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龙听小铜神这么一说,更是万分感慨,随也悔恨不已,自已又错过了一个学武的机会,这人能三招两式,把江湖上二个成名人物打败,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黄小龙终于康复了,不但康复了,且内力又精进了不少,因为一月来,黑蝙蝠尽出重金,购买上等药材补品给小龙吃,其中一支成形何首乌,虽说在云贵山中,不算是珍奇的东西,但也是百年难见,练武人珍视如命之物。不用说,黑蝙蝠早已问过了黑葫芦的来路,小龙也据实地答了,并说长耳哥哥只为送金蛇,并没送葫芦之意,请他们不要想念了。小龙—听穷家帮的规律,他就急了,—个十二三岁大的孩了,能懂什么,叫他做帮主,他可情愿把葫芦奉还,或是踏遍宇内名山,也要把长耳哥哥找到,将葫芦交回,他把这意思,用坚毅异常的态度,当着穷家帮五老之面说出。黑蝙蝠见实在没法,只得说道:“黑葫芦既为祖师相赠,你就永远保持着,帮主之位暂由我代理,你随时要随时择日立位,就是现在凭你手中葫芦,在穷家帮也可操生杀大权,我与你平辈论交,这我可沾光不少,你叫我一声老哥哥,我叫一声小弟弟。”如此一说,小龙也万分高兴,黑蝙蝠异常周到地照顾着,这日夜里在厅上摆了一座酒席,五个老化子夹着个少年小相公,开怀爽饮。席间谈到酒仙,小龙突然问道:“老哥哥,酒师傅(小龙现在改称酒师傅,他可不敢当着这些人面叫长耳哥哥),曾经唱了一句歌‘苍芎悠悠四海游’,这句歌是什么意思,老哥哥告诉我好吗?”黑蝙蝠慈祥地一笑说道:“这等于他老人家的字号,也和这黑葫芦一样,一听到这歌声,就知道他老人家来了。”小龙接着又说:“我还看到差不多的七个字‘苍芎勃勃长春洲’,这难道也是代表一个人吗?这个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座五老突然眼中都闪出奇异的光芒,凝视着黄小龙,小龙心中一凛,暗叫道:别触犯了他们的忌讳才好。随听黑蝙蝠道:“苍芎勃勃长春洲,是说南海之外,有个浮游的沙洲,经年漂浮不定……”“老哥哥,是有这么个沙洲,我也看到了。”小龙见黑蝙蝠说话柔和,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当他听到这时,又禁不住高兴地插上一句嘴。不想此语语音未了,五老俱都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时笑得小龙脸上一热,缅腆万分。黑蝙蝠接着说道:“那成年漂浮的沙洲上,住着个活神仙,无人知其年岁,据说已修得长生之道,他老人就是这么一句话的名号,就弟当年远游南海,曾遇到那座浮洲,但却没缘,只见到一个哑巴,得了三粒长春丸,师弟一向珍比性命还贵,这次却让你全部吞了,你该得好好谢谢他。”“老哥哥,我不止好好谢谢他,我永远记住五位老哥哥师叔们的恩情,黄小龙有生之日,一定设法图报,当然这不是报答得了的,但黄小龙今世将尽力去做。”说道这歇得一歇又说:“老哥哥……”黑蝙蝠轻轻一笑说道:“小弟弟,你别问了,我干脆通通说给你听,叫你也了解了解江湖所有的人物。”苍芎有三仙,宇内生四奇。苍芎三仙已说其二,另一位是“苍芎渺渺齐天峰”是这乌蒙山里有座齐天峰,这齐天峰,经年累月隐藏在云雾之中,常人连峰头都找不到,就别说上去了。齐天峰头住着一位得道老尼,但他只敢称半仙,可见她比活神仙还差太远,这其中另有一说,得道老尼所住峰头虽说渺茫,但依然可以找到,因为那是固定的,她却不敢坐在沙洲上,任其终年漂浮。这苍芎三仙,苍芎勃勃长春洲活神仙数第一,苍芎渺渺齐天峰半仙尼第二,苍芎悠悠四海游酒仙,我们祖师,只有他居无定所,四海漂浮,但他能在三仙中站一席之地,他数第三。其次是宇内生四奇,琴、棋、书、画从这四字看来非常俊雅,但都各有乖僻不近人情的脾性,琴则琴侠,棋则棋神,书则书怪,画则画魔。四人武艺各有专长,年岁俱都相仿佛,只四人中画魔是女的。武林中这只是个大概,日后有机会慢慢再对你说;也让你慢慢地到江湖去亲身体验。”“老哥哥,你说了这多,我同样要问,因为你说的活神仙,本来有位老尼交给我一块黑竹牌,命我去一试缘份的……”随又将黑竹片形态说了。黑蝙蝠一听立即说道:“你的黑竹牌在哪里,我怎会没看见,那是武林一宝‘天符令’呀?你怎可任意乱放?”小龙—听那块竹片竟是武林一宝,不禁频呼倒霉,说道:“我当时不知其价值如何?一不小心就给弄丢了,大概是我没这福缘吧!”他这是自我安慰,诚然东西已然丢了,还能后悔自寻短见吗?黑蝙蝠唉声叹口气,黑妙手掉头面对小龙道:“你是不知道,这也难怪。凭着这块黑竹牌,只要碰到武林中人,要吃要喝,要马要船,只要你—句话。凭着这块黑竹牌,你能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见到活神仙,并能学得活神仙,那盖世的艺业,这一着对你来说,实在太可惜,这黑竹牌,他老人家的‘天符令’究不知让何人所得?”小龙是越听越悔,越想越恨,在大腿上重重的捶了两下,随将得与失的经过,仔细地说了一遍。接着,小龙又掏出那熏黄锦囊,把那一付莲花池画图取出,将飞莺姐妹的事也详尽说了一遍。蓦然黑蝙蝠双眼精光炯炯暴射,哈哈一声长笑道:“我简直越老越糊涂了,当然,苍芎三仙,宇内四奇,任得一人为师,你的大仇就能如愿得偿,但是小弟弟,你身怀奇宝,何以往外求人呢?这三仙四奇都不见得会比你身怀的奇宝更高明呀!”这几句话说得小龙一头雾水,莫明其土地堂。黑蝙蝠接着又说:“师叔,师弟,难道你们一点都没注意到小弟他身上所穿的吗?”只听红官人与黑妙手道:“看是看见了,只感到十分奇怪,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时,小龙可意会到了,老哥哥指的是他身上穿的“人皮宝衣”他想钊老哥哥这样高兴,定能看出这宝衣的玄妙,也不禁欢欣异常地叫道:“老哥哥,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这件‘人皮宝衣’!”“什么?‘人皮宝衣’?”这是红官人与黑妙手的同声惊呼。“一点不错,这就是武林中数百年谣传的‘人皮宝衣’,难道祖师爷就没对你们形容过,叫你们注意吗?”小龙已经很快的脱除外衣,将‘人皮宝衣’脱下,双手捧给老哥哥。黑蝙蝠双手接过,还没来得及细看,蓦听房上一声阴丝怪笑,嘿嘿嘿的好不怕人叫道:“人皮宝衣出现了吗?那可是太妙了,见者有份。”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打得黑蝙蝠双耳嗡嗡,响个不停,一挥手,红官人领着双生兄弟忠孝二乞身形一掠,纵出厅外。黑蝙蝠立刻轻声对小龙说:“赶快穿上,紧傍着我。”待黑蝙蝠及黑妙手护卫着已然穿妥‘人皮宝衣’的黄小龙飞出厅时,房上已展开了一场甚为激烈的恶斗。小龙夜眼,辨物明晰,瞟目即见红官人静立一旁,场中是双生的两位师叔在和来人空手换掌。再打量来人,一个身量特高,且又瘦削,就好象一根竹竿,两只长袖拖地飞舞,又象是对蝴蝶,在花叶中翩翩飘舞,甚是好看。另一个矮胖,矮胖得有点象个大酒坛,上面装着个小小的脑袋,手足也是既粗又短,但发出的掌风却是劲道吓人,刚猛至极。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绝大的讽刺。他二人相处,因每人身上都有着缺陷,所以也十分投机,只是每日二人依然打打闹,闹从无休止,但对外是二人同心,从不分离,故此江湖给他俩号称“好冤家”。穷家帮帮主黑蝙蝠一见二人,这人称好冤家的一对怪人,竹竿苗蝶,水桶张礼,口中不禁“咦”了一声,因为这是北方一流的黑道人物,怎会出现在滇黔这种荒僻之地。忽听一声怪叫道:“我说竿儿,‘千年玉灵芝,’没摸着,反得了‘人皮宝衣’的消息,这真是不幸之大幸呀!”那瘦长子竹竿苗蝶在轻松飘逸中答道:“我说桶儿呀!你招子得打亮了,这穷家五个老不死,一个你也收拾不下,别疯言乱语,到时吃不了兜着走。”那矮胖老头水桶张礼一听,哇哇连声怪叫,挥手连续推出三掌,硬将与他对掌的双生兄弟忠乞逼退,飘身跃下院中,面对着黑蝙蝠道:“黑头儿,穷家帮散传青竹令,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原来得到了‘人皮宝衣’,所谓光棍不挡财路,见者有份,黑头儿,你瞧怎么样?我哥俩搭一脚……”蓦的一声了亮的长啸,从院外飘来,啸声末了,墙头站着一个俊美挺拔翩翩美书生,亮声说道:“对极了,我非常赞成,见者有份这句话,黑帮主,你瞧怎么样?小弟我也搭一脚吧?”说完飘身也进了院中。黑蝙蝠一听啸声,即知来人内功精纯,真气充沛,再等到一露脸,就更惊骇得跳了一下,原因来人是大内侍卫一等一的高手千手观音杨士桐,如今已是大内侍卫头子飞环震八方丁太岁的左右臂。黑蝙蝠只怔得一怔,刚欲开口答话,东西两面院墙上又同时出现了两个人影,身法均快速异常,黑蝙蝠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次青竹令招惹的乱子可真不小,一但处置不当,穷家帮日后将永无安宁之日。东西院墙上人影一闪,已跳下院中,只见他身穿一袭灰色袈裟,头大如笆斗,嘴大如血盆,一笑横裂至腮,颈下挂着一串白色念珠,手里一把粗如儿臂的镔铁禅杖,一声大吼,镔铁禅杖一顿,地动屋晃,院中那硬如山石的红土,也生生被禅杖插入半尺。说道:“人皮宝衣乃佛爷之物,谁敢伸手?……”突闻西院墙上人影咳嗽一声,这一咳声,声响虽微,却直打人在场众人的心坎上,这一来,所有人众全都微微变色,掉头打量。夜色中,但见两点阴森如电的冷芒,从墙头二飘而下,那身法真是灵巧以极,落地点尘不惊。黑蝙蝠不禁暗自叫苦不已,怎的这一干黑道魔头竟会这巧齐聚昆明,又这般巧的寅夜驾临,难不成‘人皮宝衣’已然早现江湖,招引这干魔头的觊觎。蓦然一声暴喝:“好杂毛,佛爷寻你多年,原以为你早已暴死荒山,不想你依然未腐,这该是老天有眼,让佛爷如愿得报那一掌之恨。”语音甫洛,一阵卷地狂风,如排山倒海般,从东面滚奔西头。这片刻工夫,黄小龙紧傍在黑蝙蝠身边,看到这一个个的具都身怀艺奇功的武林高手不觉面露喜容,高兴万分,他希望着,这些人能大大打一场架,好让他借此认识认识江湖的拼斗,增长见闻。可是他却忽略了,这干魔头的现身,完全是觊觎他身上的“人皮宝衣”到最后终归还要找到他身上的。那最后现身的,诚然是个老道士,手执拂尘,身背宝剑,青惨惨十脸,正在闪难避退和尚的攻击。屋脊上两人,此刻已经跃入院中,双方停止了拼斗,同时注视着院和尚与道士的激战。书中交待和尚乃是名震绿林的独脚大盗铁头陀,少林寺叛徒,练就身外门功夫,卓绝环宇,为人凶残,手中一柄水磨铁禅镔杖,重六十斤施展开来三丈方圆之内,休想近得分毫。道士号青木子峨嵋派门中高手,为人阴险机诈,智计过人,与现任嵋派掌门青莲子为师兄弟,但性情却格格不入。铁头陀十余年前曾败在青木子手下,被青木子一掌击成重伤,铁头隐迹荒山十年,苦练绝艺,再度出山意欲报这一掌之仇,寻找青木子年,迹未得遇,此次西来寻仇不想于此时此地相逢,仇人见面,气火升,施展禅杖,猛烈进攻。青木子既称机智过人,在这种场面之下,他可不愿出全力与铁头陀诛死拼斗,一见禅杖惊风卷地而来,剑也未撤,只施展轻功,一昧闪躲避,忽然,青木子手中拂尘,在一个微弱的空隙中,闪电也似的疾点出,那柄拂尘贯注了内家真力;就像数千百枝银针,灌穿如山杖影,骈而至。这真是想不到的事,铁头陀含怒进招,见青木子一味闪避,并不撤回手反击,正感奇怪,蓦的一眼瞥见五个化子头已然会拢排立厅口,心似想到什么事般的,手中慢得一慢。不想就这眨眼空隙,银蓬已穿透杖影,逼进身来,一时惊得冷汗冒,回杖拦截已至不及,逼得上身一倒,一式铁桥工夫,足根使劲,倒出丈来远,才险险避过青木子这一招,脸色倏青倏红,羞愧万分。青木子阴森森的“哼”了一声,说道:“凭这点黔驴之技,也想在本道面前撒野,今日道爷另有要事,暂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非叫你溅血可……”青木子似乎言犹未尽。忽听一声凄哀怪叫,宛如狼嚎鬼哭一般的,使人悚然惊寒,声落怒道:“老杂毛,今于是有道士没头陀,佛爷与你拼了!”语毕惊风又起,较前更见威厉,直往青木子捣去。青木子一听风声,知道不能再轻松,抱着杀一儆百的心情,肩头撤青铜长剑,袖好拂尘,一声清啸,长剑洒出朵朵剑蕊,施展开峨嵋剑法心得,闯入了如山杖影中,开始了赌命般的拼斗。这种狗咬狗的事,黑蝙蝠他可求之不得,他知道这两个魔头只一动上手,决不是三招两式可以解决了的,这“人皮宝衣”无心的泄露,也不是他想得到的,这当前的情势,虽未见得一定怎么样,但黄小龙是必须要他马上离开,离开得越远越好,随将小龙拖近,说道:“小弟弟,今日事还是个未了之局……”黑蝙蝠虽把小龙拖过,却见他一双闪亮的小眼,紧紧地凝视院中,龙腾虎跃,剑气蒙蒙杖风呼呼的决斗,根本没听他在说话,心中暗笑小龙的天真未泯,在这种要紧关头,毫无些许畏惧,且又嗜武如此,日后一旦学得人皮宝衣上的盖世绝学,当能惊天地泣鬼神。黑蝙蝠重重地拖了小龙一把,才将小龙那飞魂收转道:“老哥哥,有什么事吗?这场龙虎斗太精彩了。”黑蝙蝠不便责备,只得一笑附耳轻轻说道:“小弟弟,这些人都是为夺取‘人皮宝衣’来的,这局面可不太好应付,你暂且随同师弟远行,避上一避,将‘人皮宝衣’武功学好,再设法报仇,这里事与你无关。”小龙听说要他离去,心中虽不愿意,可不敢强嘴,也拖着黑蝙蝠附耳低语道:“老哥哥,你带我走不好吗?‘人皮宝衣’上武学,爷爷爹爹钻究他几十年,还莫名其玄妙呢?追随你身边,老哥哥可以教教我。”黑蝙蝠一听,可也傻了眼,怎的钻究几十年依然得不到倪端,自已又哪知道这窍门,可是在当前情势之下,也不顾什么身份,说道:“小弟弟,我也不懂,你先随师弟去吧?日后……”“黑帮主,你俩讲些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不好吗?……”这是千手观音杨士桐的叫声,语音未落,人已飘身欺近,五指箕张,往小龙背上抓来。红官人正立在小龙身后,闻声知警,斜跨一步,阻在小龙身前,一双破袖,卷地生风,硬朝抓来五指兜去。杨士桐出手无功,立即收掌飘身退后,又复静立不动。红官人见杨士桐,说一句话,挥得一掌,又复退身一旁,不禁痴呆呆地打量着他,摸不透他用意何在?原来千手观音杨士桐,此次忽然西来,乃是听闻无影怪侠依然在世,欲来一探究里,今夜方到即遇此事,杨士桐生就耳目特聪,黑帮主与小龙附耳的一席话,让他给听了一字不漏,唯恐他们再说下去,让别人又听见了,遂出手招呼,并随口乱以他语。此时天色已将五鼓,月沉星隐忽然乌云四合,天边隐隐传来闪雷之声,似将有场暴风雨般的,黑蝙蝠微“哼”一声,瞟目向红官人示意。红官人双目一扬,道:“忠孝二兄,请挑战二怪,替帮主挡他一阵。”说完,掀起破袖直朝千手观音杨士桐罩去。杨士桐知道这一动上手,黑妙手一定带着这小孩逃走,见红官人破袖飞来,赶忙闪身退开,叫道:“杨某暂行放过,先行一步。”声落人起,跃上院墙,只眨眼工夫即失其影子。此时天色更暗了,疏疏落落的已洒下雨点,打在干裂的土上,响起沙沙之声。铁头陀的怒喝狂吼,间中夹着青木尊者的声声清啸,更增加了激烈拼斗的气氛。一阵“哗哗”,狂风夹着豪雨,倾盆而降,那密麻似的雨点,打得在场拼斗众人,差点睁不开眼睛。青木子瞟目一瞥,见厅中已然少了人,心中一怔,奋力攻出三剑,将铁头陀逼退,飘身纵到廊下,见黑妙手与小孩,已然不见,知道“人皮宝衣”,令夜定必无望,和铁头陀拼战已有一个时辰之久,真力耗去不少,不愿再招惹黑蝙蝠,而且那“人皮宝衣”,一定也已携出,尚待追赶,遂只阴阴的“哼”了一声,撇下铁头陀,管自纵身跃墙而去。铁头陀被青木子逼退,见青木子已跃入廊下,但身形未隐又复跃出墙去,哪里容得,也自纵身追去,并叫道:“好你个老杂毛,竟然不顾羞耻,未分胜负就逃……”说到这声音已然去远。这边一对好冤家接战着一对孪生兄弟,空手换掌,功力俱都不分上下,忽听黑蝙蝠一声呼哨,孪生兄弟同时退出当场。黑蝙蝠道:“苗张二兄,请听小老儿一言,‘人皮宝衣’非敝帮所得,请勿误会,如今物主早已离去,在这密雨之下,二位仁兄何苦纠攀不休,不如暂行放过,改日有缘相遇,再较量不迟。”这一对好冤家一听,双双脸上一热,场中此刻真是静悄悄的,除了两人外,余人早已不见,可见二人拼战时是怎样的聚精会神,不敢分心。随想到,黑蝙蝠为一帮之主,决不会撒谎骗人,但厅中除了五个老化子外,就是一个小孩,难道物主会是他,随听水桶张礼说道:“黑头儿说话,兄弟们决对相信,‘人皮宝衣’即非穷家帮所得,难道会是那小孩吗?兄弟们知道黑头儿绝不打谎骗人,就请帮主指示一二。”黑蝙蝠一听,暗叫“糟透”,一时失言,恐怕就这样反将小龙害了,遂说道:“二位仁兄,‘人皮宝衣’虽非敝帮所得,但却深有关连,二位仁兄若不能放手,就请对着小老儿来吧!我一一接着就是。”忽听一声嘿嘿长笑,划空而起:“黑头儿,你错了!我兄弟可不上这个当。”声落人杳,已然去远。黑蝙蝠痛苦的“哼”了一声,恨恨的说道:“师叔,我们一定要保护小弟的安全。”且说黄小龙随着黑妙手,暗中抽身,一离精院,立时放开脚程狂奔而去,刚跃离十余间屋面,夜空中忽现黑影阻路。黑妙手一见黑影,立刻想到千手观音杨士桐,也不言语,纵身猛扑进招,凌空高呼:“小弟弟快到前面我自会找你。”小龙本不愿走,可是听到黑妙手语气中的急迫,立即展开脚程,不顾一切,直往前奔。这昆明城小龙已相当熟识,一阵狂奔急驰,豪雨骤降之时,脚下正好来到滇黔镖局,小龙不自觉地煞住身子,见院中零乱不堪,想起李大哥,心头不禁一酸,浑忘了自身的事,飘身跳下偏院,钻入房中。小龙夜眼,无震灯火,见李大哥房中,空无一物,而早先自已睡的卧室,却有一把铜锁锁住。一使劲,铜锁随手落下,小龙轻推房门,室中影色依旧,床帐被褥衣物,一件不少,桌上笔墨纸砚,也都和被褥般排得较自已在时还要整齐,心中不禁大奇,这该是谁做的呢?李大哥吗?他会在我失踪后有这种心情吗?不会,绝对不会。啊!那该是雪梅姐了,但是雪梅姐她为什么要出走呢?她走到哪去了呢?还有李大哥?他又到哪里去了?对啦!我必须要找到李大哥,我要将张家大小姐被人救去的事情告诉他。小龙坐在椅子上,感到有点冷寒,这才发觉全身衣裤都湿透了,立刻将原有衣服找出两套来换上,另外找了两套衣物打了个小包,又找到一些原有的散碎银子。这一耽搁,天竟然亮了,但那淅淅沥沥的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小龙见天已亮了,大白天不便耸高跃远,索性倒下来睡他一觉。忽然小龙想到黑妙手叫他到前面去等,这前面该是哪里呢?小龙除了城里和城外的风景区外,再稍出去一点路就完全不知道了。这渺茫的前面,真给小龙带来了绝大的难题,小龙也在思索这难题中沉沉睡去。待小龙一觉醒来,已是未末申初,窗外淅沥淅沥的仍在下着,只是雨势已小得多,蒙蒙的雨气中,空气显得清新不少。小龙难题显然未能解决,翻身下地,一天没进食,腹中空空的怪不舒服,遂叠坐练了一会功,待得功完毕,天色依然蒙蒙如故。小龙蹩不住,翻身将包袱背起,在细雨蒙蒙中,选择院墙较僻静处,先伸头探清墙外没有人,才纵身跃出。走到大街上,小龙找了一家馆子,进去填饱了肚皮,又买了些干粮,趁黄昏之时,走出了城。刚走出城,这可是真巧,迎面就碰到小铜神。小铜神一见小龙,惊骇得跳了—下,拉着他的袖子说道:“我的小爷爷,你是往哪去了,师祖们都往东去了,黑妙手师祖叔急得差点要上吊,这往东去的路上,沿途都有敝帮的人,你随便找一个,一问就知道,我师傅受了伤,得人侍候着,我可没办法陪你同行,天不早了,你趁夜赶一程或能追上,假如走不动,前面出去十余里地,有个乡镇可以住宿,小爷爷你这就走吧!”小铜神说完就走,因为他发现有人注视着他,一个小叫化,牵着一位公子哥儿的袖子,喋喋不休的,难怪别人不注意。小龙见小铜神说完就掉头走了,他可没什么忌讳,放开大步,直往东去,东门外那两个小湖和那黝黯的密林,也象熟识的向他打着招呼,小龙摇摇头,轻微地叹了口气,心想:“我的命是这样的苦吗?是否苍天注定要我遍尝人间孤令的滋味呢?宠受我的爷爷和爹妈,首先离我仙去,紧接着金燕,我患难中的妹妹,挚友,挂名的小妻子也失去了踪影,李大哥对我胜比亲手足,也为我四处奔波,不知去向。感人的穷家帮中五老,也为我担心烦忧,唉!命运多乖……还有那雪梅丫头,她到哪里去了!莲花池邝家莺燕姑娘,我也辜负了他们—片好心,更枉费了那仙风道骨女尼的一片好心,将那武林一宝“天符令”给遗失了!天哪!我一身是债,而且这些个债并不是金钱所能还得了的!它需要热血和那血淋淋的一颗心……不过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得如愿,人欠我的,十倍取回,我欠人的,十倍报答,黄小龙要做顶天立地的英雄,不做万人唾骂的小人。我为什么要怕苦。能契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黄小龙为什么怕吃苦,拿出坚强的毅力,忍耐……忍耐……忍耐……。”想到这,黄小龙仿佛面前就有困难般的,忽然的昂头,胸脯一挺,眼中闪出凌芒,脚上不自觉的快了许多。一轮秋月,高悬半空,小龙见到月亮,才想到已进入深夜,放眼大道渺无人迹,立即展开绝顶轻巧,往前飞驰。在一座丛林前,睛空里忽传来晨钟声响,如道林中定有寺院尼庵,小龙狂奔急驰了一夜,也感到需要歇息会儿,但他心里已有计较,林中如是尼庵,就依然往前走,若是寺庙,就稍作歇足再走。小龙穿进林中,遇这片树林,占地甚广,且有甚多百年占木,参天矗立,林中一座歪的老的寺庙,也建造得相当雄伟,不由得肃然起敬,知道这种寺院中,多的是得道高僧。小龙来到面前,见庙门横扁上写着“寒烈寺”三字,不禁奇道:这名字取得挺怪嘛?小龙伸手拍门,隔了好一会,门开处,出来一个小沙弥,小龙说明来意,小沙弥请他进入客房待茶,自得退去。小龙隔了好一会,仍未见小沙弥送茶来,正在奇怪,门开处,进来个由年和尚,一脸奸笑,满布邪气的说:“小施主贵姓高名,打从哪道而来,小僧寒烈寺知客妙法便是,方丈晨课未了,尚请包涵是幸。”小龙一见此人,即知其并非善类,但自身事已过多,不愿招惹无谓烦恼,但心中奇怪,我并没说求见方丈呀!我只要歇歇足,喝杯茶,大概那小弥传错了话,遂道:“小的黄小龙,打从昆明来,不敢烦劳方丈高僧,只稍事歇息,我这就走。”知客妙法微微一笑道:“施主稍息莫急,小僧这就叫他们看茶。”说完辞出。小龙怔怔地又等了一会,依然未见有茶送来,忽见窗外人影幢幢,心中甚奇,意欲开门探看,谁料手探处,室门分厘不动,外面竟然反锁上了,心头一怔,这是怎么回事,连忙拍门高叫。室外人影连闪竟无一人回应,小龙心头火冒,看门板并不厚实,运气推出一掌,“砰”的一声,门板应响而裂,再连推两掌,室门“吧”的一声整块倒了下去。小龙走出一看,好家伙!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站满了僧侣,人握一把戒刀,如临大敌般将所有去路阻住。小龙一惊,这从哪里说起?但事已至此,只得稍事镇静,叱喝道:“知客僧何在?请出面答话!”这一干僧侣都好象木头人般,不响不动,小龙四周一打量,竟没发现知客僧的影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蓦的知客僧从人后钻出,脸上越发显得狡滑异常,阴冷冷的笑道:“小施主,事已到今,不如叫开吧!小施主只要将身上的‘人皮宝衣’留下,即可安然出寺,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而‘人皮宝衣’仍归是咱家之物。”小龙一听说到“人皮宝衣”就知事情绝不能善了,干脆也不答话,挥掌欺身就往知客僧袭去,心想擒贼擒王,我先把你制服,还怕他们不放我走路。谁料知客僧一掌不接,闪身就住后退,笑道:“咱家可没那多闲情,和你过招,你只要他细再瞧瞧就知道啦。”随说随一声呼哨,哨声一起,上上下下一干和尚,左手一抬,可了不得,每人手中三支白虎钉,这种专破铁布衫,童子功的暗器。小龙一颤,不自觉退后两步,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知客僧泠冷一笑道:“小施主,我只需再来一声口哨,小施主身上就可能变成蜂窝。……怎么样?‘人皮宝衣’能比这性命还贵重吗?……”“卑鄙无耻的贼秃驴,使用这等下流手段,今天小爷拼了性命,也和这‘人皮宝衣’共存亡,贼秃驴!你做梦啦……”小龙的确是既惊又气喝骂完已闪身退回室中,此刻他又懊悔把门闯破了,不然也稍可阻挡一下暗器的袭击。小龙一进入室中,即选一暗角,背墙而立,他想这时候如果是黑夜,他或者可能凭一双夜眼冒一次险,偏偏这时光天色越来越亮,和他的意念背道而驰。知客僧那冷的笑声又复传来,“小施主,你再也跑不了啦?趁早把‘人皮宝衣’交出,或能饶你不死!”小龙闪在暗角,闭口不言,蓦然,房门轰的一声落下二块铁板,室中立即暗了下来,小龙这时才发现室中敢情连一面窗子都没有。突然,轰隆隆声响,不绝于耳,接着墙壁慢慢的往当中移动,黄小龙心中大惊!四向一打量,只靠床的一壁没有动,伸手模模床,也是铁做的,心想:“你这是白废,你还能把铁床压碎了。”遂纵身跳上床去。没想身子在床上还没站稳,脚下就觉一软,一颗心悬空上提,黄小龙连人带褥摔得下数丈深一个陷阱里,扑跌在一块大铁板上,因变生仓促,小龙又未能及时应变,这一下摔得小龙昏头转向。头顶隆隆之声已停,知客僧那冷竣的笑声,又复传来:“小施主,答应了吗?你假如还想见识的话,也不妨事。”话完洞口掉下一点火苗,这火苗打从小龙身边擦过,小龙低头乙看,火苗没掉在铁板上,敢情铁板隔洞壁,还有两尺空隙。“轰”的一声巨响,洞里大放光明,小龙低头一看,又复惊骇得呆住,这陷阱竟然还有十余丈深,洞底不知是什么油质,经火苗一点,就暴燃着,冒起五尺余高的火炎,相当吓人。蓦然,一声“吱吱”传来,黄小龙真是魂散魄丢,因为他感到脚下铁板,已在往下降去,且速度还很快。小龙低头下瞧,看着那烘烘的火焰逐渐的接近,身子也慢慢的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