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道:“这可不能怪我,是你们项家三把刀找上咱们的。”项修文道:“这是一项误会,项家兄弟与姑娘素昧平生,怎会找上你们?”月儿道:“这应说你们找的是石公子了。”项修文道:“不错。”月儿道:“你这叫买乌龟放生,不知死活,凭你们项家三把刀,就敢动石公子的念头?”项修文道:“姑娘不要门缝里看人,项家兄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窝囊。”月儿道:“这应说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很好,我倒要瞧瞧项家的刀法究竟有什么过人之能。”项修文道:“二弟先歇歇,这场让我来。”项修武适才受尽了窝囊气,恨的就是无法拔刀,此时既可拔刀出战,他怎肯放弃报复的机会。于是,他呛的一声已拔刀在手,扭头对项修文道:“不,大哥,这口气小弟咽不下去。”项修文眉头一皱道:“好吧!你要小心一点。”项修武道:“小弟理会得。”语音一顿,随即长刀一立,摆开了项家刀法的门户,双目瞪着月儿道:“请。”月儿道声:“注意了。”降龙棒突然一伸,乌光一闪,便已指向项修武的心窝。尽管项修武早已有备,并对月儿急如闪电的招式深有戒心,她这轻轻粉臂一挺,他的心窝几乎就要撞上降龙棒头。项修武急忙上身后仰,掌中长刀也急挥而出,避招还击,使得俐落无比。然而,他不仅一刀挥空,同时感到腰部一紧,竟一跤跌了出去。这一跤摔得不重,却有点使他胆战心寒。原因是他们项家兄弟跑过不少码头,也会过不少高人,虽然不敢说打尽天下无敌手,可是第一招就被摔个四脚朝天,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因此,他呆了一呆之后,立即大吼一声,主动的展开了名噪武林的项家刀法。项家刀法是以攻为守,他这一施展开来,真个刀如雪片,疾风震耳,月儿那娇小身体,马上被刀光所淹没。坐在马上的项家兄弟吁了一口长气,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们认为只要展开了项家的独门刀法,纵然不能取胜,自保绝无问题。谁知他们一口气还没有吁完,吧的一声巨响,项修武又被摔倒下去。这次摔得十分之重,不仅长刀已脱手飞出,还半晌爬不起来,如若月儿继续攻击,他只有瞪着眼任凭宰割的份儿。所幸月儿没有趁机下手,她提着降龙棒冷冷道:“起来,这回不算,咱们再来过。”项修文在马上双拳一抱道:“不必再比了,姑娘,项家兄弟学艺不精,自认非姑娘之敌。”月儿道:“这回真的认栽了是么?”项修文道:“是的,愚兄弟输得心服口服。”月儿道:“那很好,你们兄弟就留下一点什么吧!”项修文面色一变道:“姑娘,士可杀不可辱……”一直旁观的石枫忽然对王家玉道:“项氏兄弟在江湖道上颇有侠名,姑娘叫月儿放过他们吧!”王家玉道:“人家可是要算计你的。”石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咱们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王家玉道:“好吧!你去吩咐月儿,好让他们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石枫道:“多谢姑娘。”他双腿一磕马腹,驰到四婢立马之处道:“月儿,不要追究了,让项大侠他们去吧!”月儿小嘴一噘道:“公子,这般人可是存心向你找碴的,你还要放过他们?”秋儿喝道:“四妹,听公子的话,快回来。”月儿小鼻子一缩,扮了一个逗人喜爱的笑容道:“谁说我不听公子的话了?要你管。”石枫微微一笑,回顾项氏兄弟道:“三位可以走了。”项修文目光灼灼向石枫逼视半晌,忽然双拳一抱,满脸歉疚之色道:“尊驾可是石大侠?”石枫道:“不错在下正是石枫。”项修文道:“阁下是人中蛟龙,暂陷泥淖而已,江湖误传,实在害人不浅!”石枫道:“不敢当,石枫只是一个落拓江湖的流浪汉罢了。”项修文道:“石大侠有了这些好帮手,天下都可去得,但如有用得项家兄弟之处,只要片纸相召,愚兄弟将万死不辞。”石枫道:“多谢项大侠,今后如有所需,当派人专程奉谒。”项修文道:“好,咱们一言为定。”石枫道:“一言为定,项大侠请。”项修文拱拱手道:“石大侠请。”石枫心知项氏兄弟必然要他先行离开以示恭敬,遂抱拳一礼,然后拨转马头,与王家玉主婢绝尘而去。由于项家三把刀的找碴,使他们耽误了不少时辰,待赶到大冶,已是黄昏时分了。此地邻近铁山,居民多半在铁矿上工作,或制作铁器为生,基于经济的因素,市面显得颇为繁荣。石枫等刚刚进城,就有一名头戴瓜皮小帽,身着长袍马褂的老者迎上前来道:“大侠可是姓石?小的乔五是项大爷派来迎接大侠尊驾的。”石枫一怔道:“是项修文项大侠?”乔五道:“是的,项大爷是以飞鸽传书,他本人并没有来。”石枫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请老丈代向项大侠申致谢意,就说石某心领了。”乔五道:“本城最大的客栈‘鸡鸣天’就是项大爷开设的,石大侠如到别家客栈歇息,小的就难以向项大侠交待了。”王家玉道:“免得乔老丈为难,咱们就去鸡鸣天吧!”乔五大喜道:“多谢石夫人,小的带路。”他这声石夫人叫得石枫一怔,及偷眼向王家玉一瞥,这位令人莫测高深的姑娘,娇靥如花,竟印上了一抹喜悦的红晕。石枫虽是暗中纳罕,但也只好装聋作哑,随着乔五直奔客栈。鸡鸣天规模颇大,是附近纵横数五百里罕见的客栈。他们的马匹被店伙牵走,乔五则将他们领到一处庭院深深,情幽无比的后院。乔五指着间精舍道:“这是敝店招待贵宾之处,一间上房,及两间耳房,每一房间都有浴洗室,居家十分方便……”一间上房,两间耳房,说什么也住不下他们六个大人,陈设再好也是白费。石枫正想请乔五另找住处,谁知王家玉微笑道:“很好,请乔老丈替咱们准备一点吃的,别的就不必烦劳贵店了。”乔五道:“小的已经告诉过了,马上就会送来,石夫人有什么吩咐?”王家玉道:“没有了,老丈歇息去吧!”乔五道:“小的是这儿的掌柜,今后石夫人就叫小的名字吧!老丈的称呼,小的实在承担不起。”王家玉道:“咱们知道了,只是乔掌柜也不必太过客套,否则咱们就无法安心作客了。”乔五躬身道:“是,小的告退。”他退至院中,忽又回头叮嘱道:“院门之外,无分日夜,均有男女侍者四名听候差遣,未经呼唤,他们是不敢踏进院内的。”王家玉道:“掌柜的想得真周到,谢谢你啦!”待乔掌柜的走远,石枫忍不住埋怨道:“你是怎么啦?王姑娘……”王家玉道:“有什么不对?”石枫道:“三房一厅,咱们怎能住得下去!”王家玉道:“原来为了这个!唉!你也是久走江湖的了,还没有学习适应环境,随遇而安么?”石枫哑然一笑道:“我是怕你们太过委屈了,既这么说,咱们就将就一宿吧!”他们言谈之间,店伙已送来一桌丰盛的酒席,他们将酒筵摆好,一礼之后,躬身退出。饭后石枫在起居室休息,让王家玉主婢到房中去浴洗。秋儿抽空跑过来悄悄道:“傻瓜,你为什么这等死心眼?”石枫一怔,说道:“我什么事死心眼了?”秋儿樱唇一噘,道:“还说没有,小姐中意一间上房,分明已存下以身相许之意,这等强烈的暗示,你都不懂,你不是死心眼,是什么?”石枫摇摇头道:“男女之间,必须水到渠成,我不是一个轻薄的小人,冒昧的事我做不出来。”秋儿轻轻一跺脚道:“说你是傻瓜你还不承认,想想看,掌柜的乔五几次都称她为石夫人,她可曾有半点不愉快的表示?”石枫道:“这个我倒是有点纳罕,也许她只是不愿意分辩罢了。”秋儿道:“哪有这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女人重视的是什么?”石枫道:“你说的也许全对,可是我还是要听其自然。”秋儿对他的固执实在无可奈何,但她不便耽搁得太久,只得白他一眼,才失望的拧身而去。不久,王家玉出来了,石枫向她一瞥,不觉感到眼前一亮。她原是一个超尘绝俗的美人儿,纵然以严酷的尺度去衡量,也很难找到几点瑕疵。只是她平时的装扮太过浓艳了,浓艳得几乎掩去她原有的美色。现在凝脂洗尽,还我本来。她的秀发是以一条丝巾束在脑后,娇躯上裹着一袭天青色的齐膝夹袍,那肤光细致,修短适中的小腿,以及浑晕瘦小,白嫩可爱的天足,都毫无掩饰的暴露在石枫的眼前。美,是上苍的杰作,是人类追求的目标。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遇见真正的美色,必然会动情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就是这个道理。石枫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但他终天被王家玉那清新的绝俗的美丽所吸引。他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游走,由发际至脚趾再由脚趾至发头,一遍接着一遍,就是收它不回。王家玉瞅着他那傻里傻气的模样,忍不住卟哧一笑道:“你怎么啦?石兄。”石枫面色一红,迅速收回目光,说道:“姑娘原来这般美丽,在下当真有眼若盲了。”王家玉撇撇嘴道:“还不至辱没石夫人的身分吧?”石枫道:“姑娘如此说法,在下更是汗颜无地了。”王家玉道:“有道理?”石枫道:“姑娘千金之体,石某只是一个江湖亡命罢了,无论身分与才智,都使在下自惭形秽……”王家玉面色一整道:“鸿鹄志在千里,大丈夫岂能这等消沉!”石枫心头一懔道:“姑娘责备的是,只是,咳!一个浪迹天涯之人,焉敢存那非份之想!”王家玉莲步轻移,伸出洁如羊脂般的粉臂,挽着石枫的右腕道:“将相本无种,石兄不可妄自菲薄,来,咱们坐下来慢慢的聊。”石枫依言坐下,一股淡淡的幽香,立即钻入他的鼻际。这是少女固有的体香,不带丝毫人工成分,但它却能使异性感到无比的刺激。她依偎于石枫的肩头,轻轻一笑道:“石兄……”“嗯!……”“你今年……”“痴长二十一岁了。”“那你得叫我一声姐姐。”“真的?”“真的,我时光虚掷,已经二十二岁了。”“小姐姐。”“好兄弟,唉!……”“怎么啦?小姐姐。”“我只是感到咱们相见恨晚……”“姐姐是说……”“不要瞎猜,姐姐是自由之身。”“那……小姐姐……”“说嘛!兄弟。”“我要娶你。”“是真心话?”“如若口不应心,小弟……”“不要再说了,兄弟,姐姐相信你就是。”“那么……”“我答允你。”“你真好,小姐姐,不过,小弟还有一项请求。”“说……”“咱们今晚成亲。”“不嫌太过仓促?”“不,只要咱们两情相悦,其他都是次要的。”“好,姐姐一切交给你了。”她忽然螓首一仰,道:“秋儿……”秋儿应声奔出,说道:“小姐,小婢在。”王家玉道:“快替姑爷准备沐浴。”秋儿道:“已经准备好了,姑爷请随小婢来。”让一个女孩子侍候沐浴,石枫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虽然他与秋儿有着特殊的关系,依然有点尴尬不安的感觉。王家玉笑笑道:“那天在王家别墅的后山,你的勇气似乎十分之大,现在为什么反而害羞起来了?快去吧!水冷了会着凉的。”提到王家别墅的后山,石枫更有点不好意思,好在王家玉既已成为他的妻子,秋儿的事自可迎刃而解。于是,他只得立起身来,随着秋儿走向浴室。“恭喜你啦!姑爷。”“谢谢你,秋儿,这是你大功一件。”“怎样谢法?”“我给你买几件首饰。”“不稀罕。”“那你要我怎样谢法?”“这个……这个……等我想到后再告诉你。”“就这么办。”“你洗吧!我走了。”“你陪我洗好么?”秋儿道:“省点精神吧!新娘子正等着你呢!”想到立即要与王家玉成亲,他只得放秋儿离去。沐浴之后,秋儿替他送来一身新装,道:“姑爷,咱们虽是仓促成亲,也应该举行一个祭告天地的仪式,快穿着整齐,小姐在起居室相候。”待他到达起居室,只见上方增设了一列长案,案上烧着一对粗如儿臂的喜烛,并设有石、王两家列祖的神位。石枫估不到王家玉办事如此俐落,不由得衷心的赞誉道:“小姐姐,你真行。”王家玉低头道:“这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表示咱们对婚嫁的重视而已。”石枫道:“姐姐办事如此周详,小弟实在万分钦佩,来吧!姐姐,咱们一同祭告天地。”皇天为证,后土为凭,仪式虽然简单,他们却有着无比的虔诚。最后,这一对完成夫妇盟约的新人,由春花秋月四婢拥入上房,几声恭喜之后,四婢就悄悄的退了出来。石枫闩好房门,回到王家玉的身侧道:“小姐姐,让我给你宽衣。”王家玉道:“好的,兄弟,但你先将门闩拉开再来。”石枫一怔道:“为什么?小姐姐。”王家玉娇靥一红,道:“待会春儿要来侍候咱们的。”石枫道:“有这个必要么?”王家玉道:“有的,这是陪嫁丫头的职责。”石枫不明白陪嫁丫头有些什么职责,仍依言将门闩拉开。几度抵死缠绵,不知揉碎了几许桃花,此时春儿进来了,她端着一个盛着温水的银盆。现在石枫明白了,陪嫁丫头的职责,是替他们做事后的清理。他尴尬万分,也有点不安,但他不便推拒,因为这是陪嫁丫头的职责。自然,此一职责,是四婢轮流侍候的,他娶了一个妻子,实际上是同时娶了四个侍妾。在大冶小住数天,他们再联骑出发,经阳新县境,直向九江奔去。九江扼数省的咽喉,是金陵的屏障及门户。当年太平天国的袁将林启荣,曾在此城败曾国潘,破杨制台,据清勇将塔齐布且因伤致死,使一般不明春秋的汉族不肖子孙,震颤战栗噤若寒蝉,虽然已经事隔十多年,当年太平军尘战九江城的遗迹,依然斑斑可考。他们到达殷村,距九江约莫还有三十余里,此时天色已经逐渐的黑了下来。殷村虽然只有一条大街,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镇上,居然还有一间象样的客栈。以他们坐骑的脚程,一个时辰之内,还可以赶到九江,但他们不必如此匆忙,反正是游历性质,大可以随遇而安。于是,他们在这家独一无二的长亭客栈落了店,订下房间之后,就在食堂之内进食。王家玉喜爱吃鲑,他们要了六道菜,内中就有两样是鱼。那是沙锅鱼头,红烧鲜鲤。石枫没有特别的偏爱,唯一喜欢的是喝上两杯。他的酒量不大,最多半手老酒,便已醺醺欲醉了。食堂排着梅花形的五张饭桌,靠外面一张坐着七名年轻的大汉,瞧神态,这般人是吃江湖饭的,而且身手还颇为不恶。中间的一张是一对年老夫妇,他们象是土财主进城,衣着质料极为名贵,只是式样已不太入时。跟石枫并排的一张,是四名中年大汉,有两个身着衣衫,象一对游学士子,另两人短装打扮,可能是他们的随从。石枫自踏进店门,就曾经注意店内的环境,他认为那双年老的夫妇,可能是两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人。不过纵然这十几人全都有心图谋于他,凭他们夫妇六人的实力,还不致将这般人放在心上。因此,他低斟浅啜的饮着老酒,一面与王家玉谈论着沿途的见闻。半斤老酒下了肚,他已经有了一点醺醺然的感觉,花儿盛了一碗饭送过来道:“吃饭吧!等会菜就凉了。”石枫伸手正待接饭,一股劲风忽然向他手上撞来。他心头一懔,急暗凝功力,劲贯指尖,手腕微微一震,已将劲风送来的小杯接了下来。原来它是一只酒杯,并不是花儿送来的饭碗。“别忙用饭,姓石的,咱们哥俩敬你一杯。”石枫循声一瞥,见说话的是身着长衫,两名游学士子之一的瘦长大汉,不由微微一怔道:“两位原来是武林高人,兄弟竟然走了眼了。不过,咱们素昧平生,这杯酒石某不敢接受。”手腕轻轻一送,那杯酒又凌空飞回,去势虽然不快,但却平稳无比。瘦长大汉接下酒杯,冷冷道:“朋友是交出来的,阁下这么着是瞧不起咱们兄弟了。”石枫道:“兄台言重了,请问上下怎样称号?”瘦长大汉嘿了一声道:“咱们兄弟家住潼关,姓方,阁下应该有个耳闻吧?”石枫重新向他打量一阵道:“朋友是潼关五圣府的?”瘦长大汉道:“不错,我名方济,这位是我的兄弟方渊。”石枫道:“两位原是五圣的哲嗣,石某倒是失敬了。”方济傲然一哼道:“方某不在乎这些,只是想跟阁下打一个商量。”石枫道:“这是在下的光荣,请说吧!”方济道:“听说阁下获得半壁山河,不知是否属实?”石枫微微一笑道:“咱们大好河山都已经让给满人了,在下身无立锥,哪来的半壁山河!”方济面色一沉道:“姓石的,你少跟咱们兄弟打哈哈,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交出半壁山河,方某愿意给你一条生路。”石枫道:“如果不呢?”方济道:“那么阁下就活不过二十个时辰了!”石枫双眉一掀道:“是凭五指圣府的威望,还是尊驾的一身艺业?”坐于中间桌上的老婆婆忽然哼了一声道:“散功散与七窃红还不够么?姓石的,珍宝买不了命,别这么不知死活!”石枫心头一震,表面仍神色冷漠地淡淡一哂,道:“当真么?在下不相信领袖天下武林的五圣府,会使出贻羞江湖的下流手段。”老婆婆道:“你说的不错,咱们如此作法,确是不见得怎样高明。不过,只要你交出半壁山河,老婆子保证立刻给你解毒之药。”石枫在对话之际,已暗中运功相试,果然发觉胸腹之间有异,确已身中剧毒。他立即传音告知王家玉主婢将剧毒逼向“承满”、“梁门”之间,并迅速一翻衣底,将金戈探了出来。老婆婆叹息一声道:“石哥儿,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当真要不顾你们夫妻的生命?”石枫冷冷道:“你们太过卑鄙了,暗中下毒已是不该,为什么对我的妻子也不放过?”老婆婆道:“请你原谅,石哥儿,因为她们的身手太高,咱们不希望双方造成伤亡。再说,咱们下在沙锅里的只是散功散,她们的生命不会有危险的。”石枫回顾王家玉道:“怎么样?小姐姐。”王家玉道:“咱们已经逼着毒力,仍有一战之能,只是你……”月儿道:“我没有中毒,由我来保护姑爷。”王家玉道:“好,你保护姑爷突围,咱们到九江总兵府相见。”她语音甫落,便已身化长虹,首先向相隔不远的方济兄弟扑去。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方济兄弟是他们这一伙人的头儿,如能擒到他们一个,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秋儿与王家玉是同一想法,四婢之中也以她的功力最高,她们这一主一婢,立即缠着方济兄弟狠斗起来。春花二婢不甘后人,她们选择了那双老夫妇作为对手,降龙棒纵横搏击,招招都是凶狠凌厉的煞手。四名功力最高的敌人被缠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月儿牵着石枫的手腕道:“姑爷,咱们冲!”石枫道:“咱们走了,她们怎么办?”月儿道:“只要咱们能够出困,她们随时都能摆脱敌人的,不要顾虑了,快随我来。”小姑娘降龙棒一颤,当先扑向方济兄弟的两名随从。这两人是五圣府的世仆,一名方勇,一名方福。别看他们只是五圣府的两名随从,一身功力并不比当今武林的高手逊色多少。月儿刚刚扑出,刀光一闪,他们已横身拦住了去路。月儿娇叱一声,降龙棒一点一拨,当的一声脆响,方勇的长刀已被她荡了开去了。小姑娘身形急转,降龙棒一带一压,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敲在了方福的手背之上。她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招式的奇诡玄奥,也到了行云流水,潇洒自如的境地。再就是方勇、方福太过狂妄自大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月儿瞧在眼里。待得劲风迫体,方福才知道大事不妙了,他连任何应变都来不及,啪的一声脆响,手背骨已被降龙棒敲得粉碎。椎心触骨的剧痛,使得方福惨嗥出声,好在月儿志在突围,否则这位五圣府的忠仆,一条命就可能扔在这儿。石枫与月儿冲过第一道拦截,另外七名彪形大汉已横身阻住店门。石枫金戈一挺道:“让开。”金戈以横扫千军之势,向拦路的七人猛扫。这七人是五圣府的护院,江湖上称他们为圣府七雄。如若单打独门,他们每一个都不是石枫百招之敌,但七人联手,局面就大为改观了。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呜,石枫立被迫退四步,他呆了一呆,再度挥戈扑了上去。此时方勇也加入了五圣府七雄的行列,形成了一道坚强的壁垒,石枫要想突围而去,一场苦战在所难免。月儿为恐激发他腹内的剧毒,立即纵身面上,道:“你歇歇,这般人交给我就是。”降龙棒指东打西,煞手不断的施展,她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希望能打开一条出路。小姑娘的功力真个惊人,五圣府八大高手对付她一人,仍被迫得守多攻少,几有难于招架之势。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虽是一时之间无力反抗,但终于逐渐的稳了下来。一晃二十招,月儿竟未能突破重围。拖延对石枫是不利的,月儿既无法打开出路,他不得不亲自出手。手腕一抖,金光亘空,口中一声暴吼,挥戈向一名大汉当胸便扎。这名大汉使的是一对铁锏,瞧他这副沉重的兵刃,就知道是一个不太易与的人物。果然,石枫这当胸一戈,他竟然用上硬碰硬的打法,双锏向前一推,立即响起一声震耳的巨鸣。一股巨大震力,使得石枫倒退两步,他身形还未站稳,劲风已然摄衣而来。“兔崽子们,大爷跟你们拼了。”怒火焚心,石枫忘了身中剧毒,身形向一侧横跨,金戈反臂抡了出去。又是一声巨响,他与一名使砍山刀的再硬拼了一招。不过那人没有占到便宜,刀背碰到金戈,被砸得飞了出去。一招得势,跟纵猛击,金戈向上一挑,那人半边脑袋被削了下来。石枫心头方自一喜,后心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这当真是前门拒狼,后门来虎,他毁去了一名敌人,后心却被铁锏扫了一道血糟。他顾不得疼痛,返身与三名强敌展开了一场恶斗,金戈横扫直击,使的全是不顾死活的打法。其余四名五圣门下的情况,显得十分之糟,在月儿降龙棒的攻势下,已完全落在下风。他们别无援手,自己又欲救无力,终于在十招之后,落得一死两伤。月儿不敢恋战,降龙棒逼退围攻石枫的三人,拉着他便冲出店外。此时大地昏黑,星月无光,对石枫的逃避是有利的。但天空一抹闪光,带来一阵疾雷,紧跟着黄豆一般的骤雨忽然倾盘而降。石枫的背部衣裂肉现,伤势十分怕人,此时忽被骤雨一浇,他禁不住连打两个冷战。“你怎么啦?姑爷。”月儿牵着石枫的手在狂奔,她是想先行脱离险地,再查看他的伤势。可是她感到石枫的手逐渐冷如严冰,连一点生气也感觉不出,而且步履踉跄,眼看就要跌倒似的。其实石枫的手脚虽是冰冷,但胸腹之中却象燃着一把无情之火,在作痛苦的煎熬。此等寒热交迫的痛苦,不是血肉之躯所能忍受的,因此,他闷哼一声道:“月儿,我已经毒伤迸发,只怕难以支持,你不要管我了,去瞧瞧家玉她们吧!”月儿道:“不,我不能丢下你,瞧,前面那幢房子十分隐蔽,咱们到那儿避一下雨再作后计。”她扶住石枫攀上一株大树,然后由窗口跃进一座高楼。楼上闲无人迹,只有一股药材之味直冲鼻际,原来这是一间椎栈,堆积着一包包的各种药材。月儿清理了一块地方让石枫躺下,他的神智已逐渐了入昏迷。此时风雨满窗,夜色如晦,一个孤零零的少女,在这般时辰,这等情况之下,陪着一个毒伤迸发,神智昏迷之人,纵然她具有一身武功,仍难免有着心慌胆怯的感觉。只是这个男人是她的主人,无论她怎样心慌,如何胆怯,她都不能弃之而去。于是,一声幽幽叹息之后,她开始进行救伤的工作。她无力解救他所中的剧毒,但可以治疗他背部的创伤,第一件要做之事,是除去他一身湿衣。好在他们的包裹是随身携带的,换上干的衣衫,并非什么困难。她取出一套干衣,再轻轻扶着石枫,替他一件件的递换,最后敷上疗伤灵药,才算吁出一口长气。雨停了,夜风还在怒吼着。她自己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由窗口飘身而出。王家玉曾经叫她出围之后,到九江总兵府会合,但石枫毒伤齐发,生命已然危如巢卵,九江虽是十分之近,但她却有咫尺天涯之感。因此,她想到长亭客栈去看看,如若能找到王家玉,也好请她拿个主意。她遮遮掩掩的奔到客栈,结果失望得很,不仅没有找到王家玉主婢,连五圣府的那般强敌,也一起离开了长亭客栈。现在她只有孤军奋斗了,唯一的希望,是石枫能够发生奇迹。夜风驱走浮云,清新的月色由窗口透入楼头之内。月儿奔回石枫睡眠之处,一片凌乱的迹象,使她大吃一惊。湿衣包裹仍在,却失去了石枫的踪迹,堆积整齐的药材,也散落得遍地皆是。最使她触目惊心的,是一包散落的信石,她虽是不明医理,却知道这信石是一种霸道的毒药。“难道石枫已遭人绑架?或是他不耐痛苦而吞服信石意图自杀?”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月儿都是一桩无情的打击,失去了石枫,叫她怎样向王家玉交待?她匆匆拾好包裹,晃身穿窗而出,小身子一晃一弹,便已跃登屋面之上。她拢着目光,向四周极目眺望,终于她发现一条人影,正向东南杨洪山狂奔。“是他。”她内心一阵欢呼,便以天马行空之势,向那条人影急迫,一晃数十里,终于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姑爷……公子……石枫……”前面确是石枫,但他对月儿的娇呼,始终是充耳不闻。最后,月儿一提真气,娇躯有如脱弦强弩,起落之间,已拦在石枫的前头。“你是怎么啦?为什么……”她在埋怨石枫,但语意未尽,张开的樱唇,竟震骇得合不上来。原因是石枫面如喷火,眼似铜铃,一张原本英武豪迈的面颊,竟变得象阎罗殿上的红面判官。她不知道石枫又发生了什么剧变,却心痛得流下了多情的泪水。“公子!坐下来,让我瞧瞧。”此处是杨洪山的山腰,树林丛生,衰草遍地,寒风吹袭不到,在这儿歇息一下,倒是十分适宜。她牵石枫的手,两人依偎的坐了下来。但她感到石枫的体温十分之高,芳心之中又像针刺一般的替他难过。她象依小人鸟般紧紧地贴着他,以深深的热爱来分担他的痛苦。谁知石枫忽然一声虎吼,竟一掌将她推翻在地,同时双手急挥,一阵裂帛之声跟着响了起来。这又是一个意外,意外得令人惊心动魄。以月儿的一身功力,她是有反抗之力的。但她没有,只是睁着一双骇异的美目,静静地瞧着石枫那疯狂般的行动。这也难怪,因为她是陪嫁丫头,早已具备是石枫的侍妾身分了。而且她侍候过他们,也听到过那扣人心弦的零云断雨之声。她迟早总是他的,只是有点骇异来得太过突然罢了。狂风暴雨终于降临了,它震撼着这一孤舟,使她发着痛苦的呻吟。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只不过是一株刚刚开放的嫩蕊,无论她是怎样坚强,这阵狂暴的风雨,她是难以承受的。最后她昏了过去,几乎顿饭时间,她才悠悠醒来。第一眼她瞧着石枫,他竟然在十分香甜的呼呼大睡,他的热度也退了,回复到一般常人的体温。不过,山林的深夜寒气极重,像他这么裸体而卧,必然会受到寒风的侵袭。月儿叹息一声,一翻身爬了起来。虽然她感到一阵阵难耐的刺痛,仍迅速解开包裹,取出一件十分名贵的孤裘。这是王家玉为石枫准备的冬装,此时用作御寒的寝具,倒是再好不过。她不敢弄醒石枫,仅将孤裘轻轻地盖着他的身体。然后她才收拾自己,并换上一身御寒的衣衫。极度的疲劳,她也在石枫身旁睡了过去,直待日上三竿,他们才醒了过来。“啊!月儿,这是怎么回事?”石枫发现他身无寸缕,而又睡在狂风虎虎的山林之中,他忘了昨晚的罪恶,反而对月儿询问。“哼!你不会瞧么?”月儿撇着樱唇,还投给他一瞥白眼,那有着几份失血的粉颊,也突然印上了一抹红晕。石枫瞧得神色一呆,他的目光同时也接触到一堆撕的衣衫,以及亵衣上的斑斑血渍。现在他明白了,但想不出何以会发生如此反常之事。“对不起,月儿,我实在该死……”月儿纤掌一伸,迅速掩住石枫的嘴唇,螓首一垂,幽幽地道:“谁叫你说这些的?你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主婢几个还能活下去么?”石枫握着她那纤纤玉手,无限怜惜地道:“我知道,月儿,我也由衷的感激你,只是这样太对不起你了,它究竟是怎样发生的?”月儿道:“你先穿上衣衫,我再慢慢地告诉你。”接着,她将昨晚的经过,向他一一详述。最后她咳一声道:“公子,你的毒伤怎样了?究竟为什么你会向这儿狂奔?”石枫道:“我不知道,月儿,现在我胸中还有一团火,真气也无法凝聚,我想毒伤仍未痊愈,可能会凶多吉少,至于昨晚为什么跑来这儿,我一点都不记得。”月儿忧容满面地道:“咱们去九江小找姐去,我想她必有解救之策。”石枫道:“你准知道她们能逃往九江?她们不是中了散功散的毒么?”月儿道:“散功散是使功力逐渐减退,小姐功力深厚,九江又近在咫尺,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石枫道:“你为什么没有中毒?”月儿娇羞的一笑道:“我刚刚月信来过,怕鱼腥会带来麻烦,我没有吃鱼,自然不会中毒了。”石枫道:“原来如此。”月儿道:“我饿了,公了,咱们先在附近找点吃的,再到九江去。”石枫道:“好的,咱们走。”他们找了十几里山路,才碰到一家猎户,月儿掏出一锭银两,向猎户换得一顿饱餐。饭后他们继续上路,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山下急赶。也许走得太快,太急,月儿感到疼痛起来。“公子!咱们歇一歇,好么?”她与石枫相距,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这声娇呼,石枫是应该听到的。然而,他没有停歇之意,脚下的速度,半分也没有减低。“嗨!公子,你听到没有?我走不动了!”这一回她几乎是大声疾呼,除了天聋地哑,绝没有听不到的道理。但石枫依然未加理睬,脚下依然走个不停。月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即想到是什么一回事了。按她的身体状况,她是无法再接受任何刺激的,如若她存心逃避,可以说轻而易举,她只要停下来就行了,不必多花半点精力。后果呢?那就不堪想象了,也许石枫会毒气攻心,也许他会血管爆裂。不管是怎样一种后果,都是她不愿发生的,她愿意接受任何痛苦,也不愿石枫受到半分伤害。于是她弹身一跃,拦住石枫的去路。她猜的不错,双颊喷血,两目如火,石枫果然又濒陷疯狂而危险的边缘了。“公子!来,咱们到那边去歇歇。”无比的情操,深挚的热爱,使她产生了惊人的勇气,她抓着石枫的手腕,向一侧密林狂奔。她选择了一块草地,迅速完成了准备工作。强暴的冲击展开了,但并不如想象中的可怕。她有着撕裂的痛苦,难免发出呻吟。忽然,她发觉呻吟不仅可以减少痛楚,还能够带来快感,与从未领略过的美妙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