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师的第三天,霍东家派董昌来接秦玉雄到霍府。霍东家依然在花园的亭子里与他会面,使他惊奇的是,关钰、黄武杰两位会主都在,大家见礼寒暄后坐下。关钰满面春风,十分高兴,对秦玉雄道:“贤侄果不负愚叔的期望,此去杭州立了大功,刀伤皮怀志,诛杀镇关东朱浩,贤侄武功胆略过人,实堪担当重任!”秦玉雄奇道:“关叔怎会知晓,莫非是毕堂主报与关叔的么?”黄武杰道:“错了,贤侄,此次杭州差务,由毕堂主指挥,杀了张仁富,藉没了元奸的财物,这大功自然是归属于他。”关钰道:“情形确是如此,贤侄的功劳,他怎会报禀总坛?实话告诉贤侄,杭州之行,愚叔派得有巡检使参与监督差务,贤侄的功劳,就是他们报上来的。此外,相爷府护卫堂也派得有人暗中监察,这些人称做监察使。”秦玉雄心想,原来内中还有这些情由,那夜若自己不奋力出手,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黄武杰道:“相爷府的护卫堂,除了护卫相爷,还对金龙会上下执行监察,若有人背叛,就以戒律处置。若是有错,也由他们发落。对他们,贤侄以后千万小心!”“护卫堂由谁掌管?”“这个,暂不说与贤侄知道,但愚叔可以告知你一点,那就是护卫堂的主儿功臻化境、心狠手辣。他在总坛、在忠武堂都派有暗桩,谁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们的监视,是以我们和你见面,在霍东家处最好,最稳妥。”关钰道:“贤侄刀伤皮怀志诛除朱浩之事,愚叔已禀报相爷,相爷从护卫堂的监察使处得到核实,对贤侄颇为赞赏,便允准愚叔所请,将贤侄的级阶从‘抚’级升到‘巡’字级,至于建堂之事,相爷说等斟酌后再定。”秦玉雄大喜,忙道:“多谢关叔黄叔!”关钰从怀中摸出一个金牌递给他,收回了他原来的“抚”级银牌。霍瑞祥道:“恭喜恭喜,贤侄入会不到一个月就升了级阶,老夫也送贤侄一份礼,以示庆贺!”言毕,把手一伸,董昌便把一张折迭成豆腐状的纸递给了他。霍瑞祥笑嘻嘻把纸页放到秦玉雄面前,道:“贤侄,你把这张文书打开来瞧瞧!”秦玉雄十分好奇,边打开文书边道:“霍伯,这是什么?……咦,是房契书,这上面有愚侄的姓名……啊呀,这房子是给小侄的么?”霍瑞祥笑道:“这房子并不怎么好,贤侄可暂住一时,以后愚伯另有安排!”秦玉雄又惊又喜,忙起身行礼道谢。董昌笑道:“秦爷,在下已命人粉刷修葺过,只要秦爷高兴,随时择个吉日就可搬去!”秦玉雄道:“多谢董爷!”霍瑞祥笑道:“摆酒摆酒,边吃边谈。”董昌立即传命,不一会酒菜齐全,绿荷与姐妹们被传来侍酒。绿荷对秦玉雄眉目传情,直看得他心头乱跳,不敢多瞧她。三杯过后,霍瑞祥道:“贤侄,你那新居颇为宽敞,你搬去之后须人侍候日常起居,这绿荷姑娘聪明伶俐,愚伯就将她赐与你做个贴身侍妾,另外再配两名丫环、一名厨娘、两名马夫、两名门丁,使贤侄生活得舒适些。”秦玉雄无比欣喜,红着脸起身道谢。霍东家笑道:“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贤侄不必客气。除了人丁,愚伯还送你四匹大宛良马,一辆马车,贤侄出门也才方便。其余还需什么,贤侄只管开口。”秦玉雄再次站起行礼:“霍伯如此关照小侄,胜似父母,小侄感激不尽,今后若有差遣,小侄万死不辞!”“瞧你,又来了,快快坐下!”董昌笑道:“秦爷,在下适才看了历法,明日就是黄道吉日,就此搬过去如何?”“好!明天就搬!”他迅速瞟了绿荷一眼,只见她粉脸通红,螓首垂于胸前,一副娇羞之貌令人十分怜爱,不禁绮念顿生,恨不得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这一餐饭足吃了一个多时辰,秦玉雄已有了醉意,由董昌用马车将他送回金刚门。回住室时,遇到了周涛。秦玉雄道:“周抚头,跟我来。”周涛大怒,见他两眼通红,浑身都是酒气,说话舌头也大了,知他灌了不少黄汤,便忍住气道:“秦抚爷,你与我一个职能,说话可不能这般无礼。”秦玉雄有了醉意,本就想消遣他,闻言喝道:“放肆!谁与你一个职能?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摸出了“巡”字金牌拿在手上直晃。周涛大惊,不知他升级是真是假,但金牌在他手中,只得忍气吞声道:“是,巡爷,请恕在下不知巡爷何时升级……”秦玉雄得意地一笑:“就在刚才,是关会主亲自授与我的,现在你随我来!”周涛无法,只得跟着他到他房里。伏正霆、梁公柏就住在隔壁,听见他的声音便出门来找他。秦玉雄兴高采烈地招呼他们进屋来,并把巡字金牌给他们瞧。伏、梁二人问明缘由,均欣喜地向他祝贺。秦玉雄道:“二位,你们听我说,明天我与两位兄台搬出金刚门,不住这里了。金刚门自周抚头以下,对你我兄弟侧目而视,一个个心怀怨恨,所以小弟决定搬出……”周涛冷冷道:“这又何必?总坛命巡爷住此,巡爷只怕不能搬出去。”“错了,周抚头,我明天就搬。走之前,我来问你,在金龙会中你有靠山么?”周涛一愣:“巡爷此话何意?”“以周门主的武功,不该屈居抚字级,因此在下推测门主在会中无人加以提携。”这话引起了周涛的感慨:“巡爷说得不错,周涛继掌金刚门以来,将原来不大的一个门派扩至今日之规模,在京师颇受人称道,然而入会二年余,奔波效命,依然是个抚字级头目,哪像巡爷,入会不过月余就……”“在下蒙会主引入会,周门主又是……”“属下由前任门主引荐入会。”“前任门主是谁?又到哪里去了?”“这个……禀巡爷,属下为难,不便陈述。”“那又何必?在下与门主攀谈,旨在消除仇怨,从此交好,在会中开创出一个局面,门主也可扬眉吐气,在下年青识浅,门主阅历甚丰,又熟识京师人事,因此在下颇有倚重之意,不知门主意下如何?”周涛暗忖,这小子攀交上大财东霍瑞祥,又受会主的青睐,武功也确实比自己高上一筹,若与他交好,在会中也有个依靠。否则常被忠武堂的人喝来喝去,出了力还无功劳,若有个差错,吃不了兜着走,谁又替你说话?”主意打定,便道:“巡爷既这般说,属下自是以诚相待,消除嫌隙,有用得着之处,自当效力。只是金龙会戒律极严,会中头儿互相猜忌,一不小心,便会受到牵连,望巡爷谨慎,不可将与属下交好之事外泄,免受猜忌。”秦玉雄大喜,兴冲冲道:“只要周门主与在下戳力同心,生死与共,不甘居人下,今后当大有作为,高人一等,称雄于世!”周涛被他说得动了心,激起了几分豪气,道:“不瞒巡爷,属下初入会时,也具一番雄心,凭借金刚门实力,何愁不能建功立业、青云直上?哪知不久之后,会主螳螂神拳张瑾遭不测,属下又是张会主招募,从此受人冷落,调归忠武堂指挥,但又隶属总坛,因此除了受命执行差务,平日并无人理睬。而今巡爷雄心勃勃,欲与属下肝胆相照,大丈夫安能雌伏,当与巡爷一道,唯巡爷马首是瞻,风雨同舟,和衷共济,重开新局,建功立业!”梁公柏受染,来了兴致:“好好好,只要我们患难与共,必能开创大业!”秦玉雄道:“门主,你我既已相交,不妨将螳螂神拳张瑾之事详告,以资借鉴。”周涛叹了口气道:“详情我并不知,只知张会主被丞相府护卫堂斩杀。”梁公柏惊道:“张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螳螂拳已练到以气伤人的至高境地,何人能把他老人家给害了?莫不是施的暗算?”周涛道:“各位入会不过月余,对会中情形自是不知。丞相府之护卫堂,表面执掌相府护卫之职,实则凌驾乎金龙会之上,对相府护卫人员和金龙会皆加以暗中监察,若有抗命或是背叛逃亡之举,便受到严厉惩罚。护卫堂派出的监察使均隐匿身份,分布在总舵和各分堂,暗中监视佐级以上头领,有违规者则密报护卫堂,护卫堂就会派执刑使下来处置。执刑使并不一定亲自动手,他只要亮出身份牌,告知分堂主或总坛会主,由分堂主或会主执行惩罚就成。这两拨人都有头领统管,监察使由总监察使节制,执刑使由总执刑使率领。他们的号牌除了职级,还有个‘察’字或是‘刑’字,不论你职级多高,对这两类人千万不能得罪,以免大祸临身。据传护卫堂堂主、总执刑使、总监察使武功都已出神入化,鲜有对手,就连会主副会主都逊一筹,是以无人能够反抗。”秦玉雄道:“护卫堂主、总执刑使、总监察使究竟是哪几位?”周涛摇头道:“这三位是谁,恐怕会中只有极少人知晓,我们哪里会知道?我只知道副总执刑使和副总监察使,因为他们常常出面,巡视各分堂,或是参与某项重大差务。”“他们都是谁?”“副执刑使和副监察使说来令人难以相信,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青公子和一位娇媚的小姐,他们常常联袂出现在人前,看似一对未婚男女,这位公子爷姓慕容,名星耀,那位小姐姓张,名媚红,以后,各位会见到他们。”伏正霆道:“想不到会中有这么多的名堂,入会时竟没人告诉我们。”秦玉雄道:“放心,日子稍长些,会主自会将诸般情形详告小弟,唯时候不到而已。”伏正霆道:“京师帮会,除金刚门外,还有哪些入了会?飞龙堂是不是……”周涛道:“飞龙堂不是本会中人,京师帮派大大小小有多少个只怕无人知晓,最有名的除金刚门、飞龙堂,还有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他们也是会中人,直接归总坛指挥。我与他们只是相识,平日并无来往。”秦玉雄道:“九宫门门主是谁?”“九宫门门主骆艄,白鹤门门主裘泱,神鹰堂堂主卓炜,他们在京师各据一隅,互不理睬,门户之见极深,是以我对他们只知皮相。”秦玉雄道:“总坛也有巡检使,每次执行重大差务,便有巡检使参与,这个周门主自当知道,唯总巡检使是谁,我忘了问会主。”周涛道:“总坛巡检使旨在记下各级头领在执行差务时是否尽心尽力,记下功过,报与会主副会主,以便奖罚升降。总巡检使是申雍,外号人称关西客,督字级,待下极为和善,但城府极深,令人莫测高深。”梁公柏道:“秦老弟,你若想青云直上,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周涛道:“此话不错,迁升一级,殊非容易,从巡字级往上升更难,若非有人提携,蒙相爷看中,升督字级就难上加难!”秦玉雄笑道:“我入会月余便升入金字牌,料想到个督字级也非太难,只要我等齐心合力,做出几件大事来,定会受到丞相的垂青。”伏正霆问道:“周门主,金龙令你该听说过,是不是由总会发出的?”周涛道:“这个么,在下并不知晓,但可以推测。虎威镖局在大旭山失镖,江湖上头一次听到过金龙令,而奉令行事的彭桂兰等人,全是金龙会的人,有的属忠武堂,有的来自护卫堂。若金龙令与本会无关,会中高手又怎会去执行金龙令?唯不知晓这金龙令是关会主所发还是护卫堂堂主所发,但金龙令与本会当是密切相关,各位以为如何?”梁公柏讶然道:“若是这般说来,金龙会行事就让人费解了,岂不成了黑道帮……”言未了,周涛急忙打断他的话:“梁老弟你说话太不小心,若让人听见,你梁老弟性命不保,还累及我等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这种话以后千万别说,最好想也别想。”梁公柏不服,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劫人镖银……”周涛道:“老弟,你出道甚晚,焉知江湖险恶。别的不说,就说你老弟已立誓入会,一旦成了帮会中人,一切就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若还由着自己性子,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那还有什么帮规帮纪?我若像老弟这般胆大,只怕脑袋早就搬了家!”秦玉雄道:“梁老兄,你说话确实该小心点了,周门主的话一点不错。”周涛放低了声音道:“据说前任会主螳螂神拳张瑾老爷子,就因为反对金龙会的一些举动,被视为叛逆而被诛杀。鉴于张老武功超群,结果是护卫堂堂主、总执刑使、总监察使亲自出马,由总执刑使将他老人家击杀。试想,以张老的武功尚且逃不过一死,何况我们这些人呢?因此只能慎言慎行,以免招祸。”梁公柏不作声了,不知想些什么。伏正霆道:“我等年青无知,望周门主今后多加指点,以趋吉避祸。”周涛道:“好说好说,彼此一家人了,在下岂能不尽心尽力照顾各位。”稍顿又道:“金刚门中也伏有护卫堂的监察使,但我却无法查知是谁,请各位定要多加小心!”秦玉雄道:“多谢周门主,望今后大家肝胆相照,相互提携,在会中站稳脚跟。”经过这次叙谈,彼此亲近了不少,秦玉雄心中十分高兴,他又多了个心腹,组建仁勇堂时,金刚门的人便可充数。第二天下午,董管家驱车来接秦玉雄去新宅,秦玉雄兴致勃勃邀了周涛一起前往。新宅就在聚宝门以西靠淮河的一条小街上,离闹市不远,颇为清静。大门前有两座小石狮,门坊上书着金字雅庐。董昌握住门环敲了几下,便有人开了门,是个三十上下的年青人,立即向大家行礼。董昌道:“他叫霍顺,做雅庐的管家,秦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操办。”进了门,众人举目一望,竟是一座芳草满园、百花竞放、树木莘莘的大花园。沿围墙东西侧,盖有两排瓦舍,有马厩、厨房、仆役居室。正北并排立着两幢楼房。大门前砖砌小道直通主楼,将整个园子一分两片。绿树下、花丛中,置有些石凳石椅,供人小歇。主楼与小楼前有一片石铺地,可供练武之用。两楼之间相隔五丈余,各成天地。董昌笑道:“秦爷就住主楼,小楼则供伏爷、梁爷起居,不知秦爷对此屋可满意?”秦玉雄乐不可支,赞不绝口。伏正霆、梁公柏、周涛没想到竟是一座花园般的家宅,莫不惊诧赞叹。众人行至主楼客室,绿荷率两名丫环迎接客人,秦玉雄心头乱跳,喜不自胜。众人刚坐下,管家霍顺便来禀报,厨娘、马夫、园丁、仆役共十五人在外参见秦大爷。秦玉雄满面春风走出门,下人们口称大爷,行了大礼。秦玉雄说了几句慰勉话,让厨房置办酒席,他今日要宴客。董昌坐了一会便告辞,秦玉雄等人则谈谈说说,好不高兴。一个时辰后酒菜端了上来,菜肴做得极佳,秦玉雄喜欢不尽,与众人开怀畅饮,竟然醉倒。当晚绿荷侍寝,使秦玉雄进了温柔乡,对霍东家的感激,自不待言。三天后的中午,霍爷亲自到了雅庐,接他去见相爷,使他大惊小怪,难以置信。路上,霍瑞祥道:“贤侄,今日愚伯带你觐见丞相,你可知是为了什么?”秦玉雄道:“伯父为了栽培小侄。”“这一点固然是,但还要看你对丞相的忠心,你越是忠心效命,你的前程越会远大。所以,霍伯请得相爷恩准召见贤侄,这对贤侄的前程至为重要。须知相爷身边有许多武林高手,对贤侄受到相爷青睐自是不服,他们若是提出较技,你只管大胆施为。若让相爷亲眼见到你的武功。必会当场将你升级,你要及时请求相爷恩准建仁勇堂,请黄副会主任堂主,贤侄任副堂主。有了仁勇堂,贤侄才会有实权,在金龙会中才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有了实力之后,贤侄便可干出一番事业,使相爷更加器重。因此今日见相爷就是贤侄发迹的机会,贤侄一定要小心从事,以免枉费愚伯一番苦心。”秦玉雄喏喏答应,对霍东家感激不尽。相府在长安街上,半个时辰不到,马车就停住了。秦玉雄随霍瑞祥下车,发现是在一条小巷里,既不见大石狮,又不见黑漆大门,不禁有些疑惑,这能是相府所在地么?霍瑞祥道:“这条巷口叫福祉巷,是相府南花园后门,我们从这里进去。”略一顿,又道:“相府极宽大,大小门有三十六道,愚伯那住宅只有相府的一个角落那么大。”秦玉雄不禁吐了吐舌,心想这就不是舅舅这个吏部侍郎所能比的了,相爷毕竟是相爷。走不了几步,来到一道门前,守卫见是霍东家,便未阻挡盘问。进门后是个大院,住着校尉兵丁,穿过院子顺右一条石砌小道前走,又有道小门,站有守卫。进门后看出,已到花园。只见楼台亭阁在绿荫中隐现,其他假山池水,花卉果木,一应俱全,使秦玉雄赞叹不已。花园中,有人漫步,有人在石桌前奕棋,更有那丫环使女,穿梭般来来往往,有的捧茶盘,有的捧果盘,不断送给那些闲散的人。霍瑞祥道:“相爷说好在观鱼亭等候我们,顺这条青石板路,就可到池边。记住,见了相爷要行叩头大礼,不能疏忽。”秦玉雄有些心慌,喏喏答应。来到观鱼亭,只见亭中坐着四人。霍瑞祥抢在头里进入亭中,边道:“相爷,草民带秦玉雄参见!”说完让开,向秦玉雄比个手势。秦玉雄连忙下跪叩头,口称:“草民秦玉雄,叩见相爷!”胡相爷胖脸上堆满了笑容,叫秦玉雄站起来,一双小眼睛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遍。口中道:“英姿勃勃,一表人才,真乃人中骐骥!”坐在一边的锦袍老者道:“听说你是风火刀王赵鹤的弟子,霍东家特将你引荐给相爷,从此前程无量,可喜可贺!”秦玉雄向他看去,此人生得长脸鹰鼻,双目如电,年约六旬,嘴边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分明对他并无善意。霍东家却笑嘻嘻道:“这位是大总管司徒大爷,快快行礼!”秦玉雄抱拳一揖:“参见大总管!”霍瑞祥又指着另外两人引荐,一个是总护院霹雳掌伍岱,一个是二总管追魂刀鲁方。这两人不过五旬年纪,年富力强,神态高傲,对秦玉雄带搭不理,行了礼也只微微点头。胡相爷叫秦玉雄坐下,对霍瑞祥道:“霍东家,听说风火刀法甚是厉害,等一会让这个年青人演练演练,好让本官开开眼界!”霍瑞祥笑道:“相爷有此雅兴,实乃此子之福,等一会叫他献艺就是。”伍岱道:“风火刀法被称为一绝,但鲁兄追魂刀法更为出众,风火刀王这‘刀王’之称,未免过于狂妄了。王者,第一也。”司徒天鹏冷笑道:“敢称武林天下第一者,不是白痴就是疯癫,中原武功博大精深,穷其一生,也不过略知一二,何敢妄称第一?”鲁方道:“天下使刀的人何其多,这刀法也有不知多少种,妄称刀王者,未免自不量力。这世上浪得虚名之辈多的是,再加上一些无知小人阿谀奉承,直把个天吹破……”秦玉雄越听越不是滋味,在相爷面前如此贬谪他师傅,岂不是被相爷小瞧了么?他不禁怒从心上起,不等鲁方说完,便岔话道:“风火刀法是否浪得虚名,各位前辈一试便知,不然岂不成了空论?”这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连忙偷觑相爷脸色,只见他笑盈盈并无怒意,又去瞟霍东家,见他神情如常并无责怪之色,才放下心。司徒天鹏等人未料这小子如此狂妄,胆敢向他们三位爷叫阵,这不是有意在相爷跟前侮慢他们以抬高自己身价么?鲁方气得脸都白了,叱道:“什么?你小子要找死?凭你也配与……”相爷不等他说完便笑道:“初生犊儿不怕虎,这年青人很有胆量。二总管,你们不妨与他动手较量,只是不要伤了他。”相爷金口既开,他还能不干么?把牙一咬,冷笑道:“好好好,就让鲁某人领教领教这风火刀法,瞧瞧是不是天下第一刀!”胡相爷兴奋地站了起来,兴高彩烈地说:“走走走,到练武场!”说着迈开脚就走。一行人跟在相爷身后,往对面空场走去。霍东家和秦玉雄走在一起,悄悄问他:“贤侄,与鲁方动手,你可有几分把握?若不行,愚伯就向相爷请示免去这场比试……”秦玉雄忿忿然道:“小侄不怕他,他竟敢轻侮风火刀法,小侄不信他比独眼枭高明多少,今日就让他尝尝厉害!”霍东家道:“那就好,你放手施为,最好能胜了他!不过,可不能要他的命。”秦玉雄道:“那得看他存什么心机,他若太狠毒,小侄手下也决不留情!”“好,你就大胆干吧,出了事愚伯兜着。”秦玉雄放了心,道:“多谢大伯!”那胡相爷每遇到人就告诉他们比武的事,让他们跟随去练武场看比武。这一来,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都往练武场去,慌得仆役们从一些房屋中搬桌椅到练武场供相爷和大家座,忙个不亦乐乎。那些没有值勤的看家护院、校尉兵丁,也纷纷从各个角落里出来,不一会练武场上就聚集了数百人,顿时热闹起来。秦玉雄心想,今日成败在此一举,只能胜不能败,胜了平步青云,败了前途黯淡,只有施出浑身解数一搏,决不能心慈手软。出道以来,他碰到的对手不多,但一个个都是江湖成名的角色。他首战魔手秀士应天华,后战紫星红梅、独眼枭,当然还有俞松寒、周涛。在搏斗中,他的技艺有了提高。对付鲁方,他有着充分的自信,决不会败给他。此时相爷到中间第一排椅上坐下,霍东家坐在他左边,大总管司徒天鹏坐右边。他对鲁方、秦玉雄笑道:“本官听说你们武林人有句话,说比武时点到为止,这话不错,两位也该这般,大家切磋武艺,当不得真。鲁方道:“相爷,刀枪无眼,动起手来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因此……”“好说好说,带点伤也不要紧,只是别翻脸成仇,大家都是一家人。”鲁方、秦玉雄躬身答道:“是!”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不知秦玉雄是什么人,怎敢跟二总管动手过招,简直不可思议。这时三总管乾坤掌高桐闻讯赶来,见了霍东家,忙问缘由,听后对相爷道:“相爷,大家不知这年青人是谁,可否容在下引荐?”胡相爷道:“应该应该,你说吧!”此时有人把鲁方的刀交给了他,秦玉雄也抽出了腰刀,两人走进场中。高桐大声道:“列位,这位年青人是风火刀王赵鹤的嫡传弟子秦玉雄,欲以风火刀法向二总管鲁爷讨教,我等有幸目睹,极感欣慰!”四周人众欢呼声起,鼓掌喝彩。鲁方抽出锯齿刀,这刀在刀背上开了许多利口,形如锯,与寻常刀大不相同。他把刀一扬,指着秦玉雄:“小子,来!”秦玉雄见他如此倨傲,不由心头火起,但他立刻冷静下来,道声:“有僭了!”“了”字落音,他的刀已指向了鲁方。他以七成功力出手,一开始就似暴风骤雨,只听罡风呼呼,刀芒暴长,匹练似的白光,闪电般向鲁方卷了过去,将他困在刀光中。鲁方一惊,他可没料到这小子竟有这么强的内力,也没料到有这么猛的攻势,只得迅速退了两步,奋力挡架闪避。这一来,让秦玉雄占了上风。“好!”人丛中有不少人大声喝彩。鲁方又羞又恼,运起八成功力,欲以强大内劲震飞秦玉雄的兵刃,但叮叮当当声中,他感到了对方内力的雄厚,很难如愿。这又一次使他感到惊讶,并产生了强烈的怒火。他本想轻而易举地把对方击倒,当场羞辱一番,让这小子从相爷眼前就此消失,滚出相府后不再有人睬他。风火刀王赵鹤虽名噪一时,但他的徒弟功力不如他,资质也未必胜得过他,所以要战胜秦玉雄并非难事。可惜,秦玉雄并不好打发。鲁方恼羞成怒,动了肝火。他以九成功力施展出他的杀着,要取秦玉雄的性命。众人只见锯齿刀发出的罡风呼呼作响,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招式,威力之大,令人震惊。而秦玉雄的腰刀又窄又薄,份量上就比锯齿刀轻了不少,怎挡得住力逾千斤的砍杀?可是,秦玉雄也加强了内力,一刀一式刚猛无比,硬挡硬架丝毫不让,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情不自禁为他叫好。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三十回合。秦玉雄越战越勇,施出了师傅所创后三十一招,这些招式都是进攻的杀着,变换巧妙,出手方位异于常规,使鲁方摸不着头脑,一时乱了章法,只得以守为主,走了下风。在场外观战的大总管司徒天鹏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里震骇无比。他看得清楚,再打下去,鲁方要糟,可不能让鲁方在人前丢脸,被相爷小瞧了,不如及时罢手,顾全脸面。他轻声对相爷道:“相爷,秦玉雄武功已考较出来,果然已得乃师真传,不如叫他们停手,免得伤了谁都不好。”哪知这时秦玉雄猛将功力提到十成,施出了“狂风烈焰”一招,威势之强,令全场人众大骇,一个个惊呼出声。胡相爷刚答应了一声:“好!”司徒天鹏便大喝道:“住手!相爷有令到此为止!”这时秦玉雄已经出第四刀,被鲁方挡了下来,正欲砍第五刀第六刀,猛听相爷让停止,只好赶紧往外一跃,收式跳出圈外。鲁方正被攻得不知所措,以为今日就要栽在这小子手中,毁了一世英名之际,司徒天鹏的喊声无疑是救了他,使他暗自庆幸不已。惊魂乍定,他连忙运功调息,汗水从额头上流下,心知耗力太多,便站在原地不动。秦玉雄最后这一击提起了十成功力,只是不曾把八刀一口气施出,便略作调息。此时喝声四起,人们又惊诧又兴奋,虽说两人并未分出胜负,但秦玉雄这么年青,就能与成名多年的鲁方战平手,实在是令人敬佩。秦玉雄缓过气,便向霍东家走去,鲁方则穿过人群走了,众人看出他十分恼怒。胡相爷笑容满面,大声道:“好功夫好功夫!没想到这点年纪就如此高明,真叫本官开了眼界。”说着从身上解下一只玉佩递给秦玉雄,续道:“本官赠少侠凤凰玉佩一只,凭此玉佩,你可随时进出相府!”秦玉雄大喜过望,连忙双手接过,跪下谢相爷恩典,被胡相爷拉了起来。三总管高桐和霍东家交头接耳说了几句,正好胡相爷请霍东家和秦玉雄到书房去,并要留他们晚宴。霍瑞祥拉着高桐的手,一起跟着相爷走。大总管司徒天鹏微微冷笑,盯着霍瑞祥秦玉雄的背影远去。在书房里,胡相爷兴致勃勃问了秦玉雄的家世,对其大舅的被罢黜也表示了惋惜。末了,他道:“霍东家,你果然独具慧眼,替本官招来了这么个栋梁之材,本官定要加以重用,以免屈才。”高桐道:“相爷要如何重用秦少侠?”胡相爷道:“你们说呢?”“属下以为,可把秦少侠从‘巡’字提到‘督’字级,再筹建一个仁勇堂,委黄武杰到会做个堂主,秦少侠任副堂主,以召集一批高手,加强金龙会实力。”“就这些,没有了?”“属下想到的就是这些。”“那么你呢,霍东家?”“在下以为这样最好。”“你们说好,本官却以为不好!”这话一说,高桐、霍瑞祥都吃了一惊,秦玉雄只觉心头一凉,一步登天大约要踩空了。高桐道:“相爷的意思,秦少侠职能暂不能提得太高,委以副堂主是怕他年轻不能担当重任,但有黄副会主坐镇,他……”胡相爷笑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本官要把秦少侠从‘巡’字级提到‘都’字级,还要委他为仁勇堂堂主,至于黄武杰嘛,就当他的副会主就行了,年青人有年轻人的打算,老一辈人何必参与其中碍手碍脚?”霍瑞祥、高桐都没想到相爷对秦玉雄会如此青睐,一时惊奇得说不出话来。秦玉雄更是如堕五里雾中,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果然一步登了天!他连忙屈膝下跪,要叩头谢恩。相爷一把拉他起来:“不必如此多礼,你谈谈当了堂主有什么打算?”秦玉雄心情十分激动,忙道:“禀相爷,属下请相爷准许将金刚门、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纳入仁勇堂,由周涛任总管、杭州分堂副总执事陈志鸣任副总管,梁公柏、伏正霆任巡检使,并将他们的职级提到‘巡’字级。此外属下要外出数月,从江湖上招纳些好汉,以利用他们在各地的名望,又可联络更多的江湖朋友,从中择其精华人物纳入会中。属下欲将仁勇堂建造为相爷的亲军,为相爷忠心不二。”胡相爷点头道:“年青有为,不拘一格,为使你便宜从事,再委你为金龙会副会主,这样你可以自己作主,勿须再听别人之命。”秦玉雄大喜过望,连忙长揖到底:“多谢相爷恩宠有加,属下结草衔环,感恩图报,立誓为相爷终身效命,万死不辞!”胡相爷呵呵笑道:“好极好极,本官也将视你为死士,望你赤胆忠心,矢志不渝!”秦玉雄激动得眼泪也流出来了,大声道:“属下指天誓日,忠贞不渝!”胡相爷道:“好、好!本官为使你更方便出入相府,再委你个副总教习,这是虚设,相府中事不必你过问。至于把金刚门等帮派纳入仁勇堂一事,等关会主来了再说,此刻他也该到了……”略一顿,吩咐在门外恭立的下人去看看关爷来了没有。霍瑞祥和高桐也没料到胡相爷会如此看重秦玉雄,不禁有些担心。原想把黄武杰扶上有实权的仁勇堂堂主,又能驾驭作为副堂主的秦玉雄,哪知相爷却把仁勇堂全交给了秦玉雄,还让他任了副会主,若再把关黄二人手中的金刚门等四家给了仁勇堂,他们岂不是更没实权了么?想当初,关钰本是相府二总管,但司徒天鹏在前任会主张瑾死后,硬把关钰挤出相府去,当没有实权的会主,把总教习鲁方推举为二总管,副总教习升为总教习。而金龙会中最具实力的忠武堂,却操在护卫堂和司徒天鹏手中。关钰、黄武杰只是个空头的会主副会主,这样下去,自己一方将被司徒天鹏排挤出相府,渐渐被相府所弃。所以他们在觅到秦玉雄这个年青高手后,力图加强自己一伙实力,以夺回失去的权利,没想到这一招虽然奏效,却过了头,秦玉雄一旦手握权柄,还能听命于他们么?他们哪里知道,胡相爷也有自己的打算。在他周围的武林高手,全都是老江湖,早就在人生的历练中成精成怪,没有一个是老实忠厚的。别看他们表面上忠心耿耿,骨子里想些什么,你休想知道。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必然是一走了之。而秦玉雄刚刚入世,尚有一颗赤子之心,决无老江湖的狡诈多变。趁此时将他笼络,他必然会感激涕零,真心实意效命,危难时决不会弃他而去,是以更比老江湖们可靠得多,忠心得多。像秦玉雄这样年青、武艺又如此高强的能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一旦发现还能不把他笼络住么?让秦玉雄去建一支有力量的队伍,就可以减少对忠武堂的依赖,同时还可让仁勇堂与忠武堂相互钳制。此时,霍、高二人知道,秦玉雄已成气候,只有将他抓在手里,才不枉这一番举荐。高桐笑道:“相爷既有眼力又有魄力,实乃我等凡人所不及!适才秦都爷使出的绝招,大总管若再迟喊一刹那,鲁二总管就岌岌可危了,足见秦都爷的武功实是胜过了二总管。相爷将仁勇堂交托给秦都爷,秦都爷决不会负相爷所托,定能建成一支骁勇之师。”胡相爷有些惊诧,问秦玉雄:“真的么?你那一招可以伤了鲁二总管?”秦玉雄道:“是的,相爷,大总管只要再迟一步出声,属下定将二总管伤在刀下!”霍瑞祥笑道:“幸好幸好,你要是伤了二总管,怎么向相爷交代?”胡相爷笑道:“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你们之间又要结下仇怨,这就不好……”正说着,关钰来了,他早就等在门外听候召唤,所以仆役一叫就到。众人见了礼,胡相爷亲自把封赏秦玉雄的事说了,惊得关钰目瞪口呆,这不是把秦玉雄抬举上天,脱出他们的手掌心了吗?从来在金龙会任职的人,就不在相府中任职,秦玉雄却破例脚踏两处,足见相爷对他的赏识。如果他今后目中无人,由此坐大,自己手中的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再给了他,岂不是成了空头会主,无人可指挥了么?不如把金刚门给了他,金刚门只是名誉上归属总坛,其实已落入了忠武堂手中,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把金刚门从忠武堂那边划出。主意打定,便道:“恭喜秦都爷受到相爷垂爱,身兼相府及总坛两职,这是大大破例了的,足见相爷对秦都头的厚爱。至于仁勇堂,属下以为把金刚门划归为好,至于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仍以属总坛好。这是因为,其一,这两门一堂主事人年岁较大,与秦都爷不熟,划入仁勇堂后,不好管辖;其二,仁勇堂向江湖招募人员,可纳入三山五岳的好汉,秦堂主自是要费一番心力,若仁勇堂人员过多,只怕顾不过来;其三,总坛现缺直属调派的人手,若是忠武堂、仁勇堂都有重大差务,相爷又急需人效命,总坛所属便可应急;其四……”胡相爷笑道:“好了好了,就照会主的意思,把金刚门划归仁勇堂,其余仍属总坛。现在我们吃饭去吧,今日要大大热闹一番。”出门时,相爷走在前,其余人随后,关钰对秦玉雄道:“贤侄,你真是洪福齐天,相爷对你当真特别垂青。从来武林人在相府任职就不在金龙会任职,你是第一个内外任职的,足见相爷的器重,你今后可要奋发努力,报答相爷知遇之恩,也不辜负我等对贤侄的栽培。”秦玉雄此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如走在云雾之中,这一切来得如此容易,如此快速,真像是在梦中。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了,他是金龙会的副会主、相府副总教习、仁勇堂堂主,最高职能的都爷!他有了名,有了权,有了地位!任何人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他已经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对关钰的话,他似懂未懂,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听,就“晤、唔、唔”地应付着。忽然,相爷停住了脚步,转回身道:“玉雄你住什么地方?有银两使用么?”霍瑞祥笑道:“有有有,他的吃穿住用,老夫自会操办,相爷不必费心。”“那就好、那就好,有你霍东家照顾,本官就放心了。走吧走吧,本官急着开宴呢。”一行人绕过两幢房屋,进了一座高楼宽敞的大厅,里面置放着三十张大圆桌。胡相爷让秦玉雄坐在他左手边,霍东家坐在右边,关钰、高桐坐在秦玉雄下边。不一会,大总管二总管总护法总教习都来了,坐在相爷一桌,其余人也陆陆续续进采,把三十张大圆桌都差不多坐满了。忽然,从厅门走进几个羽林卫的头儿,径自走到相爷一桌,向相爷行礼问安。相爷挥手,让他们坐在霍东家身边。这三个羽林卫官员中,有一个是胡光禄。胡光禄见秦玉雄坐在相爷旁边,是个有些面熟但又似没有见过的年青人,心里暗暗吃惊,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受到相爷青睐。秦玉雄见他打量自己,似是未把他认出来,便不动声色,心想你这家伙架子好大,不把大爷放在眼里,等一会让你大吃一惊,看你如何下台,大爷也拿点架子给你尝尝滋味。此时,酒菜很快上了桌,不知什么时候,两个美姬来到相爷身后侍酒,替相爷及席上每人斟满了酒。那酒香气极浓,芳香四溢。胡相爷笑吟吟举起一只手,大总管司徒天鹏便起身运起内力提声道:“各位肃静,相爷训示,请立即肃静!”嘈杂声平息下来,胡相爷起立道:“各位,在座并无外人,本官今日宣谕知照大家,秦玉雄的武功适才大家亲见,似这等人才,本官自当重用。现将秦玉雄提升都爷,任总坛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并兼相府副总教习,从即日起,秦玉雄与各位携手共事,风雨同舟,望各位群策群力,敌忾同仇,共建不世之功!请各位满饮此杯,以兹庆贺!”大厅所有人都已站立,举起酒杯,同声说道:“相爷功参天地,泽被生民,我等愿肝脑涂地,誓死效命!”秦玉雄举着酒杯,惊奇地发现除了他不知要说什么,别的人都能异口同声,只字不错,就像背书一般,齐齐整整。旋即悟到这是众人早就熟了的诵词,自己得好好记住。胡光禄听见他就是邱子荣引荐给他的那个年青人,一时惊得瞠目结舌,早知他被相爷看重,他岂敢轻视于他让他来羽林左卫当个校尉。于是他赶紧举杯向秦玉雄敬酒。“秦副总教习,幸会幸会,下官敬你一杯!”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秦玉雄傲然一笑:“多谢多谢!”司徒天鹏和鲁方一腔妒火无处发泄,勉强作出笑脸向秦玉雄敬酒。关钰小声道:“贤侄,莫喝醉了,相府宴会,有许多难得一见的乐子,莫失良机。”秦玉雄回答道:“是,小侄一定小心。”此时,胡相爷向站在厅门的下人挥了挥手,只见十几个穿红著绿的小孩,走路姿态十分怪异,竟是一摇一晃,勾头缩脑的。秦玉雄好生奇怪,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哪里是什么小孩子,分明是一些穿红着绿扮人相的小猴子。带领猴子的家丁引群猴先来到相爷席上,一个个打躬作揖,神态滑稽,引得众人捧腹大笑,相爷更是乐不可支。行礼完毕,猴儿们便轻巧地跳上桌子,动作熟练地为客人斟酒,逗引得大家喜笑颜开。斟酒完毕,带猴的家丁让猴儿们下桌,取出两根笛子给了两只稍大的猴子。两个畜牲又跳到桌边上坐着,居然吹起笛来。但它们不过是胡乱吹一气,哪有什么韵律可言,但猴儿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引得大家喷饭。当那不成韵律的笛声响起讨,其余猴儿便跳起舞来。这所谓跳舞,也只是乱蹦乱跳,比手抬足而已。但它们学舞伎的举手投足,扭腰旋身,却又似像非像,看得众人哄堂大笑。猴儿们表演完毕,立即露出馋相,一个个向客人讨赏,早有仆人把水果捧到相爷跟前,由相爷分赏给猴儿,那些家伙受赏后作揖不止,再次引起哄笑。猴儿走后,进来了一班乐师和一班舞伎,他们在大厅空着的一头奏乐起舞。秦玉雄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禁看得呆了。姑娘们杏眼桃腮,嫣嫣润润,只见她们轻舒广袖,体态轻盈,恍若月宫仙子。蓦地,一声燕鸣莺啭,伴随着檀板轻响,,一阵珠玉圆润的歌声,宛如天上仙音,萦回于耳,婉转清越,缠绵动人。秦玉雄在山上也读过些诗书,仔细听来,唱的是唐末诗人韦庄的《菩萨蛮》词:“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这词慨叹人生苦短,劝人及时行乐,秦玉雄不胜感慨。人生如白驹过隙,眨眼老之将至,又怎能把一生虚度?回想当日在雁湖边的辛苦,与今日这富丽堂皇锦衣玉食、丝竹弦歌的将相之家相比,不啻是人间天上。所幸他抱定追求功名富贵之心,下山不足两月,便能名利双收,享有富贵荣华,实是人生之大幸。与那终老山林的师傅比较起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人生年华易逝,莫辜负了青春韶光……他一时想入了神,未听见相爷叫歌姬过来敬酒,被相爷拍了一下肩,这才回过神来。只听相爷笑道:“秦副总教习,袁姑娘为你敬酒吃,这可是难得的事呀!”秦玉雄忙回头一瞧,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在安平镇外林子里失去踪影的白艳红姑娘么?她怎么会到相府里来了?“咦,你……”“秦副总教习,贱妾袁牡丹敬酒一杯!”姑娘不动声色,浅笑着指了指他面前的酒。大总管司徒天鹏凑趣道:“秦副总教习,袁姑娘一向只对相爷敬酒,老夫等人均无此福气,还不快快干了此杯!”秦玉雄连忙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多谢袁姑娘!”胡相爷笑道:“有劳袁姑娘,再请唱上几曲,今日就算尽心啦!”袁牡丹一笑,袅袅婷婷回到了乐工在处。秦玉雄目注她离去,心头骇异未减,世上竟有这般相像的人么?袁姑娘和白艳红不但模样儿相同,说话声音也差不多一样,难道这袁姑娘竟是白姑娘所扮不成?可是,白艳红乃白副总镖头的独生女,又是青城山如静师太的高足,能扮成歌伎到相府来卖唱么?这岂不太荒唐?想那白姑娘,自己也不过才见了两面,哪能记得清楚,这袁牡丹不过有几分相似,只是自己将他们区别不开而已。这样一想,也就释然。胡相爷碰了碰他,笑道:“怎么,袁姑娘把副总教习的魂灵儿给勾去了么?”秦玉雄脸一红,忙道:“这……”相爷笑道:“哎,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袁姑娘貌比天仙,人见人爱,只是这姑娘高傲清高,等闲人她不屑一顾,本官请得她来,答应她只献歌艺,别的应酬一概不麻烦她,所以你只好望洋兴叹了,哈哈!”秦玉雄道:“相爷,属下怎敢妄生绮念,这样的美女,只该侍奉相爷。”相爷摇摇头道:“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呀!”这时,总教习过来了,他抓起一把银酒壶,对秦玉雄不客气地说道:“副总教习,你知我是谁么?见了我也不行个礼、打声招呼?”秦玉雄一愣,关钰忙道:“这位是总教习,姓麻,名雄,外号人称雌雄鞭。”秦玉雄双拳一抱:“久仰久仰!”麻雄眼睛—瞪,借着酒意,道:“你任我的副手,就是我的下属,怎能大模大样坐着,简直是无礼已极!”秦玉雄心知他要找岔闹事,便沉下脸道:“足下差矣,本人任副总教习只是个虚职,与足下并无瓜葛,还是知趣些退开吧!”胡相爷笑嘻嘻注视着二人,并不干涉。“什么?你叫我退开?我偏不知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你既是副总教习,我这个总教习就要称量称量你,看你配不配做副手,以免丢人现眼,扫了我总教习的面子!”看来,一场较量难免。他用眼去扫司徒天鹏、鲁方等人,却见他们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有关钰、高桐有些着急,暗示他不可发作。但是,相爷并没有阻止。他壮起胆道:“总教习要是称量之后,我这个副总教习强过你这个总教习,那么你就该换换位置,这总教习就该是我了!”麻雄大怒,狂笑道:“好极好极,相爷作证,你赢了,我这个总教习的位子让你,你要是输了,大爷就让你学狗爬,在大厅绕一圈,边爬边学狗叫,以供相爷一乐,你敢么?”秦玉雄大怒,倏地站了起来:“奉陪!”满室的人都止住了吃喝,全都饶有兴致地瞧他两人怎么个赌赛法。只见麻雄抓住酒壶一倒,壶里滴酒不出,对秦玉雄道:“你把酒杯斟满!”秦玉雄对相爷道:“相爷,他以内力逼住酒壶,所以一滴也出不来。属下以这酒杯,要以内力把他的酒吸出来,若吸不出,属下就输了。若把酒杯装满,他这个总教习便做不成了!请相爷裁决,以搏一晒!”胡相爷大是高兴,连道:“好、好!这是个新鲜比武法,本官一睹而快!”秦玉雄遂把酒杯拿在手中,凑近了壶嘴,道:“壶嘴朝下,壶身倾斜,你未免吃亏,把壶放平了,谁也没话说!”麻雄冷笑道:“好,那可是你说的!”于是,他把壶持平,道:“有多少劲,你小子施出来吧!”关钰道:“麻兄,这拼比内力对人损耗太大,彼此并无仇怨,何苦……”麻雄冷笑道:“关兄,这是相爷允准了的,你就坐在一边观赏吧!”秦玉雄道:“注意了……”说着把杯子凑过壶嘴边,运起金刚混元功,喝道:“出!”可是,壶嘴并没有流出酒来。总护院伍岱笑道:“不灵呀,偏不出。”大总管司徒天鹏笑道:“这可是得凭真功夫,喝喝叫叫骗不了人。”话音刚落,只见壶嘴里伸出一股亮晶晶的酒液来,极像一条通体透明的虫子,从壶嘴里探出个头来,引得满室人众喝起彩来。胡相爷也兴高彩烈叫道:“妙、妙啊,这酒聚而不散,好功夫、好功夫!”此时弦管声停了,袁牡丹也凑近了来看,一双美目盯着酒壶,十分关切这场赌斗。只见那探出头的小虫子,慢慢往外伸展,巳出壶嘴二寸长。但一会儿却又往回缩。缩得只剩了一寸,眼看就要缩回壶中。可是,在一阵喝彩声中,它又慢慢地往外伸,一寸、两寸、三寸,接着又慢慢往回缩,如此伸缩不定,往返几个回合。关钰等人为秦玉雄捏了把汗,麻雄内功精深,秦玉雄才这么点岁数,怎能敌得过他?此刻,只有麻雄一张脸通红,已闭上了眼。秦玉雄则脸色发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厅里开始安静下来,行家都看出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赌斗,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但他们都无动于衷,全不把两人生死当回事。这拼比内力无比风险,能有个好结果么?但两人拼废了,对大家并无害处,这不是腾出了两个让人钦羡的位子来了么?此刻,那虫子般的酒液,已伸出壶嘴三寸左右,再往前伸个一寸多,就可以进杯子了。然而它却停住不动了,若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它在微微抖动。很明显,这条虫子竭尽全力要从壶嘴里爬出来,可却被壶中什么东西给拖住了,是以它正用尽全力挣出。顿饭功夫过去,只见两人头上升起了一小团烟雾,拼斗已到了最后关头。忽然,秦玉雄睁开了眼睛,只见睛光四溢,神采湛然,又听他轻喝一声:“出!”那条虫子果然听话,一个身子慢慢往前延伸,头已到了杯子里,慢慢把酒杯斟满。“好!“满堂爆发出轰雷般的彩声。不用说,秦玉雄赢了。就在这一刹那间,麻雄身子一阵摇晃,像一瘫泥软倒在地。关钰急忙站起护住秦玉雄,他已闭目调息。那总护院大怒,倏地起立吼道:“你……”关钰道:“总护院,这是两人较技,能怪罪秦副会主么?”胡相爷笑道:“有言在先,胜者为总教习,秦玉雄从现在起就是总教习了!麻总教习职司不变,因为秦总教习并不来相府履职,就设两个总教习好了。”众人又大声喝起彩来,赞颂相爷处置得当,见识非常人能比。司徒天鹏、鲁方恨在心里,表面上不露声色,竟向相爷祝贺有了两位总教习。盏茶功夫过去,秦玉雄睁开双目,他内力消耗甚多,没有几天功夫恢复不过来。麻雄刚才要是能再挺住一会,那么倒下去的便会是他。这种赌斗,他是险胜而已。麻雄被下人抬下去了,他则有气无力地坐着,人们却开心地吃喝议论着,一个个兴高彩烈,他和麻雄的拼斗,不过是佐酒的又一道菜而已。这样一想,又有几分后悔,先不该与人拼比内力的,要比就动刀,这是个教训。此时,同桌都向他祝贺,胡光禄尤其殷勤。他不敢再喝,只想赶快回家睡觉。关钰看出他需要调息,便对相爷说要找护卫堂的人换取都字腰牌,相爷叫他坐着,命人去取,不一会就送了来。秦玉雄双手从相爷手中接过,交还了巡字牌,又领取了四枚巡字牌回去给周涛等人。关钰告诉相爷,秦玉雄内力消耗过多,要回去调息,相爷允准他们离席。在回雅庐的路上,关钰、霍瑞祥等三人乘坐马车同行。秦玉雄精神不振,没精力说话。关钰道:“贤侄,如今你是相府总教习、金龙会副会主了,地位与愚叔、大总管、总护院等人相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出乎愚叔与你霍伯意料之外。但你也要谨慎小心,大总管、总护法、总教习是一伙,深得相爷宠幸,把持了相爷府内部大权。谁要是巴结讨好他们,对他们百依百顺,那么不仅相安无事,还会受到提拔。谁要是不顺他们的眼,或是敢违反他们的旨意,他们就会设法害你或把你挤走。愚叔就是被他们撵出相府做了这个会主的。当时,金龙会由他们一手操纵,一手指挥,愚叔任会主后禀告相爷,力陈金龙会脱出相府的理由,终被相爷采纳。司徒天鹏见势不妙,把独臂屠夫推来当了副会主,说这样做使黑道人物心服,然后又把他侄儿推来做了总坛总管。总之一句话,贤侄对他们要小心防范。过去就有人莫名其妙失踪,说是叛逃,其实多半是给暗害了的。今日贤侄胜了麻雄,他们更加怀恨在心,贤侄一举一动都要谨慎,防止他们诬告贤侄,挑拨护卫堂的人来对付贤侄……”秦玉雄忍不住问:“护卫堂都有些什么人?关叔现在总可以讲了吧?”“你今日内力消耗太多,等以后详告吧!”霍瑞祥道:“贤侄回去调养数日,明日愚伯会遣人送两对百年人参给你,叫绿荷熬了汤喝,很快就能补足元气。”秦玉雄道:“多谢霍伯,小侄受领了。”“一家人,说什么谢。”不一会,已到雅庐,关霍二人自回霍家大院,秦玉雄慢慢回到了主楼。第二天上午,他命丫环把伏、梁二人请到楼下客室,说了会闲话,等候周涛。一清早,他就命霍顺去叫周涛。梁公柏道:“昨日你去相府如何了?”秦玉雄笑道:“不忙、不忙,等周门主来了再说,免得重复。”正说着,周涛来了,一进门就问:“如何,见到相爷了么?”秦玉雄得意地对绿荷道:“把东西拿来!”绿荷答应着上楼去,转眼就捧着一个白绸包回来了。秦玉雄接过白绸包,打开来是四个亮闪闪的金牌。他拿出三个,每人给了一个。周涛讶然道:“这是……”接过来一看,是“巡”字金牌,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从哪儿来的?为何有四块之多?”秦玉雄笑道:“你们一人一块呀!”周涛道:“什么?我升了巡字级?”秦玉雄道:“你们三位都升了巡字级,你老兄已被小弟委做仁勇堂总管事!”周涛半信半疑:“那你呢?”秦玉雄从怀中摸出金牌亮给三人看:“喏,小弟嘛,相爷给了这个。”三人看了,同声叫道:“都字金牌!”秦玉雄踌躇满志,笑道:“小弟不但封了都爷,而且任了相府总教习兼金龙会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这回真是一飞冲天了!”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催他快讲昨日情形。秦玉雄便绘声绘色讲了昨日情形,直听得三人惊奇不已。绿荷埋怨道:“这么好的消息,爷昨夜回来也不透露只言半语,好叫奴婢们高兴高兴!”秦玉雄笑道:“我内力消耗太多,昨夜哪里还有精神说这些。”周涛激动地站起来,恭恭敬敬朝秦玉雄行礼,道:“属下恭贺都爷,荣任……”秦玉雄制止道:“周兄不必如此,以后彼此以兄弟相称,有外人在时又当别论。”周涛道:“好、好,愚兄蒙贤弟提携,从此跟定贤弟,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秦玉雄高兴已极,道:“今后只要你我兄弟患难与共,何愁不能翻云覆雨,干出番事业来。周兄你任总管,事务繁多,小弟拟将杭州府分堂的副总执事陈志鸣请来做副总管,以协助周兄。伏、梁二兄则任仁勇堂巡检使,以监督仁勇堂上下,事情也不少……”正说着,仆人来报,董昌来了。他送来一对百年老参,要绿荷煎汤,然后说了些恭贺的话便匆匆走了。秦玉雄道:“顶多七天,我便复元,到时一起去杭州府,看看还能不能再招纳几个人。从杭州府出来,看看还可以到何处去,总之这一趟不能白走,总得招纳些人回来。”众人就招纳人的事议论了一番,周涛又请秦玉雄三天后去金刚门,接受门众叩拜。周涛离去后,三人又说了一阵才散去。第八天一早,秦玉雄和伏、梁、周乘马车前往杭州,周涛派执事胡昌率三名哨勇跟随。一路上,有胡昌等四人侍候,秦玉雄心头舒畅已极,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了也!到达杭州后,仍住进了丰乐楼。葛兆春到上房来见秦玉雄:“巡爷,这回又到杭州府有差务么?”胡昌轻喝道:“放肆!你刚才称巡爷……”秦玉雄笑道:“葛掌柜并不知晓,不必怪罪。”说着掏出金光闪闪的腰牌亮给葛兆春瞧。葛兆春正被胡昌呼喝得摸不着头脑,一见都字牌,吓得他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胡昌斥道:“怎么?见了都爷你敢不行礼?”葛兆春惊得连忙一揖到底:“参见都爷!”他心里暗忖,这样一个年青人,怎么一个月就从巡爷升到都爷,莫不是骗人的么?只听胡昌又道:“都爷现已升任本会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你速知会杭州分堂抚头以上前来参见都爷!”“是是,属下立刻照办!”“慢,这三位爷都是巡爷,不可怠慢了!”葛兆春连声答应,这才匆匆离去。不到半个时辰,杭州分堂堂主冷面金刚邵刚、总执事金枪齐元、副总执事玉面虎陈志鸣和十多个抚头便赶了来。人人心中惊骇不已,这秦玉雄到底是什么来头,何以一步登天?陈志鸣则兴奋不已,他没把秦玉雄看错。秦玉雄当众亮了都字牌,周涛等也亮了巡字牌,惊得分堂诸人均垂手低头站着。秦玉雄道:“屋子太小坐不下,请邵分堂主坐吧,其余只好委屈一时。”邵刚谢了座。秦玉雄道:“本座二下杭州,一则有些差务,二来要借重贵分堂。本座抽调分堂副总执事陈志鸣任仁勇堂副总管,并从抚级提巡级。”说完从怀中掏出巡字金牌,让陈志鸣领取。使得分堂诸人艳羡不已。陈志鸣领了牌,无比激动叩谢提升之恩。胡昌遂命众人散去,只留下陈志鸣。秦玉雄笑道:“陈兄,如何?小弟的话兑现了么?你这两日内收裣衣物起程。”陈志鸣道:“都爷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誓死报效都爷!”秦玉雄道:“没有外人,你我兄弟相称。我问你,这杭州府可还有什么能人可以招纳?望老弟多引荐些人才好。”陈志鸣道:“有、有、有,小弟有位朋友,姓陆,名望,人称棍煞,使的单手短梢棍,武功比小弟强多了,分堂主邵刚几次想拉他入分堂,但邵刚武功不如他,他哪里肯屈居于邵刚之下,故不肯入帮派。”“你能把他引到仁勇堂来么?”“小弟只要告以实情,他就会加入。”“好,你去告诉他,入会后上京师,任本堂副总管,职级与陈老弟一样,你看行么?”。“行、行,小弟今晚就去找他。”秦玉雄留下他共用晚膳,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快活惬意。第二天,陈志鸣引陆望来见。陆望年岁二十六七,长得英俊威武,见了秦玉雄后,说他佩服秦玉雄的武功,愿随他同上京师,任仁勇堂副总管。秦玉雄大喜,让他作好准备,两天后动身。正说着,邵刚亲来恭请都爷一行到杭州有名的酒店吃饭,秦玉雄欣然答允。酒楼上,人声嘈杂,不少人还在议论张仁富那桩无头公案,都说老天无眼,竟让这样一位大善人遭此横祸。又说此案已惊动了圣上,着令浙江布政使及杭州知府,通力缉拿飞贼云云。秦玉雄听着颇觉刺耳,便大声说笑,以免再听。可叹世人不知张仁富是元奸,竟然为他一家鸣冤叫屈,真是愚不可及。饭罢,邵刚陪同游览西湖,还叫来了歌伎助兴,直游到傍晚方归。两天后,秦玉雄便起程返京师,原想走些地方再招纳些高手的,但他却失去了游兴。他挂念着温柔可人的绿荷,留恋京师富足闲适的生活,这旅途奔波之苦,实在是乏味已极。因此,他执意回京师。又是几天奔波,他回到了京师。一进家门就听仆人禀报说,有位叫邱子荣的军爷已经来了好几次,探问公子爷回来否,说有重要事情禀报。秦玉雄笑道:“这位兄台也真有能耐,竟然找到雅庐来了。”梁公柏道:“老弟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只要打听打听不就找到了?”秦玉雄命霍顺带陈志鸣、陆望去安置,住在客楼楼下,楼上是伏梁二人住室。秦玉雄刚漱洗完毕,邱子荣就找上门来了,秦玉雄想听听他有何事,便让他进来,并把梁伏二人也请来。邱子荣一进客室就叫道:“哎呀,秦公子,叫我邱子荣好找哇!”梁公柏笑道:“怎么,邱兄,念念不忘要我等去羽林左卫当校尉么?”邱子荣忙道:“不敢不敢,梁老弟别消遣愚兄啦。秦公子现在何等身份,哪里敢再请各位去当什么校尉!但我邱子荣也是一片好心,望公子爷和各位莫怪!”秦玉雄笑道:“邱兄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不瞒你秦爷,我哪里找得到!这是胡指挥使胡大人问相爷,相爷又遣人问了霍财东,好不容易打听来的。”“这就奇了,指挥使大人找我这个草民有何事?是不是要招士卒呀!”“哎哟,秦爷,这话就莫提了。胡大人为这事自责了好几天,还向相爷请了罪呢。胡大人说自己看走了眼,委屈了秦爷,心中极是过意不去,所以打听秦爷住址,特派我等邀请诸位赴宴赔礼,不知秦爷何时赏脸。”秦玉雄大出意外,堂堂羽林卫指挥使要设宴向自己赔罪,这个面子可就大了。他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故意道:“不必了吧,过去的事提他作甚?”“哎哟,秦爷,你老大驾不光临,我这个小小的校尉便干不下去了,求你千万救小弟一救,无论如何也请秦爷赏光。胡大人说,还要请五城兵马司的各位指挥到场陪席,秦爷就……”“好吧,看在你我交情份上,明天上午如何?胡大人方便不方便?”“方便方便,小弟这就回去报与胡大人!”邱子荣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恭恭敬敬送到秦玉雄面前,道:“胡大人奉送秦爷一件小礼物,务请秦爷笑纳,胡大人说礼轻义重,不成敬意,只表结交之心。”秦玉雄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两粒猫眼大的红宝石,不禁喜出望外,忙道:“这怎么可以,礼品不是太贵重了么?”邱子荣忙道:“送秦爷这样的贵人,两粒宝石又算得了什么?务请秦爷收下。”秦玉雄又推辞了一番,才交给绿荷收下。自第二天起,先是胡大人请客,接着五城兵马司的五位指挥轮流请,之后又是胡大人的部下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又请,这使秦玉雄天天下午都得出去应酬,忙了个不亦乐乎。但他却乐此不疲,沉醉在酬酢来往之中,觉得风光已极、体面已极。他受人冷淡的日子已成为过去,他如今已是出入相府的重要人物。这天下午,相爷将他召了去。在书房里,相爷屏退左右,对他道:“总教习,仁勇堂自成立后,招纳了多少人?”秦玉雄喃喃道:“回禀相爷,乞今还未招纳到什么人,盖因金龙会不外泄,所以……”“金龙会不能公开设堂开馆,这固然对招人不利,但也并非无法可想。忠武堂毕堂主就招了不少的武林高手,不管是黑道白道,均可兼收并蓄,人越多越好,你明白了么?”“是是,属下这就外出招人,物色人才。”“总教习可知金龙会不公开的原因么?”“属下愚鲁,确实不知。”“你到京师不久,自然不知内情,本官今日不妨对你开诚布公,把内情告诉你。京师乃天子所在地,故而有许多密探,稍一不慎,不分官民,大祸便临头……”“相爷,这密探是谁家的?”“说起来这就多了,有各衙门的,也有王府里的,但最厉害的却是钦探。”“钦探?皇上派出的探子么?”“正是。这些探子受皇上之命,对官员对士绅对平民加以监视探查,一旦发现有人图谋不轨,便密报给钦探头儿,头儿便禀报皇上,那人就灭了九族,断子绝孙!所以金龙会一旦公开,不是太惹眼了么?”“可金龙会为相爷所创,旨在清除元奸,保国安民,难道钦探还会有所怀疑不成?”“不错,若是皇上知是本官所创,旨在消除元奸,那自然是放心了。但若皇上听了小人谗言,或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能说得清么?”“谁敢对丞相如此不敬,皇上……”“你大舅为官清廉,颇有政绩,还不是被小人所诬丢了乌纱,本官想保也未保住。总教习,你不知朝廷中事,多说了你也不明白,本官只要你记住,金龙会一定要守密。”“是,属下知道了。”“还有,你要严防钦探混进来卧底,他们散布在三教九流之中,令你防不胜防。他也许是个羽林卫的校尉,也许是个开店的店东,也许是个乞讨的老妪,也许是个摆小摊的小贩。总而言之,他们对金龙会威胁极大,你千万不能大意。若有钦探落入你手中,你要不择手段问出口供,查清他受何人指挥,然后处死……”“处死?相爷,处死钦探岂不是……”“你若不处死他们,你就会死得比他们更惨,还要累及九族。须知钦探常常为了邀功请赏,编造谎言陷害大臣百姓,一旦他们对你有了怀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探查你,抓到一鳞半爪的凭据,就把你往火坑里推。”“是,相爷。不过要怎样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呢?即使捉到也无法验明……”“不,他们和本会一样,每人都有一面铜牌,正面有钦探二字,反面则是级阶。钦探一共分七级,以一级二级权势最大,他们可以在紧急用人时,调派地方指挥使所辖校尉兵丁。对一级二级钦探,地方官不必说,就是六部大员也对他们畏惧三分。三四级钦探可在府县调派衙门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卒。五六七级钦探则只有上报、探查之职责,无权调用人马,但可以请地方官员协助查案,官府不得拒绝。所以,你必须加倍小心,千万莫让钦探盯上了,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就要毫不留情下手除去!”“是,相爷,属下遵命照办。”“总教习,本官十分赏识你,只要你忠心不二,本官便将你视为心腹,与本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么?”“相爷,属下一片丹心,唯天可表!”“好、好,本官相信没看错人,你回去后要尽快扩充仁勇堂实力,不得有误!”辞别相爷,他又去梅妍酒楼赴宴。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吼道:“就是那小子,他把俺打伤!”秦玉雄一看,只见一个大汉和一个小个子正瞧着他,那大个子身边还有个老头。他想起来了,这正是牛安和冯二狗。冯二狗偷了他的银两还敢留名,他正要找他算帐!“冯二狗,你过来!”他喝道。这段日子他已习惯了别人听他的吩咐,习惯了对下人喝五吆六,只要他一动嘴,马上有人为他效力。别人都惧怕他、奉承他,看他脸色行事,他已经有了权威。所以,冯二狗,一个偷鸡摸狗的江湖混混,他用不着客气。“二爷不认识你,你吆喝个什么?”冯二狗看着他,嘴角挂起一丝嘲讽。什么?这就是那江湖混混的回答?秦玉雄一下气昏了头,一个纵跃便到了冯二狗面前,挥手就是一耳光。但是,他打了个空,冯二狗躲开了。牛安大喝一声,一拳打来,被那老儿止住,道:“大牛,休惹事,走吧!”秦玉雄冷笑一声:“走?没那么便宜的事!冯二狗偷了大爷的银子,大爷讨还公道。”正好伏正霆、梁公柏来赴宴,见状忙问什么事,秦玉雄指着冯二狗:“他是贼!”伏正霆仔细打量对方,见此人虽干瘦,但五官端正,只是脸上带有一种不正经的神态。梁公柏道:“原来是冯二狗,幸会幸会!”冯二狗道:“彼此不相识,各走各的道。”“你拿了人家的银子还留了大名,这份勇气倒也让人佩服,只可惜今日狭路相逢,你又怎么向失主交代,在下倒要请教!”冯二狗笑嘻嘻说:“也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只怪你的朋友自己不小心,再说银子已经花完,追是追不回来的了。”秦玉雄道:“你当众叩头赔罪,否则今日要你好看!”冯二狗笑道:“你不是睁着眼睛的么?怎么尽说梦话,冯二爷是向人屈膝的料么?”秦玉雄大怒,冲上去要动手,被伏正霆拦住,道:“走走,人家在楼上等着呢。”秦玉雄指着牛安冯二狗:“有种的,明日约了你们的祖师爷、那个什么铁掌铜掌泥巴掌,到慈恩寺前广场一较高低!”大牛旁边的老儿道:“我就是沈某,明日奉陪,是上午还是下午?”“你就是铁掌?好得很,明日午时候教!”秦玉雄冷笑着说。沈铁掌道:“一言为定!”说完,和大牛、冯二狗走了。伏正霆道:“姓沈的老儿并未参与争执,你老弟又何必与他过不去呢?”秦玉雄道:“你没见大牛冯二狗那两个小子么?他们正是仗着姓沈的做靠山,才敢如此嚣张。待我把姓沈的打趴下,看他们还敢不敢!所以,姓沈的才是主要对手。”梁公柏不以为然:“沈老儿与我们无仇无怨,你老弟用不着为冯二狗树个强敌。”“江湖上万儿是怎么叫响了的?还不是把一些万儿响的人打败了才轰传开的!这姓沈的老头既然在京师地面有点名声,何妨再借他来扬一扬名,这又有什么不好?”梁公柏道:“扬了名也树了敌,这又是何苦来?”他摇摇头,往酒楼里走。伏正霆和秦玉雄也随后进了酒店。第二天午时,秦玉雄、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周涛前往慈恩寺广场,只见好几百人围在那里,不知看什么热闹,一见他们就有人叫道:“秦大侠来了,秦大侠来了!”秦玉雄笑道:“原来是等着我和沈老儿交手的,有这么多人助兴,倒也不错!”周涛道:“这沈老儿在京师人缘很好,从不与人较技,犯不着惹他,不如由我出面调解,彼此和好了吧。”秦玉雄道:“他能不能入会?”“这个……恐怕不能,此老一不收徒二不较技,生性淡泊,让他入会只怕很难。”“那就不用调解了,和好了又有什么用?”忽然,又听有人叫:“沈师傅来了……”只见沈志武、冯二狗、牛安大步走来,秦玉雄便迎了上去,道:“人家来了,走!”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分散开来,把他们围在中间,他挤我推,争着往内圈里钻。周涛一抱拳道:“沈师傅,在下周涛。”沈志武回了礼:“幸会!”“昨日事缘起于冯二狗,依在下之见,冯兄行事也不应该,不如赔个礼大家就散……”牛安道:“该赔礼的是他,他出口伤人,又把掩打伤,二狗兄才……”陈志鸣断了他的话,喝道:“说话小心些,别指指戳戳,秦大侠是什么身份,你……”冯二狗一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对爷们眦牙咧嘴的,大爷们怎么说话,你管得着?”陈志鸣道:“你出来,让大爷的两只拳头告诉你,你就会知道了!”牛安性情急躁,冲上来就是一拳。陈志鸣使个顺水推舟,借力抓住他手臂一送,牛安手臂一缩,右手一拳击出,陈志鸣只得闪开,心中暗暗吃惊,这浑人并不好对付。两人空手拆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秦玉雄把陈志鸣喝退,道:“姓沈的,别让人喧宾夺主,你我一决高下,速战速决。”沈志武恼道:“你恃技凌人,未免欺人太甚,老夫就奉陪你走几招!”秦玉雄旨在扬威,道:“你号称铁掌,想来掌上功夫了得,你我就对一掌如何?”沈铁掌冷笑道:“悉听尊便!”秦玉雄道:“一掌分高下,你敢么?”“奉陪!”沈志武气极,立即运起十成功力,准备一搏。但转念间一想,彼此并无深仇大恨,怎能一掌要他的命?立即将功力散去,只用了七成功力。而秦玉雄却不这般想,一掌分高下,那自然是不能手软,他运起了十成功力。“打!”他大喝一声一掌击出。沈志武也迅猛以掌相迎,只听“轰”然一声大震,秦玉雄纹丝不动,只双肩摇晃,那沈志武却退了两步,喷出一口鲜血。他手指秦玉雄:“你好狠毒,老夫并未……”言未了他身后人丛中跃出两个书生,一人扶着他一边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他便立即转身跟他们走,二狗、牛安也急忙跟着走了。秦玉雄看出两个书生是紫星红梅手下的紫梅白梅,但他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忙于调息,二女已挤出人群不见。等气息平稳下来,已无法再找她们。“见到两个书生了么?”他问梁、伏二人。梁公柏道:“见到了,奈何?”“紫星红梅就在京师,要设法把她找到!”伏正霆道:“凭缘份吧,找是找不到的。”秦玉雄换了话题:“什么铁掌铜掌,还不是被我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内腑受伤。”“大哥神功盖世,有几人能敌?”陈志鸣赞道:“这老儿太不自量,活该倒霉!”一行人上了马车,回转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