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眼见叶伯庭去了田庄那方向,猜出他并无意立刻去找他,可能回“统一会”去救援。叶伯庭所求之援兵,绝对不会是梁士君或李占元那些货色。所以他在半路上守候,果然不多久,自田庄中驰出二人,其中一人是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凌鹤自林中走出来,道:“叶伯庭,看来你儿子那条烂命还是不太重要的。”叶伯庭道:“江涵还活着?”凌鹤道:“这件事不是很单简?如果江涵死了,马芳芳为什么会说他还活着,再说,她要留下你虽不太容易,也未必就办不到吧!”叶怕庭道:“凌鹤,待我们的会主把你拿下,还愁换不回犬子?”凌鹤道:“上次这一位虎头蛇尾地离去,这一次一定要见个高下?”“不错!”“你是麦遇春,绝对错不了。”对方并未否认,撤下长剑,凌鹤的龙头鳞尾鞭先出了手,黑衣蒙面人凌厉地扫砍了十六剑。凌鹤退了两步,但他也不肯示弱,鞭浪如山,一口气也是二十一鞭,对方也退了两步。叶伯庭骇然,凌鹤离开麦家堡,前后不到两年,似已脱胎换骨,看来他的两大靠山之一,即使比凌鹤略高些,也相差极微。这工夫,两人已打了三十余招,凌鹤迭遇险招,衣袖也被扫破,但对方也被他的鞭抽中大腿一次。叶伯庭道:“会主,属下虽然技薄艺浅,着合两人之力,今天必能除去他!”“哼!”蒙面人虽只哼了一声,叶伯庭就不再出声了。凌鹤的功力越来越高,与日俱增,浑身一千多道伤痕的痛苦经验太宝贵,一般高手约要两三辈子才能获得那么多的经验。百招过去,凌鹤已挨了三剑,左肩背上裂开一道口子,但他的长鞭忽然缠住了对方的剑身。凌鹤想再夺剑,甚至以鞭缠住对方的身子,对方猛烈的一时砸在他的胸腹之间,凌鹤“吭”地一声腰一弯,对方一腿把他砸出一丈之外。蒙面人一泻而至,他有信心再补上一脚或一掌,让他停止呼吸。可是一脚喘下,相距数寸时,凌鹤抓住他的脚一扭,蒙面人的身子悬空疾转,这是一流的反击,也是一流的应变措施。居然卸去了这大力一扭之力,要不,蒙面人这只脚腕必然粉碎。他身子疾转,另一脚攻出。凌鹤放手的同时已跃起,其疾如风,在对方后腰上抓了一把。他这一抓,不啻钢铁,衣衫裂一,连皮带肉被抓下一块。这是实战经验的成果,也是父仇家恨有形与无形力量的亢奋和支持。叶伯庭大喝一声划出一指,地上土石横飞,但被凌鹤无情的一鞭震出一丈五六之外。这时,蒙面人嘶吼着攻出七剑,其中一剑又划中凌鹤的左臂。凌鹤疾退中,剑芒闪烁,脖子上又添了一道血痕。这种威猛、凌厉的搏杀,早在凌鹤的预料之中,他从未把复仇视为一件容易的事。凌鹤半转身子,以鞭的鳞尾攻其“玉堂”要穴,但左手三指却如电贯出。蒙面人的应变够快,背衣仍被划裂,又添了一道血糟。叶伯庭骇然,到目前为止,双方各有失招也各有斩获,很难分出优劣胜败来,蒙面人最初不眼,现在不服也不成,正要再拼,忽见一个人影急驰而来,道:“老弟,是不是你?”凌鹤道:“老哥,你又来得不是时候,不用问,他又要溜。”的确,蒙面人和叶伯庭同时离开了现场。“恶扁鹊”略一打量,失声道:“老弟,你挂了彩?对方是谁?”“蒙面人和叶伯庭。”“要得,小子,以一对二?”“不,不,叶伯庭没动手,小弟和蒙面人独挑,他也不轻松,和小弟差不多。”“真了不起,蒙面人似乎已非你的敌手。”“目前我仍非他的敌手,老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我是出来找人的。”“谁?”“江大妹子。”“恶扁鹊”丑脸上有一抹苦笑,道:“这件事真糟,江涵再坏,总是她生的。”“是的,老哥,所以我不赞成马姑娘用这手段整人。”“确是马芳芳干的?”“是的,老哥。”他说了在暗中见到的一切。“恶扁鹊”一惊道:“如今的年轻人可真了不起,两个月不到就摇身一变而为绝顶高手,老哥哥几乎不信。”“是真的,老哥,她当场炫露过,要不,叶伯庭会放过她?老哥哥,江大娘到何处去了?”“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出来找,我怕她想不开而自寻短见。”“那倒不至于,江大娘为人豁达乐观。”“恶扁鹊”摇摇头,道:“母子之情,非同小可,不可以常情来衡量。”“老哥,你这么关心江大娘,看来我们一干年轻人没有白操心。”“恶扁鹊”居然红了脸。马芳芳并不知道叶伯庭是否去找凌鹤,不久就到凌鹤等人住的客栈中暗暗观察,只有妻子云、曲能直、李婉如和姜不幸等人在家,叶伯庭并没有来。此刻李婉如在逗凌小鹤,小孩子发出极大的笑声,此情此景,马芳芳感慨万千,不免想起在小客栈中照料马小鹤时的情景。这时,姜不幸忽然正色道:“曲大侠,令师八成没有找到江大娘,要不,怎么还不回来?”曲能直道:“江大娘八成是去找她的儿子了,如果那么好找,江涵还会被人弄断这么多的指头?”有娟娟自后面来到前屋中,道:“整江涵的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芳芳?”姜不幸道:“我看八成是芳芳妹子,因这附近再也我不到一位关心咱们的事,而且恨江涵入骨的姑娘了。”“对!”李婉如道:“九成九是她,只不过,芳芳绝非江涵的敌手,除非芳芳用计谋赚他。”曲能直道:“这想法很有见地,江涵好色,要赚他只有以色为饵。”姜不幸道:“无论如何要尽快我回芳芳妹子,一个姑娘家在外晃荡总不是好事。”娟娟道:“我也出去找找看。”曲能直道:“萧姑娘,我陪你去。”马芳芳悄悄离开,返回藏匿江涵的民房,这儿只有三间小屋,有个不太大的前院。一个未扎口的麻袋,放在左边耳房中地上。马芳芳踢了麻袋一脚道:“江涵,我要让你知道,我整人的方式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你的灾难才不过刚刚开始。”麻袋中的江涵被点了穴道,而且用的是黑中白大侠独一无二的点穴手法,江涵无法自解穴道。马芳芳道:“江涵,你爹并不想马上向凌鹤报到救你,只要过了时限,我就开始另一种整人的方法。”她又踢了麻袋一脚,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那句‘连第二次的兴趣都没有’的俏皮话?你们父子真够狠,整了我和梁不凡,居然还以一个鼻烟壶嫁祸‘恶扁鹊’。”后窗外的人陡然一震。“要是向‘恶扁鹊’报复,我和梁不凡必然死无葬身之地……”马芳芳又道:“叶老贼必是求援去了,我要是再逮住他,我会让他更痛苦更绝望。”马芳芳出屋而去,不久,屋中人影一闪,麻袋旁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他竟是梁不凡。梁不凡得到石丽人的青睐,乐不思蜀,就住在那尼庵中,由于阉他的人是黄氏兄弟,而他们又投靠了统一会,所以他对统一会十分仇视。加之叶氏父子也是统一会的中坚,所以梁士君投靠统一会且劝他加入,他根本就不予考虑。刚才他在凌鹤等人所住的客栈附近,发现马芳芳鬼祟地窥伺,便暗暗跟来,竟发现了这个秘密。梁不凡不由大乐,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快意恩仇。他此刻望着麻袋,激动和忿恨使他浑身颤栗,竟立掌如刀,向麻袋上力劈一掌。“砰”地一声,麻袋中的人抽搐了一阵就寂然不动了。他懒得看这坏蛋的死相,转身就要离去。他似乎忘了他过去不是个好孩子,他到了院中,忽然觉得还不能解恨,如果让江涵变成一个和他自己一样的阉人,不是更大快人心?他折回屋中,抽着麻袋底部一抖,“砰”然大震,袋内尸体已摔在地上。梁不凡惊呼着暴退两步、这尸体居然是一个肌肤白净,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梁不凡心头骇然,这女人是谁?为什么马芳芳把她当作了江涵?他把尸体翻过来,这才看出竟是叶伯庭的下堂妻江杏,这几个月来,他在暗中早已看到听到,江杏和俊、姜、曲等人一起,相处得不错。原来江杏母子连心,表面上认为江涵罪有应得,内心却极关心,她出走暗暗跟着凌鹤,又看到马芳芳到这小屋来。马芳芳走后,她放了江涵,解了他的穴道,见儿子十指只剩下半根指头,虽说江涵罪有应得,也以为马芳芳太过分了。她含泪告诫江涵,他之有今比主要是叶伯庭一手造成,且过去不听她的劝告,应该回头猛省,速离这是非之地,口到江西原籍家中,有那十余亩薄田,生活无虞匮乏。江涵自然答应,要立刻回老家去,母子挥泪作别。江涵走后,江杏忽然自己钻入麻袋之中。她为人善良,夫、子作恶,害过大多的人,如今她放了儿子,对不起马芳芳以及凌鹤等人。她要代儿子承受一切苦难,也只有这样,才能心安,如果她不是这样凡事唯求心安的人,大可不必离开叶伯庭,只要她自己不作坏事就成了,因为离开叶伯庭,也等于离开了她的儿子。她在麻袋中蜷着身子,不久听到马芳芳回来踢她骂她,还数落江涵的罪状。本来她想出声求情,以老迈半百之身,换取儿子一命,且保证江涵今后必会痛悟前非。然而,她忽然听到“没有第二次兴趣”的活,她猜想儿子玷污了芳芳,还说了一句至狠至毒的话。至此,她已万念俱灰,就算她代儿子死了,也不足赎夫、子的余辜。因而她在麻袋中忍着不出声,却不停地流泪,有口能言而不敢言,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梁不凡随后入屋,由于一直未出声,麻袋中的江杏以为是马芳芳去而复返,所以才有此结局。如果不以宿命作为论点依据,江杏死得太冤枉,这是否违背天道?假如说江杏前世欠叶伯庭父子的,这样就能使人心的不平和缓下来吗?今生付出的,来生收回。或者前世亏欠的,今生债付,就像作帐一样,讲的就是一个平衡。梁不凡惊着双手,发出嘶吼。他听说过江杏和叶伯庭父子完全不同,这虽不是他的错,但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毕竟自己也有过失杀人之嫌。刚才只要掀开麻袋口看一眼,就不会有此不幸。他忽然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最后还磕了三个响头,把人又装入袋内,正在站起离去,背后忽然有人颤声道:“梁不凡,你说麻袋中是什么人?”梁不凡猛然悸震。他本来恨极了“恶扁鹊”,以为是他把马芳芳和他弄在一张床上,这对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来说,自是无情的奚落。他既知那件事与“恶扁鹊”无关,对他就有一份歉疚,道:“前辈,她是江涵之母江杏。”这句话对“恶扁鹊”来说,真是身心俱碎,扯开麻袋一看,也跪了下去,居然也泪流满面。他一生未近女人,却并非不要女人,而是生得太丑,连“八臂模母”高丽花、“烈火无盐”王色以及“夜叉”阿九都看不上他,这份自卑也就可想而知。江杏在他的心目中,不啻西施再世,本以为在凌老弟大力撮合下,必能得逐夙愿,没想到真正是好人不长命。他忽然双目充血,扬手向梁不凡砸去,梁不凡自知理屈,又非敌手,俯首等死,但是“恶扁鹊”并未砸下。他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以为你少了一样零碎,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前辈,晚辈愚蠢,根本不知道麻袋中是江大娘而非江涵。”“你放屁!”“前辈,我只是暗暗跟踪马芳芳来此,听她自语,知道麻袋中是江涵,他曾害过我,因此,晚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说了经过。这一切对“恶扁鹊”已不太重要了,他托起江杏的遗体,出门而去,梁不凡泪眼迷膝,急忙跟出,默默相随。江杏的遣体放在床上,哭得最悲伤的是姜不幸和娟娟,梁不凡跪在尸前,“恶扁鹊”在一边不出声。人在死去后,他们的长处才会更显著地呈现人们眼前。江杏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有此下场?李婉如忽然掉头就要出屋,而且还抓起她的兵刃。凌鹤道:“李姑娘要去哪里?”“去找江涵。”“干什么?”“那小子才该死,不能让他跑了!”人你可知道江大娘为何在麻袋之中?”“照梁不凡说的,八成是代子赎罪,可是江涵的罪谁也赎不了。”“江大娘的用心,感人肺腑。”凌鹤冷冷地道:“江涵固然罪大恶极,但江大娘代子赎罪,必然淳谆告诫,江涵也该已痛悟前非。况他十指已断九指半,已得到应得的报应,在未能证明江涵估恶不俊之前,谁也不许再动江涵!”李婉如涵“凌大哥,他害得你好惨。”凌鹤漠然道:“我并未忘记。”李婉如道:“那你为何还林放过他?”“恶扁鹊”大吼一声道:“臭丫头,你为什么就不能体会凌老弟的苦心孤诣?”李婉如赫了一跳,她可是长了这么大,也没被如此斥责过,一扭身到别的屋中去了。室内一片饮位声,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梁不凡仍然跪在那儿。很久之后,凌鹤道:“大娘生前慈善敦厚,求仁得仁,既为她事先决定的,也绝不会怪不凡兄,因为不凡兄也受过江涵迫害。”姜不幸道:“是的,大娘自入麻袋,即有让芳芳妹子杀死之决心,而芳芳或梁少侠二人任何一人做了此事,都没有分别。”“恶扁鹊”道:“梁不凡,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看到你,我就会难过。”梁不凡走后,大家忙着办江杏的丧事,也未注意其他,事了才发现李婉如不告而别。这当然是因为她要去追杀江涵,凌鹤说了她几句,而“恶扁鹊”又对她大吼之故。大家一起外出找寻,只有凌鹤和姜不幸在家照料孩子,这是晚膳后起更时刻,这客栈后院甚大,很是清静。二人正谈话间,院中人影一闪,有人道:“凌少侠在不在?”这声音太熟,凌鹤出屋一看,竟是麦秀,而且不似过去的敌对神态。麦秀抱拳道:“凌少侠,以前麦某百般维护家兄,今已侮改,特来表明态度及道歉!”凌鹤肃然道:“大侠乃是我的师父,今为何如此称呼……”“不,不,如今既已知道当时少侠是到麦家堡卧底,那师徒名义就不能当真!”“师父这话就不对了,有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是卧底,却叫了好几年的师父,怎能抹煞?”“说来惭愧,麦某要你应付大敌,致身上受伤无数,为师如此,叫人脸红。这师徒关系我是绝不承认的。”凌鹤道:“前辈来此必然有事。”麦秀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不知是什么事?”“黑衣蒙面人并非家兄麦遇春。”凌鹤道:“是与不是,晚辈尚未弄清,但黑衣蒙面人却有两个”“两个?”“是的,而且都在统一会中,他们是不是正、副会主,不得而知。”麦秀愕然道:“凌少侠,依你观察,其中一人是不是家兄麦遇春?”凌鹤道:“极有可能。”麦秀道:“另一个呢?”凌鹤道:“晚辈也不知道。”麦秀道:“少侠和这二人是否都动过手?”“都有过。”“哪一个的武功更高些?”“晚辈还没有试出来。”“至少路子不大一样吧?”“不!”凌鹤道:“连路子都极相似。”麦秀大惑不解道:“莫非其中一个蒙面人把绝学传了一部分给另一个,以便混淆视听,或者以便统御武林?”凌鹤道:“这个我就不懂。”麦秀抱拳道:“有件事麦某必须但白说出来,以前我确知家兄未死,也学过他的绝学。”“关于这一点,晚辈也能猜出来。”“但自统一会成立后,我就不敢确定家兄在不在统一会中,或者他是否活着?”凌鹤道:“我以为他一定还活着。”麦秀道:“凌少侠,我走了!”凌鹤道:“前辈,谢谢你上次协助柳青兄,要不,他就不能逃过李占元抢夺小鹤的危难!”麦秀道:“凌鹤,我过去亏待你,希望能有所补偿。”麦秀离去,姜不幸道:“麦秀真的痛悟前非了?”“应该木会是假的,上次助柳青兄救小鹤就是一例。”二人把小鹤哄睡,姜不幸打扮了一下,凌鹤正在夸赞爱妻,忽然警觉背后有人施袭。这是绝对出乎意料的,因为目前敢向他动手的人已是屈指可数。在敏捷的反应之下,扭身砸出一掌、叶伯庭被砸出三步,绝对没有料到,这只是助攻。蒙面人有如一股旋风在凌鹤的措手不及,尚无充分准备下,砸出无情的三掌。凌鹤仓卒接招,本就被抢去先机,加之姜不幸自后面助攻被叶伯庭逼退,又向凌鹤狂攻。叶伯庭和蒙面人的差距不甚大,这种势道的施袭,可以说当今武林无人能接得下来。蒙面人固然势在必得,叶伯庭在儿子十指被残之后,又找不到江涵的情况之下,他居然只攻不守。先机一失,平反至难,因为这对手大强了。突然,叶伯庭扑向姜不幸,而且堪堪扣向她的脉门。在一年以前,这些厉害人物还都未现身时,她的身手也算一流的了,目前自然数不着她了,况一个女人在丈夫的呵护下,又要照料孩子,武功自然荒废。凌鹤绝不让爱妻吃亏,立刻舍弃蒙面人驰援。只不过蒙面人早已抢占先机,突然砸出了决定性的一掌,所谓决定性是绝对无法全身而退的。不论凌鹤的实战经验如何丰富,人类的体力和反应,总有其极限。也可以说他为了救爱妻,把叶伯庭逼退的同时,实实的一掌已砸在他的背上,姜不幸惊得嘶呼,在她来说,宁愿自己被叶伯庭制住也不愿凌鹤中掌。凌鹤在身心俱震,刹那间天昏地转之下,向前栽出六七步,还未转过身子,肩背上又中了一掌。身子巨震,喷出的鲜血弄了凌鹤自己一脸。姜不幸形同疯狂地向荣面人扑去,却被叶伯庭一脚踹出,他的儿子有此下场,更激发了他的兽性。姜不幸狂嘶着:“不要伤害凌鹤……要杀就杀我……”凌鹤连中两掌,五脏几乎离位,全凭他的根基深厚,还能支持着扑向蒙面人。蒙面人抡掌时,姜不幸狂叫着扑上,两人几乎同时被砸出。似乎蒙面人还怕凌鹤死不了,在他摇摇欲倒时,在他胸前连捣两拳,凌鹤的身子砸在墙上又弹回数尺,终于倒下,整个屋子都颤抖起来。姜不幸急疼之下也晕了过去。“我要带走他们的孩子。”叶伯庭冷森地道:“把孩子交给黄氏兄弟,比给他们什么都好,要他们往东,他们不会往西。”蒙面人不置可否,叶伯庭到内间正要去抱已睡的孩子,窗子微响,一人泻入道:“叶伯庭,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又是你……”叶伯庭就怕两个人,一是凌鹤,一是“恶扁鹊”,如今自然又多了一个马芳芳。“恶扁鹊”自江杏死后,情绪上本已春风化冻,现在又结了冰,他冷峻地道:“你摸他一下试试看!”叶伯庭还真不敢去摸。此刻他们的目的已达,不走何待,立即退出外间,蒙面人已先走了一步。叶伯庭迄今未找到他的儿子,还以为被马芳芳宰了,而马芳芳既然要他向凌鹤报到,以为必是凌、姜、曲等授意马芳芳这么作的。所以他此刻和“恶扁鹊”的心情同样地恶劣。当“恶扁鹊”发现凌鹤和姜不幸都倒地不起,而凌鹤又是满脸血污时,他是内行,并不重视他的一脸血污,立刻去试他的心脉。“恶扁鹊”忽然松了手抱着头,发出一声狂嗥。这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而是受伤的困兽的悲呜,何以如此?因为他是“恶扁鹊”。“恶扁鹊”是武林独一无二的名医。他忽然又抱起凌鹤,原地打转,把面颊贴在凌鹤血污的面颊上,泪水在丑恶的面孔上流溅。院中有两人飘落,一是曲能直,一是萧娟娟,二人是悸震,愣了一下,接着惊呼着扑上。“是谁?”萧娟悲嘶着、扶摩着凌鹤的脸。“恶扁鹊”喃喃地道:“是蒙面人和叶伯庭……”曲能直道:“师父,难道就没有办法治疗?”“恶扁鹊”仍在打转,且喃喃自语,只是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他在不久之前,对自己已失去了信心,一个对自己自失去信心的人,就会继续做离谱的事。但他认识了凌鹤,是凌鹤感化了他,这比救他一命还重要。如把“学之染人,甚于丹青”改为“德之染人,甚于丹青”似乎也无不可。“恶扁鹊”不救人而抱着人原地打转,却恼了萧娟娟,她厉声道:“‘恶扁鹊’!”“恶扁鹊”憬然道:“你……你叫我‘恶扁鹊’?”。萧娟娟大声道:“你是不是‘恶扁鹊’?”恶扁鹊茫然点头,道:“仿佛觉得,我是‘恶扁鹊,。”萧娟娟厉声道:“既是‘恶扁鹊”,为什么还不救凌大哥和姜姊姊?”恶扁鹊忽然悲嚎着,道:“娟娟,我也是个凡夫俗子,我救不了他……”恶扁鹊居然嚎陶大哭,就像一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这时姜子云也回来了,当他问明了一切,忽然跪在“恶扁鹊”面前,连连磕头道:“前辈……你无论如何要救救少主人,你一定要尽全力……前辈,如果你也不能,这世界上也就没有能救他的人了!”姜子云失去一腿一臂,跪在地上流泪,旦瑟索顾抖。“恶扁鹊”把凌鹤放在床上,却先把姜不幸救醒,姜不幸见凌鹤还是一样,再看看“恶扁鹊”师徒的表情,惨呼一声,又晕了过去。凌小鹤被惊醒在内间大哭,此情此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泪下。萧娟娟去抱起孩子,对曲能直道:“曲大侠,请你也看看凌大哥,就真的没有救了?”曲能直当然清楚,只要还有办法,“恶扁鹊”绝不会不救,但他还是上前检查试脉。盏茶工夫,曲能直叹口气走开,娟娟走近道:“曲大侠,怎么样?”曲能直道:“娟娟,你还是去问家师。”他把姜子云拉了起来。“为什么要问他?”“因为他比我高明。”“你告诉我,凌大哥的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曲能直只是微微摇头而不出声,萧娟娟怒极,道:“我看你们师徒俩差不多,都是怪物!”姜不幸再次醒来、萧娟娟把小鹤塞给她,这一手有点用,看在孩子份上,她必须克制自己。“前辈!”姜不幸问”恶扁鹊”道:“是不是凌鹤已经无救?”“恶扁鹊”道:“不……不!”“不,那就是偏荣你快点救醒他。”“不,不……”“恶扁鹊”有点语无伦次。娟娟也许是急疯了,忽然扯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你到底是听清楚了没有?”“恶扁鹊”居然不以为忏,这是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恶”是够恶,“扁鹊”二字却还够不上,过去什么疑难杂症都没难倒他,忘年之交有难,他居然束手无策。所以他自卑,甚至恨透了自己。“恶扁鹊”长叹一声道:“娟娟,你想想看,有办法我会不救凌老弟吗?如果说,为了救他需要老夫的心作药引子,老夫也绝不会皱皱眉头的。”姜不幸这工夫已为孩子喂过奶走出来拜倒,道:“前辈,难道说就不能使他救醒了再说?”“恶扁鹊”摇摇头道:“你们哪里知道,救醒了人,十之八九武功全废,且可能变成痴呆。”娟娟大声道:“如果不弄醒,会有什么好处或坏处?”‘恶扁鹊’道:“蒙面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所以击中他三四掌,已把他的太阴肺经、阳明大肠经、太阳小肠经、厥阴心包经、太阴脾经、阳明胃经、少阴肾经、太阳膀肮经、厥阴肝经以及少阳胆经等等全部震断。”众人大惊,姜子云道:“全部震断人还会活着?”“恶扁鹊”道:“只有少阳三焦经尚未震断,但也受了伤,换了任何人,必已死去多时了,老弟的底子厚,尚能苟延残喘。”姜不幸悲声道:“前辈,你还没说救醒他有什么坏处?”“这道理很简单,救醒之后,他有了意识,会消耗他微弱的生命力,也可以说是精神、武功必废。不救醒可拖久些,但也有坏处,他昏迷越久,醒后成为白痴的机会越大。”娟娟道:“哪一种死亡的危险比较大些?”“都差不多,除非奇迹出现。”“恶扁鹊”道:“你们决定一下,是马上救活还是让他继续昏迷,待其自动醒来?”娟娟望着姜不幸,所有的目光郡望着她。姜不幸以为,如变成白痴,可能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着只是受罪。如果救醒之后会失去武功,却能全愈过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武林生涯,使她受尽了痛苦折靡。不是武林人,她不会失去父母,也不会迭遭危险,更不会连孩子也会被人抢来抢去。姜不幸道:“前辈,请马上把他救醒。”她作的决定,任何人也不便反对,事实上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醒来比昏迷好,不会武功可以过正常人生活,绝对比白痴好。只是“恶扁鹊”心中清楚,一个绝世高手,一旦失去武功,那可能比死还要痛苦。死亡往往是人类必须选择的几条可行之路中,较好的一条。“恶扁鹊”不再犹豫,走向床边,道:“我救人,能直作我的后备,其余的人护法。如有敌人前来,能直,听清楚了,可能用最厉害的毒来应付,尤其是对付蒙面人或叶怕庭那些人。”“是。”李婉如出走,不过是一时气忿,并未远离。她现在坐在三家村野铺子中吃油煎包子。她有几次想回去、又觉得没有意思,至少她以为萧娟娟会笑她没志气。日影西斜,天气仍十分懊热。这时,忽然有人坐在她的对面,李婉如一愣,居然是马芳芳。过去,两人是不对脾胃的,此刻遇上,李婉如反而有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了。马芳芳比过去略丰满些,似乎也略擅打扮些。她笑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哪里不可去?就像你一样,不也在这里?”“我不同,我现在是孤魂野鬼。”“我也是。”“你?不会吧?”马芳芳虽看出李婉如有郁郁之色,却不知道她为何来此,更不知她是出走的,道:“你不是凌鹤身边的红人?”李婉如苦笑着道:“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姜不幸。”“你不是贴得挺勤?”“你过去还不是一样?结果又如何?”马芳芳哼了一声,道:“怎么?凌鹤不喜欢你吗?这一点我很佩服他。”“哪一点?”“不二色,男人之中可能找不出第二个来。”“马芳芳,据猜测,弄断江涵十指的是你?”“你对这事有何看法?”“很痛快!”“他们的反应又如何?”“也很痛快,只不过我正因为这件事……”他忽然改了话题,又道:“都想不能,你怎么能制服江涵?”“依你猜想?”“以色作饵?”“如果你是我必会这么做是不是?”李婉如冷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马芳芳目光中闪烁着杀机。“对江涵这种人如果以色作饵,对自己也是一种侮辱。”“你是说,我会你不会?”李婉如道:“对于你,我知道的不多,我是绝对不会的。”“那么谈谈你如何?你为何离开了凌鹤?”李婉如道:“那边发生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马芳芳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婉如说了,又道:“江杏可以说死在你的手中。”“江杏死了?想不到,母子之情,骨肉连心,真是一点不假。”“可是你曾经不顾自己侄子的安危,一心一意地想把凌小鹤据为已有。”马芳芳拿筷疾点她的前身要穴。李婉如的身手本来要略高马芳芳一筹,但用筷子一格,马芳芳的筷子好像是无形的,根本没格上,两根竹筷已分别放在她的“璇玑”和“紫宫”穴上。这都是死穴,李婉如怔了一下,左手拨开她的筷子,再用自己右手中的筷子攻向马芳芳的前身要穴。几乎和刚才一样,李婉如根本格不到她的筷子,两根筷子又抵在她的“天突”和“华益”穴上。“这就是你为什么能整小江的注脚了吧?”“不错。”李婉如一脸惊色,道:“是什么绍代奇人能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调理出一个绝顶高手?””马芳芳笑而不答,却收回筷子。忽然李婉如又拿筷如电,猛戳马芳芳喉部的“廉泉穴”。这是绝对意外的,绝对意外,必有绝对的后果,马芳芳忽然把她的筷子夹住。李婉如用力抽筷,好像四根筷子是生在一起的,根本抽不回来,李婉中面红耳赤,她居然不是马芳芳的敌手,这事实她如何能接受?忽然,马芳芳一撤筷,李婉如收势不住、“哗啦”一声,往后翻倒在地。野铺子一对老夫妇本就在注意她们,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少堂客光顾,这么年轻美貌的大姑娘更是前所未有,此刻一个翻在地上,另一个大笑,两老人看傻了眼;似都在想:“她们在干什么?”李婉如一头火,爬起来拍拍衣衫就往外走。马芳芳道:“李婉如,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居然翻了脸。”“你哪知我此刻的心情。”“婉如,老实说,以你目前的身手,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太危险。”“死我都不怕,你少操这份心!”“婉如,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应该相互照应。”李婉如停在门外,马芳芳又道:“回来吧!在我身边谁也不敢欺负你。”此言一出,李婉如走得更快,她的性子比马芳芳还拗。人影一闪,马芳芳迎面拦住,道:“婉如,我说的是实话,但不大好听。”“你本来就高明,要不,怎么会连叶伯庭都怕你!”“婉如,和我在一起,当今顶尖高手乡咱们也敢碰一碰。”“所谓顶尖高手是指些人?”马芳芳眉梢一挑,道:“当然是指凌鹤和两个蒙面人这流的人物。”李婉如心头骇然,但不能不信,刚才以筷子较量,自己比人家相差太远,就难怪叶伯庭望风而逃了。“回来吃了东西一起走,告诉你,我们要在武林中风光风光,于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马芳芳道:“再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何离开他们呢!”两人返回野销子,边吃边谈,李婉如说了她自己出走的原因。马芳芳道:“江涵被江杏放掉之后,你们再也没有遇上他?”“没有,就是遇上,也没有人敢动他了!”“滑人敢?”马芳芳一脸杀机。“你好像特别恨小江。”“你不以为他可恨?”“当然,只不过我看得出你更恨他,为什么?”“因为他抢走了我的侄子马小鹤,当时他们父子还把孩子当作球丢来丢去,所以我恨他们。”李婉如是聪明的女人,知道必然另有原因却不点破。凌鹤失去了武功,他的心情之苦可想而知。他非但失去武功,十二个时辰之内还要忍受一次乱经之痛,这是因为伤得太重,经脉已乱,但人体之内有一股先天力量,在十二个时辰内会自动调整经脉一次……也许凌鹤之能不死,其生机就在于十二个时辰内有一次自律经脉的本领吧!姜不幸的伤势没有他重,却在第二天变痴,她已不再关心凌鹤和小鹤,凌鹤和别人关心她,她也不知道。她是一个太重视情感的人,她只要想起凌鹤忍人之所不能忍,身上有千余道创痕,武功与日俱增,父仇指日可报,却忽然遭此不幸;就有椎心之痛。她大不甘心,也大为他不幸,她知道凌鹤是个倔强的人,表面上逆来顺受;内心比她还痛苦。一个人舍是整天被这种情绪所困扰,不痴不疯才是异数。她有时会哼着歌,有时会指着镜中的自己傻笑,还说镜中的她是个二百五。娟娟的心性最接近姜不幸,她为姜不幸流的泪最多,而现在,孩子必须找奶娘,娟娟专门照料姜不幸。他们已悄悄搬了家,距原来的镇上有四十余里。深夜,姜子云和曲能直在一屋中低声谈话。“恶扁鹊”外出未归,姜不幸已睡,娟娟为凌鹤送来一碗藕粉羹。“娟娟,我们欠你的大多。”“凌大哥,我不喜欢听这句话。”“娟娟,你不要再在这儿操劳了,真的,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小凌大哥,你要撵我走?”“娟娟,我实在为你抱屈,尤其我已是废人,今生再也报不了你的大恩了。”“凌大哥,请不要再说这些话,如果你撵我走,我才会恨你。”凌鹤长叹一声道:“这是何苦?”“凌大哥,这些话你如果再说一次,那就是瞧不起我。”“你看这局面,你能一辈子伺候两个废人和一个孩子?”“凌大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你为什么就不能了解我?”“娟娟,我们的前途,也可以说这一辈子,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底,不可能再有奇迹出现……”娟娟回头就走。凌鹤道:“娟娟,我实在是以为你太不值。”“我以为值就够了。”娟娟泫然离去。凌鹤很想安慰她几句,但他很自卑,一个武功尽失、病恹恹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扬起的手又无力地放了下来。这工夫,两个人影倒映在门外。武功虽失,经验却不会失去,他知道敌人不会放过他,除非这口气已不存在。“什么人?请进来吧!”那是两个年轻人,都长得很英俊,凌鹤道:“在下对两位虽然素昧平生,却能猜出两位身分。”二人之一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必是‘三六九’、‘四五六’或“二五人’三人之二。”“二五八”道:“你居然还没有死!”“我也有此同感。”“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我居然没有死,连我自己都不耐。”“你腻了这个世界?”“也许我已在向往另一个世界。”“那很简单,我送你去。”“二五八”走过来,伸手就抓住了凌鹤的衣领,凌鹤没有挣扎,挣扎也没有用。“二五八”和“四五六”笑了起来,在数日之前,他们两人联手接不下凌鹤十招。凌鹤一言不发,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正是所谓“伏魔先伏自心,驭横先平此气。”既济未济,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抱怨又有何用?“二五八”道:“你的威风真够瞧的,现在呢?真会装孙子!”他把凌鹤摔在地上。“四五六”走近,一脚踩在凌鹤的脖子上,道:“要不要留他的活口?”“二五八”道:“爹说他已经完了,不必难为他。”“四五六”道:“可是他居然没有死,莫非爹还指望他能赴八月中秋之约?”“二五八”道:“这当然已不可能,但副会主本以为他活不成,他要死的。”另外有人在后面道:“二哥,你们是听爹的,还是听副会主的?”原来“三六九”也来了,“四五六”和“二五八”是双胞胎,只是“二五八”先生下来,所以“二五人”是老大,“四五六”居次,“三六九”比他们小两岁。“二五八”道:“可是爹也没有说不可以杀他。”“三六九”道:“他既未死,和爹的约斗就有效,不能杀他,看到没有?他的武功尽失,已是废人。”“四五六”道:“老大,咱们找姜不幸去!”“二五八”和“三六九”一听到姜不幸的名字,就好像忽然间精神好起来,但“三六九”道:“大哥、二哥,咱们是君子对不对?”“你少罗啸!”“二五八”领先离开。“三六九”道:“好色者常为君子,好淫者多为小人。大哥、二哥,我们要保持君子风度呀!”三人去找姜不幸,凌鹤爬起来,跌跌撞憧往姜不幸的院中急走。这是个破落户大宅,占地极大,前后大进,自递来此处,凌鹤就自住一小院,希望能设法恢复武功,但每次行功运气,就感觉真气寸断。他知道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却又不能不去阻止他们。过去他也尝过“虎落平阳”的滋味,这次更甚,悲哀的是,他已不能保护自己失常的爱妻和爱子了。此刻姜不幸又在哼着儿歌、望着站在门外的“二五八”、“四五六”和“三六九”兄弟,好像视同无物,或是根本陌生。她那美好的脸上一片祥和之色,忧患再也伤害不了她。“四五六”走近她,去拉她的手,姜不幸一撩一甩,没有甩开,“四五六”想去亲她。“二哥!”“三六九”道:“我们兄弟绝不是色狼。”“四五六”道:“小弟,你少管闲事。”“二哥,这不是闲事,这关系我们全家的荣誉。”“二五人”道:“小弟,那小子已成废人,这女人已经是没有主儿的人了。”“三六九”道:“姜不幸分明已得了失心疯,调戏这种女人。于心何忍?”这时,凌鹤走进来,“二五八”又揪住了凌鹤的衣领就要掼出门外,姜子云和曲能直闻声赶来。姜于云见少主受辱,大喝一声扑向“二五八”,但他只有一胆一臂,身手再高也总是吃亏,何况这三兄弟都是学有专精,不到十招,姜子云就堪堪不支。“四五六”接下曲能直,论身手他自非“四五六”的敌手,可是“四五六”怕他施毒,总占上风头,就不易得手。凌鹤拉着姜不幸的手,她茫然地望着打斗的人,仍在哼着儿歇,好像根本无关。凌鹤心头有无限的酸楚却不愿表示出来,他今生所受的苦难大多大多了,再加点他也承受得了,但是,他不能让爱妻受到伤害。正在不可开交之际,“三六九”低声道:“哥,丑老头回来了……”这一手还真灵,他们弟兄目前谁也不怕,就怕“恶扁鹊”。“二五人”和“四五六”已上了屋面,真像是兔子见了鹰似的,四下打量,“四五六”道:“老三,丑老头在哪里?”“三六九”不能不佯作郑重其事,道:“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一晃而没。”“二五八”怒声道:“老三,你可不要吃里扒外!”“三六九”道:“什么叫吃里怕外?爹绝不会同意你们调戏别人的妻子。”“二五八”道:“你有什么脸说别人?难道你自己就不喜欢她?”“三六九”道:“喜欢并不犯法,只要不离谱就行。”“四五六”道:“大哥,咱们下去把她带走。”忽闻“三六九”大声道:“丑老头回来了!”这一次不是瞎咋唬,果然“恶扁鹊”自前面越墙而入,弟兄三人立刻逃走。姜子云和曲能直站在院中,凌鹤和姜不幸站在卧室门口,大家都不出声,除了姜不幸,都被一股不平之气所统制。只有姜不幸还在哼儿歌,她越是如此,众人的一腔怨气就更无处发泄。“是怎么回事?”“恶扁鹊”道:“那三个年轻人是谁?”凌鹤道:“老哥,没有什么,你是不是又到江大娘墓上去过?”“恶扁鹊”不出声,大家的心情都很坏。妻子云大致说了刚才的事,“恶扁鹊”道:“原来是那三个小杂种,好小子!下次被老夫遇上有他们瞧的,老夫以后少出门就是。”姜子云道:“前辈,你看不幸的症候能不能治愈?”“恶扁鹊”道:“你们不懂,这种病很棘手,几乎没有什么好法子,但也可能在一夕之间复原。”娟娟抱来孩子交给姜不幸,这也是“恶扁鹊”交代的治病方式之一,母子孺慕之情,影响深远,能启发心灵深处的旧时记忆。姜不幸接过小鹤,把脸贴在孩子脸上,转身入屋,本能地为孩子喂奶。众人都望着“恶扁鹊”,他的一句话,足以左右所有人的心情。“恶扁鹊”喃喃地道:“尽可能别使她受刺激,也许还有希望……”——幻想时代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