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眉石老么跟侯万封往后退时,幸亏落的地方正是突出来的那片斜坡上,才算没被震到山涧里去。当时危机一发,两人虽全是江洋大盗,也吓得胆落魂飞!再看独木桥时,这边只把树根埋结的砂石震翻,对面已被巨石把树梢的一头砸得垂了下去。只为树干过长,算是没全落下去,这一来已无法飞渡。断眉石老么忙低声说道:“师兄,险啊!你要再进一步,恐怕这时早葬身涧底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定对付之策吧?”夜行千里侯万封虽是历来不肯输口,但此时余悸犹存,也有些知道对方太以扎手。方要答话,突听得对面崖头一声阴笑。空山寂寂,又望不见敌人,置身在这两峰夹峙的半截山沟里,鬼气森森,竟不敢再出口还骂。两人方要回身,又听得身旁四五步的涧内,似发了一声微呻,两人还疑是闹什么鬼。脚下地势太窄,施展不开,忙不迭的想先离开摘星崖。只是崖下呻吟又起,侯万封立刻咦了一声道:“师弟,你听见了,这声音发自涧内,我听着很是耳熟。我想绝不是敌人,咱们索性查看查看。”石老么石统带立刻也听着声音有些不对。两人蹑足轻步,试着往左边查看,走出四五步来,渐渐听出果然这声音出自涧下。赶紧顺着声音细细一听,竟是一个声音暗哑的人,在涧下不很深的地方,发出低浊的哎哟的声息。石统带又往前迈了一步,觉得脚底绊了一下,用脚往荒草里拨了拨,竟是一根粗藤,一端却在靠峭壁下的一块探出的石笋上。夜行于里侯万封已把千里火取出来,迎风晃着,石统带道:“师兄,你拿亮子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侯万封俯身查看,见那枝枯藤,四五股拧成核桃粗细,顺着山涧垂下去,用千里火晃着往下看时,只见那根藤萝探到丈余深,恍惚是系着一人,悬在山涧里。试着冒叫了一声:“下面可是卢师父么?”下面竟发出力竭声嘶的回声,只是听不出答的是什么?侯万封把千里火递给了石统带,伸手试了试这枝枯藤,知道往上拉这被悬在涧下的人,虽是得费些事,尚不致折断,遂向石统带道:“师弟,我要是有个力气不接,师弟你可搁下亮子赶紧接一把。这根粗藤有绵力,可禁不得硬扯。”石统带道:“那么还是两人一齐动手,比较快些。不管下面的人吃亏不吃亏,保住命就好办。”侯万封明是不肯输口,情知自己力气,往上提这个不能挣扎的人未必准行,这时听石师弟一说,正合心意。遂答道:“好吧!快点拉上来,倒是看看是卢师叔不是?以免尽自耽误咱的事。”说到这探身向下招呼道,“下面被难的朋友,你可挺着点,我们就救你上来。”侯万封打过招呼,不再迟延,立刻招呼着师弟石统带,连人很费了一番手脚。提心吊胆,唯恐劳而无功,半路把荆条藤萝弄断,救人不成,反倒从自己手中把人送了命!两人好容易把下面人救上来,已累得力尽筋疲。石统带忙把千里火重晃着,赶到一照这人,不由惊呼道:“师兄,真是卢师叔啦!这可糟了,一定遭了敌人毒手!”侯万封低头看了看摇头道:“师弟,你先别闹,这半边可没有什么重伤。真要是敌人下了毒手,方才绝不会再出声了,就让是好人,也禁不得这么悬吊半夜。”边说边看,见师叔通臂猿卢元凯周身并没有什么重伤,只有不少处磕碰微伤,又摸了摸胸头口鼻,向石统带道:“大概不要紧,没有什么致命伤,只不过闭过气了。”两人把卢元凯腰间荆条藤萝全捋净了,石统带把四肢平放好了,又给他抚摸了一阵胸头,工夫不大,卢元凯哎哟出声,渐渐缓醒过来。石统带把千里火照着,连连招着。卢元凯清醒了才说出话来道:“我已自思必死,想不到你们哥俩救了我这条命,我真两世为人了!”侯万封道:“师叔身上受伤没有?咱们还得离开这里才好。”卢元凯这时被侯万封扶着坐在那,借着千里火闪烁的青光,看了看左右,咳了一声道:“我倒没什么重伤,你们扶着我,活动活动咱走。”侯万封向石统带道:“师弟,这里地势太窄,你把那条藤萝砍他一丈长,咱先把师叔背上坡去,免得在这里二次吃亏。”石统带见师兄不似先前那么倔强,略略放心,随手把藤萝砍了一段。侯万封更不迟延,俯身把卢元凯背起来,向石统带一挥手道:“上去,把藤萝垂下来,借你的力用。”石统带会意,立刻飞身蹿上岭半腰较平坦之地。侯万封握住藤萝,一提气,向上喝声:“起!”借着上面往上拽的力量,自己轻登巧纵,展眼间上了岭头平坦之地。略歇了歇,通臂猿卢元凯已竟把四肢活动开,可以支持着走了。石统带跟着把卢元凯搀起来,侯万封持轧把翘尖刀开路,离开鹰愁岭。离着万松坪还有半里地的山道,四面望了望。这一带道路虽还崎岖,倒是树木不多,敌人纵然不舍,也无法隐身。在这里缓足了力,好闯万松坪,两人这才问通臂猿卢元凯受辱经过。卢元凯长叹一声道:“完了,我半生江湖道,也没栽过这种跟头!”遂把经过说了一番。原来卢元凯奔上山走来,路径稍熟,绕着边山一带上了山头。越过两道崎岖的山坡,已到了万松坪的东口,可是得穿过松林才到的了入口。就在方进松林不远,突听得前面丈余似有人轻笑之声。通臂猿卢元凯本不是什么精细人,脚下尤其笨重,只为松林里夜风摇撼着,发出唰唰的巨声,所以通臂猿脚下虽有声息,也不易被敌人察觉。卢元凯一听前面有人声,不知是敌是友?赶紧把脚步放轻,侧耳仔细听了听,人声确在不远,悄悄借物障身,往前探察。绕过两三排大树,陡听得一人说道:“王师兄,我庵中还有点小事,暂且告辞,咱们来朝再会吧!”又听一声音沉着的答道:“庵主请回,这两个猴崽子冤魂缠腿似的,不重重惩治他一番,绝不罢手。我倒要拿猴崽子们消磨这夜了。”通臂猿卢元凯想到,分明这是那慈云老尼,跟那鹰爪王背地骂人。我也暗中先给你一下子,叫你尝尝爷们的厉害!脚下一垫步,往旁一纵,蹿到一株大树后。斜着往前一看,果然在寻丈外树隙间有两个黑影,刚刚分开,往林外走。卢元凯更不迟疑,双筒袖箭早已扣好,一抬手,吧吧的卡簧连响,两只袖箭齐带风声,向两黑影打去。耳中听得个“好”字,再看两条黑影已渺。方一错愕,突听得身旁喝声:“打!”卢元凯一晃身闪避,笃笃一片细沙小石块全打在背上。虽然全是细沙石,打人的手劲绝大,虽隔着衣服,整个脊背,火烧似的疼痛异常。卢元凯愤怒下破口大骂,哪知方一张嘴,唰的一片沙石打入嘴内,一阵呕吐。又听得似那老姑子的声口道:“师兄,这个孽障出言不逊,交给我吧!”卢元凯挺折铁刀向发声处扑去,哪知才到敌人说话的地方,看见林外从树顶上漏下来的星月微光下,一个秃头僧人冷笑一声道:“孽障,不赶紧逃命,要寻死路随我来。”卢元凯粗暴成性,连吃了两次亏,更是怒不可遏!袖箭这种暗器,打完了得重往里轧箭才能再打,手中又没有暗器,只可持刀追出松林。再看那慈云庵主,已出万松坪的东口,站在那向自己招手。卢元凯骂道:“老姑子,不用卖狂,卢五太爷跟你拼了。”卢元凯真个追了下来。前面那慈云庵主,忽隐忽现,若即若离,竞走上鹰愁岭。道路越难走卢元凯越骂,那慈云庵主更是恶谑,左一沙石,右一土块,虽设重伤,已逗得卢元凯两眼冒火。卢元凯在潼关卢家堡坐地分赃,窝藏江湖巨盗,手下一般爪牙,颐指气使惯了的,几曾吃过这种亏?绝不想对手是怎么个来头,执迷不悟的仍然骂着追赶。堪堪已到摘星崖那条深涧前,卢元凯突见老尼在数丈现身站住,手指着自己喝道:“孽障!身临绝地,还不回头?难道你真个找死吗?”卢元凯脚下并未停步,相离已经丈余远,说声:“五太爷没想活着,跟你并骨吧!”猛往起一纵身‘猛虎出洞’式,人到刀到,折铁刀带着风劈头盖顶剁下来,眼看着折铁刀剁到头上,那慈云庵主身势微晃,右手伸拇食中三指把刀背捏住,左手轻转在卢元凯的右上臂“三里穴”一拂,如鸟画沙。卢元凯只觉得彻骨酸疼,折铁刀也随着撒了手。就在卢元凯身体踉跄向后撞去的工夫,那慈云庵主叱声:“破铜烂铁也拿来伤人。”崩的一声,折铁刀一折两断,被慈云庵主抛向涧底。这不过刹那的工夫,慈云庵主折刀抛刀之后,一纵步,“噗”的把卢元凯臂胸捞着,喝声:“孽障,你还想走么?”卢元凯那么雄壮的身躯,竟被慈云庵主如抓小鸡子似的抓回来,往后一抛,猛听得有人喝声:“师太,别撒手,我还要耍猴哩!”卢元凯只觉得当头套下一物,连两只手往腰身一束,跟着一晃,竟被人拦腰提起,耳中还听说:“叫他下边凉快凉快。”跟着身躯往外一悠,觉着气一闭,身子悬空,眼前黑洞洞的。只听头前叫道:“姓卢的,今夜先饶你这条狗命,等你一班狗党救你。你要一挣扎,掉在山涧里,那可准死无疑,死活全在你自己了。”说到这,声息已无。卢元凯连气带急,晕死了过去。不知经过多少时候,被巨声惊醒过,这才被救。卢元凯说时,余悸犹存。当时夜行千里侯万封,跟断眉石老么石统带听着也自心惊,忙安慰道:“师叔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们的事就在跟前,咱们走着瞧,还不定谁行谁不行?咱先回营再计议吧广卢元凯此时壮气全消,象夹尾巴狗似的,被石统带扶着回转大营。趁着他们归途中,再把鹰爪王突然来到潼关的情形补叙一番。鹰爪王自从十年前被仇家凤尾帮鲍香主毒药梭所伤,险些丧命,幸遇杨文焕旅邸赠银相救,又谆谆劝勉力敛锋芒,免得树敌过多,难得善果。鹰爪王经杨文焕劝诫之后,回到淮上,倒是深自韬晦,五六年的工夫,江湖上轻易见不着他的游踪。哪知他明着是遵从良友的规戒,销声匿迹,暗中却精研技击,锻炼一种独步武林的绝技,报当年一梭之仇。这些年虽有些事,讧湖上认定是鹰爪王所为,不过他不承认,旁人也奈何他不得。赶到发捻乱起,东南半壁动摇,这时再不容他隐遁田园,闭门授徒了。他住的淮上清风堡绿竹塘,附近有十一处村镇。鹰爪王桑梓情殷,不忍坐视。遂把淮阳派的同门徒弟,聚集起来,自己筹集资材,举办乡勇团练。原本这十一村镇就有不少门下,教授乡里子弟的武功,这一办团练,轻而易举,事半功倍。鹰爪王既孚众望,又是淮阳派掌门户的人,有他做团练领袖,把这十一村镇布置的如同铁桶相似。居然把发捻镇慑得望影却步,不但发捻不敢窥视清风堡,鹰爪王反倒不时潜入匪营,暗察发捻中的动静,以备万一。不料竟被鹰爪王探出发捻有取陕西之议,自己蓦地想起恩人杨文焕,祖居陕西华阴县,适当其冲,虽则军情匪性变幻莫测,自己既知道了,旧友安危,哪能漠视?只是自己负着十一村镇的重托,统率着二千多团练,哪能擅自离开?只好写了一封恳切的信,叫掌门大弟子华云峰,到华阴县接杨文焕全家到淮上避乱。把华云峰打发走了之后,当晚又得着探报,发捻果然真有进兵之意,各路捻匪已有调动,鹰爪王更不放心,夜闯贼营。果然暗探得捻匪已经聚议攻陕西进兵的计划,并且知道陕西有重兵屯驻,捉督吴剥皮坐镇潼关一带,决定分三路进兵,已传檄各路捻匪会兵秦中。这一来把鹰爪王可急坏了,虽打发掌门大弟子华云峰到华阴县送信,接杨文焕全家避祸,要是发捻还没进兵,华云峰只要沿途上加些小心,按着自己指示的道路,避着发捻盘聚之地,更有沿途淮阳派的一班门户照应,谅还不至有什么危险。发捻这一大举窥秦,兵戈扰攘,便是没被发捻占据的地方,各关津要隘,定要官兵驻守,恐怕也未必能走得开。倘有疏虞,以华云峰的本领,自保一身,尚足应付,叫他保护杨文焕的全家,于兵荒马乱之中,他哪有那么大的本领?这件事还是身到自了,遂立刻回到清风堡,把团练的事全交给了自己一位同门的师弟,叫他替自己掌管着团练的事。这才稍事停当,遄上征途,赶奔陕西华阴县。鹰爪王兼程追赶,虽比掌门大弟子华云峰上路晚着一天,脚程可快的多。赶到潼关,正是华云峰潼关遇难。偏遇到杨文焕的仇家阮松乘机陷害,吴剥皮更因杨文焕在他筹饷敛财时,未满足他的欲望,好容易遇到了机会,立时构成大狱。鹰爪王竟从关上下值的兵勇口中听得大概。这两名兵勇一路走着,一路谈说关前密告的游民,绝不是好人。可惜武老爷那么精明的人,竟会听信他一面之词,倘若上边再犯剽劲,关上就许添几个肉球挂挂。听说那下书的不过是个过路客人,还许走脱了,那姓杨的是华阴城里的大财主,这回就许闹个家败人亡。又一个说:“那里面定有别情。武老爷盘问那小子时,那小子还指出那下书人没离开这,据说落在潼关厅附近的店里了。”鹰爪王无心中听到这两个兵勇话风,不禁一惊。分明是徒儿华云峰进潼关闯了祸,遂不敢迟延。赶到潼关厅附近,寻找店房,好找华云峰的下落,以便查明究竟。还没找到店房,随见一拨马队,横冲直撞过去,这一队骑兵,足有百十余名,由一位中军副将督率着。马走如飞,街上的行人纷纷闪避,一瞥间穿潼关厅前长街而去。鹰爪王才往前走出不远,听得身后又一片蹄声历落。回头看时,又是一行马队,约有二十多名,督队的一位守备老爷,这一旗人马,竟扑到前面一家门口。马上的骑兵纷纷下马,各亮腰刀。鹰爪王紧走了几步,在宽阔的街道对面站住。一看官兵围上的是座客店,字号是福星,看那情形非常严重,一定有重大案子。那守备老爷带着兵弁扑进去,守备身旁还跟着一个獐头鼠目的游民模样的人。这时附近商民一看福星店出事,全凑过来看热闹,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好在这街宽敞,兵弁只注意围守店房,这些看热闹的站的又远,没被驱逐。鹰爪王杂在人丛中,好久的工夫,那进店的官兵从里面拥出一辆轿车。瞧看车上的人,竟是自己掌门大弟子华云峰,项挂锁链,被两名持刀,的兵监视着,如捉大盗似的。店外的官兵纷纷上马,车一出店门,马队分两行左右镶着这辆车,那守备老爷,也在店外上马。鹰爪王深知华云峰行为正大,谨守门规,绝不会作出败坏门规、干犯法纪的事。深恐他一时按捺不住少年火性,做出激烈的事情,有累淮阳派的清名。忙趁着华云峰的车将要一拐街西时,鹰爪王现身示意,不叫他胡来,有自己到了,总叫他脱离。华云峰一见师傅到了,又惊又喜!自然是服服贴贴任凭吴守备押走。鹰爪王容得车走远,遂径投福星店,乘间一套问店伙当时店中出事情形。店伙加枝添叶的把捕拿华云峰的情形说了一番,鹰爪王仍不得要领,又悬念着华阴县的恩人杨文焕,是否也遭了事?遂略进饮食后立刻赶奔华阴县城。离华阴县城还有数里,日色平西,忽然迎面尘头起处,那队骑兵竟已翻回。鹰爪王闪在道旁,一辨车中人,果有杨文焕在内,其余男女老幼,定是他家属无疑了。鹰爪王十分震怒,悄悄跟缀下来,果然这队人马,竟把杨文焕全家押入华山下吴提督的大营。鹰爪王遂在附近一片丛林中暂时隐身,坐候到起更,潜入大营,先在各处察看一遍,找着吴剥皮寝帐,鹰爪王暗暗窥视。吴剥皮跟他亲信幕僚计议,如何压榨杨文焕的银财?如何取供?并且吴剥皮深怕这事被多隆阿将军知道。辕中秘议,吴剥皮嘱咐幕僚不准在外张扬。关于通匪的案子,全要在夜间审理,免得驻防各处的督标协镇来营禀见时撞见不便。这一来鹰爪王倒放心了,知道吴剥皮心有所惮,还容易着手开脱。鹰爪王又哪知吴剥皮手下,还潜伏着一个巨盗,做了自己的对头。鹰爪王不愿叫淮阳派落杀官劫犯人之名,想要略示儆戒,叫吴剥皮知难而止。赶到吴剥皮夜审,鹰爪王仗着轻功提纵术已到炉火纯青,竟在警卫森严之下,潜身大帐顶上穴窦伏窥。这才知道起祸原由,是自己一封不检点的信,落在他手下,自己酬恩未成,反倒把杨文焕全家害了!自己要尽全力为好友洗刷污名,还他清白。鹰爪王凭个人身手,从刀枪林中救取杨文焕全家,尚还有这种力量。只为杨文焕是簪缨世族,诗礼家门,虽则作了些年官,倒是守正不阿。因为宦途险-,才辞官回籍,想要终老田园。他一生高风亮节,临了在自己手中叫他落这种污点,自己纵出不得已,究竟于心难安。自己宁可多费些手脚,遂伏身帐顶。看到吴剥皮严刑逼供,杨文焕至死不屈,杨文焕两个儿子愿意代父受刑。鹰爪王自须眉戟张,跃跃欲试,赶到大弟子华云峰出言挺撞吴剥皮,说到你要“官逼民反”四字,鹰爪王已毫不能再忍,凭鹰爪力的功夫,抓裂牛皮顶帐,往公案上一落,伸手把吴剥皮的大帽子抓下来。一转身,给华云峰看看面貌,一摆手,不叫华云峰声响,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捷如飞鸟凌空,仍由裂帐顶子穿出去。鹰瓜王任凭帐中扰乱,不去管他。鹰爪王带着吴剥皮的顶戴,离开大帐,竟从那沿途的帐篷顶子上,纵跃如飞的扑奔营门。到了刁斗前,乘着月暗星稀的时候,仗着身轻如燕,纵跃如飞,展眼间猱升到刁斗上,略展擒拿法,把那-望的兵丁捆上,把吴剥皮的顶戴挂在刁斗尖上,鹰爪王这才翻下刁斗离开大营。才出营盘的围子,陡然觉得背后微风过处,忙回身查看。隐约见左首五六丈外一片疏林前,象是一条黑影,快若电掣风驰,一瞥即逝。鹰爪王肩头微晃,扑向林前,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夜行人?只是就凭鹰爪王那么身手矫捷,赶着扑到林前,哪有什么踪迹?疏林静荡荡的,查看不出一点形迹。鹰爪王暗暗诧异,凭自己这身本领,明是看出有夜行人,紧跟着赶到近前,竟查不出一点迹象。立刻把林中遍搜了一番,自己终不信是眼岔,本打算是仍投潼关厅附近福星店,这时倒不得不加一番小心。暂时要隐秘行踪,以防万一,遂赶奔华山,想在此绝顶摘星崖寄迹,离着大营也近。想到这,立刻绕着大营后,竟奔西岳口峰。这摘星崖虽则是人临不到之处,当年探幽访胜,曾一登临。趁着一钩斜月,满天星斗,穿过万松坪、鹰愁岭,一下斜坡,恍惚似一团灰影,竟从摘星崖的悬崖上去,快逾猿猱,凭自己夜眼的功夫竟辨不出是人是兽。鹰爪王怦热心动,暗道:“怪哉!凭我王道隆这身的武功,纵横江湖二三十年,今夜两次可疑的情形,始终没看出是怎么个道路?难道二次出世,还要栽在潼关么?”把精神抖擞,气纳丹田,抱元守一,相度好了进退取避之路,施展淮阳派独得之秘。双臂一分,腾身一跃,先点上横架山涧的古松树上,只轻轻往上一点,腾身再起,已到了摘星崖下,运用“飞鸟凌波行功轻身术”身躯一纵,就是三四丈高。只拣那荆棵蔓草、危石-岩,落脚处只要有一点凭借,只轻一点,立即腾身飞起来,嗖嗖的一连十几纵身,已到了崖顶,上面高插云表,夜风劲厉,吹得那草木时时发出嗖嗖的怪响。这摘星崖上只有一二丈的面积,虽则地势不大,乱石起伏,草木丛生。鹰爪王回身望了望下面,只有边山那座烽火台,有几点星星之火。再往吴提督的大营看去,沿着山脚下横接数里,营中的灯火虽多,远望去如同疏星时隐时现,已看不清营幕的所在。鹰爪王回忆当年曾到摘星崖,记得上面有两处似乎象洞穴似的山壁,虽不大,足可容身,略避风露。遂转身来,拨着荆棘乱草往里走。哪知往里走了二三丈,眼前顿成异状,脚下不止于蔓草荆棘似经过人工的铲除,连那长成的树木,全经人伐去,清除出一条平坦的石路。并且上面连猿狲兽迹也不见,只有较大的树顶上,时有怪鸟夜啼。鹰爪王虽是久历江湖的成名大侠,也不禁惊疑却步,仔细看了看,一定这上面已有人寄迹。遂把全神贯注到四面,往前试着探看。见丈外是平地突起一座石峰,高仅丈余,形如屏风,矗立当路。再看地上草迹,绕着石屏的两旁,全是修整过的道路,鹰瓜王遂奔石屏左边走来,才走出二三步,突听得石屏后有人喝声:“擅伤统兵大员,还想在摘星崖匿迹,这场官司你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