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斜倚窗前的小妮子已然不甘寂寞地扬声娇唤:“小混,快过来看呀,应舵主差人扎了好大一座烟火架,已经在街心放妥了,好漂亮啊!”“河东狮吼了。”小混扬眉一笑,放下酒盅,领着哈赤踱向窗前。桑君天见众人也差不多都已酒足饭饱,便叫人撤了酒席,奉上香茗糕果,移师窗前品茗赏灯。众人来到窗前,只见这搂帘挂着湘帘,悬着灯彩,依窗而望,不仅街景尽人眼帘,更使赏灯之人保有一份风雅隐私,足见做此布置之人确实设计用心。小混例览着灯市之中,人烟凑集,车马轰雷的热闹景象,乐得心神俱爽。他一手揽着小妮子香肩,一边和大家指指点点着当街数十座灯架上琳郎满目的各式花灯,笑不拢口。此时,宜宾楼前一座高逾丈寻的烟火山棚,耸立街心。街上行人见此庞然的烟火高架推出街心,纷纷挨肩擦膀,济近前来观看。小混见这丈余高的烟火花桩上扎着一只振翅仙鹤,口里衔着一封丹书,想是引火重心。他呵呵笑问:“妮子暖,有没有兴趣露一手,亲自点燃这花桩?”“好啊!”小妮子拍手欢叫:“咱们光是站在这儿看,那多没趣,我才想叫你陪我下去放烟火哩。”说着,这妮子和小红毛一人一手,拖着半推半就的小混步步下楼而去,其他人看得相视一笑,仍然留在楼上观看。小混他们三人下了楼来,出到街心,应天化已呵笑着迎上前来。“小混帮主。”应天化顶着弥勒肚,拱手笑问:“你瞧这座烟火山棚可还满意?”“行。”小混笑道:“应老大,你办事,我放心,不过如果由我们自己来点这烟火,那就更见完美啦!”“这有啥问题!”应天化呵呵直笑:“你瞧见那仙鹤嘴里伤者的丹书没有?那是名叫一技起火的炮仗,只要引火燃着了它,烟火就会起连锁反应,逐一点燃,炸开后还有许多精彩的变化,可有着头呐!”小混点点头,高兴道:“那咱们还等什么?火来!”一名伙计立刻送上一副弓箭。这箭头上裹着沾足油的布扎,已经点着,正熊熊直烧。小混示意那人将箭交给小妮子,同时笑道:“百步穿扬是我老婆的绝技,让她来就成了,还用不着我出手。”“肉麻。”小妮子轻嗤一声,却是喜孜孜地接过雕弓和火箭,反身走出百步之外,打往来场精彩绝伦的个人秀.上周围观的路人一见这妮于党退出老远才要发话火,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么远,行吗?”“是个丫头呐,她要发箭点这烟火,成吗?”“瞧,这花不溜丢的大姑娘,挽弓的架式可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哩。”小混听得直切,索性乐道:“各位亲爱岭乡亲父老,那个准备要点烟火,长得又娇又悄又美丽的小娘们,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请大家给她一点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为我们开弓点火。”围观众人闻言上阵呵笑。同时毫不吝啬地热烈鼓掌,为小妮子欢呼加油。这妮子听见小混肉麻兮兮的介绍,甜是刮进心窝里了,不过嘴上仍是不以为然轻嗤微响,娇阵道:“马屁加色情,无聊。”说完,她高擎起弓。屏气凝神,挽箭飞射。“咻!”然微响盾火的飞箭划着优美的弧度,不偏不依,直落丹书之上。刹时。“嘶!”地火星蹿队接着轰然一声,一道青白火光猛射直爬,焰透斗牛,众人忍不住随之发出一阵欢呼喝彩。随着引线嘶嘶作响,花桩正中炸开一个花炮,四下里花炮皆着,哗哗剥剥声里万个轰雷皆透彻。登时,彩莲肪和赛明月一个赶着一个迸炸,犹如金灯吹鼓满天星,万架千株的紫葡萄劫狱的光影好似聚珠倒挂水晶帘。霸王鞭爆声到响亮。他老鼠串绕人衣,引得仕女惊叫。琼盏玉台在火光中飞旋转绕,端得好看。烟硝晦迷中,八仙捧寿喷溅着星火,各显神通;七圣降扶浑身冒火;黄烟儿、绿烟儿像煞迷雾弹,喷散着沉色彩雾;紧吐莲、漫吐莲,灿烂争开,光影飞溅。不过须臾时间,烟火山棚上堆叠的楼台殿阁,顷刻不见巍峨之势,村坊社鼓,再也难闻欢闹之声.山棚架底的货郎担儿,两头上火,光烟齐明;跑老车儿首尾进得粉碎,五鬼闹判焦头烂额,更见狰狞;十面埋伏燃马着人无分胜负。最后在轰隆一声巨场里,所有火树银花落得烟消火灭,尽成灰烬。烟尘渐散,纸花飘散。看烟火的路人在赞叹声中,亦逐一散去。亨瑞放下紧堵双耳的手掌,双目放光地赞叹道。“哇,中国鞭炮,好厉害、有火、有烟,还会吱吱叫,还有人的炮、花的炮,会变魔术,好好看,大帮猪,再玩一次,好不好?”他希望的神情,逗得小混闻可失笑。“还想再来一次?”小混挂着下巴,不置可否地笑问。小红毛忙不迭地直点头:“荷兰家看没有变魔术的炮,支那平常也看没有,只有过年才有看。好难看一次,小红毛欢喜。”小混瞧他祈盼得不得了,笑吟吟同意道:“好吧,难得一年只过一次元宵节,我就让你玩个痛快。”小红毛忍不住雀跃欢呼,直叫:“小混好棒。”小混回头对应天化笑道:“应老大,我看这事又得麻烦你了。”“不打紧。”应天化堆着笑脸道:“我马上再叫人去买烟。火便是……”小混摆摆手,岔言道:“你先不急着找人买货,我的意思是今天的热闹暂时到此为止,赶明儿个,再麻烦你叫人搭三座烟火架。分别要是高二丈、四丈和八丈以上的超大型烟火山棚才可以。”“什么?”应天化瞪眼道:“还要有四丈高、八丈高的烟火架?这……可得花多少烟火才搭得成?”小混嘿嘿一笑:“咱们狂人帮的热闹,不搞则已,耍搞就得搞最大的、最出风头的。应老大,你不用急,我这三座烟火架也不是限定明天就得一起完工。你呢,先建那座二丈高的,那是明晚热闹的重头戏。然后,后天晚上再放四丈高的烟火架,大后天则是八丈高的高潮戏。本帮猪放烟火,绝对要一晚比一晚精彩,一晚比一晚热闹。”小混越说越得意:“我这烟火不但要求烟火要多,还要奇;因此,越是稀少罕见的烟火越好,如果这城里没有,就叫人到飞马堂派快马上京去采购。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回头朝小妮子叫道:“财务总管,钱来。”小妮子一听这混混又要搞大的烟火。早就乐歪了,于是也手便交给应天化一张全国保兑的万两银票,看得这位铁血堂天台分航的舵主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这……”应天化注目苦笑道:“这简直像是要买下一座军火库嘛!”小混猖狂道:“区区军火库算什么?哪比得上我曾能混的超级烟火,应老大,这事就交由你办啦,最好呢,你从现在就开始到处去打打广告,告诉这城里城外的人说,咱们狂人帮要在此连放三天超级烟火,欢迎大家告诉大家,一起来参观”“我会的。”应天化终于不得不佩服这混混的大手笔,他放声大笑道:“能够恭逢如此盛会,可真是上大快事呐,狂人帮的确有够狂,连放个烟火也得人尽皆知,造成轰动才行,哈哈……”他兴高采烈地离开,去准备小混交办的这桩大热闹。小混他们三人转身上楼,回到明月厅里。桑君无含笑道:“小混,你刚刚和应天化在说些什么?怎地令他恁般开心。”“有热闹可凑,他当然开心。”小混吃吃一笑道:“可见欢喜凑热闹是人的本性,可不是我独家专擅的本事。”小刀沉稳笑道:“你这混混是不是又要玩什么花样了?”“我哪有。”小混故作无辜道:“我不过是应小红毛的要求,准备让他多玩儿无烟火而且。”终于,还是小妮子憋不住,咯咯娇笑着将刚才小混在楼下交待应天化办理的事,详叙了一遍。孙浩文前前低道:“乖乖,八丈高的烟火叱商不真像座小火山一般!”丁仔却已是摩拳擦掌,兴奋地期待明天之后夜晚的来临。四天,时未至黄昏。小混要求的那座二丈余高的烟火架已巍巍地当街宜耸立。而全城更是早已听闻有关这混混将要连放三天烟火,顶且一天赛过一天的消息。因此掌灯时分一到,城里城外,男女老少携家带眷的,如潮水一般涌向西大街宾楼前,准备一观盛会。夜幕,终于低垂。小混在众民万般期待之下,率领着狂人帮众将官施施然步下宜宾楼的台阶.群众开始因兴奋而较缓,人潮不住地推拥,嗡嗡然的低论不休。狂人帮的众将因为今夜的首演,奉命特别地梳妆打扮一番。小混一改平日青布长衫的造形,特地穿上一袭丝质月白德衫,足雕白色缎面软鞋,头顶发誓更以为白色飘带高高束起。他这一身白,白得够清雅,白得够改酒,也衬得他一双黑眸更晶亮,微翘的双唇更红润,脸上神情更纤柔无害。看见他的人,没有不相信这钱定是位身出名门的王公贵族,要不。岂能有如此雍容高雅的气质?其他几人亦在小混身后一字排开。小妮子穿着大红绣花边抽袄儿,娇翠嫩绿的锻裙,外罩着貂鼠皮袄,头上进金缕丝的风饮料组,发间盘着珍珠细带,描眉画眼,敷粉施朱,打扮得粉妆玉琢,宛如待嫁新娘,直令一些定力较差的鲁男子看得两眼发直,馋诞滴流。小刀一领鹦歌绿的绿丝抽袄,胸前红棉斜技,衬得他堂堂相貌更见英武。不少诗字闺中的二八佳人乍见之下,不免对他有了浪漫的爱慕,胆子大些的姑娘已经纷纷探询他是哪家儿郎,曾否娶妻等等的切身的问题。丁仔头戴一顶万字头巾,上签两朵翠玉金花,身着一件黑绸夹经纱榻子,上覆无袖银貂白祆,脚下丝鞋净袜,打点利落扎实,神情显得精明活泼,令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于他。孙治文则是锦社直摄文上打扮,一柄古朴长剑斜背于肩,非但不减文质彬彬之气,更社出他玉树临风之姿,不知令多少姑娘家爱然羡然。白骏逸虽是挂名之兵,却也不敢有违希主令谕;于是一袭织锦话儿,外罩金丝甲,肩负红续大马刀,供出他好一副将相英姿,正与孙治文对比成趣,同样惹得无数佳人倾心注目。狂人帮里虽然各个风姿非凡,但最惹人注目的终究还是小红毛亨瑞和怒狮哈赤这两个来自异邦的异人。此时,小红毛虽是一身蓝绸对襟敞袄的唐装打扮,但他那头及肩红发、缘眼眸和白晰肤色,依然骇的一些乡野老民暗里指指点点,频频低呼:“唉呀,那可不是外国鬼子?长得这德性,挺骇人的呐。”哈赤一如以往,身被银软甲,下着色彩艳丽的灯笼长裆。足往线施长街皮靴.在这仍强偶尔见雪的村前春寒的时协,他例外地加穿一件羊毛短袄御寒,同时,为了谨遵小混盛装之谕,这头大漠怒狮特地配上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红带金牛。他如山的庞然之躯配上一身异于汉人的穿着打扮,如此当街一站,想叫人不瞧见他,还真有点困难。于是在人群啧啧称奇的指点声里,哈赤大利利地抱臂环胸,宛似门神地们立于小混身后的老位子,对旁人任何褒贬言词,一律听而不见。只这一出场,小混他们所给人的就觉,便已是气凌技字,威势逼人.还不用开口,光凭如此气势,狂人帮便已令在场数以千计的民众为之震里与掠服。小混环目四顾,相当满意于自己等人的出场效果。他不禁迈出一抹金童也似的纯真微笑,宛如视察自己的王国般,仪态优雅地前众百姓挥手致意。不知是哪个英明其妙的家伙,率先神经质地鼓起掌来。于是在场群众亦即盲从跟进,刹那间,一片暄民热烈的肉炮哎哟之声直震云霄,久久不绝.小混见自己受到如此热情的欢迎,当下大乐,眉飞色舞的同时,忘情地喝将开来:“众……呀将官,待吾等……放……呀炮去也!”他带劲地比划着,同时脚下随着咯咯骼哈骼的节奏,踏着台步直朝烟火架下摇摇晃晃地迈进。“好暖!”围观群众见有人唱戏,而且不论身段、唱腔,竟都是梁何内的上上之选,不禁爆出一阵看戏时的喝彩。小混闻得有人叫好,心下更乐,更加手舞足用地卖力演出,简直已是得意忘形。刚才那种雍容优雅的气质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人群中,有人嘻嘻笑道:“哟,原来不是哪家王公贵族出来的放烟火,而是戏班子耍的噱头呐。”如果小混听到这话,不知做何感想?不过由于人声喧沸,加以这混混正自我陶醉于群众的欢呼声中,他自然听不见这盆冷水之鸣。小刀等人在这混混开口吆唱的同时,非但未曾跟进,反而齐齐后退一大步,任小混自己独自去做这场疯人秀。他们简直是异口同声地声明:“不要看我,我不认识这个疯子。”小混过足疯瘾,回头一瞥,这才发现小刀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意瞅着自己。这混混用脚拇指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无趣地撤嘴序道:“唉……天才总是寂寞的!”不过,由于今晚小混着实出够了风头,心情愉快之下,也懒得和这群不识大体的小猪仔们一般见识。他回身挥手,心情极其愉悦地叫道:“想放烟火的人,还不快过来。”小妮子和亭瑞目是率先响应,一呼即至。丁仔亦不甘寂寞地凑上前来,准备轧上一角放这烟火。哈赤径自咧着嘴,呵呵直笑。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要别人玩得开心地也觉得快乐,所以看人燃放烟火,和他自己下海放火意思相同,他没啥好争。小刀、白骏逸和孙治文终究比较老成,不太好意思和小妮子他们抢着放这烟火,所以,就算他们手痒,也只有抱着双臂在一边作壁上之观。这次,小混为了能让小红毛也同享这放火之乐,他特地吩咐搭设烟火山棚的工匠,将这座二丈余高呈尖推的烟火架子,设计成由底部往上开花的引燃方式,如此一来,燃火引线自然就安置于山棚底座,极易点燃。小混他们四人手持火炬,分四角站定之后,挥着手要众人往后退些,免得这烟火一放,让火星沾上了身,那可真是叫做强强滚啦!群众退开之后,小混一声令下,四支火炬同时凑上引线,嘶嘶声中,众人屏息以待。蓦地——第一声砰响传出。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爆响,引燃了架上无数烟火。于是,火蛇乱闪,飞里四溅,炸响隆隆之中,昨夜烟火盛况今日再现,尚且犹有过之。随着星火朝上猛蹿,更多的烟火乒乒乓乓燃放开来,棚架四周刹时烟硝晦迷,光掣电闪,好不热闹。小红毛、小妮子俱是兴奋地拍手尖叫,群众更见骚动,赞赏不绝。这场烟火足足放了将近有盏茶时间,看得众家百姓齐呼过瘾。”那烟火进炸扭动之后的纸荒。宛若瑞雪缤纷,冉冉飘降,就在棚架四周丈寻方圆之内铺满一地,煞是好看。看罢烟火,小混不忘对逐渐散去的人群背影叫:“别忘了明天还有更热闹的呀!记得大家告诉大家,一起来瞧瞧呐!”正月十八。不过是各大城门刚开的时辰,等着进城的队伍却已排出老远。人群一波波地涌进了城内,原本就因为灯节而热闹的街市此刻更是车马暄龙,人声鼎沸。人们挤进这城里的原因无他,听说:有个叫曾能混的人,要在城隍庙前的广场上放一座高达四丈的烟火山棚,而且,赶明几个,还有一场八丈高的烟火耍放呐!如此大手笔放烟火,可是史无前例的事,若不去看看这热闹,多可惜呐!于是,麻城附近方四百里内,各乡村野会、大小城镇的黎民百姓无不风闻而至,目早至晚,络绎不绝地蜂拥入城。每个人都希望能占个有利的位置,以便一位如此旷世盛大的烟火晚会。城里的酒楼饭馆,不仅座无虚席,根本就是竞日爆满。不少寻常的百好人家更是利用如此盛况空前的机会,将自己家里出租给外地来看热闹的人小歇之用。或者干脆挂牌收费,将自家楼台提供出来微观赏烟火的特别包厢,借此顺带地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意外之财,乐得他们真道:“这个曾能混,真是个活财神响。”小混他们在铁血堂全心的招待下,住的是雅流高阁,吃的是山珍海味,所有得到的享受都是一流中的一流。不过,小混却是没有什么用情意致未消受这些一流的招待。他自前一晚放完烟火之后,心血来潮,竟连夜赶工,亲自设计并绘制了他理想中那两座四丈高和八丈高的烟火山棚。原本那座四丈余高的烟火架,在放完烟火后,便已在宜宾楼前开始动工搭建。但是,天未亮,小混就叫人将它拆了,搞得负责这次烟火盛会的几位著名师傅全都臭起一张老脸,大发其火,扬言不干了。可是,当小混亮出他所绘份的烟火图形时,那几位师傅全部瞪大了眼睛,对小混所设计的烟火山棚,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更乐于按图施工,只要小混肯透露一下设计的诀窍的话。要小混教人本事,他可不时兴留一手这套藏私的功夫,这混混天生不怕人家挖地的底,最怕没人想跟他学。因为,小混向来认为,能够教人越多,越能突显他的本事通天,越容易使人对他佩服啧啧之至。而只要能够有如此风神(风光神气)的机会,这混混向来是当仁不让,多多益善。因此,他理所当然地答应泄露,有关如何设置与安装此类超大型烟火山棚的诀窍。同时,他索性更大方地透露几招秘法,给这些玩烟火的师傅们,好让他们设计烟火的技巧能更上一层楼。如此一来,这些自以为自己玩烟火已是大师级的名匠,如今对小混不光只是佩服而已,简直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他们的心情。是午——小混不甘寂寞地率领狂人帮众将官上街沾沾人气,感染一下人心沸腾的热烈情绪。经过昨夜的首演,如今城里的人鲜有不认识小混他们。因此,他们这一上街,立刻引来招呼不断,果然大出其风头。至于那些城外来的人,若是有眼不识泰山的话,只要随便扭头相询,马上有人七嘴八舌地告诉他,眼前这些看来挺出名的家伙是谁。同时,一定有人顺便重播昨夜的烟火盛况给他听,好让他在恍然大悟之后,更加期待今晚的盛会。小混他们挤在人群里逛了一圈,来到城隍庙前。在这空旷的庙前广场上,无数的工人正忙活着。他们忙着依照师傅们的指示,将成箱成篓的烟火小心又仔细的地以引线缠在竹架上。那竹架,高不止四丈余,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飞鸟冲天的模型。数以万计的大小烟火就按着这飞鸟的模型逐一装置其上。忙碌的工人乍见小混他们来到,一个个咧嘴嘻笑地和他们打招呼。在这些人眼中,小混不仅是提供了他们一次盛会足堪参与,更实际的是这混混也提供了开春第一笔报酬丰富的工作给他们呐。这对,有四名胖瘦各异,年纪约在四旬到五旬之间的布衣汉子,自鹰架上看见小混他们,招呼一声,便由鹰架上利落的下地,朝小混这边走来。小混含笑地招呼道:“张师父、李师父、林师父、江师父,你们好呀,现在这座凤翔九天安搭得如何了?”一名重山麓理的红鼻汉子,习惯性扬扬他的秃顶,呵笑道:“俺们这凤翔九天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多,剩下的部分掌灯前难定能收功。”小混嘻笑谁道:“能收功就好,不过,张师父你可不能因为赶着去喝花酒,就给我来个草草收功哦,要不,万一这凤凰点着了,却半路熄火,那时凤凰飞不成,倒变做烤鸡,那可就糗大啦!”这个张师父闻言,豁然大笑道:“小混帮主,你放心好了,俺老江虽然爱喝两杯,可是绝对不会担误工作,要不然,我这个香火张的名号是怎地挣来。”“不会就好。”小混呵呵直笑:“反正,你办事我放心,这就成了。”他转头朝另一名头发已有些花白的磷峋瘦汉笑问:“江师父,你那部分的工作可是重头戏,现下进行得如何?”江师父拘谨一笑,轻咳道:“已经大致完工了,只等我再重头检查一遍,确定一切无误即可。”小混寻思道:“关于你说要掉换的轻质木条,是不是找到了?”“没问题了。”江师父颔首道:“那木商今儿个原本没开店,后来我亲自到他家里找他谈,他一听是,小混帮主你放烟火所需,立时取了钥匙,亲自带我到他的仓库拿货。如今,那凤头部分已完全改用这种质地较轻的木头取代,这么一来,灯要飞上天可就容易多了。”小混点点头,尚未答话。“小混帮主……小混帮主,我可找着你啦!”远远地,应天化一面喊一面气喘吁吁地半跑着赶过来。小混奇怪道:“应老大,你干嘛赶得这么急,找我有事吗?”应天化先朝四位师傅客气地拱拱手,这才轻吁抹开道:“贵客来找您啦,现在正在宜宾楼里候着,敝东家特地要我来请你回去。”“贵客?”小混和小刀等人对望一眼,其他人俱是一耸肩,表示不知。小混扬扬头,咬咕道:“是什么样的贵客,竟然得劳动你这个大掌柜亲自出马我咱们?”小混这么说,不是没原因的。毕竟,应天化在铁血堂中的地位算是不低,若是单纯只为找小混他们回去如此小事,他尽可随便派个手下前来通知就是。如今他非但亲自找来。而且神色紧急,口称贵客,足见这宜宾楼中的来人其身分地位定然相当特殊。小混回身,朝四位师傅拱手笑道:“各位大老板,我得回去接客了。那么,这里就麻烦各位多费心打点,咱们晚上见喽!”一听见接客,这几位烟火大师不禁闭注失笑。身材矮小,办事精干,为人却相当幽默的林师父,嘻嘻一笑,打趣道:“小混帮主,有咱们在,你尽管放心的去吧。”“是呀。”小混百无禁忌地谐谑道:“本帮主当然要放心的去,一切后事就交给你们处理啦!”哄笑声中,小混大刺刺一挥手,口中喝喏道:“众呀……将官,随吾班师,回……呀去也!”在工人们凑趣的喝彩声里,小混摇动着假想中的折扇,大摇大摆地朝西大街上的宜宾楼潇洒行去。回到宜宾楼,小混等人径自上楼,直赴明月厅。厅前,负责接待和招呼的伙计一见小混他们上来,忙不迭拉起嗓门唱名道:“小混帮主到……”哎呀声里,伙计恭道地为小混等人启门。“谢啦!”小混习惯依旧,在跨进门槛间同时,不忘随手拍拍这伙计肩头。进厅之后,小混抬眼而望,不禁意外地笑道:“唉呀,居然是你们,我说四位公子哥儿,你们怎么有空从江南跟来这里玩儿?”在座,正是江湖有名,江南四大世家的武林四公子雪琴公子消阳无华、翠衡公子端木青云、玉萧公子皇甫泾和银枪公子石天鹏他们四人。在他们四人的上首,所坐之人竟是一名年仅十二、三岁,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神情轩昂,令人一见,颇有好感的小男孩。白骥和桑君无二人,则是一分打横陪坐。武林四公子齐齐起身,朝进门的小混等人拱手为礼。淮阳无华仍是惯穿的白衣飘飘,他文质彬彬地开口笑道:“久违了,新近听得江湖传言,狂人帮再度复出,于关外诛杀四十响马,并在人关后协助华山对抗天神教,使之免于覆危。复又倾力支持江北铁血堂击溃进犯之敌,并发起前所未有的两道同盟,促成江北双堂缔结为盟。如此诸般大事,件件轰动武林,真是令人闻之神往,佩服不已响。”端木青云亦是神情愉悦道:“前些时日,我们自江南北上,行经皖地,近天台山,风闻小混帮主于此麻城施放烟火,蔚为奇观,方圆百里内之居民无不争相走告,共与盛会。吾等深知,若为小混帮主开办之盛会,绝对非比寻常,是以进城,准备与君同乐。”小混听得摇头晃脑,可可笑道:“唉呀呀,公子哥儿们,难得咱们这么多年不见。你们都还没忘记。本帮主最爱听的就是自己出风头的消息。你们这些话,听得我好爽,哈哈哈……”说着,这混混仰天大笑三声,学足了戏台上曹操的模样。他这德性,不禁令武林四公子等人怔怔然,不明所以。“别理他。”小刀挪输道:“这混混的神经最近有点短路,总是定时发疯。”他接着若无其事地伸手让道:“列位仲昆无需客套,请坐。”四公子相视一笑,正准备落座。大厅中,登时人影晃掠,一片混乱。“你说谁的神经短路?”笑骂声中,小混抬起一脚踹向小刀。小刀早已见机一闪避开,飞快挪臀坐向最近一张椅子。但是,比他更快的竟是丁仔半路奇袭,抢先坐进那张椅子。这位空空门少主不怀好意地大叫道:“嘿,我先抢到了。”依照狂人帮惯例,大帮猪要踢人屁股时,除非对方屁股没空,已经因在椅子上,要不,被踢的人多半是难逃此劫。小刀原本已计算好,在这混混发疯前,自己就能高坐无忧,不料竟被丁仔摆了一道,半途杀出,抢走坐椅。等他移形换位,扑向另一张椅子时已经太慢。砰地一声,小混结结实实赏了这个诬蔑帮猪威风的小刀一脚,将他踢出明月厅外,同时自己深洒地飘身坐进刚才小刀想抢的椅子,得意地嘿笑不休。哈赤一如以往,随侍在小混身后。这时,他也因为小刀的失利,而忍不住咧嘴直笑。眼前这场骤变突生,却是令在座的四公子和那个小男孩看得张口结舌,两眼圆睁,傻在当场。小刀揉腰搓臀唉哟不休地重回厅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这回灾情惨重。“他奶奶的!”小刀呻吟道:“你这只可恶的辣块妈妈猪,居然如此不仁不义地陷害本少君。”丁仔跷起二郎腿,嘿嘿笑道:“本第二副帮主深刻认为,既然要篡大帮猪的猪位是那么困难的事,干脆就先干掉第一副帮猪算了。”“哇!你好贼。”小红毛佩舌道:“陷害人,突然的。”小妮子哈哈娇笑道:“想陷害小刀哥哥,如果不用抽冷子、打突击的方式,那就很难成功啦。”“抽冷子?”小红毛傻眼道:“冷的可以抽?不懂。”丁仔奸黠直笑:“不懂没关系,以后我多做几次给你看,你就会懂。”孙浩文调侃道:“如此说来,我们这第三、第四副帮主,也有机会往前篡位了!”白骏逸附会道:“我虽是挂名之兵,不过只要有机会篡前人的位,自当不落人后。”丁仔一征之后,瘪笑道:“辣块妈妈的,这回老子岂不是作茧自缚啦!”“不是。”小妮子掩口笑道:“是咱们狂人帮,将因此而天下大乱了。”“你们平常都是这个样子吗?”一个童音犹存的稚气嗓声插入话题。小混斜睇眼,讪笑道:“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呀?小弟弟,你说话要说清楚嘛!”小男孩老气横秋道:“你这么精明的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又何必想要故意混淆我。”“这混混向来以混淆别人的视听为乐事。”小刀轻笑道:“小弟弟,你是谁呀?怎么会和这四位公子哥混在一起?”“混在一起?”小男孩螫眉道:“为什么用混,混是好事还是坏事?”“那要看你是跟谁混喽!”小混吃吃笑道:“如果你在外面随便跟人家混,那铁定是坏事。但是,你若跟着我一起混,那就是好事。”“真是这样吗?小男孩怀疑道:“为什么跟别人混就坏?跟你混就好?”小混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是曾能混,跟能混的人在一起,当然混不坏。只有跟胡混、乱混的家伙一起混,那才要大大的糟糕。这是主体不同关系,懂不懂?”小男孩狐疑地望着这混混,显然不太信任他。小混不以为什,呵呵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啥名字呀?跟这些公子哥儿们又是啥捞子的关系哩?”小男孩突然咯咯笑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猜看。”他一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酷渡地眨呀眨,显出一胜天真未泯,但也古灵精怪的聪慧气质。“想考我?”小混有趣地嘿嘿直笑:“那你真是找对人了,我猜你呢……”小混实着关子,眼睛骨碌碌地直转。小男孩不耐性子地催道:“快说呀!”小混这才嘻嘻谁笑道:“我猜你姓不,名知道,号胡扯。你呢,是这四公子哥的妹妹,没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所以跟他们出来跑江湖,到处乱混。”“你胡说。”小男孩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才是人家的妹妹呐。”这娃儿生气时,居然有股慑人的神韵,威义自见。小刀和丁仔对垒一眼,他们都已在觉这小男孩不平凡的气质和神态。四公子见小男孩动怒,不禁脸色激变,神情似是有些惶然。小混依然吊儿郎当地院眼瞅笑道:“我本来就是胡说,你有啥好生气?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娃哈名啥,只好胡扯了嘛。”小男孩征愕半晌,方始呵呵失笑道:“你这个人真有趣,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那当然。”小混得意地笑弄道:“我曾能混乃天上紫微下凡,是当世独一无二的优秀品种,你怎么可能见过和我相同的人。”小男孩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倏地大睁,惊奇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自己紫激星下凡,你如此自诩为帝王之相,莫不是想造反?”小妮子听这小男孩说话的口气恁般地文绔绔,心里忍不住暗自好笑地付道:“这小鬼头年纪不大,怎地说话口气尽像个老穷酸?他这样的人生,还会有什么乐趣可言?”小混早已坐无坐相地半瘫斜躺在椅中,听了小男孩这一番话,只是斜瞅着对方,喷舌道:“少爷我若想反,哪还需要造?小孩子不懂事,别胡乱说话,免得破坏本大帮猪完美的形象,现在……”他横睨着小男孩,懒洋洋道:“本帮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快报上名来。不然,咱们要去放烟火了,可没空在这儿和你猜谜。”小男孩不悦地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小混神情古怪地贴了他一眼。突然跃身而起,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直接朝厅门走了去。狂人帮众将官甚有默契,亦是不吭一声,行动一致地跟着小混朝外而走。准备离去。小男孩不料这混混竟然真的说走就走,一时之间征在座位中,不知如何反应是好。武林四公子见状不妙,匆匆掠身,一字排开地横阻于厅门之前。“小混帮主请留步。”淮阳无华长揖道:“王小公子因非我武林中人,故对小混帮主之习惯多有不识,言谈之间,若有不周得罪之处,尚清小混帮主看在青等面上,莫与计较。”这时,自小混他们进厅后,一直未曾开口的桑君天和白骥,在对望一眼之后,齐齐起身走向小混。白骥呵呵一笑,打着圆场道:“小混呀,人家五位公子哥,可是专程赶来参加你的烟火盛会,你怎地发了疯就要走人?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桑君天亦是轻笑接口道:“你这一定不打紧,可是有关这位小公子的身分之谜岂不就解不开了。如此一来,你晚上还能睡得着吗?”小混瞅望着那位王小公子,哼声道:“这小娃儿的身分有何难解?本大帮猪还不用猜,也已经知道他是何等人物,这种不算秘密的故作神秘,还不值得少爷我浪费睡觉时间去辗转难眠。”王小公子听他这么说,不觉倍额兴趣地离座上前,问道:“你真的猜得出我是谁?那么你何不说来听听?否则,你这一走,我只当你是找借口离开,以免猜不中我的身分时,可就丢人了。”“来这套。”小混僵僵怪笑道:“小娃儿,少爷我七岁时,玩激将法的手段和技巧,就已达炉火纯青不露痕迹啦,你跟我玩这一套,火候实在差得太远了呐。”小男孩不服道:“是吗?反正,你若真有本事,就说出我是谁。你若说不出,我就……我就当你说话像放屁。”这小男孩的屁话一出,竟让武林四公子听得脸大眼睛,倍感惊讶。小混呵呵笑道:“好吧,既然我不说,你这小鬼头不死心,我就偷偷透过一点好了。”微顿之后,小混故作神秘地僵笑问道:“我说,王小公子,不知道你这个性,是亲王那个王?还是帝王的王呀?其他的事,还要我挑明了说吗?哈哈……”在小男孩和武林四公子表情怔愕之中,小混张狂长笑地出厅,领着狂人帮全体大小帮兵行下楼去。王小公子首先自任钟里佚复过来,万分兴奋地冲下楼专,拉着小混衣袖,愉快叫道:“你猜中了,你真的猜中了耶,快,你快点告诉我,你是凭哪一点猜出来的?”武林四公子一见小男孩冲下搂,立刻紧随其后地追上,显然不敢稍离半步。那模样,可不像这四位名动江湖的公子哥儿们,竟成了这位小公于哥的贴身护卫一般。“你总算还有一点属于小孩子的正常反应。”小混瞅着正扯着自己衣袖的小男孩,吃吃直笑:“你这个样子,本帮主还比较有点兴趣和你胡扯二句。若是你刚才那种要花不活的小穷酸德性,少爷然实在;;懒得理你。”小男孩索性挽着这混混手往,一起下楼。同时,他皱着眉头,天真道:“可是,从小家父家母和许多夫子们都一再告诉我,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放肆,以免有尽家风。为什么你伯伯和他们相反,不喜欢我中规中矩地和你谈正事?”小混嘿嘿戏谑道:“本帮主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特殊人种。像我如此特殊的人,行事和喜好岂能和平常人相同?少爷我的反应,如果也和普通人一样,那我岂不是太逊色了。”“真的只为这理由吗?”小男孩怀疑道:“所以你才故意和别人唱反调?”小混半其半假道:“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理由,能夺本帮主如此异于常人。”小男孩将信将疑地耸耸肩,其是接受小混的说法。武林四公子互相对垒一番,嘴皮子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小刀看这混混连议人都不用打草稿,就能掰得对方一征一怔,心里不禁暗自好笑:“你这混混,明明是因为看不惯十二、三岁的小孩被家教压迫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居然扯得出什么自己异于常人如此冠冕堂皇的屁话来唬人,不过……”他暗里径自寻思道:“这话唬得过小孩也就罢了,倒是眼前这四个也算是江湖老鸟的公子哥们,居然也将这话当真,足见他们实在是不够了解这混混。”众人出了宜宾楼,小混不多废话,带头径自如西大街尾走去。武林四公子见街上人群拥挤,面色地是有些犹豫地互觑一阵。玉萧公子皇甫泾是轻咳一声,问道:“呃……小混帮主,不知吾等欲往何处去?”“当然是往该去的地方去噗。”小混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然你想往哪里去?”听了小混这种没有回答的回答,四公子也只有无奈地苦笑一声。个性较为急躁的银枪公子石天鹏,心里颇不是味道地付道:“奶奶的,就凭咱们四人在江湖上的名气,可也不比你这混球稍逊,怎地你这家伙如此不知礼数,连回个话都恁般油腔滑调,不着重点。阿依就搞不懂,三位大哥干嘛非得拉着小公子来见你不可,这简直是自找罪受嘛。”他心里嘀咕不休,但是碍于三位结拜义兄显然有心拉拢小混,且过去自己也曾败于这混混手中之故。这位功力虽不弱、脾气却不好的方公子哥儿只有将满腔懊悔搁在自家肚皮里暗自消受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