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阳光。天气特别好。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大国舅的心情并不太好。尤其是今天。他还在被窝里,就被重金请来的天机老祖给堵住,那时九姨太正抱着他。天机老祖来了以后,设一处机关就要一万两银子,帐房里,已支取了十六万两银子。大国舅并不在乎,他觉得稂合算。因为他试过几种机关,绝对高明。当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便看见了天机老祖。又很没礼貌地冲了进来。见鬼!昨夜,国舅府下人见到了鬼。闹得很凶,失盗了为数不少的珍玩珠玉。大国舅唯一的长处是镇静。现在,他已经镇静下来,因为不镇静不行,心都快要疼碎了。“咚!”又是一个人丧魂落魄的撞了进来。“什么事?”大国舅吼道。是三国舅的噩耗!这个三儿,阴损毒辣,是大国舅引以为自豪的智囊。大国舅顾不得九姨太的腴臀丰乳,终于蹦了起来,蹦得很高。这时候别说是九姨太,就是十八姨太他也顾不了。因为女人有得是,而这么狠辣的兄弟,他却不太多,没有办法补充。他记得,他们的爹已经不在人世了。又有一名家丁进来。大国勇不敢再说话,只是盯着他。家丁禀告:是龙风元帅送护三国舅回府来了。这一天,国舅府过得很凄惨,女人哭,男人骂。尤其是大国舅,已经扇肿了九个下人的脸,还有十几颗门牙。现在,他感到满意的是龙风。这个龙风果然忠诚,不忘国舅识他于草莽荐之于公卿之恩,里里外外,忙得脚跟不沾地,迅速地搭起灵堂,请来僧道,雇鼓乐班子,还知会文武群臣,甚至皇上。皇上的恩旨已下,追封三国舅为顺命王。横死的人,封个顺命什么的王号,也算一种褒慰。皇后的懿旨也已颁下,三国舅夫人由一品国夫人而荣升顺命王妃。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这位顺命王妃。一个人死了丈夫,无论如何都会和很伤心。顺命王妃一身重孝,趴在灵前,嚎陶大叫,让人看了很不是滋味。封龙飙看了更不是滋味。顺命王妃的眼睛总盯着他,就像他第一次进国舅府时那样,很死很死的盯着他。封龙飙在灵堂穿梭,有几次靠近顺命王妃,不是被捏了一把,便是给踹了一脚,更有一次,顺命王王妃像哭晕了似的,向他的怀中倒来。封龙飙不得不搀住她,这个女人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嘴里还嚎着:“没良心的,你不要我呀!我让你走哇!噢……”死了男人的女人通常都这么哭,听到这种半怨半恨的哭声,人们会更加同情这个未亡人。尤其是年纪轻轻的未亡人。只有封龙飙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在哭人,是在哭活人。顺命王妃是出名的交际花,不折不扣的狐狸精,在风月场上,已经滚得百炼成钢了。她什么都懂,什么心情都有,什么场面都经历过。就是不懂伤心,什么事也不能让她伤心。可是今天,她却很伤心,几乎昏倒在封龙飙怀里,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螓首乱拱乱撞,就像疯了一样。国舅府的人都知道。顺命王妃向国舅府的第一大红人哭诉,是很自然的事情。人们并没有觉得失礼,反而觉得很是那么回事。直至各部官员来吊祭。顺命王妃才趴回到毡子上。大国勇请走了封龙飙。大国舅沮丧地叹道:“想不到国舅府乱成这个样子。”封龙飙道:“是!”大国鼠道:“我想这三件事,不会是偶然凑巧,乃是有人暗中发动。”封龙飙道:“是。”大国舅道:“不过,就算天塌下来,砸得塌金銮殿,也压不垮国舅府,咱们挺得住。”封龙飙道:“是。”大国舅道:“江湖武皇没有荐错你,老夫也没有用错你,国舅府有你这么根柱子,就算天塌下来,咱们也能戮个窟窿。”封龙飙道:“是。”大国舅道:“现在我要去找江湖武皇,让他提前发动。我们不能伸着脖子,让人家慢慢地宰。”封龙飙:“你有怀疑?”大国舅道:“是有怀疑,怀疑府中的一切,都是那个皇上贼儿所为。最近:他越来越不听话,冷落皇后,选拔新人,网罗死士,我派到宫中的人接连出事。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这贼儿结成势力,必定于我们不利。”封龙飙道:“那我……?”大国舅道:“你就在府中料理一切,你精明能干,我很放心。记住,要若无其事,装作一心一意办丧事,让人觉得很正常,暗中做好一切准备。我估计,有十天时间,各路人马便可来京,那时,就好办了。”封龙飙道:“一定尽力。”大国舅因为伤心过度,让人从灵堂扶走了,传下话来,免见吊客。龙风元帅主持祭奠,代主答礼,有条不紊。一切正常。来吊祭的人特别多。封龙飙的心事也特别多。他看到了一个人,鼓乐班中一个很卖力气打鼓的老人。鼓点清脆,板准眼实,是个很好的鼓佬。可是,封龙飙知道,他并不是一个鼓佬,而是个老偷,天下偷儿的祖宗。天偷老祖。天偷老祖很响地敲鼓,也很怪地望着封龙飙,显得很开心。封龙飙知道,他开心的时候,往往是做了桩漂亮买卖,那种没有本钱,却利润很高的梁上买卖。国舅府昨天夜里少了一批珠宝珍玩,灾区饥民今天一定又多了一笔为数巨大的乐捐赈款。所以,天偷老祖很高兴。龙风元帅传下帅令:国舅府人丁各司其职,无令不得乱动。误了府中事务,严惩不贷。元帅府的中军、旗牌、马童俱来府中帮办,帅府公干暂停。有很卖力的老头的鼓乐班子进入内堂,灵前侍候。天机老祖发动埋伏,乱入者杀死勿论。有谋有略,国舅府的人个个佩服。龙风元帅不愧是国府的爱将,于危难之际,指挥若定。这点,连二国舅也不得不佩服。二国舅本是国舅府中最平庸的一个,他的长处是吃。吃遍京华。一盘御膳窝头,一笼白煮肉。除了花不完的金银之外,他就喜欢女人和吃食这二样东西。据他说:金银看着恣实,女人玩着欢实,消食吃着踏实。他放心地要龙风元帅去办吧,因为大国舅这么吩咐过。封龙飙办事不能不卖力气,在府中四处巡察,各地督导,分兵派将,守护住国舅府。大国舅还没有回来,国舅府不能出事,让大国舅回不来。路上,封龙飙已经听到天偷老祖的密告:大国舅便是黑天白日门掌门,因为他身上有一种香味。“天偷留香液”的那种香味。这老家伙也戴了人皮面具?封龙飙摸了摸自己的的黄面虬髯。自己能戴,别人为什么不能戴。封龙飙在国舅府里耐心地等着,因为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大国舅传信回来,各路兵马辰时抵京,午时发动,攻进皇宫。宫中已于三天前就做好了准备,德亲王在宫怜怜、燕飞飞的协助下,张网以待。各路亲王亦整备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封龙飙身边没有留人,丁波、于皮联络各地。四使回封龙山庄,防止意外事故。身边只有天偷老祖和天机老祖二人。他,有必胜把握。一战而胜。他要等大国舅回来。大国舅回来了,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看,因为用不着。他下令:进攻皇宫。二千名大青山良将,各率二十名各分舵派来的弟子,整齐有序。三公、九使、二十四护法和各分舵主结成中军阵,国舅与封龙飙走在中间,好不威严,还有几名鞑靼武将与独行巨贼,走在大阵的前面。皇城几乎是顺利而入。紫禁城高达三丈的朱红宫墙,墙上耸然而立的角,墙下碧水粼粼的护城河已然展现眼前。大国舅对这一切都很熟悉。这座虚无缥缈天堂般的宫,他不止穿行过一次,每座殿,每座宫,每座门甚至每间库房,他都很清楚,因为,国舅可以自由地出入宫,御林军无人敢拦。每一次看到这座宫阈的感觉,都没有这次好。大国舅在正以主人的眼光,审视着每一条云纹,每一只份首,一片砖瓦。哈哈!宫门,朱红大门上纵横排列着钢铸鎏金门钉,庄严、富贵、豪华。像一只只眼睛,笑望着自己。大国舅不止一次数过,纵九横九,九九八十一颗。奉天殿的云龙云凤望柱,武士般地立在汉白玉台基上,十一间宽阔的大殿,沥粉幡龙金柱,金漆蟠龙戏珠大藻,还有楼空雕花金漆宝座。不是在等待自己吗?自己的即位大典,冲进去就举行,一不搬开那个死皇上的尸首,二不择什么黄道吉日,今日便好。交泰殿中的那方玉玺,我要抱着它,抱整三天。什么礼仪规矩,朕即是天,天即是理,此味不可为知。坤宁宫么?自己那个老黄脸婆是不要了,九姨太么?腻了的东西,想她作甚。换个十八黄花女,册封为后,妙哉?妙哉也!大国舅腾云架雾起来,走得越来越轻松,入承天门,千步廊成了狭窄的一个长条,端门内灰瓦单檐朝房,夹在两座巨大城楼之下,给人以压抑感。封龙飙道:“在做梦么?”大国舅笑道:“不是梦。我的并肩王爷,天下兵马大元帅。”他很会蛊惑人心。封龙飙道:“难道不是做梦?”大国舅道:“你咬咬舌头。”一个人乐极了,可以会疑为是梦,咬舌头,告诉自己并不是在梦中的好办法。大国舅也暗暗咬了咬舌头。疼!那种乐滋滋的疼。蓦然,金鼓大作。五凤楼上突然站起许多人马,德亲王一身戎装,站在皇上、皇后身边。长公主宝剑出鞘,粉面含威。皇上喝道:“大胆反贼还不服绑!”大国舅笑笑,道:“好妹夫,有道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还是乖乖投降,看在至亲的份上,我一刀宰了你,免去零罪。”皇后道:“哥哥,你不念及兄妹之情吗?你杀了他,妹妹怎么办?”大国舅道:“国舅好,还是皇帝好?妹妹,等哥哥做了皇帝,你便是公主,再招驸马不迟。如果你要跟定那个死鬼,也不妨上吊什么的,哥哥一力成全就是。哈哈……”皇上喝道:“反贼,今日你难逃法网。”说罢,德亲王令旗一摆,城楼上,朝房的屋脊上一片弓弦响动,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弓箭手,狼牙箭搭在弦上,待命而发。大国舅冷冷一笑,道:“吓人玩艺,摆摆样子而已。各路兵马听令:与我出击,胜后每人人俱封将军,斩得皇贼者封万户候!”人群一阵骚动。封龙飙并未行动,人群也安定下来。大国舅见众人迟缓,遂从怀里掏出掌门令牌,高举过顶,吼道:“门下弟子听令,上前者赏,退后者杀!”帮主令牌深植于他们心中的权威起了威慑作用,人群已经开始下意识的行动。封龙飙突然抽出黄白分明的宝剑,高高举起,阳光下十八颗黑星分旬炫目。白天黑日剑。封龙飙清啸一声,发气吐音,喝道:“白天黑日帮帮规!”三公、九使、二十四位护法一齐高呼:“帮主神剑,统天辖日,剑出令出,决无更改。”大国舅惊疑万分,问道:“龙元帅,你………”封龙飙掣剑不动,冷冷说道:“你的死期到了。”大国舅脊背透凉,道:“你为何……?”封龙飙道:“封龙山庄庄主封啸天老少百余口,一夜之间遭受荼毒,男女老少,无一幸免,这桩血案,可是你造下的罪孽?”大国舅道:“这……这与你何干?”封龙飙面色惨然,道:“我便是那悬崖上出世的孩儿。”大国舅道:“你……你是封……之后?”封龙飙道:“在下封龙飙,正是封家不孝之男。父母血仇,灭门大恨,贼子,你还有命么?”大国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师弟,居然是这种人。封龙飙又道:“恩师白魔黑煞传我掌门神剑,命我代师诛逆,认正和规。神剑已出,你还敢抗命么?”大国舅眼珠一转,身子倾倒,猛然间向一旁滚去,封龙飙正要追杀,那几个鞑靼武土与独行巨贼纵过来。接住剑招,众人杀在—起。丁波、于皮架住一鞑靼武士的长柄弯弓,身形展开,分外矫捷。丁波、于皮虚晃一招,鞑靼武士的弯弓砍来,嘴里兀自叫道:“娃娃,找死!”二小顽皮一笑,不躲不避,小手一圈,扣向鞑靼武士的左右脉腕。鞑靼武士一晃肩膀,想把二小甩飞出去。霎那间,只觉万虫蚀骨,五脏俱碎,便如僵石般呆死在那里。二小喝道:“好玩!好玩!再找个大块头耍要。”闪身钻入人群。欲海双杀与两个独行巨贼战在一处。两贼见她们年轻貌美,淫欲难熬,恨不得立即擒住一个,抱了便走。一个巨贼舔舔发干的嘴唇,一步上前,五指如钩,向金秋菊的胸前抓去。金秋菊大怒,骂道:“毛贼,你敢!”巨贼双目邪火大炽,嚷道:“敢!敢!妞儿,看你像个熟透的樱桃,如果我不敢,实在对不起你。”另一巨贼也觑定石亦真,脚尖点向她的小腹,一出招便是下流之极。石亦真一愠,怒道:“姐姐,收拾了这两个浑球!”两贼手脚看看将要中的,欲海双杀素手轻弹,两团烟雾飞出。杀花菊脂!碎玉石烟!两贼呼呼喘息的嘴巴,将两国粉雾一点不剩的吞了下去。又是一场悲剧重演,不过死去的江湖恶贼无人可怜而已。天偷老祖已经偷下一个鞑靼武士的人头,尔后,又不慌不忙地从他身上摸出一块麝香,揣入自己怀中,真是贼不空回,出手便有。天机老祖正在戏耍一名巨贼,那名巨贼一条丧门棒使得娴熟,风力卷起地上的黄沙,招招沉稳。天机老祖迈开天机步,乐得胡须乱颤,叫道:“浑小子,砸这边。哎,力气再大一些。”累得巨贼喘气如牛。天偷老祖叫道:“两手回绝,还不快收拾了他,去找正点子。”天机老祖笑道:“这就让他了帐。”说话之间,拧身到了巨贼脑后,伸手一捂,在巨贼的嘴巴塞了点什么,便纵身闪开。“轰!”一声响,那名巨贼的上半身已被天机老祖的天机神弹炸碎。封龙飙在哪里?大国舅,也就是那个江湖武皇在哪里?大国舅顺势一滚,逃出剑底,趁众人厮杀之际,翻身抱着一名巨贼跳入金水河。封龙飙让众人一阻,脚下慢了一下,随即飞身赶来。巨贼落水,再无踪影。好半天,大国舅又从水中冒了出来,封龙飙剑风扫去,大国舅忽地跳上岸来。封龙飙伸手弹一下外衣,剑尖斜举,不摇不动。大国舅嚎叫一声,扑了上来,手中长剑点向封龙飙的咽喉。封龙飙十八星剑一伸,剑尖透过大国舅后心。干脆利落,大国舅望着胸前的剑刃,不明白这一剑是怎么刺进来的。收剑入鞘。封龙额又从腰间掣出那把黑不黑,黄不黄,绿不绿,剑刃参差不出的剑来,信手一挥。大国舅眉心杏花红,终于倒仆在地。众人一片欢呼。五凤楼上亦是一片欢呼。德亲王、长公主官怜怜、燕飞飞等簇拥着皇帝、皇后走下来。皇上满面春风,越走越近。突然,一名例地的鞑靼武士支起身子,一支袖箭裹着风声,射向皇上心窝。随行于皇上身侧的皇后,来不及叫喊,便扑向皇上身前。“扑!”袖箭射中了她。封龙飙冲上来,一剑斩断那名武士,左一剑,有一剑,把武土剁成了肉酱。人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疯狂。皇后睁开眼,喘息道:“皇上,我对不住你,你请皇后复位吧……我,我只有一件事……”皇上道:“快讲!”皇后道:“奴家罪大……罪该灭门,只……看在贱妾份上……饶了无辜……”皇上道:“朕准奏。”皇后一笑,盍然长逝。她用自己的血,洗清了自身的罪名,也保全了娘家的老弱无辜。知善行善,求仁成仁。宫怜怜也心生悲恸。太和殿。净鞭三响。皇上升坐龙墩,此时,妖氛一平,显得分外清爽。二国舅及府中要恶,午门外腰斩,家属赦免死罪,发配云南充军。朝中原国舅府死党,以恶定罪,或斩或贬,或圄或流,朝纲重张。评定功劳,封赏有功之臣。三公、九使官拜龙骑都尉,衔加散骑中郎将,赏金百斤。二十四长老官封虎牙都尉,衔加散骑副中郎将,赏金百斤。二千名帮中大青山弟子,俱都封为将军。分赴任所,有功再升。其他一干人等俱都赏赐。天偷老祖等江湖人土不愿受封,皇上颁发金牌一面,上书“代天巡查”,一旦发现贪官污吏,叛臣逆子凭牌诛杀,见官不拜。宫怜怜心下好生着急,把一双俊目觑定封龙飙,心道:“这次封郎功劳最大,瓦解招纳群英在先,救驾杀贼奇功在后,功可齐天,父皇怎地忘了封赏?”急得嘟起小嘴,几次想动本上奏。封龙飙本就名利淡薄,再加上手刃仇贼,复有何望,看着众人俱都受封赏,很是高兴,神采飞逸地站在那里。“封爱卿!”皇上叫道。封龙飙跪倒,道:“吾皇万岁!”皇上笑望着他,半晌才道:“我来问你……”宫怜怜气急了,父皇真是胡涂了不成!问什么,该封才是。封什么?卦……封个驸马最好不过。宫怜怜腮旁红晕渐起,心口突突直跳,望了一眼燕飞飞,又望望金秋菊、石亦真,她们和自己一样,羞怯难当。皇上道:“刚才巨贼面前,你道是封龙山庄封啸天之子,此话可真?”封龙飙一怔,不知皇上是何用意,道:“正是!”皇上道:“何人为证?”当人家的儿子也要人证,儿子也有混充的吗?封龙飙道:“有天柱圣母与封龙四卫可证。”皇上惊道:“我那四位老爱卿还在人世?”封龙四卫——卖油尚书、豆腐承御、白薯丞相、屠鱼司马怎么变成了爱卿?封龙飙道:“四卫并没有遇难,现在封龙山庄守执。”皇上叹道:“爱卿呀,朕以为你们已殁于王事,谁知苍天有眼,佑我皇朝,四卿俱在,快传朕旨意,召他们立即人宫!”钦差奉旨而去。皇上道:“爱卿,你可知你父是谁?你又是谁?”此语一出,满朝皆惊,只有德亲王等几个老臣颌首不语。封龙飙道:“我父是我爹,我是我爹的儿子。这有什么可问?”遂不做声。皇上道:“谅你也不知晓。二十年前,国舅府在太后怂恿下,一夜掌握朝中大权,独霸朝班,诛杀朕的股肱大臣,眼看就要无一幸免。德亲王为朕献上一计,朕于朝堂上将硕果仅存的兵马都诏讨、封亲王寻衅罢官,流放山野,下旨永不起用,才保仕一点元气。就是这样,朕还不放心,又命忠诚大臣辞职还乡,组起一个名利门来,每十一年送一名亲王子侄去门中藏避,意欲在不测之时,留下一脉骨血。谁知……谁知封亲王终不能免,满门涂炭,朕好生伤悲,你道你是谁。你便是那封亲王之子,朕的亲皇侄儿。”封龙飙正在为自己的身世思索,当下心中明白,十分欢喜。皇上又道:“朕已年迈,后宫女儿不乏,只是无有半个龙子,朕见你仁心敦厚,仪态端庄,英华横溢,武功绝伦,意欲立你为皇太子。德亲王!”德亲王出班,道:“臣在!”皇上道:“你以为如何?”德亲王奏道:“皇上圣明,皇太子人中龙风,乃我天朝之福也!”皇上道:“传朕旨意,册立皇太子,全国欢庆三天。”文武两班一齐跪倒,山呼:“吾皇万!万万岁!皇太子千岁!千千岁!”燕飞飞在笑。金秋菊在笑。石亦真在笑。唯独宫怜怜,“皇太子”’三个字牵动她的女儿心事,皇太子就是公主的皇兄么?不是亲皇兄,也是伯伯皇兄呀!宫怜怜不敢再望,尖叫一声,哭喊着向后宫跑去。皇上怔在那里,这个女儿要当皇太子不成,怎地这般不高兴。燕飞飞变色。金秋菊变色。石亦真变色。天偷老祖、天机老祖老脸也变了颜色。忽地,封龙飙凄惨一声悲鸣。那么悲惨,那么凄凉,整个金銮殿都在气浪中轻轻地撼动着。封龙飙拔身而起,飞向殿外,朝金水河扑去。燕飞飞冲了出来。金秋菊冲了出来。石亦真冲了出来。天偷老祖、天机老祖和丁波、于皮二小也紧随其后,冲了出来。皇上惊道:“太子怎么啦?”德亲王茫然不知所措。皇上急忙走下绣龙墩,德亲王等一干文武大臣奔出大殿。德亲王迫上天偷老祖,问道:“老侠士,太子怎么了?”天偷老祖顿脚道:“他……!”德亲王急道:“他怎么?”天偷者祖道:“他有苦难言。”苦?皇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亲览朝政,日理万机,是很苦。但是,这种苦,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得到的。即便皇子,也未必是太子,也未必当得了皇上。为皇位。兄弟可以成仇,父子可以反目,眼下这位皇太子怕了不成!看来,他不像个怕苦之人。他怕什么?金水河边。大国舅——江湖武皇的尸体浸在血泊里,像狗一样趴着。封龙飙举起长剑,剑尖上举,满身杀气。杀谁?江湖武皇已伏诛,家仇已了,死人难道还可以再杀?他要杀活人。杀谁?杀他自己。剑尖越举越高,杀气越来越浓,凉意袭人,泛髓刺骨。周围的人们禁不住乱打寒噤。燕飞飞哭喊!金秋菊哭喊!石亦真哭喊!“哥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绝望的哭声,滚过宫门,滚过金水桥,冲天破空。天淅淅索索地下起雪来。愁云密布,日月无光。三个泪人跪在地上,她们不敢冲过去,怕冲动了封龙飙的剑气,反而置哥哥于死地,促他早下决心。封龙飙已经物我两忘,进人混沌境界,脑子里充满宫怜怜凄惨的惨叫和奔跑的身影。他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喊着“妹妹!”“妹妹——!”剑尖凝止不动,剑气幻成一朵杏花,簇于剑尖之上,亮的耀眼,丹碧如血。剑身下沉,闪电般劈下。燕飞飞三人吓得闭上眼睛。皇上也在大叫:“皇儿不可!”剑,砍下去了。并没有砍在封龙飙身上。一剑切下了江湖武皇的头颅,封龙飙反手一剑,剑尖挑起,提在手中。天偷老祖知道他剑气已破,移身前纵,向封龙飙走了过去,想点住他的穴道,然后再图良策,慢慢地开导解劝。封龙飙见天偷老祖过来,脚尖一弹,将江湖武皇的无头尸体踢起,直直的向他怀中撞去。天偷老祖一怔,收住脚步,伸手捞住无头尸体,一个趔趄,闪在一旁。三女随后也扑了上来。封龙飙身形腾起,行云般掠过城楼,掠过墙,向城外奔去。燕飞飞追来。金秋菊追来。石亦真追来。丁波、于皮也追了上来。天机老祖刚要追,忽然发现天偷老祖很奇地嗅着江湖武皇的尸体,嗅个不停,好像中魔一样天机老祖问道:“怎么?”天偷老祖叫道:“错了。”天机老祖道:“什么错了。”天偷老祖道:“完全错了。快!快追上封少侠,老夫有话说。”二老腾身,穿城而去。金水河边,只留下皇上、德亲王和一干文武大臣。他们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快快地问:“太子出宫了?”德亲王道:“是。”皇上道:“什么时候回朝?”德亲王道:“很快就回来,我猜他是斩下恶贼头颅,祭奠亲王与王妃去了。”皇上道:“朕完全可以下旨,厚葬封亲王,举国祭奠。”德亲王道:“皇上,快下旨呀。”宫中即刻发下两乩圣旨:一、封亲王及王妃金鼎玉葬,举国致哀。二、召皇太子回宫议政,共商国事。圣旨发出去了,是五百里飞递。一骑一骑快马,卷着烟尘,飞跑在宫道上,飞着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