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秋天高,水浩淼。江渚纵声啸,喊退薄云上九霄。一支劲羽出弦,数匹狡兔入套。极目处,路迢迢,但闻怪枭啼,野狼嗥。仗剑天涯何足惧,不忍美人泪,湿透红罗绡。回首处,心如绞!牟信义道:“这次我虽伤了手臂,却也不要紧。嘿,武林同道一提起三圣教来,无不头皮发麻,闻风丧胆。这回咱们师兄弟一口气杀了他们十二人,却又怎的?须教江湖朋友都知道,三圣教也不是惹不得的。”莫之扬想起姜如蛟等人对付市井八义的手段来,暗道:“我这几位师兄果然了得,这一役我虽未亲见,但想必十分壮观。”忽听窗外一人道:“放屁,放屁,胡吹大气。秦三惭教出来的弟子竟会如此扯谎,真令我老人家叹为观止。”屋内众人一齐变色,范信举喝道:“是谁?留下来说话。”手腕一抖,一柄飞刀破窗而出。莫之扬见他不分青红皂白便放飞刀,颇为不满,却心念一转,暗道:“除了三圣教,谁有这么大胆子惹秦老掌门五大弟子?”窗外那人冷笑道:“真没出息,真没出息。”另一人的声音道:“别为这些臭小子费神。”“嗖”的一声,飞刀又掷了回来,“砰”的直插进桌上一只木烛台上。说也奇怪,木烛台何其轻巧,但飞刀直没柄而入桌,烛台却好端端地站立在桌上。范信举在飞刀上浸淫十数年功力,却自忖无这个本事,伸手抓起刀柄,却见烛台整整齐齐裂开两片,连上面插的一根蜡烛,也慢慢裂开,裂面平整,宛如本来就是两片一般。杨信廉当即跃上桌子,一脚踢开窗户,持钩跃到天井之中,见天井中只有两个掷角子玩的七八岁娃娃,问起时都说未见到别人,又跃上屋顶,仍未发现可疑人物,返回屋来,只有那两个娃娃大起惊叹之声,道:“这叔叔会飞呢。”韩信平将蜡烛捏在一起,道:“这人方才飞刀中蓄了内力,唉,若非亲见,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武功,谅来他飞花摘叶伤人亦非难事。”杨信廉道:“怎么魏师兄还不露面?莫非出了什么事?”他这一说,众人不禁担忧起来。韩信平道:“莫师弟,咱们今日初次相见,按说该痛痛快快地喝几杯才是,可眼下有事,这见面酒,只有以后再补了。”听他言下之意,是要与莫之扬道别。莫之扬道:“那是自然。眼下我们第一要紧的,是找到魏师兄和秦谢。”牟信义道:“三圣教既盯上了咱们,倒索性不要怕他。嘿,痛痛快快再打一场,看看咱们万合帮是否真的就不行了!”忽听窗外那人冷笑道:“姓牟的小子,我老人家一向以为你还不错,没想到也是个没有骨气的小人。你们想骗这刚见面的师弟,只怕也很难。”韩信平再也忍不住,沉声道:“阁下是谁,鬼鬼祟祟地在暗处挑拨是非,算什么英雄好汉?”那人笑道:“我几时说过自己是英雄好汉了?只有几条摇尾乞怜的赖皮狗充英雄好汉,倒教我老人家笑掉大牙。”韩信平使个眼色,杨信廉、范信举悄悄出了门去。莫之扬刚要跟出,安昭却捏捏他手,悄声道:“外面那人绝不是三圣教的。”忽听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杨信廉、范信举二人倒纵回屋中,脸上肿起一大片,目光中又惊又怕。杨信廉低声道:“我俩刚一出门,就吃了人家十几个耳光。”韩信平惊道:“敌人什么样子?”杨信廉道:“说来惭愧,我俩没有看见敌人的样子。”窗外那声音笑道:“有人在饭厅中等你们,有种便出去瞧瞧。”韩信平脸色阴沉,忽然道:“出去看看!”拔出剑来,众人也都纷纷拿出兵刃,护住身上要害,鱼贯而出。见走廊中并未见人,便三两步拐进大厅。厅中许多客人正在吃酒,见他们忽然拿刀带剑闯进大厅,一齐低声议论。掌柜壮着胆子上前赔笑道:“小店有什么照应不周之处?”韩信平摆摆手,睃视大厅中各个客人。这些客人大都是走卒贩夫,胆小怕事,纷纷低下了头。惟独屋角一个大汉直愣愣坐着,似是满不在乎。韩信平看清这汉子相貌,惊道:“魏师弟!”众人跟着掠进去,见正是魏信志坐在那里,两眼乱转,嘴中塞了一条鸡腿,手中兀自抓着一条鸡腿。韩信平知他让人家点了穴道,当下伸掌在他身上一阵急拍,魏信志“啊呀”一声,得了自由,重重地把鸡腿扔在桌子上,大声道:“大师兄,姓秦的小子给人家抢走了!”韩信平狠狠瞪他一眼,低声道:“回屋再说!”大踏步向后走,吃酒的客人纷纷侧身闪避。一行人回到屋中,关上房门,韩信平道:“魏师弟,怎么回事?”魏信志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莫之扬、安昭,奇道:“咦,臭小子怎么在这里?”便要拔剑。韩信平气极,一把拉住他手腕,顺手一推,魏信志跌坐在床上。莫之扬上前给魏信志行礼,道:“小弟日里不识魏师兄相貌,以至冒犯,恕罪恕罪!”杨信廉介绍了莫、安二人,魏信志气愤愤地还了一礼。安昭心道:“你要抢我的东西,倒反似别人对不住你一般。”见魏信志眼光又望自己背上的玉玺一扫,心念一转,当下忽然捂着肚子“哎哟哟”呼起痛来。莫之扬惊道:“昭儿,怎么了?”情急之下,忘了这样称呼不大方便。安昭脸色煞白,疼得直不起腰,道:“莫公子……我……肚子好……好痛……”莫之扬急出汗来,扶着安昭,给韩信平告了罪,将她扶着回到另外一间房中。安昭关上门,笑道:“七哥,我肚子不痛。”莫之扬擦把汗,长出一口气,道:“你险些吓死我。”安昭笑吟吟地扶他坐下,自己坐在一边,道:“七哥,我虽然肚子不痛,可有个地方痛得厉害。”莫之扬问道:“哪里?”安昭指指胸口,道:“这里。”莫之扬知她一向见识过人,这番做作必定事出有因,刚想问问究竟有何事,忽见她手指胸口的样子十分诱人,忍不住春心大动,一把将她搂住,笑道:“你胸口痛,我给你揉揉就好了。”安昭面红过耳,拨开他手掌,正色道:“七哥,人家有正经事要给你说,我们只怕有麻烦了。”莫之扬道:“不错,方才那窗外的是了不起的高手,单是那一手掷飞刀的绝技就惊世骇俗。我几位师兄哪里会是省油的灯?万合帮秦老掌门座下五大弟子今日齐会于此,倒不见得就怕了谁。”他乍见师门众位兄长,自然而然产生一种亲情,豪气也十二分的旺盛。安昭叹口气,道:“七哥,说出来怕你不信,麻烦就出在你这几位师兄身上。你想想,方才你魏师兄见到韩师兄可怎么说:‘姓秦的那小子给人家抢走了!’这岂是一个师叔的口气么?韩师兄又怎么说:‘回屋再说!’明是责备,但只是责备他说话露了风。七哥,你说是么?”莫之扬不由点点头,踌躇道:“是啊,这中间可有什么名堂?”安昭道:“七哥,看来窥探江湖四宝的,不仅仅是我爹爹一个人。”这话突如其来,莫之扬一怔,怫然不悦,心道:“我几位师兄岂是那种人?”却不好发作,只道:“昭儿,恐怕你是多虑了。”安昭见他不信,苦笑道:“但愿我是多虑了。眼下秦谢已让别人救走,明日咱们最好还是与那几位师兄告别为好。”莫之扬心道:“师门有事,我怎能袖手旁观?”沉吟不决。忽听有人敲门,开门却是四位师兄。韩信平道:“柳朋友得了什么病?”安昭坐在床上,拱手道:“方才喝了一碗开水,现下好多了,不劳韩师兄费心。”韩信平望着安昭,正色道:“在下见柳公子双眉之间有一股黑煞之气,这是阴寒之毒侵入肢体,此非长寿之相,柳公子不可大意。”安昭不禁愕然,强笑道:“一个人的寿命长短,福禄大小,都是命中注定,各位兄长不必挂怀。”韩信平摇头道:“柳公子所言差矣。人生五福之中,以寿为主。若阳寿短促,便有千种福禄,也无缘消受。”一双眼睛放出寒气来,冷冷发笑。魏信志忽然道:“大师兄,还与他们啰嗦什么?小妖女,你背上的东西,拿下来罢!”话未说完,右手已探出,向安昭背着的玉玺抓去。莫之扬惊道:“四师哥,这是何意?”一招“铁门闩”挡开魏信志。魏信志咬牙道:“臭小子,上次不分胜负,这回再试一试!”左掌从右腋下穿过,跟着脚下一斜,回过身来,背借腰劲,掌凭臂势,隐隐有风雷之声。莫之扬知道几位师兄已经硬了心肠,今日不拼上全力,绝无侥幸可言。眼见魏信志一掌来到,似是无处可破,猛想起少林伏虎拳中的一招“通臂绕”隐隐是这一招的克星,当下不假思索,右臂一长,与魏信志左掌相接,忽然变掌,反手一刁,抓住他手腕,一扯一压,魏信志身不由己弯下腰去,却又上前一步,背臂一扯,挣出手腕来,右拳跟到。莫之扬侧头避过,跟上一招“开山擒虎”,直取魏信志左乳。他拳法胡乱从少林伏虎拳中截取,内功却是正宗的天下内功之首两仪心经,这一拳击出,力道大得惊人。魏信志急忙中退后一步,双掌连圈三个圆圈,用上六甲六丁掌中的绝技,方脱出这一拳拳风所罩,莫之扬拳势未衰,“砰”的将一张床震碎。韩信平等见莫之扬拳势如此威猛,都不禁吓了一跳。几人相互望一眼,点一下头。韩信平道:“莫公子武功高明,但这套少林伏虎拳却不是咱们万合帮的。韩某讨教一下莫公子的高招!”右肘一沉,左掌拍出,乃是他擅长的“双奇掌”中的“莫问来意”,文文雅雅的人忽然似变成另外一个人。莫之扬接了几掌,顿觉胸口滞闷,呼道:“大师兄,何必如此?”韩信平再无一言,只催动掌力,全力抢攻。莫之扬心中一阵酸意掠过,暗道:“我以为他们是师兄,他们却只不过把我当做玉玺罢了!”忙中瞥一眼安昭,却见安昭被魏信志、范信举、牟信义三人牢牢逼在墙角,不由叫道:“恩师倘若知道几位师兄如此下作,不知会怎样想?”魏信志骂道:“臭小子,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对付你这种人就要下作!”说到这里,见莫之扬被韩信平掌风罩住,冷哼一声,忽然从一旁踢出一脚,正中莫之扬后膝弯。莫之扬身不由己跪倒,大叫道:“罢了!”合身扑去,抱住韩信平双腿,张口咬落,韩信平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痛得“哎哟”一声,双腿一旋,一记剪子腿,将莫之扬踢出去,骂道:“小畜生,小畜生!”莫之扬还未爬起,魏信志九节鞭已跟到。安昭叫道:“小心!”却见九龙鞭“呼”的一声,缠住莫之扬腰上的长剑,魏信志手腕一提,长剑连同鞭头早已飞回。魏信志接过剑来,哈哈笑道:“莫师弟,老子这招‘青龙探宝’,你可曾听说过?”莫之扬倚在墙角长叹一声,恨恨道:“师兄自称老子,可将恩师置于何地?”魏信志顿时张口结舌,牟信义插言道:“恩师是恩师,小畜生是小畜生,岂可相提并论?”魏信志喘过一口气,点头大声道:“不错不错,恩师是恩师,小畜生是小畜生,老子是你老子,可没说是那老头儿的老子!”莫之扬到了此时,除了怒火中烧,确已无话可说,心道:“还是昭儿有见识,可惜,我总是等到后悔时才相信她说的话。”安昭忽然哈哈大笑,解下背上包裹,径直走到桌旁,将包裹打开,但见包裹内一物莹润精致,正是一方玉玺。韩信平等人一齐咽了口唾沫,相互望一眼。牟信义道:“柳公子,此是何物?”安昭长叹一声,仰头吟道:“自古英雄钦经国,恩威全凭仁义德。尺方之玉有何能?但留虚名任评说。七哥,你说说,这首诗写得如何呢?”莫之扬沉吟道:“此诗似写玉玺,但又不全是,不知是谁作的?”安昭抚摸着玉玺,笑道:“这首诗乃是你柳弟所作。七哥,天下万物,都有其用,这玉玺之于你我,那是十分有用的,可是咱们若没了性命,便是有万般好处,那又有什么用?我想以此玉玺易咱们二人之性命,七哥意下如何?”牟信义忽然插言道:“这笔买卖只有强买,没有价钱可讲。”安昭笑道:“我常叹许多人见识之短,不及蝼蚁。明明是万劫不复之地,许多人却以为那是乐土;明明是蛇蝎之物,避之犹恐不及,许多人却趋之若鹜,奉为至宝。就连七哥几位满口仁义道德的师兄,都不能幸免,何所痛哉!”她慢慢转却目光,似讥似嘲,韩信平等人给她目光扫过,不知怎的,均感心头一凛。韩信平道:“这传国玉玺是朝廷之物,盗窃国宝,人人得而诛之。信义、信举、信廉!”他一传令,四人同时亮出兵刃。莫之扬叹道:“什么师门之仇,几位是全不放在心上了。既要夺这宝物,还不如直接当真小人便是,何必假口什么盗窃国宝,全是伪君子行径!”韩信平咬牙道:“不错,莫公子既然提醒,咱们索性当真小人便是了,今日留下玉玺,再留下你们两人性命!江湖四宝,武林之中谁不想要?莫公子,‘小儿不持巨财’,下辈子投胎为人,须牢记此言!”捏个剑诀,举起剑来,转眼间便要血溅斗室。安昭摇头道:“韩先生何必如此着急?你说得不错,这玉玺正是江湖四宝之一,人人都知道江湖四宝是北铁南金西石东玉,却绝少有人知道东玉指的是一方玉玺。当年则天圣后改国号为周,欲弃此玺于东海,上官婉儿却将此玉玺悄悄留下。”她说话之间,将玉玺托起来,双眼望着那玉玺上闪烁着的莹润的光芒,接着道,“或许大唐国运所系,真的是一方玉玺?睿宗即位之后,便密令四处查访传国玉玺,但这么多年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当今皇上在位已有四十三年,未尝一日不在盼望玉玺复得,由是着令骠骑大将军安大帅寻找此玺,言道玉玺归回之后,赏金万两,加爵三级。唉,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可这一回他却说了糊涂话啦,试想,安大帅加爵三级之后,那不是与皇上平起平坐了么?”韩信平五人均暗暗点头,心想皇帝果然糊涂至极。莫之扬暗叹道:“昭儿冰雪聪明,往往几句话言谈之间,便动人心智……”见几位师兄全在用心听安昭说下文,忖道:“昭儿可是故意引开他们的注意,好教我突围?”伸手去握剑,触手处却空荡荡的,这才意识到剑已给魏信志取去,不由好生泄气。心思甫动,听安昭又道:“江湖之中还有传言,不论谁得到玉玺献给皇上,都可加官进爵。因此,江湖朋友一提到玉玺,无不心向往之,恨不得玉玺忽然自天而降,掉到自己手中。韩先生可也是这么想的,对么?”韩信平叹道:“我只知道玉玺便是江湖所传的东玉,却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些曲折,今日幸蒙柳公子指点,在下得了它之后,便将它献给皇上。今后若是能走点好运,少不得每年清明到柳公子坟上看看,以谢今日所赐。”莫之扬站起身来,冷冷道:“韩信平,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今日我莫之扬纵然是死在这里,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一拳向韩信平当面击到。他方才坐了半晌,默默想好几招少林伏虎拳中的精要招数,这一拳击向韩信平面门,拳势刚猛,韩信平不假思索,使出一招“二子送终”,双掌截他手腕,岂知莫之扬早料到他这招,忽然矮身坐在地上,韩信平但觉眼前一空,胯间已被莫之扬一拳打中,这一拳好不厉害,打的又是紧要之处,韩信平当即疼得弯下腰去。范信举、魏信志等人回过神来,魏信志九节鞭“呼”的一声,点向莫之扬后心。岂知莫之扬方才早已想好诸般变化,身子一蜷,竟从韩信平胯下钻过,顺手沿着他环跳、会阴、命门等十几处穴道一一点过。魏信志发招极狠,眼看鞭头要打中大师兄,忙收回九节鞭,却见莫之扬已从韩信平身后转过身来,左臂横抱住他脖子,右掌印在他背心中枢穴上,喝道:“别过来,谁轻举妄动我先让他死!”掌力微透,韩信平“啊哟”一声,道:“诸位师弟,别乱来!”莫之扬一俟得手,咬牙道:“昭儿,打开窗户。”安昭抽出剑来,左手拾了玉玺,复背在肩上,笑道:“其实将玉玺献给皇上,皇上必问起来历,一不小心弄个罪名给你戴上,杀头抄家那是有份难逃,升官加爵却是有心无望。可惜,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推开窗户,望着魏信志等人,嫣然一笑,道:“退后几步好么?七哥,还是韩先生说话管用,你让韩先生说给他们听。”莫之扬右掌一发力,韩信平痛楚难当,叫道:“你们不用管我,退后。”莫之扬看准退路,挟起韩信平跃入院中,安昭随即跟上,莫、安二人哪敢稍停,到马厩中抢得两匹马,骑了闯出客栈。魏信志等人也纷纷上马,欲要追来,莫之扬左手纵缰,右手发出数粒铁豆,将几人座骑打得纷纷止步,喝骂声中,只听莫之扬、安昭二人的长笑伴着韩信平的“不要追”远去了。莫之扬、安昭二人挟持着韩信平,觅路逃出城外。韩信平是老江湖,知道此时命系别人之手,竟特别乖巧,一声不吭。其时已将中夜,难得一片星辉,二人烦闷之情顿时为之一扫。耳中听得后面蹄声甚急,知是范信举、魏信志等人追来,莫之扬心思转动,道:“大师兄,师弟擒你,是迫不得已。他日见了师父,咱们再在他老人家面前说过。”韩信平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安昭笑道:“韩先生才不愿见你师父呢。”行了一程,到了一处山壁,往下看黑黝黝的,估计不下二三十丈深。安昭下了马,道:“咱们就在这里暂避一避。抢来的两匹马,放它们回去吧。”莫之扬知她智计过人,当即下马放了缰绳。两匹马无人驾驭,自行向客栈方向跑去。过不了多时,听有人唿哨,似在追逼两匹马。安昭道:“七哥,你另外几位师兄好忙乎哪。”韩信平心下忐忑,却犟道:“你们想怎样?我只要一出声高喊,几位同门即刻便赶到,你们最好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安昭冷冷望着他,良久啧啧道:“韩先生如此有骨气,真让在下大开眼界,七哥,咱们不会点哑穴,若要这位韩先生不再出声,只好先拔了他的舌头。”韩信平心想这二人只怕当真做出来,不敢再吭一声。安昭移步到悬崖边上,望了一会,道:“七哥,你过来,请韩先生也过来。”莫之扬依言将韩信平半推半抱到崖边,见安昭已坐下,两腿晃晃悠悠,伸在崖下,便也坐在她身边。安昭望望韩信平,笑道:“韩先生恐怕早已看出,我是一个女子。”揭下文士巾,一头秀发披下来,把韩信平看得张目结舌。安昭笑道:“你可是不服气?你莫师弟怎样诚待你们,你们却又怎样待他?须知天理无常,常佑善人,灾祸多由贪心得。”她慢悠悠说出这些话来,却别有一番威严,韩信平一向自视甚高,这时却觉得这小女子说话极有分量,他心中本来藏着一件大隐秘,此时更觉得无地自容,长叹了一声。忽听夜色魏信志道:“姓莫的臭小子,你给我出来!”听来最多有百丈之遥。韩信平心中暗喜,手足微动。安昭看在眼里,冷冷道:“若是他们找过来,韩先生未免运气糟糕至极。这山崖虽然不深,摔死个把人却绰绰有余。”韩信平暗想若是能解下穴道便什么都好说,可试着一运气,只觉得丹田内忽然冷如寒冰,忽然又灼似火炉,只好作罢。原来方才莫之扬在情急之中运上了两仪心经内力,这内力世间独此一家,别说韩信平,就连莫之扬也不会解自己点下的穴道。这一来起码要两个对时之后穴道方能自行解开,而韩信平从此内功大打折扣,那也不能不说是咎由自取。魏信志等人喊了一会,竟向这个方向摸索来。魏信志骂道:“直娘贼,那老不死的怎么收了这么个关门弟子?”安昭轻笑道:“七哥,你听听,他们救秦谢可是存有好意么?”听魏信志接着道:“大师兄也真是的,咱们这回丢了秦谢,下一回再也难抓到,怎么跟安大帅交待?”他们这时离莫之扬等人也就是个七八十丈,夜中极静,虽然中间隔了许多树木,这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莫之扬大吃一惊,向安昭看去,安昭苦笑一下,也望着他。却听牟信义的声音道:“大师兄不是说过,此事千万不要提起么?哼,不是我想出卖师父,单是他教咱们哥几个武功时,用心便不纯正。你想,秦谢那小子的武功都比我强,这回冒出个师弟来,武功更是厉害。什么恩师?呸,依我之意咱们先去找秦谢,一刀拿下他的头来,以报我断臂之仇!”莫之扬与安昭面面相觑。几人边走边骂,眼看就要找过来了,莫之扬低声道:“大师兄,今日我不杀你,改日练好武功,一定要替恩师清理门户!”正在此时,却听魏信志又道:“前面是一道悬崖,那两个人再笨也不会跳崖自杀,咱们到另一条路去看看。”牟信义道:“也不知方才是谁在暗中跟咱们作对?直娘贼,老不死的只教会咱们七成功夫,否则怕了谁?”骂骂咧咧远去了。韩信平横下心来,大声喊道:“我在这里……”后面几个字被莫之扬捂回肚中。绕是如此,魏信志他们也已听到,向这边快步跑来。安昭跃起身来,飞起一脚,踢向韩信平。莫之扬一把挡住,将韩信平腰上的佩剑摘下,拉起安昭便跑。夜色之中,魏信志等人的声息越来越近。二人定住身形,猫着腰蹑手蹑足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稍顷,魏信志等人便已跟到,夜色中但见几样兵刃亮光闪闪,魏信志道:“怎的不见了?”牟信义道:“方才我听他们的脚步声,轻功并没好到哪里去,决无逃脱之理。大概就藏在这附近。”韩信平也已跟到。韩信平刚才失了面子,眼下却特别气壮,吩咐道:“信义、信廉两人向南沿着那道石壁找找,信志、信举和我一路,那小子手下倒是真有点功夫,切不可掉以轻心。”莫、安二人听韩信平所说的方位,只要时间一长,迟早会给找到。正在焦急,忽听树丛中一阵响动,向东边掠去。韩信平道:“在那里了,追!”四人展动身形,紧紧追去。安昭道:“是谁帮咱们引开他们?”莫之扬笑道:“或许是一只受惊的麋鹿。”安昭笑道:“有分教:二少侠受困,一麋鹿解围。”二人轻笑,并肩而行。安昭伸出手来,握住莫之扬手掌,转过身来,望着莫之扬。沉吟道:“七哥,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眼下已近九月,父亲与大哥反叛之心愈来愈切,唉,我真不知将来会怎样?”莫之扬听她语气之中充满担忧,劝道:“昭儿,咱们再也不耽误行程了,快快赶到京城中去见皇帝,好完成你的心愿。”安昭叹口气,怔怔流下泪来。莫之扬轻声道:“昭儿,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中了阴罗搜魂掌,又屡屡不听你劝,轻信别人。方才若非侥幸,咱们定难逃脱韩信平他们的毒手,我已知道错了。”安昭扑进他怀中,嘤嘤泣道:“七哥,我怎么会怪你?我其实是怕万一战事一起,天下不知会成什么样子?我早有逃出家门来改变这一切之心,苍天有眼,才让我碰见你。”莫之扬听她如此说,五内如焚,抱住她肩膀,觉得她十分瘦弱,愈发心疼,俯下头轻轻吻去她颊上一滴泪珠。安昭仰起头来,低声道:“我们活一天,就该快乐一天,七哥,你说是么?”张开两片花瓣似的嘴唇,紧紧吻住莫之扬。莫之扬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两人的热泪和着酸楚、执着混在一起,流过面颊,使这个亲吻变得又咸又甜。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喝道:“臭小子,我为你引开敌人,你倒在这里风流快活?”二人一惊分开,双双拔出剑来。莫之扬沉声道:“是谁?”夜色中但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疯汉模样的人大踏步走来,右手提着一柄铁锤,左手骈指指着莫之扬,大声道:“来来来,臭小子,咱们大战三百回合。”一晃就到莫之扬身前,铁锤“呼”的一下当头砸到。这一锤又狠又快,旁人用这样的重兵器大都讲究稳、重,以力补拙,那人的铁锤却如轻灵无物,安昭惊呼一声,伸剑去挡,那人却似早已想到一般,左手一挥,一招“飞龙探爪”,竟扣住安昭剑刃,右锤不歇,直奔莫之扬脑门。莫之扬急撤一步,铁锤沿着面前“刷”的一下砸空,但他的面颊却还是给铁锤激起的风刺得隐隐生疼,莫之扬做梦也想不到忽然之间冒出这么一个要命人物,低喝一声,潇湘剑法使出来,一招“信步小桥”刺向那人左腕。那人一见剑招,哈哈大笑,道:“是潇湘剑法,有意思,有意思。臭小子,咱俩大战三百回合!”猛然一扯,竟从安昭手中夺下剑来,反过去用剑柄一点,安昭身上膻中、气海两处大穴已被他封住。这人手法之怪,实在匪夷所思,安昭只觉得又气又惊,软绵绵摔倒。莫之扬抢上前,“悠悠我心”、“良药苦口”、“宾至如归”三招呵成一气,一连十几剑向那人身上刺去。这几招剑法迅捷之极,登时把那人忙了个不亦乐乎,他一边用铁锤急挡,一边后跳几步,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莫之扬却忽然撤剑,跃到安昭身边,一把将她扶起,问道:“他点了你哪个穴位?”安昭道:“小心!又来了!”莫之扬听脑后风声劲急,反腕使出一招“闭门谢客”,这一招极为精奥,那人如果不赶快撤手,一条手臂非给连根斩下不可。这人也当真了得,脚下一点,如一只大鸟般头下脚上掠起,左手中指在莫之扬剑尖上一弹,莫之扬此时心中震怒,内气正是蓄势待发,那人中指一挨剑尖,顿觉一股激流传过来,“啊呀”一声,借势跳到一旁,“呼”的一锤,攻向莫之扬右胁,嘴中叫道:“快放下这小丫头,你以为叶大爷这么好对付么?”莫之扬冷哼一声,左臂将安昭抱住,右手长剑向铁锤上碰去。那人大叫道:“好个狂妄小子。”铁锤直掼而下,“当”的一声,莫之扬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直震得虎口发麻,长剑欲脱手飞去。那人不依不饶,铁锤一晃又至,砸向莫之扬右颊。莫之扬怒火上涌,不闪不避,一剑向那人当胸穿去。若是那人不理会,他虽能将莫之扬砸得脑浆迸裂,自己也难逃长剑穿胸之厄。那人忙右掌握住左腕,硬使出全身气力撤回铁锤,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再爬起来时,擦一擦冷汗,失声道:“好险好险,天下竟有不要命的。叶拚啊叶拚,你今日知道什么叫拼了罢?”莫之扬念头一转,问道:“你是叶拚,叶叔叔?”那人正色道:“我不是叶拚叶叔叔,我是叶拚叶大爷。哦,我知道了,你准是怕我打败你之后抢这个小丫头,才如此跟我拼命。呸呸呸,咱们还是大战三百回合的好!臭小子,你过来!”安昭低声道:“七哥,你去罢,这人心智似是不甚明白,你要小心。”莫之扬点点头,忽然间豪情迸发,长剑虚劈一下,发出“嗡”的一声,高声道:“叶拚,在下来领教一下你的‘童叟无欺真铁锤’是不是真的童叟无欺?”叶拚笑道:“如假包换,来来来!”两人走近几步,均凝神不动,忽然各自一声长啸,已战在一起。叶拚力大招沉,须发飘乱,呵呵大叫,一锤锤向莫之扬身上击到。莫之扬连接了十数招,方有隙还上一剑,觉得那柄铁锤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当下只攻不守,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他这把剑是从韩信平身上抢的,乃是精铁铸就,虽非什么神兵,却算得上是利刃,使用起来,十分得心应手,潇湘剑法的种种妙处已渐渐体会到。叶拚又攻了二十几招,忽然停下来道:“潇湘剑法岂是这般用的?潇湘剑法第一招‘宾至如归’,第二招‘一别经年’,第三招‘青青子衿’,这三招而外,全是搏杀的剑法。有道是‘三招足以自保,四招取人首脑’,我瞧你翻来覆去的就这十几招,却如厨娘切菜、樵夫打柴一般,这么只守不攻,算什么打法?呸,真丢尽潇湘子的脸了。若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不爬出来打臭小子的屁股才怪。”莫之扬诧道:“叶大爷,‘三招足以自保,四招取人首脑’,潇湘剑法有这一说么?”叶拚跌足道:“你会潇湘剑法,我又不会,问我干什么么?罢罢罢,你还是去风流快活去罢,我去给小梅儿说,那小子早就忘记你啦,还想着这忘恩负义之徒干什么?”朝莫之扬瞪一眼,狠狠吐一口唾沫,竟真的扭头便走。莫之扬脚下一点,追上两步,拦住叶拚道:“叶大爷,你说的小梅儿可是梅雪儿妹妹?”叶拚连连摆手,摇头道:“我不说我不说,你现下有了小娇娘,打架又这般没种,说给你干什么?不说,不说。”莫之扬听他这一讲,等于是承认了小梅儿正是梅雪儿,不由急道:“叶大爷,你告诉我,雪儿妹妹在哪里?”叶拚连连摆手,只管大步前行。莫之扬扯住他衣袖,正色道:“叶大爷,你给我说,雪儿在哪里?”叶拚吐口唾沫,脑袋重重一顿,道:“好罢,只要你能接住我三百招我就告诉你,够便宜了吧?”莫之扬点头道:“好!叶大爷功夫确实太好,让让晚生也不为过。请了!”话音刚落,一招“宾至如归”已使出来,剑尖斜指,撩向叶拚左袖。叶拚笑道:“算你攻一招!好小子,真会拣便宜。”铁锤横抡,拍开剑尖,顺剑锋滑进,砸向莫之扬前心。莫之扬“一别经年”,剑锷挡开铁锤。此时剑锋应当外转,手腕摆动,带着胳膊回转,可叶拚锤坚力重,莫之扬剑锋被他铁锤压住,转不过去,‘一别经年’仅使出半招。他此时剑法已较纯熟,将剑锋向后翻转,身子倒转一周,顺势向叶拚脖颈刺去,这乃是“青青子衿”的下半招。叶拚未料他有这一手,慢了一慢,剑锋已到了眼前,忙向后猛一闪身。但究竟是迟了一些,一部乱须已被斩下一绺。他却不但不恼,反而欣喜若狂,大叫道:“好剑法,好剑法!再来,再来!”莫之扬信心大增,将二十七招“潇湘剑法”使将出来。叶拚铁锤翻滚,挟风裹啸,只要给他的铁锤碰上,不死也会受重伤。好在这人天生是个武痴,见莫之扬剑法高明,大生拆招兴趣,一时半会儿不想取胜。莫之扬暗暗着急:“叶大爷虽有些痴傻疯癫,可认死理,我接不下他三百招,到时他不给我说雪儿妹妹的下落,怎生是好?”高手比武,最忌心神分散。叶拚“呼”的一锤,打中莫之扬左肩。这一下好不厉害,直令他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肩膀吸了几口冷气。叶拚笑道:“已经九十二招了,还打不打?”莫之扬瞪着叶拚,慢慢调匀呼吸,心道:“我用招之时须时时辅以两仪心经的内气,否则,断不是叶大爷对手。”点点头道:“还打。”蓦然一声长啸,挟剑向叶拚冲到。叶拚赞道:“好!”挥锤又战。莫之扬此时内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两仪心经,剑法是独步武林的潇湘剑法,内外之功渐渐合一,剑上威力大增,“哧哧”生风。叶拚愈发高兴,摇头晃脑,在剑光中挥锤左抢右抡,一边道:“小子剑法长进得这么快,奇怪,奇怪。”暗道:“我叶大爷好久没这么痛快地与人交过手了,教主不能打,肖不凡那臭东西见了就跑打不着,旁人又偏偏不禁打,往往不用两三招便***或死或伤,十几年才遇上这么个小子,可不能让他泄了气,不跟我叶大爷耍了。”莫之扬又与叶拚拆了五十几招,问道:“叶大爷,多少招了?”叶拚道:“一共换了二百四十招,你攻了六十三招,哦……六十四招!”原来莫之扬趁他说话之际,闪开他一锤,侧面一剑,刺向叶拚左背,乃是一招“良药苦口”。叶拚回锤抵挡,锤剑相击,发出“丁当”一声。莫之扬心道:“这一剑我只要稍向左偏一些,就能躲开他的抵挡。”心到剑到,道:“再接我一招‘良药苦口’。”削向叶拚右臂。叶拚铁锤向长剑磕去。莫之扬剑锋一偏,绕过铁锤,“哧”的一声轻响,叶拚一幅衣袖登时裂开,手臂上也多了一道寸余长的口子。莫之扬未料真能得手,愣了一愣,撤剑退步,抱拳道:“叶大爷,对不住对不住,伤得怎样?”叶拚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我已有二十年没受过伤了。你伤了我那是得意的事。来来来,咱们还有五十二招没打,接着分个死活!”铁锤劈面而至,与此同时,左掌“呼”的一下,拍向莫之扬左胁。莫之扬欲要后退,势已不及,只好挥剑去挡他铁锤,左手剑诀指变拳,一招“金刚参禅”,截住叶拚掌势。叶拚怪叫道:“好!我本以为天下只有我一人会锤中夹掌,没想到你小子却会剑里缠拳。妙极,妙极!”锤、掌又到。莫之扬当下右手剑一招“有叶无花”,左手拳一招“达摩传经”,双管齐下,与叶拚对斗起来。两人同时使用两种武功,对打之间,便如四名绝世高手酣战一般。叶拚越战越显疯癫之状,一边大声呼喝,一边摇头晃脑,锤击掌劈兼以腿挡脚踢,将自己数十年武功发挥到巅峰。他身为三圣教左护法,武功之高,当世之中罕有对手。一番狂轰滥炸,莫之扬不拼出全身力气,绝难抵挡。叶拚越是见莫之扬能挡住,越是高兴;越是高兴,掌法锤招越千奇百怪,莫之扬剑劈掌挥,渐渐觉得胸口奇闷。丹田之中内力却偏偏不太听使唤,又斗了近百招时,被叶拚一掌打中膻中穴。叶拚大叫道:“不好!”但铁锤却不听指挥,直奔莫之扬天灵。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铁锤将近莫之扬天灵之际,莫之扬忽然一声长啸,长剑犹如一道飞虹,“当”的一声,将铁锤震开。同时左拳跟进,不偏不倚,正中叶拚下颌。这一拳力气好大,叶拚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原来莫之扬经一番苦斗,两仪心经内力接济不上,阴阳二气盘绕在丹田之内,缠绕不休,两股内力在剧斗之际很难控制。幸亏叶拚一掌拍中他膻中穴,膻中乃人体气海所在,最不能受力,但莫之扬正在内力交汇之际,挨打之后,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内力运行之处霍然畅通,不由一声长啸,内力到处,剑招、拳招更加激烈。叶拚一跃而起,笑道:“好好,叶大爷打不过你了,不过你也打不过叶大爷。”哈哈大笑。莫之扬也是十分痛快,他却不知,自今夜一战,他已将拳剑之术参悟到了一个大境界,从此跻身武林绝顶高手之列。叶拚道:“小子,咱们什么时候再打这么一架?”莫之扬平息一下呼吸,抱拳一揖到地,答谢道:“叶大爷点拨之德,小子没齿难忘。请受小子一拜。”叶拚大摆其手,连道:“你差点要了叶大爷的命,还来这些虚套?”莫之扬扭头去看安昭,忽然惊道:“昭儿呢?”连忙奔到安昭方才所在的地方,喊了两声,又四处寻找。这个小山坡本就不大,莫之扬片刻已转了一圈,但见四处空空荡荡,哪里有安昭的影子?莫之扬失魂落魄,叫道:“昭儿!昭儿!”他内力浑厚,高声呼叫之下,山壁回音不绝。他仔细辨听风中的声音,但除了被惊醒的小鸟“啾啾”鸣叫着冲出巢,哪里还有安昭的一声“七哥”?莫之扬转回方才安昭所立之处,茫然四顾,忽见草地上一物银光闪闪,十分抢眼,忙过去拾起,却是一枝纯银打就的鹰形飞镖,一掂之下,足有五两之重。莫之扬道:“叶大爷,你来!”叶拚虽有些不似常人,此时见那安昭不在了,自己怎么说也摆脱不了干系,正准备脚板抹油开溜,见莫之扬吆喝,惴惴过去,道:“小子,你可别找我拼命。”莫之扬将鹰形镖递过去,道:“你看,这是什么?”叶拚接过去,脸色大变,眼珠一转,笑道:“这是飞镖啊,妈的,这小子他爹八成是个老财主,一出手就么阔绰。”啐了一口,就要将飞镖装入袋中。莫之扬却一把捉住他手腕,道:“你这是怎的?”叶拚松开手,将银镖还给他,讪讪道:“好好,算你拣的。”莫之扬也不理会,问道:“叶大爷,你可知武林之中,有谁使用这样的飞镖?”叶拚愣了一愣,忽然大喜道:“还是你小子聪明!咱们去查一查谁使这样的飞镖,然后就去找他打架。到时他拿飞镖射咱们,你接着算你的,我接着算我的,掉在地下的就平分了。小子,咱们是好朋友,可不能为了银子伤了和气……”莫之扬哭笑不得,拿着飞镖看了一会,点头道:“叶大爷,如此甚好。咱们分头查访,找到这人时由我动手,你在一边专接飞镖,就是我接到了,也双手奉送给您老人家,如何?”叶拚大喜过望,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两人各抬左掌,连击三下。叶拚道:“就此别过。”挥手而去。莫之扬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四处,暗道:“昭儿啊昭儿,你为何喜欢我这么一个愚笨小子?除了给你惹麻烦,什么好处也不能给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是谁劫走了你?”越想越理不出头绪,拔剑指天道:“苍天在上,莫之扬立誓:若是昭儿有什么不测,莫之扬绝不独活!”收了长剑,向山下走去。途中忽然惊道:“坏了,叶大爷忘了说雪儿的下落,我也忘了问,这下怎么办?”跃上一株松树,叶拚却早已不知去向,莫之扬心道:“先回雾灵镇探听一下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