不早些化解,当真不可收拾了。他心念一决,掌势一变,“斜抱飞罗”、“万煞朝笏”两式立即推出。“嗡”的一声,绝斧飞上三丈高空的同时,又是闷哼,“绝斧客”踉跄退出七八步,立即暴起身形,将绝斧接住。一件长衫被无俦罡风撕成千条万缕,像卖零碎绸子似的,迎风飘展。虽然如此,梅雪楼却暗自惊心,敢情这“绝斧客”的功力,绝不在“天行教”两大护法的“黑白二寡”和“屠龙三剪”之下。梅雪楼在“绝斧客”身形飞出的同时,以“海天一瞬”身法,掠至玉女身侧,舒指如电,疾扣“天香玉女”的脉门。自卫本能与生俱来,何况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天香玉女”玉手一松的同时,“叭”的一声,打了梅雪楼一记清脆悦耳的耳光。而“天香玉女”虽然盛怒之下,打了梅雪楼一记耳光,仍然气得娇躯乱颤。说时迟那时快,成筠吃了苦头,本已怒不可遏,又见个郎无端受辱,立即扬起玉手,“叭”的一声,打还“天香玉女”一记耳光。以“天香玉女”的武功造诣,本不可能为成筠所逞,但此刻她已怒急,且以为梅雪楼袒护成筠,更是醋气冲天,方寸大乱,哪有不被打中之理。成筠盛怒出手,这一巴掌真打得不轻,“天香玉女”粉脸上立即显出五个指印。“辣手无盐”早已不耐,在“天香玉女”被成筠打得满脸开花的同时,扬起蒲扇大手,“啪”的一声,又在“天香玉女”左颊上来了一下。这一巴掌端的厉害,直打得“天香玉女”左颊上赤红一片,立即高高肿起,且踉跄退了两步。“天台醉丐”不由大怒,欺身舒掌,“啪”的一声,“辣手无盐”也中了一记耳光,她那死羊眼中挤出两颗豆大的眼泪,“登登登”倒退三步。她那一脸横肉,本就够瞧的,“天台醉丐”这一含怒出手,势道岂是等闲,右颊上的横肉抖擞了一阵,竟然愣住了。在场四人除了“天台醉丐”之外,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敢情梅雪楼也被打得啼笑皆非。然而“绝斧客”师徒七人,却不知何时走得无影无踪。梅雪楼本就隐隐感到“天香玉女”曾救他一命,今日一听果然不错,虽然被打了一记耳光,也是有火发不出,兀自捧着面颊发愣。“天香玉女”陆宜家本是娇生惯养之人,打人一记换了两记,已是吃亏的局面,白是无法容忍,不由热泪盈眶,对梅雪楼道:“我以前还以为你是君子哩!原来是一个知恩……”她说至此处,“咯咯”狂笑一阵,续道:“不意你竟然袒护这卑劣龌龊、蛇蝎心肠的贱人,我陆宜家增了见识……”语音未毕,掩面疾掠,狂奔下峰。梅雪楼连呼:“冤哉枉也!”微微一愣,立即长身疾追,并大声道:“陆姑娘且听在下一言,在那岳王庙中,在下神智未清,以致未觉姑娘施恩……”“天香玉女”陆宜家本是悲伤已极,当然全力施为,且起步较早,梅雪楼追了一里多路,已落后二十余丈。又追了一里多路,已经进入一片树林之中。突然对面掠来一条黑影,身形奇快,圈臂向“天香玉女”陆宜家疾扑而上。“天香玉女”早已泪眼模糊,尚未看清来人是谁,霍地全力劈出一掌。,这一记“乱魂迷踪”以全力劈出,力道威猛无俦,只闻一声娇呼,来人纤小的身子,已飞出一丈五六,摔在地上,当场喷了几口鲜血,一动不动。梅雪楼电目一扫,来人正是刘雪,不由剑眉暴挑,一跃而上。陆宜家一掌袭倒对方之时,连看也没看一眼,径自狂奔而去。原来“天香玉女”陆宜家离开“屠龙山庄”之后,一路狂奔。刘雪的轻功虽不在她之下,但因晚了一步,总是落后了将近一里路,追到“天日山”,已经失去“天香玉女”的踪影,一问山上之人,知道“天目老人”未回,“广寒仙子”和大宝也未回山,而“天香玉女”已自山后下山去了。刘雪不敢怠慢,立即紧迫,一路上虽未近脱,但总是落后一两里路,至于丐帮帮主“狗不理”,因为轻功较她们两人相差甚远,老早就联络不上了。追到此处山下,即失去“天香玉女”的踪影,刘雪找了半天才在树林中相遇。她本以为“天香玉女”看到她了,且见梅雪楼在后紧迫,所以毫未提防,以致造成了大错。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自林外而来,原来是“天台醉丐”赶到,敢情在梅雪楼全力施为之下,也落在半里之遥。“天台醉丐”虽然终日嬉皮赖脸,游戏风尘,但却是仁心侠胆之人。自秦淮河上因刘雪出现,成筠当场气走,以致三人差点葬身火海,本就对她大为不悦了。不过他对这位梅老弟心服口服,百依百顺,见梅雪楼与她较为亲昵,心中虽不以为然,但男女间之事,他却懒得多管。今日“天香玉女”陆宜家突然现身对成筠骤施辣手,已使他了然所怀,因为梅雪楼在西湖岳王庙中之事,早已对他说过,前后一印证,已经明白大半,因而他对成筠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所以在盛怒之下,打了“辣手无盐”一记耳光。而他却与梅雪楼有同样的感觉,都对刘雪寄以无限的同情。梅雪楼自小身世不明,这在一个稚子来说,在他潜意识之中,早已伏下极度倔强和孤僻的个性。这种潜在的个性,一旦表现出来,就极不易控制,在好的方面,是以极度的同情感去维护那些与他同病相怜,失去天伦乐趣之人,假如稍有偏差,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仇视和妒恨了。失去天伦乐趣之人,故然值得同情或怜悯,然而,这种人生不幸,大可归咎于命运,而不是某一个人加之于自己身上的,这是指因父母而失去天伦乐趣之人而言。然而,人到底是人,热烈烈的情感和冷冰冰的理智自是不易平衡,即使那些失去天伦乐趣之人,不对那些幸运的骄子产生妒念,而直接付诸行动,最低限度,也要把内心强烈的同情感的升华,以一种挑衅或报复的方式,施于他们值得同情之人的身上。而梅雪楼却属于这好的一方面,虽然他此刻已经得悉他自己的身世,不日即可享那天伦之乐。但十余年孤寂落寞生涯,其潜移默化的力量,是难以估计的。而刘雪本是父母双亡之人,姐妹十个被“巫山断肠”一起收养,也可以说是命运多舛之人。况且“金陵十钗”在一夜之间,除刘雪一人幸免外,余皆蕙根兰摧,香消玉殒,这个惨重的打击在一个小女子来说,是何等残酷,所以梅雪楼对她更加同情,虽然“天香玉女”、刘雪和成筠三人同样对他有恩。这时梅雪楼一见刘雪受此严重内伤,不由剑眉暴挑,煞气隐现,一直搓手叹气。“天台醉丐”道:“老弟快别叹气了,只要你将来别辜负小媳妇一番好意,也就行了,还不赶快抱起她来,正南三十里,老哥哥有个旧相识,住在‘柳浪轩’,我们可在那里落脚。快走吧!老哥哥回去看看成筠和‘辣手无盐’两人。”梅雪楼微微一叹,抱起刘雪,向正南驰去。三十里路在梅雪楼来说,何须半盏茶的工夫,但他抱着刘雪不敢疾驰,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愿惊世骇俗,况且他还要等待“天台醉丐”等人,也就慢了下来。快到地头,“天台醉丐”已经气急败坏地赶来,梅雪楼观颜察色之下,已经明白大半。他心中一阵惘然,因为成筠对他更是无微不至,况且还有默契在先,心知这一负气离去,以她的脾气,极可能步人歧途。即使不会如此,在这暗潮汹涌,尔虞我诈的江湖之中,实是危险重重。但他仍然问道:“老哥哥没有见到筠妹和柳妈?”“天台醉丐”道:“老哥哥幕天席地放荡一生,可真没伤过这等脑筋,咳!‘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哥哥今日才知道情之为何物,真对人性之戕伤,真是可怕!格老子!她们两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天台醉丐”一指前面一箭之地,一片柳林之中数十缘茅屋道:“此处正是吾友‘柳浪瞽隐’余乐天的‘柳浪轩’,为了刘雪的严重伤势,只有在此小住了。”梅雪楼微微一怔,敢情此人既与“天台醉丐”同辈,自是成名多年的高人,怎地竟未听说过。此刻他也不暇细问,只见怀中的刘雪,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内伤已逐渐恶化。他连忙自怀中取一粒师门疗伤圣药“万应回魂丹”,纳入刘雪口中。两人进入柳林之中,只见一道高仅齐顶的竹篱,将数十椽茅屋围住,竹篱上凌霄花卉盘结如织,看来颇为典雅。两人推开柴门走入院中,除了奇花瑶草,修竹处处之外,并无假山水池之属,完全是田园情趣,高雅之中又不失为朴素。这时突然自茅屋中走出一位红颜白发,身材适中,双目全眇的老人,道:“三位高人既临寒轩,何不请进小座?”梅雪楼暗吃一惊,两下相距何至十三四丈,且自己方面又未出声,这眇目老人竟能听出是三个人。“天台醉丐”道:“明明是两个人,尊驾怎说是三个人?”眇目老人哈哈大笑道:“贵客光临,老朽那哪不客气客气,其实是两个半人而已!”梅雪楼又是一震,暗叫一声:“好厉害!”敢情此人的听觉,已达出神人化之境。他所说两个半人,无非是指刘雪有病,仅算半个人而已。“天台醉丐”哈哈笑道:“余老儿除了须发皆白之外,还是那份德性,老化子今天可要打扰你了。”“柳浪瞽隐”余乐天微微一怔,立即又哈哈笑道:“原来是老化子,哪阵风把你吹到柳浪轩来了,还不快请进来!”两人进入屋中,立即有一个中年大汉过来见礼,并为两人沏茶,原来此人乃是“柳浪瞽隐”之徒“柳浪闻莺”高翔。只见这柳浪轩中虽然陈设简单,却是几净窗明,一尘不染,由此可见这“柳浪瞽隐”绝非泛泛之辈。将刘雪置于侧间之中,三人轮流贯输真力,为她疗伤,且又给她服下了数粒“万应回魂丹”,才略见好转。但直到傍晚,刘雪仍不能说话,可见她伤势之严重。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四人正在柳浪轩中饮酒,突然“柳浪瞽隐”道:“近来附近高人毕集,行踪诡秘,老夫派劣徒踩探之下,得悉其中竟有‘巫山断肠’衣云裳在内……”“天台醉丐”和梅雪楼微微一震,“天台醉丐”道:“余老儿,令徒没有看错?想那‘巫山断肠’自归隐巫山之后,数十年来未下巫山一步,怎会来此?”“柳浪瞽隐”道:“老夫当然也有些怀疑,放眼当今武林中女流高手,仍活在世上的女流高手,不外‘万绿丛中一点红’、‘雾昙花’、‘金莲毒育’、‘朝天尖’、‘黑白二寡’和‘万绿丛中一点红’之女‘粉面无常’宫九霞数人,而‘巫山断肠’的‘索魂三扭’………”梅雪楼和“天台醉丐”同时猛震,“天台醉丐”急急问道:“怎么?‘万绿丛中一点红’还有第二个女儿?”“柳浪瞽隐”微微一怔,道:“难道老夫还骗你不成?”梅雪楼灵机一动,问道:“余前辈可曾见过那‘粉面无常’宫九霞?”“柳浪瞽隐”道:“梅少侠和她有亲?”梅雪楼迫不及待的道:“子不言母名,‘雾昙花’吕绣文乃是家母,但她老人家从未谈及有姐妹之事,不知是何缘故?”于是,梅雪楼又将昔年父亲及师叔合研“鬼神十三式”,有一女人进入石室抢夺剑谱之事说了一遍。“柳浪瞽隐”微微一怔,道:“原来如此,小老儿倒是失教了,无怪梅少侠有此身手,敢情与当今几位顶尖人物有此渊源,据老夫猜测,当年令外祖母‘万绿丛中一点红’宫添香,与令外祖父‘金钟老人’仳离后,即一胎生下两个女婴,一个自己独养,一个送与令外祖父‘金钟老人’,试想,如果她仅生下一个女婴,怎会舍得送给‘金钟老人’!”梅雪楼和“天台醉丐”两人同时“啊”了一声,真是一语点破春秋梦。理由是如此充足而浅显,两人竟从未想到,真所谓“当局者迷”了。“天台醉丐”突然一拍大腿,道:“如此说来,昔年冲人石室抢夺剑谱之女,定是‘粉面无常’了,而那‘天行教’中,被梅老弟削去半边面罩的蒙面女人,一定又是‘粉面无常’无疑。”“天台醉丐”“叭”的一声,又拍了大腿一下,道:“既然‘粉面无常’在‘天行教’中出现,那‘万绿丛中一点红’宫添香,很可能是‘天行教’教主。”梅雪楼道:“余前辈可认识‘大罗手’金羽其人?”“柳浪瞽隐”道:“此人乃是‘金钟老人’之徒,也可以说是‘金钟老人’之婿,老夫自然认识。”“天台醉丐”又是一震,道:“难道他是‘粉面无常’之夫?”“大致如此。”梅雪楼和“天台醉丐”对看了一眼,年来心中的疑团骤解之下,反倒愣住。由于“柳浪瞽隐”说出“万绿丛中一点红”生了两个女儿,事情已经开始明朗,昔年抢夺“鬼府”、“神宫”剑谱及使他们两人走火人魔的元凶,已呼之欲出。然而,此刻梅雪楼却又陷入苦思之中,良久才微微摇头,对“天台醉丐”道:“余前辈所说家母有一姐妹名唤‘粉面无常’,也就是‘天行教’中那个蒙面妇人,小弟自是深信不疑,但小弟以为昔年抢夺剑谱之人即是‘粉面无常’,仍有存疑!”.“天台醉丐”道:“你且说说看!”梅雪楼道:“我等怀疑昔年抢夺剑谱之人是‘粉面无常’,无非是因为她是家母的孪生亲姐妹,面目酷肖。”“天台醉丐”道:“那是当然,难道这理由不够充足?”梅雪楼道:“这理由当然够充足,因为家父和师叔两人,曾亲眼看到那抢夺剑谱的少女,且曾异口同声指系家母所为,由此看来,就足以证明那抢夺剑谱的少女是如何酷肖家母了。”“天台醉丐”道:“哪还用说!”梅雪楼微微摇头道:“然而,以小弟的看法,那时家父和师叔两人曾以平生功力向来人推了一掌,两人这一联手,威势何等惊人,但来人却仅被震出数步,好像并未受伤,即使受伤也极轻微,此女功力之高,显然犹在当年家母之上。”他微微一顿,续道:“若说‘天行教’中的蒙面人是‘粉面无常’,小弟自无异议,虽然小弟至今未见过家母,但在小弟潜意识之中,似曾相认,况且那蒙面妇人乍见小弟之下,也不由惊噫一声,由此推测她是‘粉面无常’,当属不容置疑之事。”.他剑眉微蹙,道:“但如果认为‘粉面无常’即是昔年抢夺剑谱的少女,小弟不敢苟同!”梅雪楼喃喃地道:“小弟以‘鬼神十三式’六招半,也就是“万煞朝笏”的半式,即削下她的半边面罩,由此一点,可以证明昔年她绝不可能接下家父和师叔,全力联手一击全身而退……”梅雪楼的推测,果然精辟绝伦,“柳浪瞽隐”白眼珠子直往上翻,“天台醉丐”也连连点头。显然地,适才显示的一线曙光,又告消失,诸人的思潮又趋于混乱。屋中登时死寂一片,落针可闻。蓦地——窗外一条高大的身影,像纸片似的缓缓飘落,着地无声。接着传来一阵声若洪钟的敞笑,道:“柳老和老化子久违了,郝某夤夜打扰,心实不安!”说着走进一个身躯高大,相貌威猛的老人。梅雪楼欢呼一声:“郝伯伯。”即迎上前去。来人正是以“玄天烈火掌”名噪武林的“平地焦雷”郝岳五。“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还以为你郝老鬼钻在洞里冬眠了呢!武林中闹得天翻地覆,好像和你无干似的。”这时“柳浪瞽隐”也起来打招呼,“柳浪闻莺”又添来杯筷,五人重新人座饮酒。梅雪楼见到这位郝伯伯,异地数月来思慕之苦,消失大半,道:“郝伯伯可曾见过家母?”“平地焦雷”微微一叹,道:“岂是见过而已,而且近月来都是和她在一起,为了‘天行教’及‘天目老人’之事,终日奔波,总算也有些眉目了。”“天台醉丐”道:“那‘天目老人’可是落人‘天行教’之手?”郝岳五道:“最初确是落于‘天行教’之中,但不久又为一个绝世高人劫走,此人是谁,老夫还不知道,‘雾昙花’吕绣文正在跟踪,以她年来的武功进境,谅不久即可探出。”郝岳五道:“至于昔年冲人石室,抢夺剑谱,致使‘鬼府’、‘神宫’两位师兄弟走火入魔的女子,现已察明,并非‘天行教’中那个蒙面女人。”梅雪楼插口道:“那个女人可是‘粉面无常’?她可是小侄的姨母?”郝岳五道:“不错!但此女确非昔年抢夺剑谱之人,但她承认昔年曾与‘大罗手’金羽在石室四周觊觎过,这是你母亲吕绣文前些日子潜入‘天行教’中,与你姨母见了一面,两人虽然自小未见过面,但同胞姐妹,当然可以认出。”“天台醉丐”道:“这就怪了!若不是‘粉面无常’所为,那还会是谁?”郝岳五微微一叹,道:“若被你老化子一言中的,大家还伤啥脑筋,此女可能与劫走‘天日老人’那位高人有关,这是‘雾昙花’吕绣文所说,而且告诉你们吧!数日前各大门派及武林有头有脸人物,都收到通知,声明黄山论剑大会决定按期召开,主持人一个都不少。”“天台醉丐”等人同时一震,显然地,暗中有一位高人在主持正义,说不定自“天行教”中劫走“天目老人”之人,正是这位发帖通知之人。此人能自“天行教”中将人劫走,且能不留痕迹,其武功造诣,不问可知,这对论剑大会来说是一件曙光,不管“天行教”势力如何庞大,有此高人支持,再加上“妖庵”、“魔寺”、“鬼府”、“神宫”、“天日老人”、“平地焦雷”、“天台醉丐”及“雾昙花”几入主持,事情就好办得多了。郝岳五微微一笑,对“天台醉丐”道:“老化子一向自诩为万事通,你猜猜看,‘天行教’教主是谁?”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震,显然这个问题是大家都想急欲知道的。郝岳五大口吃菜,口到酒干,连看也不看老化子一眼。“天台醉丐”急得老脸赤红,显然已被难住。“柳浪瞽隐”似有所感,正要说话,郝岳五立即阻止道:“老瞎子且慢长嘴,人家老化子博古通今,末卜先知……”“天台醉丐”一生捉弄人,这下子可显了形,怒道:“郝老鬼,你弄啥子玄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梅雪楼道:“郝伯伯快说出来吧!老化子哥哥快急死了!”郝岳五戏态一敛,肃然一叹道:“说起来谁也不信,‘天行教’的教主竟是‘金钟老人’之妻,‘万绿丛中一点红’宫添香……”众人皆都“啊”了一声,不由愣住,但立即又连连颔首。因为宫添香是“天行教”教主,“粉面无常”当然是“雾昙花”吕绣文的同胞姐妹了。同时那“万绿丛中一点红”宫添香的武功,高出“金钟老人”两筹有余,所以当年“金钟老人”也处处让着她。事情到此,已逐渐明朗,虽然仍不知昔年抢劫剑谱之女人是谁,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众人相信,在黄山鳌鱼峰论剑大会上,即可揭开此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