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未过去多长,也许不过就那么一会儿。但是,古山紫却仿佛等了很久。他一遍又一遍盘算自己的行动,决心要一举成功。他将真气贯注周身,仿佛一支搭在紧弦上的利箭,一触即发。丁羽他们六人要怎样诱敌,他不知道。但只要鹰爪们一离开,他就赶紧救人。双眼紧盯着葛浩一伙人,耳朵竖起听丁羽他们的动静,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终于,他听到二十丈外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太小,鹰爪们还没有听见。“喀喳”一声,掉在地上的枯枝被踩断了。这声音并不响,但对武林高手而言,足以惊醒。葛浩等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齐把头朝向一个方向,然后又回过头来,依然坐着打盹。咦,这些该死家伙,不理会么?静默了一会之后,轻微的脚步声又起。葛浩把头一扬,有三人双肩一摇,倒飞起来,落在树后藏起身子。古山紫盯着三人。只见他们又闪两闪,已消失在林中暗处不见。古山紫心跳气促,又把两眼去望葛浩,巴不得余下九人全都进林去追踪。可是,葛浩等人纹丝不动,依然打着盘腿,腰板笔直地坐着。他看出来,这些家伙正运功查听。林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三个人象是被夜幕遮盖下的林妖吞食掉了。盏茶时间过去,依然无声无息。葛浩坐不住了,把手一挥,又有三名鹰爪就地弹起,解下兵刃,往林中走去。古山紫听得见他们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渐渐,他们走出了十多丈的距离。脚步声消失了,大概在小心搜索。又是盏茶时分过去,三人不见回转。葛浩跳了起来:“喂,王兄弟,你们别去远了!”他运功发声,能声传五里外。没有回答,静寂一片。坐在火堆旁的六人,一下子全跳了起来。六个大活人进到林子片刻,怎么就没有了回音?难道被鬼捉去了?只听一个四旬汉子道:“葛大人,你们东厂进林搜索,锦衣卫的留下看守犯人。”“詹大人,锦衣卫连同这位翁大人,不过四个,人不少了点么?”詹大人愠道:“依葛大人之说呢?”“前面所去六人,均我东厂属下……”话未完,近处一声惨呼,短促尖厉,听得人毛发直竖。葛浩脸色一变,手一挥:“走!”他当先钻入了林中,有四人跟在身后。姓詹的把巡逻的两人叫来,命他们进林搜索,但不要去远。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看来并不融洽,危险的事,互相推诿。古山紫暗骂锦衣卫的两人,他们就缩着不敢到林中搜查,得把他们引开才好。他轻轻折下一根枝条,朝右前方的林子里抖手摔出。“嗖”一声,枝条象个人似的,撞响了林中的枝枝叶叶。锦衣卫的两人这回不含糊,闪电般向右侧扑去,身手之矫健,堪称一流。这时,林中出来了四个人。司空冕带头,后面跟着三个女子。古山紫认出,正是白塔山三圣女。“哟,风吹草动,大惊小怪!”侯玉花道。“有人惨叫,只怕……”司空冕说。“只怕什么?”叶飞鸿嗔道,“那是东厂的人掉到沟里去了,我不信这深山老林里有人敢来找麻烦!”“哪里走!”一声暴喝起自林中。侯玉花道:“咦,真的有人!”司空冕摸出铁扇:“小心了,莫非是古山紫一伙?”陆珍珠道:“不会不会,我们白塔山的醉仙散决不会误事!”这时,一阵兵刃相撞的铿锵声传来。“葛大人,在这里!”又有人喊。两个在右侧林中搜索的锦衣卫蹿了出来,朝打斗处跃去。姓詹的回头叫道:“你们看住犯人,小心了!”司空冕道:“詹大人放心,一有风吹草动,在下就把他们毙了!”古山紫恨得牙痒,但只能放过他们,先到林深处救人要紧。他迅速地移动着,一棵树一棵树绕去,行了七八丈,才见林子背后是一道石壁,烧着一小堆火,谢莹芳、夏紫菊母女就捆在离篝火不远的树上,别的人却不见。母女俩头垂胸,长发散乱,一个身子直往下坠,被捆得紧紧的绳子勒住,才没有倒在地上,人不知被摧残到了什么地步。古山紫一阵心痛,再也不管有人没有人,“嗖”一下跃到了谢莹芳跟前,运起指功,在绳子上一掐,绳子如纸带般一掐便断。绳子一松,谢莹芳身子往前一扑,被古山紫赶紧抱住,顺手点了她的睡穴。接着又蹿到夏紫菊身边,先点出一绺指风,让她睡去,接着扯断绳索,把她揽在怀里。把她们带到何处去呢?左右手各夹一人,行动起来不便,难免擦撞树枝,发出声响。还没拿定主意,就听见脚步声响。叶飞鸿的声音道:“你要干什么?”司空冕的声音:“看看犯人可在,别让人救走了。”侯玉花骂道:“呸!分明是耗子偷油,偏要找些借口来说!”叶飞鸿、陆珍珠哈哈大笑起来。是司空冕进林来了,古山紫一急,朝背后一望,这道石崖不高,只有四丈多。他猛提口真气,夹着谢莹芳司女,“呼”一声跃到了崖顶。这顶上原来又连着另一道山坡,草多林不密,地势斜平,正好动手。他把母女二人抱到五丈外放到树下,然后立刻蹿了过来,伏在崖顶边上。那司空冕走到篝火前一望,哪里还有谢莹芳母女的身影,不禁吓得大叫起来:“不好!人被劫走啦!”三圣女连忙赶了回来,一见两株树上的人当真没了,也吓得尖叫起来。她们立即解下围在腰间的皮鞭,分散在林中搜索。“咦,没有人呀!”侯玉花道。“嘿嘿,朋友,下来吧,好汉眼中不揉沙子,你那一套还瞒得过司空大爷么?你带着两个人,逃得出这片林子么?”叶飞鸿惊问:“怎么,在石崖上边?”司空冕冷笑道:“不错,这小贼正藏在上面,舍此无路可行。”“他要是从上面走了呢?”陆珍珠问。“不会,从上面走绕到何处去呢?这茫茫群山,还不迷失方向?”侯玉花叱道:“大胆的毛贼,给姑奶奶滚下来?”古山紫依然不动,他要诱他们上来,一个个收拾。司空冕道:“这小子不识相!听着,崖上的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大爷司空冕,听说过么?这三位姑娘是白塔山摄魂仙子座下三圣女,我们押的犯人是朝廷钦犯,那几位大爷是东厂、锦衣卫的高手,朋友,你惹得起么?”石崖上一点声息也无。叶飞鸿道:“走,上去看看!”侯玉花道:“四人一起上,走!”她当先跃起四丈多高,往石崖上落去。“嗤嗤嗤”三枚暗器带着劲风,打她上中下三路。这暗器打出的时机恰到好处。侯玉花提一口真气跃起四丈,气一泄往崖顶上落,暗器正好在她双足刚要站地的时候打到,叫她无论如何也避闪不开。“啊哟!”她大叫一声,往后栽倒,掉下崖去。在她身后稍迟一步跃起的叶飞鸿,此时正在空中,见师姐尖叫一声往后倒,吓得心神一分,忽听“嗖”一声,一股劲风袭到,接着胸前膻中穴挨了狠狠一击,痛得她尖叫一声,木手木脚直僵僵往下跌去。陆珍珠、司空冕还未跃起,就见两人栽了下来,慌忙一人一个,用双手接住。两人刚把人接到手上,忽然一股柔和的罡风袭到,腰间一麻,再也不会动了,侯玉花从陆珍珠手上、叶飞鸿从司空冕手上跌落地下。古山紫恨透了司空冕,他借着侯叶二女下坠之际,一个飞跃跳了下来,正落在陆珍珠和司空冕中间,两手左右一拂,以罡风制穴。“司空冕,你看看我是谁?”“啊哟,古山紫!你、你……”“淫贼,今日是你恶贯满盈之日,到阴间找阎王去吧!”“啊,古大爷,饶命,饶……”古山紫一根手指一戳,点在司空冕脐下关元穴上。这关元穴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一指点上,焉有命在?陆珍珠吓得尖叫起来,但声音刚出便哑了,被古山紫制了哑穴。侯玉花、叶飞鸿被铜钱打中穴位,不能动弹,又被古山紫补了哑穴,只能躺在地上。制住三人,他迅速穿出林子,把骆天杰、孟霜雁、白石、袁翠莲、王晓燕等五人从树上解下,解一个点一个的睡穴,来回三次,把五人搬到石崖下,然后又分别抱到石崖上,放到谢莹芳母女身边,再一个个解了穴。谢莹芳功力最深,发现自己躺着,赶紧坐了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古山紫道:“前辈,受伤了么?”谢莹芳一愣道:“你是——?”“古山紫。”“呀!是你!”骆天杰先叫出声来。谢莹芳喜极:“我被整治得糊涂了,连你的声音也分不出来了,真以为做梦呢!”夏紫菊却冲动地叫了一声:“山紫哥……”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也不知要说什么。如果没有人在,她会不顾一切地扑进古山紫的怀里。“上天,我们得救啦!阿弥陀佛!”袁翠莲双手合掌,喃喃低语。王晓燕却骂道:“这些杀才呢?古大哥,我要报仇!”古山紫道:“各位禁声,丁前辈他们还在林中与敌周旋,各位受制穴道已解,望赶快行功疗伤。”谢莹芳轻叹道:“贤侄,白塔山那几个妖女也不知给我吃了什么药,周身酸软无力,动功行气只怕做不到呢。”古山紫道:“请稍待,山紫去去就来。”他一个纵跃,下崖去了。孟霜雁咬牙切齿:“不杀这三个妖女,这口气难以咽下!”白石道:“只要功力一复,把这些鹰爪通统做了!”古山紫不到片刻回到崖上,把解药给大家吃了,这是从侯玉花那儿逼出来的。骆天杰叹道:“我们穴道受制时间太长,他们又不给饭吃,人人身体虚弱……”古山紫道:“不妨不妨,我这里有百补丸,拿与各位分食,可增长功力。”这百补丸只有三粒了,他取出两丸,分成六小粒,每人分发一粒,多的一粒留下,以备急时之需。众人都知此药乃千年人参炼制,服下后祛病解毒、增加功力,对古山紫的慷慨感谢不已。服下后,五人打坐行功,运气调元。古山紫又跳下山崖,把白塔山三圣女解了穴道,对三人说:“在下奉劝三位回归白塔山,再勿在中原助纣为虐,如果三位不听劝告,下次再遇上,决不再留情!”侯玉花道:“啊哟,古公子,你的话说得对,小女子万分惭愧,我这就带着两位妹妹回山,多谢少侠不杀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她说着合掌弯腰行礼,一个“拜”字才出口,两掌往外一分,闪电般击向古山紫前胸。他与她只有五步之隔,这一击岂能避开?只听“嘭”一声,侯玉花一声尖叫,身子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叶飞鸿身形一闪蹿了过去,夹起侯玉花就跑,陆珍珠也吓得蹿向林中。古山紫服过两粒百补丸,功力已大增,加之他已练到真气收发由心的地步,侯玉花想暗算于他,不啻是自找苦吃。回到崖上,他替五人护法,一面静听山腰动静,不知为什么,竟是这般沉寂,丁羽他们也不知哪里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他又听到了脚步声。“啊呀!犯人不见啦!”有人大叫。“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功亏一篑,这下子怎么向‘督主’交代!”“好可恨的贼子,抓住他定将他碎尸万段!”听声音,出去追杀的人都回来了。“吴兄、宋兄、张兄,快看看三圣女和司空冕出什么事,到哪儿去了?”“是!”三人齐答。古山紫听得清清楚楚,三人往这边来了。“啊呀,司空冕!”“怎么?死了?”“没有伤痕,唔,点了死穴!”三人检查着,议论着。“来人身手甚高,连司空冕这样的好手都被他轻而易举打发了,怪事,究竟是什么人呢?”“今晚也不知来了多少人,看来就为的救人,这倒叫人费猜疑了,他们是干什么?”“三圣女不见踪迹,怕是临阵脱逃了吧?”“走走走,到前面说去!”三人走后,也不知和葛浩他们说了些什么,声音小得听不清。不一会,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此时大约才到三更,明月朗照,将银辉遍布山峦。古山紫坐在崖边,不时朝闭目行功的夏紫菊望上几眼,越看越觉得看她不够。有时他眼也不眨,直看得痴了、醉了,直到山风摇响了树叶发出了哗笑,才把他惊醒过来,慌得他心跳脸红,赶紧把头低下,生怕被别人瞧见。隔了一会,他又忍不住偷眼去望她,然后飞快地朝旁边一溜眼,这才发现人人都在打坐,谁也没有睁开眼,他尽可以放心。于是,他又去偷瞧她。月光下,紫菊有如仙子,万般娇媚。他不禁出声低吟:“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忽闻谢莹芳笑道:“哟,古贤侄,怎么咏起唐代皮日休的《牡丹》诗来了,这崇山峻岭之中,哪来的牡丹呀?”古山紫冷不防有人出声,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听出是谢莹芳说话,而且话中颇有揶揄之意,不禁臊得脸发热。“这……偶尔想起……闲坐着无事……他支支吾吾,乱找些话来搪塞。“不对不对,恐怕是有感而发吧?”“不不,哪里是……”“这里坐四位姑娘,哪一位有幸被贤侄比作牡丹,花中之王呀?”被点破心事,古山紫又急又羞,慌乱得赶紧抬起两只手一个劲地摇:“不是不是……”谢莹芳见他窘得这个模样,“噗哧”一声大笑起来。骆天杰道:“夏夫人,什么事如此好笑?”糟,又醒来一个,古山紫更加着急。谢莹芳道:“我笑古山紫。”“笑他什么?”古山紫大急,生怕谢莹芳点出他的心思。谢莹芳道:“笑他——”“什么?怎不往下说?”“笑他在这荒山之中还有兴致吟诗呢。”“啊,古兄弟能文能武,在月光之下,风雅风雅也不奇怪。”古山紫心跳如擂鼓,生怕骆天杰追问吟的什么诗,听他一说,心才稍稍放下。“他吟的什么诗啊?”骆天杰又问。哎哟,他还是要问,这下糟了。谢莹芳笑吟吟地说:“你猜。”天杰想了想,吟道:“春岩瀑泉响,’夜久山已寂,明月静松林,千峰同一色。吟完问:“是这首么?”谢莹芳问古山紫:“是么?我记不得了。”古山紫赶紧点头:“是是,是欧阳修的诗,骆大哥也喜欢么?”骆天杰道:“有山有树又有月,很容易让人想这首诗,果然一猜便中。”谢莹芳又是一阵大笑。“娘,什么事那么开心。”紫菊问。“他们两位和古兄弟吟诗呢!”孟霜雁道。“什么诗啊?说来听听!”袁翠莲问。好家伙,大家都一个个醒来了。古山紫生怕再扯这个话题,赶紧说道:“各位,功力恢复了么?”大家都说不但恢复,而且还有长进。骆天杰道:“贼人呢?都走了么?”古山紫道:“丁前辈、苏大哥、史大哥他们在林中诱敌,至今不见回……”他把救人的情形简单说了。孟霜雁倏地站起来:“快走快走,不除掉这班鹰爪,难解心中之恨!”袁翠莲听说苏晨也来了,忙道:“哎呀,快去找丁前辈他们呀,莫不是出了事了?”古山紫道:“不会的,那边树林茂密,林中漆黑,易于躲藏,我们现在去找人也难找,不如等天明如何?”谢莹芳道:“天已快亮,顶多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再坐一会吧。”古山紫道:“咦,汪兆雄兄弟与玉珠妹妹哪儿去了?怎不在此地?”谢莹芳道:“汪兆雄与陈玉珠逃脱了,没有找到你们么?”古山紫道:“从未见过他们。”谢莹芳遂讲自己一伙被擒经过。那日分手后,谢莹芳等人沿官道直追,一口气跑了几十里,正好碰见八护卫和鹰爪们拼斗。邹大人被两名贴身护卫陈忠、王达保着,拼命奔逃。史豹等八人阻挡鹰爪,叫谢莹芳他们快去保护邹应龙。谢莹芳一行九人冲出林外,截住了鹰爪和点苍二邪、贡嘎三邪、车不凡、席永良等人。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拼杀。谢莹芳见了武当叛逆席永良,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直向他冲去。席永良四平八稳,施开了八卦迷魂剑法,稳稳当当守住门户。“你这个杀友谋财的畜生,还有脸活世上?今日叫你偿还血债!”席永良不声不吭,脸色发白,手中剑招狠辣起来。斗不了三五回合,一个鹰爪挥刀助战,把谢莹芳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她匆忙间一打量周围形势,不禁大急。对方人多,己方以一对二。点苍二邪等人何等身手,眼看紫菊、白石、翠莲等人要糟。这时,只听一个鹰爪喝道:“奉葛大人之命,将这班人生擒,充当钦犯,千万不要伤了他们!”点苍二邪中的老大麻子良笑道:“知道知道,此计太妙,我们怎舍把他们杀了?”司空冕笑嘻嘻道:“这么多美女娇娃,谁舍得杀呀!”麻子仪道:“你快动手,还要追邹应龙那老小子呢!”司空冕道:“各位爷台,把这般小的逼紧,在下要撒药了!”说着大袖一挥,将迷魂粉往孟霜雁抖去。孟霜雁力敌麻子良和一个鹰爪,哪里能闪得开,鼻中一阵异香,猝然昏倒。骆天杰大惊,拼命攻出几剑,想把麻子良和一个鹰爪迫开,去救霜雁,慌乱中被麻子良点了穴,软倒在地。其余各人,也在眨眼之间被擒。只有汪兆雄见机得快,他猛挥一只长剑,把两个鹰爪迫开,又冲过去击退了一个鹰爪,将陈玉珠救出来。“快走!”他边逃边喊。陈玉珠拼命奔跑,和他一道没入林中。此后,谢莹芳等人被制了睡穴,什么也不知道了。简单讲完经过,天已微明。骆天杰道:“这百补丸好厉害,我们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半饥半饱,可服了此药,一点也不感到饿了,这下子该这班鹰爪孙遭殃了!”孟霜雁恨恨地说道:“走,找鹰爪报仇,没有兵刃,踢也要踢死他几个!”袁翠莲咬牙:“姑奶奶从小长大未受过虐待,我恨死了这批鹰爪,快找他们去!”白石也叫道:“小爷今日不活活打死他一两个,以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谢莹芳道:“山紫,你说怎么办吧。”古山紫道:“到林中搜索,往山道上靠,丁前辈他们说不定已蹑上了这批小子,我在前引路,各位随我来。”话刚落音,就听见远处有叱喝声。古山紫当即掠下陡崖,众侠随之而下。一见司空冕的尸身,众侠称快不已。古山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跃去,似乎是通往小路的那一方。片刻间,众人到了小道,却不见人,兵刃的撞击声时而从什么地方传出,偶然还杂着叱喝。古山紫站下来,寻找方位,发现是在一侧的峡谷。他带头跃进,众侠鱼贯跟随。果然,斜平的峡谷里,丁羽等人正和鹰爪们厮杀,已处于下风。古山紫大喜,喝道:“丁前辈,我们来了,一个也不要让他走脱!”葛浩有十二三人,人数上占着优势。丁羽见谢莹芳等人无恙,心中大喜叫道:“堵住峡谷口,别放走一人!”骆天杰、孟霜雁哪里还忍耐得住,赤手空拳直奔鹰爪。白石、袁翠莲、王晓燕、夏紫菊也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谢莹芳则守住峡谷出口,防止鹰爪脱逃。古山紫专找葛浩。葛浩的对手是丁羽。古山紫一加入战团,葛浩怎吃得消?他赶紧挽两个刀花,大袖一扬,喝声:“打!”丁羽见他突施暗器,赶紧往旁一闪,葛浩如一道青烟,沿斜坡蹿进了林中。丁羽大叫:“哪里走!”他被葛浩虚声恫吓上了当,愤怒得提起全身功力追赶。“嗖、嗖!”两枚暗器突然电掣般击到。葛浩十分狡猾,第一次光喊不打,第二次不喊就打。两枚暗器一奔丁羽,一奔古山紫。这两枚暗器快如风疾,眨眼就到,劲力之强,超过其他暗器。古山紫与丁羽同时腾空而起,惊出一身冷汗,这样迅快凶猛的暗器,江湖上实不多见。等二人落到地上,葛浩哪里还有影子?锦衣卫的詹龙大怒:“葛大人,你……”他来不及再说,骆天杰和张胜把他迫得手忙脚忙,只能全神贯注于手上这柄金龙刀上。这柄金龙刀比平常的刀更厚更沉,炼制此刀时加了黄铜,刀身呈金色,使起来金光闪闪,威势逼人。张胜一柄柳叶刀异常狠辣,但却无法占上风,这詹龙也是个使刀好手呢。骆天杰没有兵刃,只凭一双肉掌,贯注内劲,犹如两只小铁锤,专朝詹龙要害处打。詹龙是锦衣卫中的高手,但却经不起两人的夹攻,东厂的葛浩又溜之大吉,他哪里还敢恋战,便招呼三个同伙,走之为上。另一高手翁栋才,以一柄剑抵住史豹和孟霜雁两人。霜雁赤手空拳,幻龙剑法使不出来,威力减少了五成,所以一直打不翻他。听詹龙叫撤走,哪里敢恋战,虚晃几剑,逼开盂霜雁,钻入林中跑了。东厂的宋斌,与孙龙、谢莹芳斗在一起。宋斌手使一条七节鞭,舞得呼呼风响,虽处于下风,但一时也不会失手。谢莹芳没有兵刃,但拳掌力道不弱,抽冷朝要害处下手,迫得对方守多攻少。丁羽与吴大彪斗在一起。这白脸汉子他见过,去年游黄山,乌大刚曾与他们交过手。吴大彪使一把朴刀,招式沉稳,丁羽一把剑,急切间攻他不下。张永胜被尤骏敌住,两人战个平手。苏晨则对付赵全忠,打得难解难分。余下的鹰爪则与白石、袁翠莲等交手。葛浩一走,宋斌、吴大彪、张永胜、赵全忠全不敢恋战,纷纷往林中逃遁。锦衣卫的两人,东厂的三人,被诸侠打倒毙命。古山紫截住了赵全忠。赵全忠大喊一声,一剑猛刺,身子却往侧边走。古山紫双掌一拍,把剑锋夹住。赵全忠未料到有此一着,吃了一惊,但他应变极快,并不抢夺兵刃,脚一踮地,弃刃而逃。可惜,他终究迟了一步。丁羽、谢莹芳、骆天杰等人已截住了他。困兽犹斗,他狂吼一声,朝谢莹芳扑去。谢莹芳娇叱一声,运足功力一掌打出。“啪!”一声响,赵全忠退了一步,被掌力震得气血翻涌,就在这瞬间后腰一麻,被古山紫制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他破口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东厂的大爷,你们也敢杀吗?”白石怒道:“有什么不敢的?小爷先捅一刀让你瞧瞧!”他从地上拾起一把刀,就往赵全忠腿上砍,古山紫急忙拉住了他。史豹把鬼头刀架到赵全忠肩膀上:“姓赵的,老子也是黑道出身,什么事也干得出来,你最好收起你那官架子,大爷们可不把你东厂放在眼内!”丁羽道:“我们与你本无怨仇,是你们再三施展诡计谋害我们,就是把你杀了也不为过。但我们并不想要你一条命,你只要把为何将我们当钦犯捉拿的缘由说个明白,就放你回去,你看如何?”赵全忠脸色苍白,强自镇定,道;“你说话算数么?”古山紫:“丁前辈的话,当然算数!”赵全忠想了想,道:“好,我说。我们奉命将邹应龙除去,选定在杭州动手,以便嫁祸浙江布政使王佥,一箭双雕。王佥与邹应龙交好,也在上头除去之列。未料被你等阻拦,功亏一篑。恰逢沐府有人至杭,他们也想除去邹应龙。恰与你们又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由他们想出此计,捉拿你等归案,就说云南布政使要你们刺死兵部侍郎邹大人……”众人听了,忍不住叫喊起来。“好毒的心肠!”“好狠的豺狼!”丁羽道:“点苍二邪一伙,怎不与你们一起?到哪儿去了?”“追杀邹应龙。”丁羽将他穴道解了:“去吧,君子一言!”赵全忠双手抱拳:“东厂高手如云,比葛浩功夫俊的还大有其人,你们与东厂作对,无异以卵击石,葛头儿必不会放过你们,奉劝你们不要再招摇过市,从此敛迹江湖,逃生去吧,临别几句话,听不听全在你们,告辞!”古山紫道:“东厂鹰爪虽多,却压不倒江湖正气,葛浩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奉劝你及时退出东厂,以免为恶太多,遭到报应!”白石叫道:“说得好!鹰犬休想唬住江湖好汉,小爷以后见一个杀一个,决不留情!”赵全忠冷笑一声,在地上拾起兵刃,悻悻而去。众侠这才相互问候,简叙离别之情。苏晨可不管人多,径自走到袁翠莲跟前,问长问短,十分关切。袁翠莲芳心大悦,笑脸如花。古山紫见状,也大步走向夏紫菊。夏紫菊一双妙目正注视着他,见他向自己走来,便喜滋滋迎了上去。谢莹芳知趣地走向一边,却听后面有人说话:“嫂夫人,这次让你受罪了,在下……”一回头,丁羽双目直勾勾瞧着她。脸上一红,应道:“师弟救援之恩……”“莹芳,我……”她大吃一惊,丁羽突然改了称呼,变得如此亲切,当着小辈的面,可不能再让他说出心里的话来,忙接口道:“师弟,以后再说吧。”丁羽本是冲动一时大胆叫出“莹芳”这个称谓的,话一冲出口,就觉得大大不妙,要是她生了气从此避开他,那却如何是好?吓得把想说的话通统咽了回去。未料谢莹芳说出来的不是指责,却是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地叫起来:“是是,以后再说……”谢莹芳听他把自己的话宣扬开来,臊得轻斥道:“疯了么?大声嚷嚷……”白石站在一边问:“前辈,什么事以后再说啊?”丁羽忙道:“这个么,是说报仇的事……”白石还想多问几句,却听有人叫他。“喂,白石,你过来,聋了么?”白石一回头,是白凤王晓燕在叫。“什么事啊?”他向她走去。王晓燕见孟霜雁和骆天杰、苏晨和袁翠莲、古山紫和夏紫菊、丁羽和谢莹芳,成双成对说在一起,只有那四个丑汉史豹等人和自己被冷落在一旁。四个丑汉是好朋友,经过一番格斗,也自有他们的话要讲,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边实在没趣,也该找个合适的人来讲谈一番。除了四个丑汉,只有白石合她的意。可白石却不向自己走来,傻愣愣独自站着,还去插人家的嘴。没办法,只有自己叫他过来了。“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么?”她嗔他一眼。“噫,无事叫我做什么?”“说闲话呀!”“说闲话?好,你说吧。”“你不瞧瞧他们?”王晓燕把嘴一呶,“人家说得好热闹,你不会也找些话来对我说么?”白石摇头道:“我可没话对你说。”“什么?”王晓燕大怒,“你无话可说?那你滚一边去吧!”白石道:“你我成了人家的阶下囚,又不光彩,还要挂在嘴上说么?”“你不会说点别的?人家怎么又有话说?”“我怎么知道?喂,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吧?”“好主意,走,先听我们山主的。”两人悄悄摸摸,向袁翠莲和苏晨靠近。只听苏晨道:“……夜里也睡不着,急得茶饭不思,唉,莲妹,你知道我的心思么?”袁翠莲轻声道:“知道。我何尝不是牵挂着你,人家盼你快来,望穿秋水了呢!”那一边,骆天杰和孟霜雁是这么说的。霜雁:“你是真心的么?”天杰:“指日为誓,老天作证!”霜雁:“谁要你起誓,只要你心诚。”天杰:“不信就把心剖开来给你看。”霜雁:“傻瓜,剖开了心还有命么?”而古山紫和夏紫菊又是另一番景象。山紫:“我……我想说……不知该不该?”紫菊:“说啊,别吞吞吐吐的。”山紫:“我……”紫菊:“哎呀,你倒是快说呀!”山紫:“我想和你在一起。”紫菊:“不是在一起了么?”山紫:“一辈子都……都在一起。”紫菊:“那……那你对娘说去……”山紫:“我不敢。”紫菊:“娘不知道成么?”山紫:“不成。不过,妹妹你的心思呢?”紫菊:“不要问,人家不知道。”山紫:“妹妹,你……”紫菊:“和娘说去,人家听娘的。”白石和晓燕情窦未开,听了这种种谈话又新鲜又好笑,他们是拼命忍住才没笑出声来。他们一前一后,绕着众人转,人家情话正浓,哪里去注意他们?只有丁羽和谢莹芳跟前他俩不敢去,听完上述那些话,两人跑到一边大笑。丁羽和谢莹芳商量了下一步行动,便招呼大家下山。古山紫等人牵了坐骑,马儿一共七匹,而人却有十四人,便让五个女的骑了,还有两匹没人骑,由张胜、尤骏牵着走。一行人准备往江西境内赶路。来到官道上,人们说说笑笑,心情舒畅。忽然,白石和王晓燕大声嚷起来,众人不免奇怪,都把眼朝他俩望。白石已骑上马,和晓燕并行。白石道:“夜里也睡不着,急得茶饭不思,唉,妹妹,你知道我的心思么?”他声音之大,人人听得震耳。苏晨吓了一跳,心想,这小鬼的话怎么和自家说的差不多?这小子真是不懂事,这种话能这么叫破天么?众人听了却觉得有趣,这小子居然动了情思,对王晓燕献起殷勤来了,且听这小妮子如何回答,真是好玩极了。王晓燕也大声道:“知道啦。我何尝不牵挂着你,人家盼你,望穿秋水了呢!”“哈哈……”古山紫等人大笑。袁翠莲和苏晨却笑不出来,脸红得柿子似的。翠莲心中暗骂:死小妮子,怎么把人家的悄悄话听去了呢?真羞死人!晓燕又道:“你是真心的么?”白石嚷道:“指日为誓,老天爷作证!”晓燕叫道:“谁要你起誓,只要你心诚!”白石两手扯衣襟:“不信就把心剖开来给你看看!”“傻瓜,剖开了心,你还有命?”古山紫大笑:“你两个小鬼,酸得很哪!”天杰、霜雁一愣,脸臊得火热,这不是在学他两人的话么?苏晨、翠莲却松了口气,这话可不是他俩说的,尽可笑出声来。白石又道:“唉呀,我想说,不知该不该!我……”晓燕尖叫道:“说啊,别吞吞吐吐的。”白石:“我……我……我……”晓燕:“哎呀,你倒是快说呀!”白石将身子在马上扭来扭去,故作羞涩,可声音却吼得几里外都听得见:“我想和你在一起!”晓燕格格笑着,尖声应道:“不是在一起了么?”白石:“一辈子呀,一辈子在一起!”晓燕笑道:“你和娘说去!”白石双手乱摇:“我不敢呀!”听着听着古山紫笑不出来了。紫菊恨得直咬牙。白石竭力摹仿古山紫的声音,晓燕则学紫菊的腔调,让别人听得明明白白,他俩学的什么人。“哈……”众人轰笑。晓燕又尖叫:“娘不知成么?我倒是愿意得很哩,娘不知也成,我自己做主吧……哎呀,救命哪!”她添油加醋,紫菊气得跃马上来,要用鞭子打她,她尖叫着策马就逃。袁翠莲走近白石,挥鞭就打。白石“哎哟”一声,赶紧打马奔跑。孟霜雁横里过来又是一鞭,嘴里骂道:“你这小鬼,可恶之极!”这一打,余人才明白,原来是三对人的悄悄话都被这两个小鬼头听去了。“哈哈……”众人不禁又一阵大笑。丁羽慌了,悄悄问谢莹芳:“糟,我的话莫非也被两个小鬼头听去了,这可怎么好?”莹芳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胡说!”欢笑声中,众侠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