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婆子带路驰往青龙河北岸的荒山中,那大杀手红髯怒汉张放率领着二十四名凶汉紧跟着入了山。张放的那只狼犬跑得快,半尺长的舌头好像快要掉出狗嘴外似的还呼哧呼哧地叫着。这批人入山五六里,丁婆子忽地立马山脊上她遥指对面的高山,道:“张大人,你看,转过这座山就快到了,我丈夫死在侧面的山林中。”张放沉声,道:“且先向我那罗兄一拜,他死得好惨。”“那就走这条山道吧。”丁婆子拍马往侧面驰,这些杀手们听了张放的话,一个个均是忿怒地瞪着眼欲拼命的样子。怒马踩在石道上发出的响声传得远,没多久,丁婆子这批人已冲入一片荒林中。这些人刚入荒林不远处,丁婆子当先一声失叫:“天爷啊,我的良人唷。”叫着,她滚鞍下马奔到一棵大树前。只见原来双手入树一寸的罗彪尸体大半个下身几乎只剩下了骨头,皮肉全不见了。丁婆子内心不伤感,但她又必须做给跟上来的张放这些人看,因为大伙知道她是罗彪的老婆呀。张放这批人也跳下马来,那张放看了罗彪的尸体,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妈拉巴子的,这是死后遭到了狼群的啃噬呀,罗兄,你死得多冤呀。”大伙都伤感,也都破口骂。于是,由张放下命令,快搬开罗彪的十指放下尸体,取来毛毯把尸体包起来,因为罗彪的头在丁家屯,所以也要把死体带回去,不能身首异处就对不住老友了。一切妥当,张放当先拔刀,吼道:“去收拾那一双老贼。”丁婆子道:“跟我来……”她表现得积极,也表现得悲哀,满面泪痕她不拭,鼻涕流在嘴唇上。丁婆子这批人把马集中拴在山坡下,她手指远处,道:“看,那个山坳处烧过的房子就是那杨老贼夫妻二人藏身之处。”张放双目一厉:“杀过去!”这批人物发动了。那只狼狗跑在人前面,人也吼狗也叫,刹时杀到那座已毁了的茅屋前,便把这附近围起来了。丁婆子久走江湖有经验,她对那红髯怒汉张放道:“张大人,如果我丁婆子猜得不差,那一双老贼必然就窝藏在这附近。”张放四下观看,道:“如今罗兄已死,我不叫你嫂子,我改口叫你丁婆子,倒也觉着顺口。”“人们本就叫我丁婆子。”“你以为两个老贼在附近窝藏着?”“他们不会走远的,我丁婆子肯定两个老贼必弄了不少金银财宝,如今天下大乱,他们能带着宝物江湖行吗?”“你这话甚为有道理。”他张目如炬观看,突然一声大吼:“找!”找就是搜,二十四个大汉握刀四下搜,拔草声,踢石声,还有咒骂之声传过来。张放手握砍刀在那座烧毁的屋内仔细找,那头大狼狗也在拨弄着。丁婆子逮着机会不放过,就在这烧了的茅屋四周仔细瞧,她很想找出什么破绽来。丁婆子心中想的是什么?如果丁婆子坦白的说,肯定会吓人一大跳?丁婆子不是为了替罗彪报仇而来。她恨死罗彪了。丁婆子更是不为杨得寸的宝物而来。他心中明白,杨得寸不是笨蛋,他的宝物绝不会轻易被人盗去。杨得寸才不会把宝物留在此地等着人来拿。不料张放正在茅屋破垣一角以刀狂砍又咒骂的时候,他身边的那头狼犬却以狗嘴贴着墙角啃又咬。狼狗的动作引得张放一瞪,附近的丁婆子也看到了,她跳到狼狗后面不开口。张放开口了:“我的狗儿必发现什么了?”丁婆子心中一沉,道:“这地方可疑。”张放手指屋外,道:“叫几个人进来。”丁婆子只是往附近瞧,便对张放道:“大人,他们正在附近找山洞呀,这地方我二人合力找,一旦有可疑,再召他们过来。”说着,双手在地面上又拨又拍。张放见狼狗四肢全用上了,便沉声道:“必在这儿。”他以刀下砍,刀声砍地五七下,地面上原本是泥土与地面一个样,岂料泥下方是个石板。张放与丁婆子彼此对望,二人的心中嘟嘟跳。丁婆子道:“至少有宝找到了。”“别先得意,且先把石板掀开来。”“看,下面黑呼呼的似是个地洞。”张放的刀一提,对丁婆子,道:“燃个火把,人下去瞧瞧。”丁婆子一听,心中一沉,如果杨得寸二贼在下,自己下去肯定会挨杀。可是如果当时拒绝,这红髯汉子必然对自己不利。心中一念之间,便对张放道:“大人,这时候可以叫回几个兄弟进来,叫他们下去一个先进……如何?”“你下去。”“为什么偏叫我下去?”“嘿嘿,如果下面尽是宝,我二人携宝进关去南方,宝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嘿……。”丁婆子听得心中一个沉,好嘛,张放这家伙心中已定了独吞宝物之心了,那么,如果下面是宝物,这一同来的二十四个他的手下杀手,大概一个也休想活。丁婆子也是久走江湖之人,只一听便明白了。她更明白一件事,张放如果看到宝物,他第一个杀的人就是她丁婆子,张放是不会要一个半老的女杀手在他的身边,那多危险呀。丁婆子明白这些,又想法拒绝,心中一个狠,便取出火把燃了一根松枝火把举着往地洞中下去。她下了一半抬头对张放,道:“把大狼狗放下来,由他先进洞。”张放双目一厉:“你已下去了,快进去瞧瞧。”丁婆子心中骂:“狗东西们吃定咱们了。”她还是无奈何地举着手中火把往地道中走过去。丁婆子入洞不久便发觉一间温暖的石室,这间石室尚有些东西未搬走,单只一边的蒙古地毯也是上等货。原来杨氏夫妻只把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弄走,甚至石床上还有毛毯棉被叠在一边。丁婆子暗中咬牙根,心中有了个决定:她以为此刻也算是绝佳机会。举着火走回头,把火插在石壁上立刻跑到洞口抬头向上叫:“大人呐,快下来,发财了。”地面上的张放有反应,他对身边的狼狗低吼道:“下去,咬死她。”张放的话被丁婆子听到了。这丁婆子也知道狼狗凶悍,立刻闪退。她闪到了地道中间忙伸手取下墙上的火把,只听得吼叱声传来,那头狼狗张着大嘴咬过来。地道中是无法闪躲的。丁婆子必须一击而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中,丁婆子突然把火把插入狼狗的大嘴巴里,当狼狗用力甩头的时候,丁婆子的那一刀几乎把狼狗的肚子里所有的零碎全切出来。狼狗没有叫,但丁婆子叫了。丁婆子叫了一声:“啊……”随之唿咚一声她倒在地上了。地面上传来一声大笑:“哈……”那是张放的笑声,而且是很得意的笑。张放燃上了火把,唿咚一声跳到石道中,于是他看到了地上的人与狗。地上也流了血,丁婆子就躺在血上面仰面张着大口,看上去她死状很惨。张放左手火把右手砍刀,他越过了地上的血迹狗尸,人已往里走去。张放也看到地室了,而且地下室中的摆设也看到了,他几乎欲欢呼了。就在这时侯,有一把尺半长的尖刀“咻”地一声平射过来,狠毒地扎入张放的背后发出“噌”的一声响。“啊……”张放挨刀吃力地回过头来,他举刀,也把手上的火把指向丁婆子。“你……你没死,……啊……”“我死,这世上还有公理吗?”张放沿着石壁往丁婆子移动,火光之下看见丁婆子满面厉容地在后退。丁婆子从中明白,姓张的那最后一刀必然以毕生之精力杀来。她也看到她的尖刀自张放的身后面贯穿,而刀尖闪闪地自张放的前面肚皮露出一寸多长的刀尖。已经闪退到地室入口了,张放大口一声狂吼:“杀……”随着他的狂吼,只听得一声呼嗵响,张放张着一双豹目上翻,人已死在丁婆子足下了。张放的砍刀也砍中石床,把石床劈去人头那么大一块滚在他的肩头边。丁婆子心中一阵喜,她拔出了她的尖刀,边舞着两把刀跑到了地道入口处。“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果然,附近跑来了三个大汉冲进破屋颓墙内,有个大汉大声叫:“人呐?”丁婆子大叫道:“快下来呀,大人在地道中呐,快。”三人见那石板登墙边,一边有个地洞,而丁婆子又叫得紧急,便一个个地往地道下跳。这三人跳入地道看不清,冷芒早已罩上身,他人连人带刀的倒死在地洞中,死的真叫莫名其妙。丁婆子杀了三人还冷笑,她是人有精神手不软地又奔到地道入口处:“来人呐,大人叫你们快下来呀,有宝真多……”山坡附近有另外四人听到了。这四个人听到丁婆子的叫,一个个相继地奔过来。四个人找到了入洞口,丁婆子抬头往上瞧:“快下来,快下来呀。”有个汉子刀指洞下,道:“怎么没有光?”丁婆子以为这人有头脑,她却也反应快地手指洞底,道:“前面有转弯,下来就看到火光了。”四个大汉不怀疑,一个个地往黑洞地道跳,丁婆子闪在暗中出刀,出刀尽是人的要害地方她下刀。地道中仅有的一声尖嗥传出来。“啊吼……”人挨刀的时候就会那么叫。可也不巧,有五个大汉刚巧奔到附近,听了这声叫,便举刀杀进来了。有个汉子高声喊:“大人,大人……”他们怎知大人早死了。丁婆子在洞口又呼叫:“下来呀,下来抬宝物呀。”五个人见是丁婆子,有个汉子在厉叫:“抬什么宝。”“这地室中许多宝物呀。”“我们大人呢?”“在洞底守着宝物未过来。”那人一听,立刻叫起来。“大人,大人。”又一人更是大叫:“黑子,黑子。”黑子者,那头张放大人的狼狗是也。丁婆子心中明白,今天大概不好过了,今天还有十七个叛离大明的范文程手下杀手未死,可能免不了要有一场搏斗。心念间,丁婆子叫道:“你们几个快下来呀。”“我们大人呢?大人的黑子怎么也不见了?”“都在洞底呀。”“去,叫黑子过来。”丁婆子无奈地点点头,道:“好,我去叫,你们真多心,大人的话也不听。”五个大汉守紧洞口不离开,丁婆子奔到洞中发了急,她想往洞口上方冲,又怕被捉住。就在这时候,洞口处又来了十二人,那是分散开的人们奔回来了。又有人高声叫:“人呐?还有七个人怎么不见了?”“大人,大人……”忽听一人忿怒地叫:“丁婆子,丁婆子……”丁婆子在洞中有回应:“你们快下来呀。”洞口的一个怒叱:“丁婆子,莫非你用阴谋计坑杀了咱们大人?你可想到爷们屠杀你的族人吗?”丁婆子听得心一沉,这确是她最担心的事,要知明末关外两员降将范文程与洪承畴有大批军队驻守关外,那是一般人不敢惹他们的。丁家屯的人更不敢惹他们。丁婆子似乎骑虎难下了。忽听一声吼叱:“丁婆子,你好大胆子,快上来。”丁婆子拼上了,她冷笑:“各位下来呀,丁婆子下面等候你们。”这么一说,事情全挑明了。地面上的十七名杀手发了狠,有人就叫道:“咱们放火往下烧,看她出来不出来。”刹时间,附近的干柴草木搬过来堆在洞口处,只听那大汉冲着地洞口吼道:“丁婆子,爷们放火了。”丁婆子仰天一声尖笑,道:“哈……有种的下来决一死战。”“烧……”大汉一声吼,便见燃了的火往地道中抛下去了,那火堆了一大堆,塞满了洞口烧进来。火虽烧不到洞底,可是这样地闷烧也要命,闷热的浓烟往洞内冒过去,丁婆子在洞底打喷嚏。一股一股的热浪自洞口过来,丁婆子有些呼吸困难的样子,她明白自己今天要死在这儿了。这真是危机已到顶点了,忽然间,洞底处有声音传过来,那声音似乎小得如蚊蝇声:“玲咚她娘,快过来呀。”丁婆子听得眼一瞪:“谁?”“我是杨香武,快过来。”“好小子,你在那儿?”“就在这儿,你用力推石头,那是个半圆形石头。”“怎么推?”“推石壁右边,我在外面推左边就省力气了。”要知杨香武在此住了快两年,他当然知道。他从暗中潜进来,而且摸走了干爹老子的金银元宝各两锭,就是由这儿进来的。果然,洞室中的丁婆子找到半圆形石板壁她推右边,只听沙沙之声起处,立刻露出个洞口。这时候丁婆子被浓烟呛得快窒息了,洞外的世界太好了,她就如同泥鳅似的溜到了洞外面。杨香武忙用手去扶,岂料那洞口一启开,洞中的浓烟便冲冒出洞外面,正在断垣那面放火往洞底塞抛的十七个大汉,忽有人发觉附近有浓烟冒出来,不由猛一跳,跳出破墙外,便发觉到丁婆子与杨香武二人。那大汉一声雷吼:“丁婆子逃出来了。”另外十六大汉齐抬头,果见是丁婆子与一个少年郎并站在断崖下,这批怒汉火大了。“杀过去,别叫他们逃了。”十七个怒汉拔身往断崖下杀去,丁婆子忙对杨香武大声的叫:“你快逃。”杨香武不逃,他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把钩刀,那可是罗彪的兵刃,如今只这一把,立刻认出杨香武手中的钩刀乃是他们罗爷的兵刃,有个怒汉刀指杨香武:“好小子,你这把刀是咱们罗爷的,你从那里弄到的?”杨香武吃地一笑,道:“你们不知道呀,这刀乃是罗爷送我的。”“放屁,罗爷的兵刃能随便送人呀,你又不是他儿子。”“如果不信,去问罗爷呀。”“人都死了怎么问?”“简单啦,你们也死了不是可以见到罗爷问了吗?”“他妈的,是个猴崽子,杀了他。”三个大汉齐出手,杨香武立刻陷入危机中。另一边,十几个怒汉已把丁婆子围紧了狠干起来。双方这是在断崖边杀,杨香武头一回与人动刀子,他一开始心中还发毛,但几招之后胆子也壮了。这时候的杨香武心中想的是,你不杀人就挨刀。换句话说,你不想挨刀就要杀人。只不过对方的人太多了,丁婆子的身上已在冒血了。忽的,断崖上有人出手了。崖上的人乃是丁玲咚。丁玲咚潜来的时候正好是杨香武扶着丁婆子自洞中爬出来的时候,她正自高兴,忽见一批杀手奔向丁婆子,她不动了,也不呼叫了。丁婆子与杨香武陷入苦战的时候,丁玲咚便也豁出去了,她弄了一堆石头对准崖下的大汉们砸过去。丁玲咚年纪虽小,却也跟丁婆子学了武功,她抛石头还真够准,都是砸在大汉们的头顶上,一时间砸得下面的杀手们火恼透了。有两个大汉头上流了血,便挥刀往丁玲咚这面奔杀过来,两个人恨透了丁玲咚的偷袭。丁玲咚虽然受过丁婆子的调教,武功也还不错,但若想对付两个杀手,她还是心怯胆寒手脚发软。丁玲咚拔腿就逃,她往山上跑。她跑了一阵回头看,忽听杨香武大声吼:“杀,杀,杀。”她看到杨香武拼命了,杀得三个大汉忙闪躲。她也发觉杨香武的身上流了血。只有杨香武身上的血,才会引起丁玲咚的怒火。是的,这些不务正业的大明军人,不为大明出力报效,反而让清兵入关,他们就是背叛,再加上杨香武的拼命,丁玲咚豁出去了。只见她拔刀就回杀,口中大叫:“杀死你们呀。”那面,丁婆子尖声叫:“女儿呀,你快逃呀。”“娘,死就死在一起,女儿不逃。”山坡深壑杀得凶,附近却有人在争辨。“老婆子呀,咱们休出面。”“你这是什么话,看着干儿子完蛋。”“他不是咱们儿子,干儿子与真儿子差一大截呀,干儿子可以再找的。”“看你说的什么话,香武是个有良心的人呀。”“有良心,他带丁婆子?”“那必有原因。”“什么原因,丁婆子找到咱们的老窝了,必是香武那小子走漏了消息的。”“香武绝不会把大明叛军引来的。”“我以为咱们别露面。”“你不出去我出去,你忘了,我杀了罗彪那狗东西。”她还不知道罗彪人死在丁婆子之手。丁婆子切下了罗彪的人头。这二人不是别人,杨得寸与杨进尺二夫妻潜来了。这二老已潜往对面高山上的石洞躲起来,还是山谷中传来的吼叫咒骂声把这二老引来的。此刻,琴痴婆一跃而出,七弦琴她抓得噌噌响:“老婆子来了也。”琴痴婆出招,杨得寸是不会袖后旁观的。杨得寸劝不住老伴,便也发了狠地挥刀冲出老山林,他的吼声更厉烈。“杀呀。”这二老突如其来地冲出来,正在搏斗的双方无不转头看过去。有个怒汉挥刀迎上去:“什么人敢来搅和。”这人只不过一句话,早被杨得寸一刀杀得他低嗥一声往地上摔去,他的半个头不见了。杨得寸的轻功高绝,他出刀快如闪电,那怒汉想不到这老人会如此厉害。其实杨得寸夫妻二人能活到一甲子年纪,那当然有其特殊的条件。他二老的条件就是功夫高。功夫高再加上手脚利落,他二老在此“偷”字的行业中地位坚挺不动摇了。有两个怒汉看得清,二人也吃一惊,立刻并肩挥刀杀过来。侧面攻击杨香武的怒汉中也跳过两人杀过来。杨得寸一声怪笑,道:“都过来,杨大爷一并送你们回老家。”杨进尺尖声怪叫:“丁家大妹子你闪开,老婆子一人侍候他们了。”丁婆子正在拼命抵挡中,看得出她是流着血只有苦守而无还手之力,听了杨进尺的叫,心中那份感激,使她几乎流出泪来了。丁婆子拔身往一处尖石上跳,十一个大汉未追杀,他们一拥而上迎杀杨进尺老太太。琴痴婆的七弦琴“噌”声连响,她尖声怪笑:“老婆子送你们一曲招魂歌,哈……乐……”怪笑中,她忽然倒竖七弦琴,好一撮兰汪汪的光焰喷射出来。十一个怒汉来一个冷不防,刹那间伸手捂面拍胸吼号着往外摔去。七弦夺命毒芒针中上一根就要命,这十一个人已在地上翻滚起来。杨香武大声叫,他对杀他的几个汉子道:“别杀我了,快看你们的人呐,全完了也。”果然,三个怒汉挥刀砍向正在得意的琴痴婆,却不料杨得寸飞掠而来。杨得寸厉叱:“杀!”真玄,他的身法如化成幽灵似地掠过了三个怒汉,杀得三人仰面摔落在地上。抬头看,丁玲咚还在山林中奔跑着。两个追杀丁玲咚的怒汉不追杀丁玲咚了,因为杨香武追过来了。杨香武的口中还大声吼:“丁姑娘别怕,我来了。”杨香武的身后面,杨得寸大声叫:“小子,你不要命了,你受了伤快闪开。”杨香武道:“不要紧,肩头上冒点血不碍事。”“快闪开,你小子想英雄救美人呀,还早得很呐。”说着,一跃自杨香武的头顶飞掠过去,正迎上回杀的两个怒汉。两怒汉再也想不到北六省的贼祖宗如此厉害,二人刚举刀,已不见了杨得寸。二人只是一呆间,方知老者的刀已切过了要害,有个汉子回过头,他咒骂:“你……妈的……”唿嗵一声,二人摔在地上了。也只有十七个张放带来的怒汉,如今一个也不留地全死在地上了。尖石上的丁婆子还在用手指地上的尸体一二三四的数得可仔细。为什么她如此地关心死人。她非关心不可,因为如果逃走一个,她也休想回丁家屯了,当然,丁家屯的人也别太平了。丁婆子不但数人数,而且还一个一个地再细看,如果有一个是有气的,她便会上去补一刀。现在,杨香武坐在地上,丁玲咚为他看伤处。“你这一刀……”“没关系,我忍得住。”琴痴婆在附近听得大怒:“干儿子,你还满轻松呀,你身上有多少血流呀。”杨得寸已向丁婆子招手叫:“丁婆子,过来过来。”丁婆子已抱拳施礼,道:“多谢二位大力救助,丁婆子欠你二位一次人情了。”杨得寸听得大怒:“丁婆子,你太过份了,你怎么三番两次地把大明叛军往我这儿引,我二老只不过想过太平日子,我们又没有去你丁家屯盗你们什么东西,干什么,同我老人家卯上了?非叫我们不安宁呀。”丁婆子语出惊人,道:“关外丁家屯,不是八旗满州人。”“什么?丁家屯不是八旗人?”丁婆子咬着牙,道:“古北口有个丁家堡,咱们原是丁家堡的人。”“古北口老夫也去过,长城内八里远有个保楼,原来你们丁家屯来自古北口呀。”“不错,当年范文程的军队就是驻守古北口,丁家屯的人被要求迁徙移民才来到这丁家屯,这迁徙也是范文程的主意,他不要满人鼾睡在他身边,可我们却不愿到关外,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你却尽把敌人往我这里引……你……”“我在制造机会杀人,杀范文程身边的杀手。”琴痴婆听得大怒:“你太过份了!这以后我二老成了范文程捉拿的对象了,我们无宁日也。”杨得寸一怒抓住杨香武,叱道:“好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叫你江湖去磨练,你怎么给干老子惹麻烦,弄得房也烧了,窝也掀了,你这是恩将仇报呀。”杨香武挣着跪地上,道:“干爹,误会了,全部都是误会呀。”“什么误会?”杨香武道:“干爹,你与干娘疼香武,香武心中明白得很,怪只怪初时干爹未明言,香武以为干爹薄情,叫香武江湖行只给一张大饼,那么多的金银你们一个也不送,是以……”丁婆子一边接上口:“也是丁婆子我的不好,不过,事情弄明白就好,杨大侠,咱们得善后呀。”“你叫我什么?”“叫你杨大侠呀。”“我还能称大侠?我是老贼呀。”“只你二位刚才拔刀相助,就足以侠士作风。”“算了,算了,你说的善后什么意思?”“这些人全是范文程的近卫人马,如今全死在这里,我如何回丁家屯交待?”杨得寸手指南方,道:“带了你女儿回江南吧。”丁婆子摇头,道:“我若回江南,丁家屯便遭殃了,姓范的不忠于朝廷,对于咱丁家屯,他绝不会手软。”杨得寸冷冷一哂,道:“那就把范文程杀了。”他此言一出,听的人心头一震,谁能去杀死范文程大将军,谁又能接近范文程。“杨大侠,你有本事杀死范文程。”杨得寸忽地手指杨香武,道:“他,我的干儿子就能杀死范文程那叛将。”杨香武的面色一变,吃惊地道:“干爹,你开什么玩笑,我能吗?”“你是杨得寸的徒弟,也是我的干儿子,你有本事去杀了范文程。”“我有什么本事呀,干爹?”“神仙一把抓呀。”“干儿子的功夫不到家呀。”“你没问题,是可以了,去吧。”杨香武呆呆地道:“干爹,你是不是见我两次给你惹麻烦,你便想出个借刀杀我之计呀。”“你死不了的。”杨得寸回过头对老伴,道:“你说说,咱们的干儿子没问题吧。”琴痴婆把个七弦琴扣得噌噌连响,道:“干儿子应该去杀范文程。”丁婆子不解地道:“他只是个年少的人呀,他……”杨得寸道:“杀了范文程,小子可以过太平日子了。”“什么意思?”“意思大了,此时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等他杀了范文程之后,老夫当然会说。”“如果他杀不了范文程呢?”“反正是活不成了,死了算了。”杨香武听得心中不自在。丁婆子拉住杨香武,道:“香武呀,你好可怜唷。”岂料杨香武暗中咬牙,道:“谁说我可怜,我是我干爹的徒弟,我永远也不会可怜的。”琴痴婆又抚琴笑道:“通窍门了,我们的干儿子想通了也,哈……”丁婆子道:“什么想通了,我看他是不想活。”杨得寸指着山道:“你们走吧,记住,别再替我二老惹麻烦。”丁婆子施一礼,她回身往山道走去。杨香武却手指断垣,道:“那茅屋……还有地室……”杨得寸沉叱:“少为我二老操心,你走吧……”听起来带着决绝的意味,令杨香武的心中不痛快,以为这比刚叫他离开的时候只送一张大饼还令他忿怒。“好,我走,我会杀了范文程那老贼。”杨香武转身就走,丁玲咚也跟在他身后。丁婆子已跳上了山石道,她回头找了一匹战马,便对杨得寸,道:“真如你们说的,杨香武如果能杀了范文程那个老叛贼老狐狸,他就是我们丁家屯的大英雄。”杨得寸只是抚髯微微笑。杨香武的心中不自在,他与丁玲咚找到骆驼,二人立刻骑上去了。丁婆子也骑上战马,她在马上问杨香武,道:“孩子,你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你怎么能杀人呀,何况又是范文程?”“能!”杨香武很坚定。丁玲咚道:“别听你干爹的话,咱们回去丁家屯再说。”杨香武目视远方一声笑:“丁大娘呀,范文程死了那么多的近卫战士,你却安然地回去,他必杀你。”“我又不得不回去。”“我有个主意。”“你有什么主意?”“你留下来别回去,我与丁玲咚回去,你只要听到有人马赶过来,你躲在地上装重伤。”丁婆子一怔,道:“我在此地等两天呐。”“总比回去被杀要好吧。”丁婆子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就依你的。”她勒马山道边,不走了。杨香武道:“快走,走过这座高山你再停下来。”“为什么?”“丁大娘,你此刻听我的,我在生妙计呀。”丁玲咚吃的一笑,道:“变成鬼灵精了。”杨香武道:“没法子,也是被逼的。”于是,丁婆子挟马在前面,那头骆驼后面行,一行三人翻过了高山岭,丁婆子又听杨香武,道:“就在这儿快藏起来,我要去办个事再回来。”丁玲咚拉住杨香武,道:“你去那儿?”“你别问,我很快就会回来。”杨香武拔腿走,丁玲咚道:“快回来啊。”杨香武不回应,一个掠又跳,人已穿入荒林子里消失不见。杨香武干什么去了?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