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瑞青运起目力,打量入口两旁的山势,只见两山对立,高峰入云,峭壁馋岩,寸草不生,要想打从山上进入,简直就不可能,要想从入口斜壁上纵入,又不知他们的暗桩,安在什么地方?竺瑞青眉头一锁,大动脑筋,他为人倨傲倔强,越是不可能的事,他越要去做,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找不到一个难子,更不知什么叫做怕!竺瑞青绝顶聪明的头脑一阵急转之下,突然想到一个计策,只见他横里退出十来丈,来到一片树林中,立即连声叱暍。紧接着双掌弹拍树干,刹那之间,风声呼呼,暍声震耳,生像正有数人在林里激烈拚斗般。他一面叱喝弹打,双眼却没离那山口。果然,就只转眼工夫,从那入口左面丈来高的斜壁上,忽然飞落下三条人影,迅捷的朝树林奔来,以这三人奔行之速,一看就知全非庸手。竺瑞青一看这三人,全都打从一个地方纵落,就知山口处再无别处暗卡,但他却没立即停止装作。直待那三条人影进入林中,方始收掌,绕了一个弯,以快得不可能再快的身法,奔向山口。竺瑞青既知左面壁上埋下暗卡,他就尽可能的避过视线,直到山口处时,竺瑞青毫不犹豫的猛力一纵,打从那暗卡的上面贴壁斜飞而入。目的是暗中查探,他就不得不严加警惕,随时注意掩蔽行藏。进入山口曲曲折折,转了几个弯,眼前突现一只高可寻丈,恐怖惊人的大怪兽,只见它狮头、龙身,却又拖了一条长长的蛇尾,更怪的还长两只大翅膀。竺瑞青突然见到这只怪兽阻路,不禁大吃一惊,背脊上冒起一股寒意。可是,就在他一惊未已的刹那,忽然发觉此兽虽恐怖惊人,却如同死的一般,站在地上动也不动,狮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精光,也是死板板的,毫无生气。竺瑞青定睛一看,果然是只假兽,但却雕刻得十分精致,且配以各种色彩,猛一看,活生生像只大怪兽。竺瑞青不禁暗自好笑,笑自己欠缺镇静,纵然是只怪兽,凭自己一身精奥的武功,何惧之有?竺瑞青心神既定,猛然记起似曾听恩师谈起过这么一只怪兽,稍一追思,心头不禁大震。敢情这只怪兽,正是黑道十大恶魔中四怪的代表,这么一说,他不是误打误闯的跑到四怪的巢穴里来了!竺瑞青心头方自一震,忽见那翅膀扇动了一下,心知有人来了,赶忙闪身藏至一块山石之后果然,不大工夫,山口又有两人走了进来,原来这翅膀的扇动,竟是往里通报消息的机关!竺瑞青心想:这倒巧,我正愁没人引路呢?那二人,一个瘦长,一个粗壮,全都四旬上下年纪,却见两人来至怪兽前,竟毕恭毕敬的朝向怪兽行了个礼,方绕过怪兽,往后走去,但却一直没听过两人交口说过一句话!竺瑞青紧随二人身后,弯弯曲曲的尽是羊肠山道,走了约有半里路之地,眼前忽的开朗,竟是个十分宽大的山谷,一个没有退路的死谷。谷中一片房屋,约有五六十栋之多,远看有条有紊,整整齐齐,近看错综杂乱,不辨东西,怪的是每一栋的形式大小全都一模一样,且连一点新旧都不易分出。竺瑞青一见这情形,就知这一片房屋中,定然布有极其精妙,如五行八卦等阵图,但他艺高人胆大,既已来之不达目的岂肯畏惧退缩,明知进入后步步惊险,他也要闯上一闯。竺瑞青提气轻身,随着二人身后,直待走进了那一片房屋中,方听到二人开口在说话。却听那瘦长的汉子道:“李二哥,你有什么感觉吗?”那粗壮汉子道:“没有呀!”那瘦长汉子猛一转身,他又能发现什么?不禁“咦”了一声道:“我总感觉身后好像有人似的!这不怪吗,如若让咱兄弟两,将外人带进望阳谷里来,咱兄弟江湖上就别想混了!”粗壮汉子轻声一笑道:“你是过於紧张,疑神疑鬼,什么人狗胆敢进望阳谷,武林中谁不知道望阳谷号称死谷,有进无出?”蓦地,平空一声轻笑道:“冀北双雁两兄弟,走错路了,退回去往右拐!”敌情两人说着话,竞走岔了道:忙抽身回走,向右拐去!隐在暗中随着二人身后的竺瑞青,一见这情形,心中也不禁怦怦不已,身为谷中人,稍一疏忽,即有走错的可能,一个外人进入,又怎能分辨东西?再者,这一间间的房屋里,彷佛十室九空,全没人住,隐隐中又像是每一间屋里都暗藏着有人,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随处都笼罩着神秘恐怖的气氛。竺瑞青凭着他的绝顶轻身功夫,随着那冀北双雁兄弟两,居然没被发觉,闯过了数十间房屋。眼看二人隐身进入一间房屋后,竺瑞青也没敢胡乱走了。他谨慎的绕着房屋察看了一遍,虽见有窗,却没见光亮,倏听一声猛喝:“什么人?”竺瑞青闻喝心震,忙闪身绕过两栋房屋,却已见三数人影迅捷加电的,穿梭於屋面上。尚幸此刻已近黎明时分,星残月隐,片刻的昏黑,给了竺瑞青不少的帮助!竺瑞青略一镇神,恰好停身一窗口旁,臂弯无意中一碰,窗门竟自开了,在他双耳的听觉下,已判断屋中无人,遂毫不迟疑的腾身翻进屋内,随将窗门关了起来。他之躲避,可不是害怕,为的是想暗中一探内情,这望阳谷中除了四怪之外,还有些什么人?是谁主谋要害他!竺瑞青倚窗静听,窗外闹了一阵,却没发觉有人,逐渐的也就停了下来。至此,竺瑞青方回身打量屋内情形,却见屋中果是空空如也,既没间隔,也没摆设,就是整个一大间。屋中尘埃甚厚,一步一个脚印。竺瑞青心知,如许房屋,为的只是布阵,那能全都住满了人!恰巧给他做藏身之地。在屋中稍一耽搁,天色已然大亮,天一亮后,竺瑞青就无法施为,除非他放弃暗探,现身而斗。可是,事即将成,岂能功亏一篑,不得已,只好呆守屋中,然而,心中焦烦,不禁使他绕屋晃转。突地!一声空洞的“咚”响,起自脚底。竺瑞青心中一怔,忙伏身扫去尘埃,细心察看,敢情竟是一块两尺见方的铁板,铁板上更有一只铁环。竺瑞青用手一提,居然是活动的。竺瑞青虽不知这下面是什么,心中总觉得一阵欢喜,因为在下面多少总能发现点什么。於是,他忙谨慎而小心的掀起铁板,惟恐发出声响,惊动了贼子。铁板掀开,一阵阴风吹了出来,竺瑞青不禁打了个冷战,原来下面竟是一级一级的石阶,里面阴气森森,暗黑如墨,竺瑞青夜眼明如火炬,也只能看出丈来远。竺瑞青略一犹豫,立即走了下去。他心想:呆在屋中无所事事,不如下去看看,纵然毫无所获,也不为寃,碰巧若能有所发现,岂不大妙,总不能任其错过。竺瑞青一级一级往下去,越到下面,越感阴气迫人,反之,进入一会后,他双眼也越来越觉明亮了!约有三四十级之数,终於踏到了地面,却见是一甬道,穿出甬道,眼前忽现一间间的石室,石室门口装有粗大的铁栏杆,原来这下面竟是一座地牢。竺瑞青一愕,却见那石室中,每一间里都有两三副不等的白骨骷髅,有坐的,有睡的,更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显见那些人临死时是多么的痛苦!竺瑞青看到这情景,不禁热血沸腾,他毫不畏惧的逐一看过去,他希望在这里面能见到一个活人,用以控诉四怪惨无人道的罪状。突然,在一间石室的门口,竟没有看到铁条做的栏杆,室中坐的更不是骷髅,而是一个人,一个须发斑白,有皮有肉的老人。只是,那老人因多年没修饰,那散乱的发须,已使人无法分辨他的口、鼻、眼、耳、等。但是,那露在外面手脚上洁白如雪的皮肤上,分明证实他是一个大活人!在这老人左右琵琶骨上,各穿着一条铁练,铁练的另一头,又交叉的穿在脚后筋上,铁练长不满三尺,使他连伸脚下地都不可能!竺瑞青看到老人所受的酷刑,心中不禁一阵抽动,这是多么残酷的刑罚,可是,他也不免大为欢喜,终於让他如愿的见到了一个仍然活着的人,於是,他忙走进石室,施了一礼道:“请问老人尊姓大名?因何至此?”竺瑞青连问三遍,老人就像聋子似的,对他不理不睬,连眼睫毛也没动一下,竺瑞青甚感惊异,自己并无失礼之处,对方何以不理不睬?竺瑞青稍一凝神,突然发觉听不到老人丝毫气息,亦似已然去世多时,心中一阵迟疑,立即伸手触摸对方的身体。一触之下,冰冷砭骨,微一使劲,铁练碎响,老人应声翻倒,其倒下的姿态,与坐时一模一样,就像个石头人般。竺瑞青一看,果然死了,而且为时还不短!只是,老人的肉身历久不化,可见其生前定然练有一身十分精湛的内家功力,方能有此成就竺瑞青大感失望,忽见老人坐处,现出一只玉钏,钏身碧绿,只看得一眼,心中就泛起一阵凉意,彷佛六月炎日下,暍了一杯冰水似的,竟有说不出的舒爽。竺瑞青看到这只玉钏,就知是件异宝,可是心中同时又萌起一线希望,就以这只玉钏,岂不是也能向四怪兴师问罪?遂将玉钏收入怀中,再将老人扶起坐好,拜了下去,道:“老丈此一玉钏,分明是一罕世宝物,竺瑞青如今取去,并非贪图异宝,而是欲以此玉钏,为老丈复仇,老丈在天之灵有知,当佑我成功………”竺瑞青一语至此,忽听哈哈笑声,远远传来,错非竺瑞青内功精湛,相信别人也听不到!竺瑞青何等机警,心中一震,人已出石室,却听笑声从尽头处传来,忙循身纵去,尽头处同样现出数十级石阶,那笑声就从石阶上传下。这一发现,竺瑞青不禁大喜,忙提气轻声,纵了上去,用手一摸,冰冷冷的也是一块大铁板,与他下来的地方毫无异样。突听一声破锣似的笑声,说道:“三掌柜,你这话不太过肯定吗?据我所知,那竺家遗孽十分了得,决不至如此轻易的就肯伏首认罪,何况这还是寃枉!”竺瑞青一听这人声音,赫然竟是巫山三友连希秋,原来他们巫山三友逃到此地来了,竺瑞青心想:这一次我可得大开杀戒了!却听适才那笑声又道:“你怕那姓竺的小子越狱吗?别说已经有武当与少林两派的人物出面,还有更多自命侠义的武林高手,也将会陆续赶来,纵然不在牢中将他杀死,也不会轻易让他越狱,姓竺的小子一旦除去,你们总该可以安心了吧!”忽听一声洪钟似的声音道:“纵然将那小子除了,我龙伯这一只手臂总算报废了!只是,我至今仍不明白,三掌柜兄弟们分明与竺千锋毫无恩怨,此事因何而起?”竺瑞青只听得心火狂冒,不禁暗骂道:可恶!原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不明原因事由,就助人为恶,诛我一家大小,我要不把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怎清我心头之恨!他心中暗骂,双耳却没敢疏忽,因为这也是他迫切所想知道的事,却听那被称三掌柜的道:“其实,我们四怪也是受人之托,是那………”在这紧要关头,语音倏然中断,声音忽变尖厉的喝道:“怎么?你们巫山三友,翻起陈年老账来了,追根问底,是想出卖朋友,还是感觉得不偿失?心里不服气吗?”显然,这三掌柜的已有怒气。巫山三友连希秋急忙颤声接口道:“没有!没有的事,巫山三友天胆也不敢在三掌柜面前放肆,三掌柜多多包涵!”三掌柜的冷然一哼道:“今天你们对我说这话,算你们运气,如若换了大哥和四弟,怕不早将你们打进了死牢了。”稍歇,他又接口道:“再说!你们三友,当年不是看中了竺千锋那媳妇吗?非但得了钱财,且偿了心愿,轮然得以风流了一阵,难道还不够吗?可怜那竺千锋临死前还要当王八!”突听龙伯怒声叫道:“你们四怪,分享人家三千金黄花闺女………”这是多么使人伤心的话,一字一句全都如同利双般,刺在竺瑞青的心里,只气得他五内冒火,七窍生烟,目眦欲裂,他那里还听得下去,简直愤不欲生,只听他猛烈一怒暍,抬掌拍了上去。“嘭”的一声暴响,铁板应声飞了出去,竺瑞青轻轻一跃,已纵入室中,却见室中这时只有三个人,除了巫山三友的龙伯与连希秋外,还有一个如橄揽上下齐尖的约六旬老人。竺瑞青此刻双眼红加喷火,钢牙咬得格格响,却听他恨恨的骂道:“你们这般丧尽天良的无耻恶贼,今天就是你们报应临头!”室中,正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之下,眼看一触即发,无可避免。突听响声震耳,随着铁板的飞起,却冒出了个黑脸少年,立将三人全都惊得呆了!尤其是那三掌柜,他知道死牢中久已无人,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脸黑黑的,不知是人是鬼,怎不惊得三魂飘渺,七魄散飞。然而,他究非泛泛之人可比,立即厉声喝道:“你是人是鬼?”竺瑞青那脸上的黑暗,是夜来从梁上飞下时,惟恐被人认出真面目,用梁上灰尘给抹上的,他早就忘记了!此刻,见那龙伯与连希秋都认他不出,方自想起,为了他本身的案子,他知道还是不露面的好,遂恨恨的道:“要知我是谁,阎罗殿上去查吧!”说毕,他已飞身扑了上去,他知道三人中,以那三掌柜最厉害,想先将他制住,再来对付余下二人!那三掌柜的武功确是奔同凡响,竺瑞青人未扑至,只看他纵起的姿态,已知竺瑞青武功定然十分了得。三掌柜心中一惊,赶忙晃身急闪,这一闪,竟跃到龙伯身旁,回身一掌,对准竺瑞青劈了出去!竺瑞青心知自己的处境,危险重重,望阳谷中不啻龙潭虎穴,一迳现身,他岂肯多耗无谓的时间,见对方一掌劈来,毫不犹豫的运起“摧枯拉朽掌”迎了上去!“摧枯拉朽掌”盖世绝响,威厉无伦,掌出烈风逼人,潜力激荡,三人一遇热风,同时霍然一惊。三掌柜当年也曾吃过苦头,那能不知厉害?而巫山三友的龙伯与连希秋更是新伤未愈,一惊魂散!却听三掌柜的“杰杰”一声怪笑,抽掌回旋,突地一把将龙伯抓起,朝竺瑞青劲力的抛了过去!龙伯右掌已废,仓卒间,何曾防到三掌柜的如此下流无耻,欲待挣扎,却又那里还来得及?“嘭”的一声,挟着凄惨惊人的哀号,龙伯一个身子,飞跌出两丈开外,倒在地上挣扎翻滚,哀嘶惨叫!那连希秋一见这情形,就知不行,三掌柜也逃了,他那里还是敌手,心头惊颤末已,也不顾龙伯的死活,数十年结义之情,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猛力一纵,竟欲紧随三掌柜身后而逃。竺瑞青仓卒间,未及有备,方被三掌柜破门逃去,如今他岂能再让连希秋逃出掌去呢?腾身一跃,电光石火般快捷,已撞至连希秋身后,探手一把抓住他的后心,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已将连希秋的身子提离地面,抛回到屋中。竺瑞青咬牙恨恨的哼了一声,道:“连老贼!你要怎样死,说吧………”他这话未说毕,突听门窗齐响,星目一掠,窗门处全都站满了人,竺瑞青一声冷笑未已。突听连希秋突地一声怪叫,猛旋身双手齐发,眼前银光闪动,竟是两把钢针,布成了一个针网,将竺瑞青上下左右全都罩住了。竺瑞青适才将连希秋抛回室中,却没将他制住,没想,三掌柜去而复返,竟然来得这快,连希秋胆气一壮,遂使发钢针绝技,准备趁机逃命。二人相隔不及三丈,连希秋仓卒间出手,且用的是“满天花雨”的钢针绝技,自以为可以十拿九稳,百发百中,纵然不能将对方伤了,最少他总能趁机脱身。可是,竺瑞青何等人也?身兼三家之长,且聪明机智超异常人,只见他不动声色的一抖手,掌中已多了一把玉骨逍遥扇,随势一张一扇,点点钢针,全都反射而回,竟较去时更见迅疾烕厉。连希秋一见大惊,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有这一手,百忙之中,不暇细想,一点足跃起丈来高,足下嗤嗤一阵响,点点钢针,全都落在地上。忽听门外一声大吼,两位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连希秋忙即叫道:“大老板、二先生,这小子他………他就是………”他这叫声未毕,眼前突觉银虹电闪,厉风劲气,罩头而下,来势烕猛,骇魄惊魂,连希秋忙一幌闪,退出一丈五六。只是,他双足未稳,“气海穴”上已遭人重重一点,真气陵散,筋骨缩麻,一身功力就这眨眼间,毁於一旦,心中又悲又痛,当场哭喊号叫,人也进入半疯狂状态。竺瑞青那顾得了他许多,掉首回身。大门处已走进三位老人,除了尖如橄揽的三掌柜外,一人头如芭斗,络腮红胡,看年纪也是六旬上下。第二人却是白面无须,身着长衫,斯文文的模样,像煞有钱人家请的西席先生,只可惜他鼠目狮鼻下,偏长着一张血盆大口,与他这一身装束,不相衬配!敢情,三掌柜陪进这二老,正是四怪之首的大老板与二先生。这武林四怪,虽非同胞兄弟,可是江湖上很少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不论老小全都尊称他们为大老板、二先生、三掌柜、四老爷,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就也没人再问起他们的真名实姓!那大老板狮吼如雷,叫道:“小子!你是江湖怪侠毕老贼的什么人?”竺瑞青手摇玉骨扇,悠闲的前行两步道:“正是敝人恩师,你问他则甚?”大老板红胡颤动,一声大笑道:“江湖怪侠一身能耐,江湖上亦可算得上是一流人物,但却没敢在大老板面前,妄自尊大,旁若无人!”他这话未落唇,竺瑞青一声长笑,笑声铿铿锵锵,似有万马奔腾的杀伐之气,随着道:“恩师当年,只是不愿与你们一般见识,岂真是怕了你们,少爷就以恩师当年这把逍遥扇招式,就足以制你等死命!”大老板为四怪之首,黑道中一大魔头,岂能不知好歹,一听到对方的笑声,就知对方功力极为高深。年纪轻轻功力已臻这般程度,心中怎能不悚然一惊,遂也笑道:“武林四怪与你往日无寃,近日无仇………”一语未毕,竺瑞青又暴起一声悲笑,打断了他的语声,说道:“我与你们这般万恶贼子,仇深似海,恨重如山………”忽地,他记起死牢中的老人,忙从怀中掏出那碧绿的玉钏一扬道:“就以这位老前辈来说吧!你们也是死有余辜。”不想,他这后面一句话,竟被一阵惊“哦!”“咦!”叫,将话声掩没了。敢情他掏出的这只玉钏,使得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原来这只玉钏,竟是大有来历之物。突地,窗外一条人影,电射而入,直朝竺瑞青扑去,竺瑞青一见人影,疾迅如电,心中也是一惊。赶忙一掌斜劈,随势侧闪,然而掌势未出,腕处立觉一麻,玉钏竟被那人影夺了过去。竺瑞青这一惊诚非小可,自下山以来,他所会到的人物可真不少,一龙,二凤,三妖,多多少少他总算会过,也更交过手。没想今天这四怪的巢穴望阳谷里,竟遇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尤其在这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怎不使他惊骇得胆碎魂飞,那里还敢大意,忙不迭闪身退过一旁,提足真气,蓄势以待。然而,当他定晴看时,却见场中站着一位须发白赛霜雪的枯瘦老人,手执碧绿玉钏,一双精光灿灿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玉钏,久久不动。却听那大老板一声惊“咦”喝叫道:“贾聋子:你看什么?把那玉钏拿过来!”那被唤做贾聋子的老人,既是聋子:又那里听得到?只见他不加理会的,反转问竺瑞青道:“小娃娃,你这凉玉钏那里来的?”竺瑞青哼了一声道:“那里来的,还不是被你们害死的人所遗留下来的!”贾聋子一声吼叫:“人在那里?”他这次居然听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聋子,且吼叫如雷,直震得所有人的耳中嗡嗡鸣叫。竺瑞青一听这问话,觉得万分惊讶,显然对方并不是个知道内情的人,遂朝死牢入口处一指道:“你到下面一看,自然分晓!”他这语声未落,眼前人影晃动,老人已加一阵风似的钻进死牢去了。却听大老板十分诧异的对他身旁的二老先生道:“二弟,你看这贾聋子究竟是什么人?竟被他在谷中鬼混了近十年,我等竟毫无所觉,一旦传开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那二先生鼠目一翻,阴恻恻的道:“管他是什么人?将他关在死牢里岂不一了百了?”竺瑞青一听二人对语,方知那贾聋子果然不是四怪的心腹,为了难护武林正义,他岂能让他们将老人留在死牢里?於是,忙一纵身,跃至入口处,手中逍遥扇一开一合,道:“少爷在此,岂能容你们胡作非为?”大老板一见大怒,骂道:“畜生!你找死!”那二先生忙拉他手臂道:“大哥别忙,待我叫小黑子来对付他!”他这话声未毕,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窗口跃了进来,只见他赤身裸体,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墨也似的黑,但却精壮如牛,他拿着一条光亮耀眼,粗如儿臂,长有丈二的铁棒,来至二先生身前道:“二先生叫我吗?”二先生道:“用你的铁棒将那小子赶开,守住洞口,看到有人出来就打,回头赏你一顿大鱼大肉,尽你吃个痛快。”小黑子就像是多年没尝过鱼肉味,一听不禁大乐,张嘴一笑,露出一口雪也似白的牙齿,没再答话,回身抡起手中铁棒,就朝竺瑞青猛扫而去。竺瑞青从二先生以食为饵的语气中,已判断出这小黑子定然是个清浊不分的浑人,若非浑人,岂能接受这种近於讥讽的言语?可是,当他见到对方抡棒挥来时,虽看不出什么架式,飒飒风声却是十分骇人,心中也不禁暗暗称赞,好一臂惊人的蛮力。然而,他心想:纵合其蛮力盖世,而智不远,虽勇何用?遂轻轻一笑,拔身跃起逍遥扇疾速无比的一开一合,已凌空点向小黑子的胸前。小黑子见他摺扇点来,居然视若无睹,铁棒一抽,倒卷而上,竟是不要命的打法!竺瑞青心中一怔,却因处境危险,不敢轻率,逍遥扇迅捷的在小黑子胸口“华盖穴”上点了一下。此穴为五脏之华盖,一经点中,当即失去知觉,手法稍重立死。竺瑞青知道他是个浑人,并没存心取他性命,那知,扇尖触处,就像点在皮球上一样,一鼓一弹,当场滑了开去!竺瑞青心中一惊,铁棒厉风已击至胳下,赶忙探足在铁棒上一点,竟欲趁势纵过一旁。那知,棒上潜力惊人,竟将他踏得飞了起来,竺瑞青一时大意,险险被铁棒挑得撞上了屋顶。百忙中,竺瑞青猛打千斤坠,总算没当众出丑,却也骇得出了一身冶汗,可是,小黑子却已趁机占住了死牢出口。竺瑞青一见又羞又怒,再也不管他是否浑人,逍遥扇开合间,立即又攻了上去。扇招一引,左手“摧枯拉朽掌”,一掌劈了出去。他总以为对方纵令练就盖世功力,也难撞他烕猛无俦的“摧枯拉朽掌!”岂料,小黑子横棒抡扫,死守洞口不退,对竺瑞青击出的“摧枯拉朽掌”,仍然置之不理。掌风过处,只见他微一裂嘴,竟然若无其事。竺瑞青一见“摧枯拉朽掌”竟也伤他不得,不禁万分惊诧,当下呆了一呆,揣想不出这小黑于练就什么神奇的功力,居然如此了得?正当其时,死牢出口处,一条人影,缓缓的冒了起来,竺瑞青一惊凝目,并非那枯瘦老人,而是牢中肉身未化的尸首,原来是枯瘦老人已将那老人铁链折断,双手抱着他的臀部,慢慢的走了出来。竺瑞青一见枯瘦老人现身,惟恐小黑子棒下无情,正待纵身扑救,他心想:虽然没法伤你,但是凭自己一身武功,最少也能救老人一命!竺瑞青正待出手之际,忽见那小黑子非但没如他所想的挥棒击出,且还退了两步!让开了洞口,双手持棒,更像是从旁护卫般,心中又不由一阵惊诧。忽听那二先生叫道:“小黑子!快出手呀!外加你一罎好酒!”却听那枯瘦老人十分悲痛的自言自语道:“老夫进入谷中十年之久,居然没发现这座地下死牢,不过,忍辱十年,总算没有白费,终於如愿以偿,让老夫接得兄长遗体归去。”说至此,枯瘦老人手指轻弹,一点绿影,电般朝竺瑞青射去。竺瑞青伸接手住一看,竞又是那碧绿玉钏。却听枯瘦老人道:“此钏名为凉玉钏,乃是罕世异宝,功能解天下百毒,本先师遗物,今感阁下大恩,无以为报,赠此聊表心意,尚祈笑纳是幸!”接着,枯瘦老人回首看了小黑子一眼又道:“墨蛟!跟随为师十年,已没有什么可传你了,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望你善自保重,好自为之!”那小黑子一听,立即跪伏在地上,放声痛哭!枯瘦老人却也泪眼蒙蒙的道:“你我缘尽於此,哭有何益,今天该是你出头的日子到了,师伯的血仇,全都交在你的身上,为师已不欲手沾血腥,再开杀戒!”语至此,枯瘦老人突地悲声大哭,双手托着那尸首,且哭且往门口走去!武林四怪的大老板,二先生,三掌柜,他们何以一直毫无响动?敢情他们是被枯瘦老人的一席话惊得呆住了!小黑子虽非他们谷中的人,却也不是枯瘦老人的什么人,而是山外一个小村庄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黑子天生愚鲁,浑屯不堪,但却自小臂力惊人,七八岁大就常闯祸,终於被村人将他赶了出来。偏巧让他遇到枯瘦老人,惊为未琢璞玉,罕世练武奇材,遂将他引进谷来,传以一身武功。谷中的人多一半早就认识他,因他天生浑屯,谁也没加注意,他留在谷中的日子,也只是做些粗笨的事。随后,他不知那里弄来了一条铁棒,无事就乱飞乱舞,想不到他竟投入了枯瘦老人的门下,这又使众人感到惊愕莫名的地方!原因是谁愿意收这么一个浑人做徒弟?他们那知,小黑子先天就有一身混元气功,若是稍加琢磨,未来成就实不可限量!他人虽愚鲁,对於武功一道,却是别具灵悟,而且任何一招式,不学会则已,一旦熟练,终身不忘。这时枯瘦老人双手托着他兄长的尸体,已走到武林四怪兄弟三人身前,他是如此的镇静,竟无丝毫惊恐之态!二先生一声阴侧侧的冷笑,道:“鬼话连篇,你想吓得了谁?就凭你这臭聋子?也别想做二老的传人……他语至此,突然一掌劈了出去,掌出阴风骤起,竟是一手武林独步,极为覇道厉害的“阴风毒沙掌。”枯瘦老人见掌劈来,既没闪躲,也没有出手相抗,双掌托着兄长的尸体,仍然踏步走上前去!二先生一见更怒,不禁喝道:“我就不信伤不了你!”掌上又自加重九分真力。“蓬”声响过,二先生倒退三步,脸色利时苍白如纸,而枯瘦老人非但没被击伤震退,且还跨上了一步,就连他手中抱的尸体,也没晃动一下!二先生这一见,不禁惊骇魂飞,倏地,劲风飒然,小黑子手舞铁棒,已迎头击下,口中且叫道:“你敢打我师父?”二先生晓得小黑子可以大派用场,还是近些日子的事。那日小黑子在舞棒玩耍时,无意中使了一招“横扫五岳”威猛绝学,偏巧让二先生经过看到了。二先生叫他再来一遍,却又使不出手了!二先生何等人物,小黑子岂能瞒得了他,可是,他天生愚鲁,若无人指点,岂真能使得出这种烕猛兼备的惊人绝学,二先生气愤之下,竟出手点他穴道,意欲让他吃点苦头,自会说出真话来!那知,小黑子一身混元气功,不怕点穴,身上一似根本没有穴道。二先生至此心中更为恼火,他生性残酷无仁,气怒之下,遂劈出一记“阴风毒沙掌”,准备将他活活的置於死地。先天混元气功,妙就妙在任什么不怕,小黑子受了他一记“阴风毒沙掌”若无其事,反使二先生惊骇莫名。但他为人阴毒异常,既知小黑子身怀这种奇异功力,岂肯容他再活在世上,随便想什么计策,也要将他毁了!於是,他又想到小黑子一双精光灿灿的眸子。这一次,小黑子却不能置之不理了,但他却也没施展什么奇异的武功,只双手舞着铁棒,护住头脸。二先生一时之间,却也没奈其何,稍一疏忽,反被小黑子溜了!二先生当时因顾着身份不便,但他心知,只要他留在谷中,还怕他跑得了吗?没想,几天工夫就出事了!如今,小黑子怒挥着铁棒迎头击来,威猛实也惊人,二先生竟然不敢硬接,侧身一闪,退了开去。却听大老板一声怒叫道:“封山、启阵,我就不信你们这般贼子逃得出望阳谷!”“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烟从屋顶上冒了出来,紧接着每一间的房屋顶都冒出了阵阵的黑烟。而且,越来越浓,不过瞬息工夫,偌大一片房屋,立即迷漫在昏暗的黑烟里,越来越浓。四怪之首大老板一声号令之下,所有的人立即退了出去。却听枯瘦老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道:“墨蛟!执有凉玉钏那位小哥,可以做朋友,你就暂跟随他吧!为师去也!”他这话声逐渐的越去越远,显然他就这瞬息之间,已脱身走了!那黑烟不知打从那里冒出来的,又急又猛,不大工夫,已遮没了视线。先时,因枯瘦老人与小黑子一闯一打,反使竺瑞青无法出手。随后,枯瘦老人走了,他却没走,因为他要报仇,他要雪恨!如今,黑烟迷漫,竺瑞青地形不熟,更不明阵图底细,那敢乱闯。忽听低低的啜泣声传入耳中,他心知那是小黑子为他师父离去而伤心,遂道:“墨兄!请不要伤心!我们还是尽快闯出阵去吧!”话没说完,忽觉鼻中微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竺瑞青吃了一惊,赶忙闭住呼吸。却又听小黑子叫道:“我曾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些鬼房屋全都捣毁,你先走吧!”小黑子当年走进谷时,因生性愚鲁,约有两年的时间,经常在这些房屋中一转半天,走不出去,故有此誓。小黑子话刚说完,也没徵求别人的同意,立听啸风骤起,浓烟滚滚,“嘭拍”一声,很可能已有半边墙给他铁棒击倒了!竺瑞青一听,暗叫不好,小黑子在屋里面捣毁房屋,一旦房屋倒塌,自身岂不也被埋在里面?遂不顾烟中是否有毒,忙叫道:“墨兄……墨兄……”“别叫我墨兄,叫我小黑子!”又是一阵墙倒梁拆巨响!竺瑞青大吃一惊,但却因方才的一叫,鼻中却又痒痒的,忽然纪起枯瘦老人的话,忙取出解毒异宝凉玉钏。但却不知如何应用?正感一楞。却见那碧绿的凉玉钏周围,若有半尺光景的毒烟,逐渐的清失了,这一见不由大喜,忙将凉玉钏放在鼻口处叫道:“小黑子,要毁房屋到屋外去,不要将自己也埋在里面!”竺瑞青刚叫得“小黑子”三字时,耳中忽听身后微响,心知有人来了,但他仍故作不觉的继续说下去,他这话声未毕,身后掌风飒然,劲疾惊人,竺瑞青早已有备,猛一侧身,手中逍遥扇一招“骤雨狂风”,电般击出,立闻一声惨噑,骇魄惊魂!竺瑞青闻声一怔,原来这人竟是巫山三友的连希秋,敢情他竟没走,还躲在屋里。从这声惨噑中,竺瑞青已知他凶多吉少,遂恨恨的哼了声,道:“便宜了你这老贼!”竺瑞青将那凉玉钏拴在左腕上,为的方便随时说话,接着认定那门的方向,纵了过去。忽觉迎面毒烟狂涌,赶忙刹住身子,蓄势以待。却听小黑子叫道:“怎么啦?”一听他说话,竺瑞青方知是小黑子,遂道:“没事,我们先出去吧!”小黑子道:“好!”好字音未落,竺瑞青已觉腕处一紧,身子立被它得飞了起来。竺瑞青大感惊异,浓烟迷漫下,他一双夜眼看不出半丈远,要他奔行这速,实在无把握。而小黑子竟能奔行如飞,岂非怪事!蓦地,眼前黑烟更浓,脸上竟有辣辣的感觉,竺瑞青心中一怔,小黑子却已松了手道:“我毁屋去!”一语未毕,弩箭破空之声疾起,就在竺瑞青身前不远,随着弩箭的落下,暴起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捻起了一团火光,耀眼生花,这火光虽亮,却只眨眼之间,随即又熄灭了!竺瑞青心中一惊未已,身前身后落下了数十支弩箭,也同时暴起一连串巨响,与数十团火光然而,“轰隆隆,轰隆隆”屋倒房塌之声,却较那巨响火花,更为惊人,有如山崩地裂般。竺瑞青心中一惊未已,“轰隆隆,轰隆隆”屋倒房塌之声,有如山崩地裂般,更感惊人万分。一瞬间,那些火箭似被这屋倒房塌之声惊骇住了一样,居然停止了。就在这时,忽觉有人冒烟纵至,竺瑞青也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逍遥扇”一张,猛挥而出。扇招疾展,开合点打,三招未满,已闻两声惨噑,显然已有二人被他击伤,而且定伤得不轻。此刻,那屋倒“隆隆”之声,依然不绝於耳,竺瑞青心想:乾脆!我就助你了此心愿吧!我总不能独自弃你而去!於是,竺瑞青立即随着屋倒声响处纵去,谨慎小心的,亦形同摸索的,在黑烟迷漫中,竺瑞青纵出约有数丈之地。空地黑烟尽失,眼前一大片房屋,若有十五六间之多,全都倒塌了,破瓦残坦,满目疮痍,显然是因房屋毁了,黑烟也消散了!竺瑞青星目一掠,却不见小黑子的影子,“隆隆”倒屋之声,却又从另一厢传了过来,那响声,彷佛一倒就是连续数间。竺瑞青方待再次循身纵去,突觉身后掌风飒然,狂击而至,竺瑞青猛一侧闪,横移八尺。回身看时,见来的正是二先生与三掌柜,率领着那铁拐江忠、冀北双雁,另外还有三个年纪约六旬的老人,一个个手中全都执着兵刃,分三面成半包围状态,适才袭击他的,却是唯一空着双手的二先生!却听二先生一声厉喝,道:“你这畜牲,究竟是受了谁的唆指,潜入本谷捣蛋?你若说出,二先生格外开恩,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当心你活着出不了山谷!”竺瑞青哈哈一声大笑道:“我确是奉命而来的,要我说出来何难,只怕你们听到的人有些不便。”二先生阴侧侧一声奸笑道:“为什么?”竺瑞青剑眉一轩,道:“因为我也曾受命,并不限制我说,但是却严令我,任谁知道就不能让他留在这世界上活着!”二先生一听,勃然大怒,厉声骂道:“畜牲,你竟敢如此狂妄,目中无人,你说!”竺瑞青朗然一笑,道:“又何必说,你们一看就知道了,今天你肯饶我一命,我还不一定肯留着你活着呢!”竺瑞青说毕,扇交左手,怀中取出“铁血旗”一抖一挥,但觉红光夺目,耀眼生花!场中立即暴起一阵惊呼!“啊!铁血旗!”竺瑞青星目一掠,众人全都畏惧的各退数步,不禁一声狂笑,笑声未毕,却听三掌柜的一声怪叫,道:“臭小子!你那里偷来的“铁血旗”,到此狐假虎威,你想瞒得了谁?看我三掌柜取你狗命!”三掌柜的手执一把毫光闪闪的宝剑,他话未说完,宝剑已分心刺到。竺瑞青轻声一笑,并不以“铁血旗”迎敌,反用“逍遥扇”以短敌长,毫不在意的跟他拚了二招!那三掌柜的本认为竺瑞青是个假货,狐假虎烕,这一见他用扇,不用旗,扇招亦稀松平常,不见功力,心中更坐实揣测无误。不禁一声大笑道:“兔崽子!你意敢到望阳谷来装神弄鬼,十招内,我就叫你溅血当场!”叫声中,剑招突变,只见他脚跟一旋,剑锋直刺竺瑞青的喉咙,剑法一变,居然狠毒辛辣无比。竺瑞青虽左手使扇,与右手毫无二致,适才他只是虚於委蛇,并没有全力施为,一见对方剑法辛辣,遂也施展师叔美髯翁所授的“风雨八剑”与之厮拚。“风雨八剑”虽是威震大西南的武林绝学,可是放在武林四怪的眼中看来,却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在竺瑞青手中使来,却又不同。眨眼间,已对拆了十来招,三掌柜仍然没能得手。三掌柜心中,又羞又急,一声怒喝,剑招又变,只见他倏忽间运剑如风,但觉寒光闪闪,剑气森森,确也威厉无伦。竺瑞青处身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仍然镇静异常,手中“逍远扇”开合点打,一味招架,并没有急急求胜。因为他心中另有打算。那就是一旦发击,就决不容他们任何一个脱身出手去,不置於死地,也难逃过重伤。并不只为他所说的一句话,而是为了他台州府未明的寃狱打算。故始终没有施展“铁血旗”应敌,只用“逍遥扇”沉稳化解,破招拆式。瞬息后,又对拆了二三十回合,三掌柜仍然拿竺瑞青无可如何!心中又惊又怒,不禁叫道:“二哥!”叫声毕,他已冒险猛攻,只见他脚踏七星步,剑随身转,寒光闪处,一招“雷霆万钧”,紧接着“倒洒金钱”,一连两招,俱都是生平轻不一用的剑法中威厉无俦的精妙招数。竺瑞青见他剑走偏锋,就知厉招随至,却也不敢过於大意,因为对方究非泛泛之辈可比。就在他刚刚拆解了对方一招时,突见四面八方人影,齐扑而至,心中一动,猛然一声长啸,“铁血旗”疾如风发,一招“动地惊天”狂挥而出。但觉血影飞舞,红光夺目,满布森森杀气。三掌柜的始终认定竺瑞青手中“铁血旗”,是用以吓唬人的,这一见旗影摇红,心中不禁大吃一惊。然而,他这一惊末已,“铁血旗”已缠上他的剑身,但觉虎口一痛,宝剑已脱手飞上半空,只吓得他亡魂直冒。急忙闪身退避时,却已听到两声惊心动魄的惨叫,接着两条人影,飞跌出两丈开外。三掌柜回首一看,那二人竟是冀北双雁,这二人一身功夫,俱都不弱,没想竺瑞青一招中,非但卷飞了他手中宝剑,且还伤了他二人的性命。三掌柜当年也曾见识过“铁血旗”的厉害,这一见不禁心惊胆颤,汗流浃背,再回首时,却见门场中铁拐江忠与其余三位老人,俱被“铁血旗”旗影罩住,虽合四人之力,拚死力斗,犹自处在下风!三掌柜星目一扫,却没见二先生的人影,他心知二哥一向阴险,想必已看出不妙,早就溜了。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这思忖未已,又是两声惨噑,三掌柜一惊神散,慌不迭纵身而逃,其中突听嘿嘿一声冷笑,惊魂昏颤,但却不敢稍停,眼看就要被他钻进黑烟中去,一旦进入了黑烟后,他这一命就算保住了!蓦地,眼前红影晃闪,劲风飒然,搂头罩下,三掌柜心神昏颤,急忙刹住纵势,脚下倒踩七星步,不进反退。当他稳住身形定睛看时,却见竺瑞青右“旗”左“扇”,威风凛凛,杀气腾霄,恰好拦住了他的去路!三掌柜脸色大变,他不用回首,已知适才四人,已无一幸免,因为他连一点低微的呻吟声也听不到。忽见竺瑞青竟收起了“铁血旗”,道:“当年恩师,曾因救我,一再忍辱逃走,今天,我要以恩师这把“逍遥扇”为恩师出出这口怨气!”三掌柜一见他收起“铁血旗”,心中不禁大喜,暗骂道:“这是你自找死,可怨不得我!”只见他,腾身斜纵,拾起了他那把宝剑。竺瑞青见他纵身拾剑,视加不见般,竟没加以阻拦,待他持剑站稳后,方道:“我说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去到阎罗殿上也不必再怨天尤人。”话声一落,竺瑞青挥舞着逍遥扇立即攻了上去。适才他只守不攻,始终看不出扇招中的威厉,如今转守为攻,其威势竟似突然增加百倍!当年江湖怪侠一柄“逍遥扇”,也曾烕震一时,武林中极负盛名,可是,一旦由竺瑞青使出,其威势又自不同,竟然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三掌柜虽已拾得宝剑在手,仍被他逼得手足失措。竺瑞青一心要置三掌柜於死地,手中毫不留情,招招狠辣,式式雄劲,逍遥扇时而轻灵似蛇,时而迅捷如电,但听飕飕呼呼,烕猛难当。三掌柜手握宝剑,左遮右挡,严密守住门户,尽管运剑加风,拚死力拒,始终无法挽回颓势,要想脱身逃走,更是难上更难。逐渐的,竺瑞青越逼越紧,招式也越来越厉,三掌柜但觉扇影千条,劲气如刀,每一过处,虽隔重衫,亦感辣辣生痛。他心知今日凶多吉少,索性拚个两败俱伤,或能逃得一命!三掌柜一经打定了主意,立即一声大暍,不顾来势,宝剑疾发如电,刷刷刷一连数剑,上刺双目,下刺胸腹,剑光耀目,剑气纵横,眨眼之间,竟被他微微的挽回了危殆!竺瑞青冷然一哼,道:“今日要被你逃出手去,竺瑞青也枉在邛崃山中苦练多年!”三掌柜一听竺瑞青之名,心中悚然一惊,猛攻数剑,势若雷霆骤发,正待抽身而逃之际。竺瑞青已一声大笑,左手拚指突然一点剑身,将三掌柜宝剑荡开,右手逍遥扇,侧翼进袭,疾击对方肋下腰眼死穴。三掌柜一见惊骇魂飞,赶忙侧身疾旋,却那里还来得及,虽避开了肋下死穴,胸口上却被逍遥扇重重的击了一下,只打得他心震神摇。竺瑞青毫不犹豫的补上一扇,立听悚号惊心,眼前血光崩现,三掌柜脑袋开花,当场死於非命。不过半晌工夫,竺瑞青连伤七命,心中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懊伤,眼看双手,双手上就像满沾血腥似的赫人!然而,一迳想起一家的血仇,双眼中又不禁怒火喷射!“轰隆隆”又是一阵山崩地裂似的巨响,竺瑞青一怔,想起那小黑子,忙循声纵去,穿入黑烟迷漫中,不过数丈光景,又复大现光明。这一面倒屋更多,眼过处一片残墙断坦,灰烟迷漫,而小黑子仍然猛挥着铁棒,一间间击去。竺瑞青奔近前去,因为屋毁过半,这口气总应该出了,正待出言劝阻,忽觉血腥扑已。竺瑞青纵前一看,其中赫然竟有四怪之首的大老板也横尸其中,而这二十余人死状之惨,却是平生未见,不是脑袋开花,就是洞腹穿陶,肚肠外流,有的更是面目模糊,四肢不全,确使人惨不忍睹。竺瑞青心中又一阵惊楞,这不用说也知道,是小黑子的杰作,当然也经过一番恶斗,竺瑞青这一阵只毁了七人,而他杀死的人数,竟多出他三倍有奇,怎不使他感到惊骇不已。他本欲劝止小黑子的,这一见后,他也就没有开口,站在一旁,静等他将所有的房屋都捣毁了,方上前道:“小黑子!我们该走了吧!”房屋全毁,弥漫的毒烟亦散,却见小黑子眼蕴痛泪,显得十分伤悔似的,竺瑞青暗以为他还在为师父流泪伤心,遂道:“小黑子,你师父已安然离去,你还伤心什么?”小黑子低着头笑道:“我觉得对不起师父,我曾放一个人逃命,因为那人对我小黑子好,我不忍伤他,让他自去!”竺瑞青一听原来如此,忙安慰道:“这也不能算对不起你师父,一个人要不识好歹,还能算人吗?别伤心了,天色已不早我们出谷去吧!”小黑子似懂不懂的点了点头,随竺瑞青出谷!因谷中的人死伤甚众,活着的也逃走了,故此二人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出谷来了!XXX当二人返回至台州府时,已是当日的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潮熙让,十分热闹!竺瑞青脸上的黑灰虽脱落不少,若不是至热的人,可也认他不出,故此他敢大胆的闯进城来。可是,小黑子的频频呼叫,却使他大感头痛!“是师父叫我跟着你的,你就该管我吃,我现在肚子饿了,喂!这家有馒头,这家还有面!”小黑子那知道竺瑞青身上没有银子,有苦说不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突然,小黑子在一家“饭馆”前站住了,叫道:“喂,我不走了!”竺瑞青一听,不像话,有心不理他,却知他是个浑人,一旦闹出事来,可不是玩的,再说他也对不起他师父,不得已回身朝那饭馆看了一眼!这一看心中又不禁一怔,天下竟有这般巧事,这正是日前他吃面那一家。竺瑞青越狱一日夜的事,除了知府大人,谁也不知道,他岂能自泄行藏。可是,他知道小黑子无可理喻,一身奇功又不是力所能制,脑中电似的一转,忽得妙策,故作惊愕的轻叫道:“小黑子!你师父来了!”小黑子一听,果然急叫道:“在那里?”竺瑞青忍住笑道:“在前面转弯去了!我们快追!”小黑子毫不猜疑,拔步就追。竺瑞青领着他绕过两条街道,离了酒店闹区,方停下道:“你师父轻功盖世,追不上了!”小黑子又泪眼盈盈道:“师父不要小黑子了!”竺瑞青一见又觉不忍,心想:不如到那家大户人家去偷些吃食亦不为罪过,遂笑着道:“小黑子!我带你用膳去!”小黑子一听又不禁大乐,擦了眼泪随着竺瑞青走去!在一条横街上,竺瑞青发觉一家人家,张灯结彩,似乎正办喜事,只是筵席已散,贺客正陆续辞去。竺瑞青心想:他们家里残羹冷饭,想必剩得不少,遂领着小黑子绕到这家后院,叮嘱着道:“小黑子,你在这等一等,我去去就来,定给你带许多好吃的!”腾身一纵,躲过小黑子的视线越墙而入。里面是一座不算大小的花园,修竹参差,碧水萦回,居然点缀得十分雅致!竺瑞青一阵寻找,总算让他找到了厨房,只是,厨房里人声嘈杂,显见里面正忙乱得很。竺瑞青不知该如何下手,忽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童,提了个大食盒,来到厨房门口,将食盒在地面一摔,喝声叫道:“三老爷吩咐下来,这些菜不能款待贵宾,需得另制精美的菜,还得赶快,误了事当心你们的皮肉!”书童喝叫毕,厨房里连声答应,那书童转身也走了!竺瑞青正爬伏屋顶上,见厨房里并没有人理会那食盒,心想:这可是大好机会,遂飘身而下,如幽灵般将食盒携走。当他离远后打开来看时,发觉里面酒菜俱备,竟是一只烤鸭与只烧鸡,还有一大碗鸽子炖汤,居然还说不能款客,遂毫不客气的取出,与小黑子共同吃食。契食间,小黑子那狼吞虎咽的饿相,没半晌,一只烤鸭被他吃得没吐出半点碎骨,竺瑞青这一见,就知他定然食量惊人,遂道:“我再给你取些馒头去!”当他回转厨房时,又见到那书僮在厨房门口大发雷霆,心中十分诧异,究竟是怎么样的老爷与怎么样的客人?好奇心催使他随着那书僮身后,走进内宅,意欲一探究竟!穿廊绕屋,在一间明亮的曾房前,竺瑞青就听一个雄壮响亮的声音说道:“三弟!今日修侄娶亲,新娘又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美女,今夜必须严加戒备,多加谨慎才好,那淫贼虽囚在死牢里,难保他夜里不趁机出来作恶!”竺瑞青一听,心头大震!竺瑞青只听这声音,就知这人亦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人,他心想:别是你这坏蛋看中了别人家新娘子,夜里来上一手,嫁祸於人,那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却听一个苍劲的声吾道:“大哥!你放心好了!小弟早巳安排好了!决出不了错,大哥你尽管安心喝酒吧!尽量喝吧!”那雄壮嘹亮的声音哈哈一笑道:“三弟既是已安排妥当,自不必老哥哥费心!只是我认为,最好还是谨慎小心为是,来!乾一杯!”竺瑞青听那笑声,十分耳熟,好像在那里曾听到过,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他想: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於是他用指甲沾些唾沫,在窗纸上轻轻一碰,现出一丝月牙小洞,竺瑞青凑上前去一瞄。却见书房中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席上只坐着两位老人,一人须发斑白,方面大耳,年纪约五六旬开外,另一个须发如银,欺霜赛雪,道貌岸然,气宇非凡,穿了一身白衣,更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竺瑞青一见这老人,心中一怔,转而怒火狂冒,你道须发如银的老人是谁?原来他就是邛崃山中骗去竺瑞青那“铁血旗”,随又将他一掌击落悬崖的老人,也就是甘茂亭的外公假善人武焦。武林中人因其道貌岸然,看似高亢不凡,其实心如蛇蝎,阴险恶毒,无与伦比,故称其为假善人。竺瑞青一见是他,当下心如火焚,怒不堪言,当年若非被他骗去“铁血旗”,何至令他无法列身南宫先生门墙,甚至无缘拜见南宫先生一面。虽然,他最后因祸得福,终於学得绝艺归来,可是这口气岂能不出。正当其时,又听那假善人武焦道:“三弟,据说那姓竺的小淫贼,练得一身神出鬼没的武功,且最是好色,一旦听说那家有貌美的妇女,他一定要弄到手不可,今日修侄娶的是台州府第一名美女,而且还轰动了全城,他那得不知?我算他必定会来,三弟还要听老哥哥的话,最好是事先好好防备一下,老哥哥当也助你一臂之力!竺瑞青在窗外听到这话,只气得七窍生烟,目砦欲裂,他真想立即冲进屋去,结结实实的打他一顿,方能出这口气。可是,听他的语气,其中似乎另有用意,他正不知陷害他的是什么人?有此蛛丝马迹,正好循而追踪,岂能打草惊蛇。却见那须发斑白的老人微笑着道:“大哥!你放心好了!小弟过江龙余迁可也不是普通人物可比,何况小弟早巳安排妥当,大哥关心盛情,小弟铭感五中,来!再乾一杯!”假善人武焦脸上忽现不悦之色道:“三弟!听你口口声声安排妥当,何以不能对老哥哥一言,难道你我还见外吗?相交数十年………”那自称过江龙余迁的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俗语说隔墙有耳,过了今夜,小弟再向大哥赔罪,也是那句话,你我相交数十年,难道这一点也不能原谅小弟吗?千万不要因此伤了我们数十年兄弟之情,来乾杯!乾杯!”随后室中不再谈起这事,竺瑞青听至此,他心中不禁思潮起伏,这真是使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事!一个说必定会来,而另一个则早已布置妥当,岂不是也算到他一定会来?他心想:我今夜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人来?竺瑞青回返院墙外时,小黑子已靠在院墙上睡着了,竺瑞青微一摇头,仰首望天,已是二更时分,遂又翻身进入花园,掩掩藏藏的在那内宅四周绕了一圈,已寻到新房所在。只见红烛高烧,人影晃动,竺瑞青刚将身子稳住。忽见墙外飞进一条黑影,捷若流星的扑向新房,竺瑞青心中一惊,人影已拍窗进入新房。竺瑞青心想:果然有人来了,可是,有我竺瑞青在此,岂能容你这淫贼称心如意?竺瑞青想到自身的寃情,瞬息就可明朗,而且还可以马上知道陷害他的是什么人?心情不禁大快。他深恐这淫贼得手,遂毫不犹豫的立即跟踪扑了进去!然而,当他进新房后,却见房中那有什么人影,但见罗帐低垂,两双新鞋并摆在床前。心中一愕,又恐怕贼子已钻入帐中,正在销魂,忙蓄势戒备,取出逍遥扇一挑帐门,口中并冷笑道:“好贼子!你的死期到了!”竺瑞青扇挑帐门,床上空空加也,那有什么人影?心中一惊,突觉罗帐迎风倒了下来,正好罩向他立身处,竺瑞青赶忙晃身闪退。然而,他这身形未稳,一面大渔网黑忽忽的迎头罩下,渔网宽约三丈余,所罩范围极广,竺瑞青要想纵身跃窗而出,已然不及,竟被鱼网罩个正着。竺瑞青心中大骇,双掌一抓一分,竞欲将网撕裂,那知这渔网并非普通的渔网,乃是一条条皮筋绕网丝所编造,且缠着密密麻麻的小钩,钩有倒须,锋利无比。竺瑞青双手非但没能如愿将网撕毁,且被那些小钩挂住了双掌,痛苦不堪。竺瑞青这一惊更非小可!突听机簧声响,左臂右腿齐觉一痛,胸口上更听“哆哆”两响,咬牙一看,两支利箭,贯穿了臂腿,鲜血泊泊而流。另有两支箭跌落身前,料知若非有宝甲护身,这用机簧发射,劲道极强的两支弩箭,就要他的命。竺瑞青这个罪可就受大了,但他亦知是自己一时卤莽,中人圈套,跌入了陷阱,这么一来,反将罪名坐实,纵然跳到黄浦江中,怕也洗刷不清。忽听一声大笑,房门中走进两垃年若六旬的老道,一位碧眼蓝睛,微微弯曲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手中紧握着一柄青钢长剑。另一位身形颇长,面方耳大,相貌堂堂,手抱一支拂尘。却听那碧眼蓝睛的道人笑道:“淫贼!跟踪你数千里地,总算将你抓住了,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叫着,挺剑就朝竺瑞青刺来!那身形颀长的道人一摆拂尘,道:“师弟慢来,先将他绑起来再说!”竺瑞青这时全身受制,要想动也没法动,那里还能反抗,但他却大声辩驳道:“你们看错了!我不是………”不是什么?竺瑞青竟说不出来!突地,房门口一阵风似的又纵进数条人影,为首的竟是那须发如银的假善人武焦,只见他面色铁青,手足皆颤,显得十分惊骇的样子!然而,当他一眼认清那网中的竺瑞青时,更显得惊奇万分,但他却深深的吁了口气,可是,眨眼之间,即听他叫道:“三弟!我认识他,正是这小淫贼!一点不错,正是他!”这时,竺瑞青心知辩亦无益,不禁恨恨的瞪了他两眼,但见他双眼血红,充满怨恨之火,就以这双眼中之火,似乎就能将人烧死。假善人武焦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汗毛根根直立而起,当真是不寒而傈!竺瑞青受伤不轻,无法抵抗,也不准备置辩,伤处又十分疼痛,他索性往地一躺,心想:事已至此,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他刚刚躺下,突然发觉房梁上有物蠢动,凝目一看,赫然竟是个人影,竺瑞青暗骂道:“原来是你这恶贼?”竺瑞青一见梁上爬伏的人影,就知定是先他进入的人,只见这人进入屋中后,似乎发觉了情况不妙,欲待抽身时,他已跟踪而入,於是藏在房梁上,结果他反而做了他的替身。竺瑞青心想:今日纵然蒙寃含恨而死,我也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於是,立即扬声叫道:“你们看!那才是真正的采花淫贼!”众人一听,全都一惊,却听一声尖细的阴笑,随着一条人影飞了下来!竺瑞青双眼眨也不眨的凝注那人影,待他落地稳身后,方始看出竟是个年约七旬开外的老人。只见他身形瘦长,鹰鼻鼠目,尖脸削腮,一看就知是个阴险奸诈的人。竺瑞青仔细的打量之后,发觉这老人的相貌十分面熟,但他却万分肯定的相信,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位老人。可是这位老人与他年纪相差这远,二人之间会有什么仇怨呢?竟使他出此恶毒的手段害人?他正思忖中,却听那假善人武焦叫道:“哦!我倒忘了!三弟!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老哥哥给你约来的好帮手,名震大西南的黄蜂甘欺天,也是老哥哥的亲家翁,没想他竟早来了!你们多多亲近!”竺瑞青一听到假善人武焦的话,心中已恍然大悟,因为从他所说的亲家翁黄蜂甘欺天,分明就是甘茂亭的爷爷。至此他才记起,原来他的相貌中,依稀有甘茂亭的影子,同时他已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甘茂亭幕后主持,他心中不禁对他更为怀恨。过江龙余迁身为主人,自是客套一番。可是,一旁的两位老道一听他之名,脸上非但显露出不耻之色,眼中更是满含猜疑的,朝他上下打量。黄蜂甘欺天神色异常镇静的哈哈一笑道:“我是看到人手过多,正想偷闲趁机睡个大觉,那小子偏偏不乐意,没法!喂!老家伙,别人请了两位武当一流高手,那需要我们多管闲事?我看还是走吧!”假善人武焦简说,忙朝那过江龙余迁道:“别的话我们不说,既是淫贼已被抓住,我等实也无需多留!不过,似这等万恶无耻的淫贼,我真希望能亲眼见他得到报应,方能稍泄胸中气愤,甚至真恨不得能亲手毙了他………”假善人武焦口中说着话,突然飞身纵起,朝竺瑞青扑去,抬手一掌,对正竺瑞青胸口拍了下去!出其不意,任何人也没防到假善人武焦会得於说话间,突下毒手,欲待抢救,均已不及!假善人武焦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流人物,其功力自是非同凡响,要想在他掌下保得一命,自是非易。可是竺瑞青身穿“护心保甲”,被击中一掌,算得什么,依然若无其事般,那宝甲上的小刺,更将假善人的手掌,刺破了几个小洞。假善人武焦一掌未能毙敌,反受微伤,怎不使他大为震骇?当着几位武林高手之前,更使他羞愤难当,面上无光。可是,他既起了毒心?岂肯就此罢手,但听他一声怒吼,双掌一吞一吐,左掌又已疾劲无比的拍了下去。适才一掌击胸,弄巧成拙,假善人武焦已知竺瑞青穿有猬甲之物护体,故此,他这一掌竟朝竺瑞青头脸拍去,这一掌要被他击中,竺瑞青那能还有命在?竺瑞青处身网中,无法动颤,更无法抗御,眼睁睁瞧他一掌迎头劈落,疾劲沉雄,威猛无伦,心知凶多吉少,只得闭目待毙!忽觉一阵厉风,拂面而过,虽如此脸上亦感辣辣生痛,但却再没有掌风劈下,心中愕然未已。却听一个雄亮的声昔道:“施主且慢!这是贫道施计擒获之人,施主无权取其性命!”竺瑞青猛然睁眼一看,那手执拂尘的老道,正站在他的头侧,手挽拂尘,一脸肃穆庄重之色,显然是这老道临危出手,救了他一命!却听那假善人武焦怒暍道:“似这种卑鄙龌龊,残忍无道的采花淫贼,人人得而诛之,你凭什么阻我?”那道人未及答话,过江龙余迁已抢前劝道:“老哥暂息雷霆,小弟给大哥引见引见,这位是武当掌门灵虚真人老前辈的首席弟子白阳道人,那位是他师弟青阳道人!白阳道长乃是修儿的受业恩师,都是自己人,二位看在小弟薄面上,不要再起争执,小弟摆酒为二位调解,一切都是小弟的不是!”过江龙余迁年轻时,练就一身武功,不幸误入歧途,曾与假善人武焦等数人义结金兰。随后,进入中年,过江龙余迁方始醒悟,立郎改邪归正,其子余修则投身武当门下,拜白阳道人为师。此次白阳、青阳二位道人连袂降临,并非为其门人余修贺喜来的,实为追踪一个可疑为采花淫贼的人而来。碰巧,余修的新婚妻子,乃是本城出了名的美女,白阳道人遂定下计策,着人大事喧扬新娘之美,以勾引那淫贼自投罗网。一日忙乱席散人尽时,过江龙余迁忽接贵客降临,来的正是阔别二十多年的假善人武焦。多年不相交往,早已生份了,可是,过江龙余迁仍然不敢过份得罪这位大哥,遂命厨下精制酒筵款待。假善人武焦一再的劝过江龙余迁,要加以防备,过江龙何以不肯明说?就因为“假善人”三字,实非胡乱取的,谁知道他此来用意?尤其,白阳道人曾说,日前台州府衙,自行投案的淫贼是假,他们数千里追踪而来的才是真凶。因此,他不敢肯定假善人是否与淫贼一夥!他们这一段谈话,竺瑞青却曾听来,可是,在他离去后,假善人武焦终於又摆出当年老大哥的身份,逼使过江龙余迁,不得不原盘托出?当他听到这等布绪周密的消息后,不禁大为凛骇,就在这时,惊声传来,更把他心惊得魂散魄飞,二人遂急奔而至。然而,事出意外,假善人武焦他做梦也梦不到这被擒的,居然会是名符其实的竺瑞青,宽心大放之下,又不禁心生毒计,遂不顾一切的准备一掌先行将竺瑞青劈了!那知,事不如意常八九,竺瑞青居然有宝甲护身竟伤他不得,二次怒吼出手时,白阳道人已及时赶至,拂尘一挥,卷向他的手腕。假善人武焦何等人物,一看拂尘来势,拂须根根硬直加针,何异一条条铁棒,就知对方功力非凡,在这把拂尘上有很深的造诣,不得已只好忍痛撤掌退身。过江龙余迁不明个中曲折,只道假善人武焦亦已改邪归正,反过来疾恶加仇,其情可感,遂忙出面干旋,其实,他那知假善人武焦别具毒心呢?假善人武焦本欲趁机取竺瑞青一命,以绝后患,偏生天不从人愿,那鬼道人竟会出手拦阻。虽然他不一定就怕了对方,却因心中有病,遂借故恼羞成怒,恨恨的道:“余迁,想不到你竟攀龙附凤,竟投身武当门下去了,怪道如此自鸣得意,竟忘了早年结义之情,嘿嘿,你给我当心点,亲家!走!”语毕身起与黄蜂甘欺天双双穿窗而出,瞬息失其二人踪影!这时,青阳道人忽然一挽袍袖,露出手臂来,只见手臂上一片密密的针眼,似新伤未久,经敷药刚刚结疤,却听他道:“师兄!你可记得这事?”白阳道人蚕眉一蹩,道:“师兄岂能忘了?只因为那位武施主对余施主临去恶言,反使师兄不便留他了!”那过江龙余迁听他二人说来,心中十分不了解的道:“道长难道疑心是他们两人?以他二人行将就木的年纪,岂能做这等事?再说,他又何必如此气愤的一定要杀害这贼子呢?”白阳道人微一沉吟道:“这就是值得推敲与伤脑筋的事了!”青阳道人却接口道:“据我看,这才是真凶!”说时,指着竺瑞青,又道:“他二人是帮凶,也是主谋,事情一旦闹到无可收拾时,就欲杀之灭口,以防他供出内幕、真情,师兄以为可对?”白阳道人点点头道:“诚如你所说,亦未可知,天明后,将他送进府衙,升堂审问后,自然分晓!”这时,竺瑞青心中叫苦连天,但却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料知他的话,绝对无法获取对方三人的相信,而他天生傲骨,又不耻向人作乞怜状,遂乾脆闭口不言,听天由命!再说那小黑子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放眼四望,不见竺瑞青的影子,心中不禁大为焦急。他焦急的不是竺瑞青的安危,而是没人管他吃的,一觉醒来,他肚子又有点饿了,他怎不急。他想叫,又不知竺瑞青的名字,要想去找,又不知那里去找,更怕等一下连回到此地的路都不知道,那才惨呢!小黑子正感旁徨无计,焦急万分,忽听喧哗之声,起自街头,且听喧哗声中,有人叫道:“抓到采花淫贼了!大家快来看哪!”小黑子可不懂什么是采花淫贼,可是,那喧哗之声,越来越响,分明是件好看之物,他很想也去看看!小黑子生长这么大,他很少见过什么热闹场面,尤其像这种热闹城市的大街上,他更是从没见过。小黑子心中一动,以为竺瑞青抛下他,自行看热闹去了,遂自言自语的道:“我小黑子也有脚,我自己不会去看!”一想及此,小黑子越想越对,遂提着铁棒,穿出横街,却见人潮汹涌,如山似海,更如蚁群般,争先恐后,拚命挤前去。小黑子自以为聪明的一笑,道:“这些人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