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淫孀迹地理图被诱迷途

夏侯英心里一怀疑,再看堡主时,见堡主转进了竹林小道,还没费什么事。那甘忠、甘孝的两匹驴,就不那么听话,不肯往小路里走。这弟兄两个很急急的把两头驴鞭打着闪进小路。这爷三个也就是将走进小道,这俏妇人的行程也到了小路口。那俏妇人瞥了一眼,仍循大道,擦着竹林下去。夏侯英细一琢磨这种情形,定是对于这妇人有了原由,若不然不能无故的避道而行。夏侯英看到这种情形,可就不象先前那么只注定那俏妇人追赶了,自己得追赶上堡主一问究竟。思索间已到了这竹林附近,这一带道路不是直线,有几处曲折的地方。夏侯英到了这股小道的横路口,方要往里领缰绳,突见甘忠一人已下了驴,空身站在竹林的稀疏处,向自己一摆手低声道:“噤声!堡主叫你要紧紧跟踪那妇人,不要被她走脱了。这妇人是陆家堡漏网之贼,她是女屠户陆七娘。堡主挑过她的巢穴,跟她一朝相,准被她走脱了,你和她没碰过盘,从她身上正好摸十二连环坞的下落。叫你不要耽搁,别叫她看出形迹,听明白了没有?”夏侯英抬头看了看,那妇人已被曲折股道隐去了身形,夏侯英道:“那么我可不准到什么地方为止?”甘忠道:“我们反正在五龙坪留人,你不论得什么信息,赶紧到五龙坪给我们送信。”夏侯英道:“好吧!禀报堡主,我叫她走不脱。”说罢赶紧策驴循着竹林边上的大道赶下来。转过一个道弯子,只见那女屠户陆七娘竞也把驴勒慢了。夏侯英心想:我这两眼倒是不空,她敢情是女淫贼!我对付她倒不用再存甚么顾忌了。随即紧抖缰绳,赶了下来。一前一后相隔原有一箭多地,走了一程,那女屠户竟把胯下花驴放慢了,和夏侯英的驴又凑到-处。这女屠户却脸向着别处,自言自语的说道:“畜生!你放着道不好好走,故意的惹奶奶生气,你别是活腻了!再不好好的走,我剥了你的皮,把你搁到汤锅里,索性叫你大痛快一下子!”夏侯英一听,这可好,索性骂上来了,我要叫你这种女淫贼白骂了,只怕这准得丧气一年的。遂也用手一拍驴脖子,骂道:“你这东西,天生的是贱物!我若是早知道你是天生下贱的东西,谁肯来跟你怄气?你只要再和我发威,我准给你个厉害。咱们走着瞧,爷们要是高了兴时拿你开开心,惹急了我,连草料全不喂你,把你拴在桩上连野食全叫你找不着,看你还发骠不发骠!”说完了嘻嘻的冷笑。女屠户陆七娘蛾眉一蹙,杏目圆翻,向夏侯英瞪了个白眼。这时所走的这条道,一边是竹林,一边是庄田,宽不及一丈。陆七娘的花驴离着夏侯英不过五、六步,陆七娘忽的自言自语说道:“我说这么不得劲呢!原来肚带松了。”口中说着,一飘身落在地上,伸手向肚带摸索了一下。只这刹那的工夫,夏侯英的黑驴不能无故的站住,竟自到了陆七娘的近前。驴头跟驴尾一接近,陆七娘猛然往起一纵身,说了声:“走!”身躯往鞍子上一落,右手的鞭子,“吧”的往驴胯上一扫,“唰”的鞭梢向夏侯英脸上打来。夏侯英万没想到这手,出其不意的,赶紧低头。就这么紧躲,依然被鞭子扫了一下。鞭梢扫在耳轮后,给扫了一道血印。夏侯英怒声道:“你瞎了眼了!”可是这女屠户陆七娘,一鞭打上,驴已如飞驰去,夏侯英抬头看了看,喝声:“你往哪儿走!打完了人就这么不讲理么?”立刻催动黑驴,赶了下来。这位女屠户陆七娘是连头也不回的紧走下去。这时离着雁荡山也就是十里左右,这位女屠户陆七娘,如飞向前奔驰。这时夏侯英既奉堡主之命,要跟踪一个水落石出,哪肯放松了一步。这一加紧追赶,渐渐追上这女屠户陆七娘,两匹驴前后不过离着仅仅有半箭地。那陆七娘又把胯下小花驴紧加了一鞭,立刻又疾驰起来。夏侯英一看,所走的路径,心说:“糟了!她竟不奔五龙坪,倘若她不是奔她凤尾帮的总舵,从此过路,我不跟她三、四十里,绝难断定她的去向。那一来跟堡主的消息隔绝,我也落了单,于我们诸多不利。堡主更叫甘忠嘱咐我,千万不要跟惊了她,更不可明目张胆的动她,这件差事,我夏侯英非栽个大的不可。”夏侯英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女屠户,见她沿着一道小河沟子,斜奔了西北。虽说是堡主曾嘱咐过不准露出行藏,只是因为那一皮鞭子的愤怒,哪肯那么老实?遂远远的叱骂,只于不点明了是骂她而已。这时眼前的河面渐宽,船只渐多,可是河道奔正西下去,看形势定直通到江湾。所走这条道,眼前也有两股岔道,一股是奔东北,相度雁荡山的高峰,奔东北这趟道,一定是直达五龙坪。往西去是从水路奔雁荡北岭,只是奔西北这趟道,就不大清楚了。往西北这条岔道,远远的有一座镇甸,是往西北去必须通过这座镇甸,只是自己再想跟踪这女屠户可不成了,胯下这头黑驴,任凭怎么鞭策,只肯往这股道上走。夏侯英这才深信脚夫的话不假,这驴子是走熟了的道路,它只肯往雁荡山五龙坪,没有脚夫亲自驱策,休想叫它往别处去。夏侯英这一耽搁,急的满头是汗,再看那女屠户陆七娘,竟到了那镇甸口。夏侯英不禁大喜,跳下驴来,不再跟这哑巴牲口挣命。敢情这女屠户竟在镇甸口下驴,自己牵着这匹小花驴,向一座酒棚上说了几句话。见从酒棚里,钻出一个梳冲天杵小辫子的孩子。因为离这远,看不出面貌来,看情形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伸手把女屠户陆七娘的驴接过去,牵着去溜,女屠户陆七娘却向镇外紧靠河边的那座酒馆走去。夏侯英万没料到这种早不早、晚不晚的,吃的哪门子饭?不过这座酒馆,建筑的十分别致,极好的一个消夏的所在。整个酒馆半在旱岸上,半建在水面上,有五间长的一段客座,一溜长窗,全是虾米须的帘子满卷着。在窗外一溜走廊,走廊下摆了五个座头,这五个座头全是一色青竹圆桌,青竹小凳子,小巧玲珑。在高走廊上饮酒吃饭,那河中的小船,来来往往的全从走廊下面划过来,荡过去。这座酒馆字号是迎春坊,每到了夏季尤其利市三倍。那女屠户走进了酒馆,夏侯英暗打主意,我别被这个妄畜类绊住了误大事。好在这头驴子,那赶脚的亲口说的,它自己认的路径,多一里路也不肯走。那么趁这女贼有好一会耽搁,我何不赶紧把这头驴子打发走了,另想方法跟她。女屠户再走时,我可以另雇脚程,镇甸口上有好多赶脚的,随时可以雇到,这么办绝不致再叫这女屠户陆七娘走脱了。只是又想到堡主方面,也得报告一声,遂在一片小树林中把驴栓住,找了两段枯树枝,看了看四下无人,河堤那边也被树林隐住,遂把千里火取出来迎风晃着,把柏树枝烧焦,形如炭条。从袋中找出一张纸来,铺在地上,用这炭条做笔,草草写了几句。是报告堡主,奉命跟踪那女屠户陆七娘,现查该匪巳经转奔西北,与奔五龙坪的道路歧途,只得将驴放回,跟踪踩迹,只要能得确信,立即折回,请在五龙坪落脚之地,暗示本门暗记……写了这么几句,立刻拴在嚼环上,把缰绳也给搭好,向驴胯上用力击一掌,这驴果然径向奔五龙坪那条路驰去。夏侯英把驴放走,自己从那树林中出来,向那镇甸前察看。那女屠户的花驴,尚在镇甸前的旷地里啃青。夏侯英蓦地又变了主意,遂缓步来到了镇甸前,见这溜驴的孩子年约十三、四岁,很是精神。夏侯英来到他面前,向这孩子说道:“喂!借光,请问这里叫甚么名字?这离着那雁荡山五龙坪有多少里?这里有店么?”这个溜驴的孩子把夏侯英看了看,答道:“我们这里叫凤凰屯,这里要到五龙坪可绕着远了。这里这股子道,不是奔五龙坪的,是奔北岭的,离着不过六里多地吧!还是按着江湾子算,要是走直线,也不过四、五里地吧!”夏侯英一面听着话,信手抚摸着这头小花驴,向这溜驴的孩子又问道:“这头驴真够样儿,脚程一定慢不了吧!我看一天准能跑三、二百里吧T”这个孩子道:“我不知道,这头驴不是我的,我哪知道它能走多快?客人你要住店我领你去,准保店家不欺负你,不和你多要钱。”夏侯英道:“我现在不想住店,我是想到雁荡山找人,回来再在这儿落店。兄弟你知道要是奔分水关从哪里走着近呢?”这溜驴的孩子道:“哦,客人你不在我们这凤凰屯住店,你到山里找人。这分水关么?不错,有这么个地方。”夏侯英一听他知道,十分高兴,忙问道:“这分水关在哪里?”溜驴的孩子道:“不知道。”夏侯英怫然道:“你既说有这么个地方,怎么又不知道!这真是笑话了!”这溜驴的孩子道:“我是只听说有这么个地名,没去过,怎么会知道在哪儿呢?客人你别见怪,你可以再向别人打听啊!”夏侯英忙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你别怪罪我,实因我找人找不着急的,这个分水关一定是山坳里的小地方。兄弟你这匹驴是给谁放的?”这溜驴的孩子道:“我是专在这凤凰屯给来往的客人们看着牲口的,照顾车辆,扛个行李。客人们喜欢了,多赏我几文,没有零钱,我白给他忙合了也绝不讹人。所以这凤凰屯一带,提起何小辫来,车船店脚没有不认识我的。我从来没办错过事,所以多贵的行李,多好的牲口,也敢交给我。这头驴是一位堂客的,人家在迎春坊酒馆打尖,叫我给溜驴。只这一个主儿,就有一吊钱的赚头。”夏侯英点头道:“别看你年岁不大,居然这么口齿伶俐,我打搅你这么半晌,这有二百钱,送给你吧!”这放驴的见夏侯英问了几句话,就送给自己二百钱,喜欢得眉开眼笑,接过钱去,谢了又谢,忙向夏侯英道:“客人,你这可多费心了,你到那边酒棚喝碗米酒。那座竹棚,是我叔叔的,我请客人你喝两碗,歇歇腿吧!”夏侯英暗暗的用锋利的小刀子把小花驴的肚带割断,估量着,只要上了驴,走不了一里,就得断。并且给割的只要一挣断了,准成两截,绝不能将就着再用。夏侯英这才含笑道;“兄弟你不用客气了,我倒是想到酒棚里吃茶,你不用管了,好好给人家溜驴。这头驴很值钱,你给人家弄跑了,你可赔不起人家的,你去吧!”夏侯英把小孩子打发走了,自己走向凤凰屯的镇甸口,向那三座酒棚里张望,见靠镇甸口迤东一座酒棚离着镇口稍远,又有布帐子垂下来,足可以隐蔽着自己的身形。在那里等这女屠户陆七娘,她进镇甸不进镇甸,自己足以监视着她。夏侯英走进这座酒棚前,这种酒棚也可以说是茶棚,因为是茶酒两卖,在擦抹干干净净的桌上摆着一排酒碗,里面是一色的米酒。围着案子是几条长凳,在案子那边摆着十几只茶壶,案子旁边摆着一只炉子,上面炖着一柄长嘴的紫铜壶,里面的水沸的热气腾腾。夏侯英来到这茶棚前,向长凳上坐下。这酒棚卖酒的,忙问:“客人是吃茶吃酒?”夏侯英叫泡了一盏碗茶,自己一边吃着茶,一边向卖茶的搭讪着。这次已学乖了,知道打听这分水关,绝难得到实言相告,遂从闲话中向这卖茶的试着探问。这时酒棚里又仅是夏侯英一人,夏侯英遂藉着进雁荡山的道路,四面是否全有进山的山口?那卖酒的却只把五龙坪和东北道说了。再提西面上,卖酒的就把话岔开。夏侯英故意问道:“听说西峰一带景致好极了,只那夕阳反照,枫树岭映成数里红云,游山的赶到太阳落时,看那奇景才好呢!我听朋友这么告诉我,我恨不得一天就赶到了,好开开眼。并且我那朋友,还说雁荡山山势很是险峻,后山野兽也多,唯有西峰一带最好,山道平坦,峰峦重叠,全有磴道,直到山下,全是平坦的农田。我这次来找这朋友,在这里待长了,一定能多见些市面了。掌柜的是这本地人,知道的一定详细,我打算从西峰进山,劳驾,请您指示指示吧!”这卖酒的没等夏侯英说,鼓掌狂笑道:“客人,你被你这朋友骗了,你不要信他。这雁荡山不错是本省有名的大山,上面景致好,出产也丰,只是客人你说的这西峰的情形太不象话了。进山数十里,就属西面险峻。并且还告诉客人你,这西山一带接连着数里宽的江面,越是沿着山根下,尽是一片片的江苇密布的港岔,漫说是陆行的客人到不了山根下,就是船只也到不了山根下,客人你就知道那一带的情形了。那分水关是有名的险地,凡是这一带航船没有不知道的,全是远远躲着走……”卖酒人才说到这,又有一个短衣汉子,亦足散着裤筒,穿着一双草鞋,是中年模样,在案子前边落坐。卖酒人竟把话咽回去,不再提这雁荡西峰一带的话,忙着给这汉子满了一碗米酒。夏侯英听得这卖酒的透出了分水关的所在,大半在西峰一带,这一来可以省了许多麻烦,只要踩明了分水关所在,凤尾帮安窑的十二连环坞也可以查出了。此人既将分水关的座落说出了点眉目,似乎知道的十分详细。遂问道;“掌柜的,这分水关想是就在西山脚一带了?”那卖酒的淡然说道:“客人,你是起早走,那一带绝走不到。你只顺着这趟道走,全是平坦的道路,何必再自找吃那崎岖道路之苦呢?”说到这,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带着不愿意搭理的态度。夏侯英明白定是与这才来的水手有关,不敢提分水关三字。自己空有地理图之名,敢情差的多!自己以为跑过十几省,比别人经历的地方多。其实以中原之大,纵横万余里,偏僻之地,莫说是认的,连地名全叫不上来,往后趁早把这个绰号去掉,倒可以少栽些跟头。低头思索之间,忽的瞥见女屠户陆七娘从迎春坊出来,站石台阶上向那溜驴的何小辫一点手,何小辫把驴给牵到面前。陆七娘似乎掏钱给了何小辫,随即牵着那匹小花驴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似乎找寻甚么,跟着飞身上驴,向凤凰屯内走去。夏侯英心想:“我放你出去二里地,要叫你逃出我的手去,我就枉是男儿汉了。”自己也赶紧付了茶钱,离开酒棚。怕酒棚里看着动疑,从容的走上老远的,脚下才加紧,急进了凤凰屯。见这镇甸上也很繁盛,做卖做贷的,也全在这趟街上。夏侯英无心看这街上繁盛的景象,经过了两家店屋门首,全有店伙站在店口兜搅生意。夏侯英行经第二家店房门口,就见一个店伙迎着往店里让,满脸堆欢的说:“客人还是在凤凰屯落店,不是我们硬招买卖。客人若是游山,现在去了,到了山里,已是日没,那里没有歇宿的地方,还是得回我们这里。您就说不是游山,往下站赶,更不相宜了。这凤凰屯往下一站边家镇,还有五、六十里,您又是走山道,哪能连夜赶这种路呢?”夏侯英见女屠户的踪迹已渺,心中一动,我别太大意了,遂向这兜搅生意的店伙道:“你说的话很对,我是正想在这儿落店,只是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堂客哩!伙计,你看见骑一头花驴的堂客了没有?我有事略一耽搁,她头里下来,定规是在这里落店。”店伙忙答道:“不错,有这么位堂客,也就是刚从这里过去不大工夫,这会儿大约也许没出这趟街吧!”夏侯英道:“这就是了,原定规的是到凤凰屯这儿看望个朋友,再到雁荡山游逛两天,好啦!我们回头住你这儿。”说完,不再等伙计答话,紧走下来。虽是不能疾驰飞跑,这种慢中快的步眼,也较平常人快得多,工夫不大已出了凤凰屯。屯外是很空旷的田野,见虽也有几处小村落,来点缀着这荒凉的野地,但是每个小村子全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有的竟是傍着农田,一两户乡农,编茅为屋,举家来看守广阔的良田。夏侯英一出凤凰屯,就把身形隐蔽,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如何,先不叫这女贼看见自己的形迹,所以未曾追到敌人,先寻自己潜踪匿迹之地,藉着丛林茂草,隐蔽着身形。纵目望去,只见在一箭地外,那女屠户陆七娘正在低头察看驴肚带。夏侯英知道定是肚带崩断,这就不怕她再走脱了。自己隐身静待,女居户陆七娘摸索了一会,气恨恨往凤凰屯这边看了一眼,赌着气,牵着那匹小花驴,径向一片农田的小径走去。夏侯英这才远远隐着身形在后面跟踪。走出有二里多地,天色渐渐晚了,夕阳西坠,照着这冷清清的旷野。田地里的农人,也是三三两两的荷锄归去,走向几处小村落的道路,一片片的树林子,倦鸟盘旋,各寻各的巢穴。散在四野的小村落,一簇簇的农家的屋顶上,涌起了缕缕的炊烟。夏侯英见那女屠户绝不带着急的情形,路径似极熟,行过几处小村落,毫不停留的过去。夏侯英心想:“天色已到了这般时候,我看你走到哪里算完?反正你得有投止的地方,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算跟你耗上啦!”夏侯英心里盘算的工夫,猛抬头见落日回光,映到晚烟笼罩的一片起伏岗峦。夏侯英心里一动,暗道:“怎的刚过来的一片小小的松林,怎竞连远处的山头全遮住了?”这情形离雁荡山更近了。回头一看来路,敢情这一带地势,也是高低不等,自己走过的两处村落,直如在盆地里,屋顶全可看见。夏侯英知道经过的地方,已是潜伏的山脉,所以低矮处竟为盆地,在短程中绝不显得。夏侯英藉着这落日余晖,仔细辨了辨,虽是看着已到山边,算想登雁荡山总还有二、三里路,这就是“望山跑死马”!可是夏侯英因为当下天色已经快黑了,野地里已经暮色苍茫,离着稍远就看不真切,不用象先前那么隐迹藏形。这时眼前景象大异,所走的地方河岔沟渠纵横交错,这种地方绝不客车马通行了。一道道的河流,直如同人身的脉络,有稍宽的河沟子,水流的也十分通。只走过来半箭地,已经过了四座桥梁。更兼河流越多,凡是稍宽阔的陆地,不是种江苇,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行隐即现的水道,许多处全被这苇地桑林遮蔽,纵横交错的腹地河流,想察着水源来脉,那是绝办不到的。夏侯英见走入这种地方,心里好生怀疑。水流这么回环曲折,难道这就是十二连环坞么?又一想自己这叫妄想!凤尾帮是巨大的声势,本帮总舵焉能立在这种所在?只是这一带障眼的地方太多,天又渐黑,别再被这女屠户走脱了,叫我在堡主面前怎么交代?想到这,赶紧纵步急追。还算好,隐约还看得见女屠户的后影,并且她多着一匹驴,也还易于辨认。再往前走,见一道较宽的河流,每隔丈余,就停着一只小船。并且沿着河岸,一座座的芦篷,每个芦篷不是搭着渔网,就是放着渔叉和使船的家具。这么沿着往西北去的河岸,走了有一箭地,约莫着已有三十余座芦篷。再往前走,河身竟折向西去。夏侯英只得往西北走,这一带散散落落的渐有人家,也全是竹篱茅舍。在一道小河子的旁边,一连全是二十丈见方的蓄水池子,河边这面,通河水的地方,每个池子是两道闸板。池子的四周,全用苇排牢插在池子里,半露在外边。在池子当中,横插着一道芦排,这种方池子一眼望不到边,不知竟有多少。夏侯英明白这是养鱼池,照这种情形看来,这一带一定是打鱼的渔场了。看这种规模,这里定还有渔户领导这一带的渔船,可是既是有数百渔夫打鱼,这里应该自成村落,怎的竟多半是河堤上搭盖芦篷?有房屋的不过有数的几家。这时天可黑上来,脚下走的正是一个深入腹地的港岔子,在港岔子边上忽的现出一处巨宅,暗影中见这所房子占地颇广,前后足有百十间的地势。短短的石墙,里面围着这道墙全有树。这所宅子坐西向东,后面直抵港岔。出了后门,除非上船,往旱岸上去不了,后门外水面上停着两只船。这所宅子前,一排五棵大槐树,夏侯英见女屠户到了那巨宅前,竟自站住,扭头往左右看了看,竟自上前叩门。跟着忽隆的大门洒开,从门里出来一个壮汉。这时远处已无法辨出来人的象貌,又见把陆七娘牵着的驴接过去,头里走进去。女屠户陆七娘随着走进巨宅。夏侯英这才要夜侦匪窟,几至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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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序
倒序
第一回 走风尘失书贾祸
第二回 吴剥皮毒打良民
第三回 鹰爪王初试绝技
第四回 杨风梅纤掌警奸
第五回 七宝珠筵前惊寇
第六回 走华山贼困松坪
第七回 诱敌踪莽猿坠涧
第八回 会侠尼共议锄奸
第九回 将军府陈冤奇柬
第十回 布疑阵爱徒失踪
第十一回 落魄堤双侠惩五寇
第十三回 铁牛庄夜会风尘客
第十四回 万柳堂义救紫云女
第十五回 石猴驿火窟释仇雠
第十六回 归云堡怒传侠义柬
第十七回 下乾山荒村寻盗迹
第十八回 探荒园铁掌毙凶獒
第十九回 义侠儿舍命拒淫孀
第二十回 败群寇火焚陆家堡
第二十一回 鹰爪王铁掌败酆伦
第二十二回 伏波剑威镇神女峰
第二十三回 泛扁舟淫孀漏网
第二十四回 福安店群寇夜袭
第二十五回 界山口雨中人示警
第二十六回 乾阿甸帮匪再寻仇
第二十七回 双侠宿店破奸谋
第二十八回 叛徒被困卧牛山
第二十九回 正门规惨刑戮淫贼
第三十回 剉盗蜂纵火焚盗艇
第三十一回 双掌运神功飞石嚇退群丑
第三十二回 铁蓑示侠迹绿竹塘众志成城
第三十三回 小憩征尘众义侠深宵议事
第三十四回 破伏寄柬辛镖头追贼涉嫌
第三十五回 勘盗迹金刀叟巧试轻身术
第三十六回 赴淅南风尘客策马踏征途
第三十七回 飞云道侮贞妹逼取紫河车
第三十八回 万柳堂惩淫徒巧得地煞剑
第三十九回 金针续命香闺少女洗污名
第四十回 一叶扁舟长江破浪斗帮匪
第四十一回 帮匪舟袭鹰爪王小试降龙手
第四十二回 江干小憩夏侯英大闹望江楼
第四十三回 寄柬留名胡香主乔装术士
第四十四回 淫孀迹地理图被诱迷途
第四十五回 假公济私凤尾帮二匪火并
第四十六回 施恩市惠探匪巢弄巧成拙
第四十七回 荒江午夜突现侠踪
第四十八回 铁掌轻挥群魔敛迹
第四十九回 脱匪困夏侯英逢三侠
第五十回 缉贼踪鹰爪王夜斗双煞
第五十一回 西川双煞狡设青竹桩
第五十二回 挥刃拒敌义聚石佛洞
第五十三回 秦中三鸟盗镖试身手
第五十四回 妙手仙猿暗用测天尺
第五十五回 伍宗义杆棒斗群贼
第五十六回 矮金刚初会侯天惠
第五十七回 虬龙棒巧破锁口鞭
第五十八回 护珍匣柬慰两镖客
第五十九回 蹑迹跟踪侠心戏三昧
第六十回 抽梁换柱智斗绿林人
第六十一回 矮金刚堤戏双寇
第六十二回 金刀僧棲鹤寺逞凶
第六十三回 秦中三鸟卷土重来
第六十四回 再挫贼锋两番定计
第六十五回 施毒手药酒困群雄
第六十六回 较轻功巨盗终受辱
第六十七回 追云手雁荡再现侠踪
第六十八回 索伏桩火灵针晴空作祟
第六十九回 走绝壁鹰爪王悬崖试身手
第七十回 追盗迹堡主初会小龙王
第七十一回 午夜探贼巢鹰爪王暗勘船坞
第七十二回 洪波除水兽追云手义救奇童
第七十三回 世族叹陵夷隐迹江村权避祸
第七十四回 深宵谈往事老妪挥泪拖孤儿
第七十五回 异质本天生稚虎凌波探虎穴
第七十六回 破伏挥利剑双侠初次闯竹城
第七十七回 盗窟殖渔盐层层设伏
第七十八回 九宫迷方阵步步危机
第七十九回 救江杰深宵追盗艇
第八十回 用火攻双侠闯众伏
第八十一回犯险福寿堂再遇女屠户
第八十二回 淫孀遭严谴香主振帮规
第八十三回 孽海无边风流寡妇甘心作恶
第八十四回 清波设伏水心亭营救爱徒
第八十五回 凤去楼空侠尼留柬
第八十六回 渔舟鼓浪泗水驰名
第八十七回先礼后兵武维扬飞舟送宴
第八十八回 关门投柬鬼影儿炫技轻敌
第八十九回 白浪泛轻舟泗水渔家初犯险
第九十回 匪巢呈幻境武林健者较轻功
第九十一回 狭路相逢巨盗寻仇荒江设伏
第九十二回 佟云露绝技连施辣手暗箭无功
第九十三回 大力断帆樯覆盗舟么魔敛迹
第九十四回 轻舟搜盗窟中奸谋被诱迷途
第九十五回 日暝波汹乱箭如蝗双艇遇险
第九十六回 丐侠示警应援破伏孤鼠智穷
第九十七回 月暗星稀草木皆兵强敌再逞
第九十八回 英雄较技蹑形逐影匪徒潜踪
第九十九回 镖师斗巨寇锁口鞭再肆淫威
第一百回 盗匪逞凶顽金丹续命
第一百零一回 日浪疾波汹水中呈幻影
第一百零二回 武师奋战初试连环镖
第一百零三回 偷鸡盗洒侠丐成庖人
第一百零四回 火艇无情满江飞烈焰
第一百零五回 肃整帮威内三堂三番传令旗
第一百零六回 提匣暗助飞鹫船破浪闯迷途
第一百零七回 弃命投柬金雕堂香主宴群雄
第一百零八回 古爵献酒鹰爪力喑警火飞龙
第一百零九回 盗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异趣
第一百一十回 茅亭浮水面莲池较技斗神功
第一百一十一回 试绝技轻功暗渡浮沙阵
第一百一十二回 寄柬贴侠尼巧还白羽箭
第一百一十三回 天凤堂四雄深宵谈秘境
第一百一十四回 盗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异趣
第一百一十五回 鹰爪王遇助脱险内三堂
第一百一十六回 颁旗令执堂迎驾会群雄
第一百一十七回 遇宿仇旧日冤家重会面
第一百一十八回 惩凶顽帮主一怒开香坛
第一百一十九回 大祸潜伏正帮规棒打鲍子威
第一百二十回 生心内叛结死党午夜犯宾馆
第一百二十一回 秦中三鸟再寻仇惨老龙口
第一百二十二回 净业山庄群雄会惊来不速客
第一百二十三回 唇枪舌战怀宿嫌武力决雌雄
第一百二十四回 武场初开猛左恒铁掌挫敌锋
第一百二十五回 劲敌当前万柳堂初试地煞剑
第一百二十六回 箭打连环矮金刚小试擒龙手
第一百二十七回 金转换掌金老七老辣手报旧仇
第一百二十八回 一丐一侠河间府义救崔镖头
第一百二十九回 暗助蓝壁金老寿青竹桩较技
第一百三十回 绾掌怜才释前嫌怒闯连环坞
第一百三十一回 沙门惠剑五户阵巧斗连环圈
第一百三十二回 胆大包身飞刀阵小侠胜薛庸
第一百三十三回 较九芒球万柳堂侠心服薛毅
第一百三十四回 划地对拳铁蓑道示惩献淫孀
第一百三十五回 众怒难犯女屠户领死入刑堂
第一百三十六回 一决死生少林僧独力较三阵
第一百三十七回 掌震灯檠束香桩群侠献神功
第一百三十八回 天南逸叟金龙鞭力敌活报应
第一百三十九回 杀孽难消离魂圈恶战方便铲
第一百四十回 碧眼虬龙查家钩骄敌遭毒手
第一百四十一回 大鹰爪力争生死掌震武维扬
第一百四十二回 死里求生女屠户作术绣吴青
第一百四十三回 净业山庄困群雄铁蓑显身手
第一百四十四回 凌波去匪多指尼港口护船帮
第一百四十五回 瓦解匪帮鹰爪王重返清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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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侠隐鹰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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