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低吟,流水潺潺。沙滩上只剩下了仇天云,小雀儿和戚红美三个人了。仇天云打破了沉寂,望了望他们两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来化解你们的纷争。”小雀儿以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瞪着仇天云道:“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仇天云笑了一笑。戚红美的眼里异采连闪,她轻声道:“你是跟在我身后来的?”仇天云点了点头。小雀儿神情古怪的道:“你是怎么认识这女人的?”戚红美一听,心中立刻有气道:“你管得着吗?”小雀儿脸一沉,道:“我又没和你说话,不要乱自作多情。”“你”戚红美杏眼圆睁,就待动怒。仇天云连忙横身挡在二人中间,急声道:“我好不容易才刚劝退了你们双方的人,求求你们不要马上就又要怒目相向好不好?”小雀儿扬扬了眉毛,闭上了嘴。戚红美眼睛望着夜空,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看两个人默不作声后,仇天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想了一想,道:“丐帮和‘红绸钢刀会’算是江湖中最大的两个帮会,如果只为了这条矿溪而干戈相见,你们不觉得有点太小题大作了吗?”小雀儿哼声道:“是他们蛮横无理,意欲强占。”戚红美不甘示弱道:“这可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才是想据为私有。”仇天云一见两个人又要杠上,他立刻双手齐摇,叹着气道:“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争了,以溪为界。一在南,一在北,各采各的矿难道不行吗?”小雀儿不满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仇天云道:“我站在中间,希望你们息事宁人。”小雀儿忽然发现戚红美一双眼睛,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仇天云。他不觉心中更是有气,道:“我看你是见色忘友。”仇天云颇感委屈,苦着脸道:“你……你怎么这样说我呢?我……我是帮理不帮亲啊!”“算了吧!”小雀儿不屑的撇着嘴道:“看你们眉目传情的样子,白痴也感觉得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仇天云急着道:“你别胡说,我和戚姑娘才刚认识,你别坏了人家的名声。”“哟,瞧瞧叫得多肉麻。戚姑娘,戚姑娘,这分明是欲盖弥彰,你如果拿我当朋友,从此就别理这个女人。”小雀儿也不知是哪一根筋不对了,他紧盯着仇天云,像是逼着他要一个答覆一样。仇天云苦声道:“你……你真是无理取闹。”小雀儿毫不妥协,道:“回答我,你到底要我……我这个朋友?还是要和这个臭女人在一起?”“什么臭女人?你才是臭叫花子”戚红美听到小雀儿出口伤人,她马上回嘴。“烟视狐媚,你不是臭女人是什么?”小雀儿高声道:“世上还真少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哩。”话越说越难听了。仇天云实在是看不过去小雀儿这种人身攻击。他立刻出声,喝道:“小雀儿你别如此污蔑人家戚姑娘!”小雀儿一怔。他似乎没有料到仇天云居然会对他大声的喝斥。“你……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小雀儿狂叫完后,转身就拔足飞奔。黑夜里谁也看不到在他的脸上挂了两行清泪。仇天云本来想追,也不知怎的没动,怔怔的望着小雀儿的背影,想着他怪异的举止。“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女人吗?”戚红美的话使得仇天云大吃了一惊。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惊讶道:“什么?你是说他……他是个女人?”戚红美微笑道:“不错,虽然她的装扮像个男人,但在举止上的一些小动作,还是无法掩饰她是个女人。”仇天云实在很难相信。可是当他仔细的想一想,却又不得不相信戚红美所说。“她是在吃醋,而一个女人会吃醋,就表示了她已动了情,由此看来她是爱上你了。”戚红美的话再次的让仇天云吓了一跳。他心头一震,道:“这……这怎么可能?我和……和她只不过才认识了一天……”嫣然一笑,戚红美道:“感情的事情最难理解,也没有脉络可循,更没有道理可讲;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见钟情的事吗?”摇着头,仇天云有一些哭笑不得。长这么大,他别说女人了,即使是男人,除了他两位师父外,他都没和其他的人接触过,又怎么可能去接受戚红美的说法?“这……这太荒谬了,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而且也言过其实……”戚红美笑道:“我是女人,对感情的事是最敏感的,信不信随你,可惜的是她已经走了,要不然你倒是可以亲口问问她。”这能问吗?仇天云没接触过女人,可不是白痴。就算小雀儿是个女人,他也不会,更不敢这么“二百五”的跑去问她这种事的。看到仇天云一脸的窘迫样子,戚红美不觉掩口一笑,道:“怎么?有人爱上你会让你那么难过吗?”“你别取笑我了……”叹了一口气,仇天云道:“我宁愿她是一个能和我肝胆相照的朋友。”收起了嘻笑,戚红美心中有着好多的疑问。她定定的望着面前这个卓然不凡的男人,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你能够掌退我二叔,击败丐帮的郭长老,这一身的武功简直是太可怕,也太出神入化了。”仇天云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他摇头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见谅。”戚红美笑了笑,道:“无所谓,我不会介意。”仇天云正容道:“关于你们和丐帮的纷争,我诚挚的希望姑娘回去后能尽力的化解。”点点头,戚红美道:“这你放心,看在你这种仁义侠者之风的份上,回去后我一定会对大家晓以大义。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想与丐帮为敌,如果江湖上你这种人多几个,这世界也就不会乱象不断了。”仇天云望着月夜,若有所思道:“然而这世上还是有许多该死的人。”戚红美没听清楚,迷惑道:“你说什么?”仇天云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刚才我或许太冲动了些,可能已经得罪了某些人。”戚红美浅笑道:“我二叔不是个记仇的人,至于丐帮的郭长老,他的心胸狭窄是出了名的,恐怕会怀恨在心,你以后再遇上他,最好小心一点。”仇天云感叹道:“是非皆因强出头,我会找机会跟他表达歉意。”戚红美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的凝望着仇天云,心里想些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仇天云恍若未觉。他也在想着心事,等到他警觉夜露深重,这才发现戚红美居然仍在身旁。“你……你还没有走?”仇天云奇怪的问道。“你希望我已经走了是吗?”戚红美头发上凝聚着几滴露水,声音中略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伤感。仇天云从没和女人相处过,他不知该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尴尬的只好搓着自己的双手。“夜深了,我是该回去了。”戚红美幽幽一叹,接着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仇天云心神一阵波动,不由自主道:“有……有机会的时候,我……我会去济宁看望你的。”点点头,戚红美戚恻一笑道:“我会翘首以待。”她话一说完,留下深深一瞥,然后白影一闪,人就如飞掠去。仇天云伫立了一会,这才转身缓步离开。夜凉如水。仇天云一走,沙滩旁一堆乱石后面就冒出了一个人影,瞧他一身褴褛的竟然是小雀儿。只见他紧抿着嘴角,一脸怅然。从他微湿的发稍看来,显然他是离去没多久,就又再偷偷的潜了回来,躲在一旁有一段时间了。他也怔怔的望着仇天云逝去的方向,好久好久才黯然的离去。仔细一点,可以发现他的眼角居然闪烁一汪泪水。第二天,仇天云起得很早。结算过店钱后,他就到骡马行里买了一匹马。他在空旷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学会了驾驭,等到熟练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济南城”。他一路南行,对周遭的事物充满了好奇。看到农人们在田间工作,他会驻足观看个老半天,看到路旁有卖东西的,他也会凑个热闹,下马瞧瞧问一问价钱。他的一举一动,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定会觉得他这个人真是无聊透了,搞不好还会被骂一句神经病。但谁又知道即使是最平常的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这么的新奇呢?毕竟他可是从小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的活动范围就只有那一处绝谷,而他所接触的人,更只有“潇湘儒侠”和“百毒神君”两个人。因此,也难怪他会对所有的事物,有着异于常人的新奇感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骑在马上的仇天云,深深的体会到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在他来说,固然知道农人插秧,犁田是怎么一回事,但凭想像却总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更能领悟。出济南,过泰安。仇天云的目的地是“杀人谷”。“杀人谷”在安徽境内的淮扬山脉里,他之所以会去那里,当然是想要查明十三年前杀害他全家的凶手,到底是不是来自那里。传说中的“杀人谷”住的全是一些江湖恶人,武林败类。而一直也有一个谣传,说“杀人谷”中有一个“杀手集团”存在,只要出得起价钱,搭上线,世上就没有这个“杀手集团”不敢杀的人。经过多方的研判,仇天云相信杀害他全家的凶手,就是来自这个杀手组织,所以他才会要来这个人人谈之色变,而不是“大奸大恶”的人,根本不敢进入半步的“杀人谷”。这是一条黄土路。它沿着起伏的小山丘,两旁生长着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杂木林,一直通向远方。时值中午,这条黄土路并不是主要的官道,行人原本稀少,这会儿更是连一个人影也不见。日正当中,大地像一个火炉似的,这个时候若不是有急事,没人会挑这时间赶路,都会找一处荫凉的地方打个盹,休息一会。仇天云就是如此。他把马栓在树下,自己靠坐在树干旁,打开了油纸包,拿出了一张面饼,夹着薄薄的牛肉片,正准备享用他的午餐。微风清徐,白云青山相伴。他一口一口的啃着干粮,心中却正计算着路程,想着还有几天才能到达目的地“杀人谷”。突然,他不经意的看到了山丘下出现了一条人影。由那个人频频的回头,踉跄奔跑,手上提着刀的仓皇态势看来,他好像在堤防着后面有没有追兵一样。有些好奇,仇天云站了起来,他走到路中央,把手举在额头上,凝目细望。这一看,他已看清了这个人身上显然带着伤,步履不稳外,隔着那么远都似乎能听到他一路的急喘和呛咳。那个人只顾着后面,没注意到崎岖的路面。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歪就倒了下去。仇天云以为他会马上爬了起来,谁知等了一会,那个人挣扎了几下,竟然连动都不动了。心中一凛,仇天云身形陡动,人如大鸟般就从山丘上急掠而下,朝着那人飞奔过去。两个起落,他已来到了这人身旁,等看清一切后,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毅力,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有力量跑了不知多远的路。这是一个满脸血污的大汉。他魁梧的身上少说也有十几处创伤,严重的地方,皮肉翻卷的都可看到森森白骨。而更有些伤口血都未止,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正汨汨的涌出鲜红的血块,让人悚目心惊。刚才那一跌,必定让这大汉如雪上加霜,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出气多入气少,已呈了昏迷状态,再不救治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仇天云急忙的连点数指,封住了这人伤口附近的穴道,然后以掌抵住这人的后心,缓缓度着真气。这大汉很快的就醒了过来。“你别动,顺着我的真气先护住心脉。”仇天云出声提醒,生怕这人蠢动岔了气,反而弄巧成拙。这大汉隔了一会,不顾仇天云的警告,呛咳一声,咳出了一口鲜血道:“我……我内脏已经移……移位……神仙也救……救不了……”仇天云也感觉这个人的确是救不活了,他收掌扶着对方,道:“很抱歉,我……我救不了你。”这人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望了仇天云一眼,然后露出一抹惨笑。“看阁下也……也是江湖人……我有一事相托,请……请务必要帮……帮我……”仇天云知道这人还能开口说话,完全是“回光返照”的现象,他点着头,诚挚道:“你请说,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替你办到。”欣慰一笑,这大汉颤抖着从身上摸出了一只锦囊,交到仇天云的手中。“这锦囊很……很重要……请你千万要……要小心收……收藏,然后交……交给……”“交给谁?”仇天云一见这人语音越来越弱,不由着急的追问道:“到底交给谁?交给谁?你快说啊!喂,你振作一点”然而这大汉的喉咙里已涌出大量的鲜血,所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呼噜”的气泡声音。接着他双眼翻白,痛苦不堪的扯着仇天云的衣袖,仿佛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大汉终于因为严重的内外伤,而头一歪,倒在仇天云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望着手里的锦囊,仇天云从地上站了起来,无奈的自语-“这下可糟了,到底这锦囊要交给谁呢?”总不能让人暴尸荒野,仇天云在路旁的林子里掘了一个坑,他把大汉放进了坑里,正想掩埋,忽然想到也许可以在这人身上找出一些线索来,那么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但当他翻遍了这大汉的身上,除了一些碎银杂物,他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在刀柄上看到刻着“威远”两个字。无可奈何的掩埋了这大汉,仇天云找了几块石头,堆在坟前做为记号,正想离开就看到三条人影急速的向自己这边奔来。虽然好人坏人并不能从外表来判断。但这三个人即使只让人看一眼,大家都会有种直觉,他们恐怕不只是坏人,甚至还坏得出油,坏得流脓。仇天云望着这三个獐头鼠目,邪气十分,同样都是一样细高身材,一穿红,一穿黑,一穿黄的家伙,心里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们必然和刚才死的大汉有关。这三个人来到现场,三双眼睛就如六盏探灯似的在地上扫来扫去。等到他们发现地上那些血迹后,又望了望那座新坟,然后便把仇天云围在了中间,像要把他看穿一样,死死的盯着。最后穿红衣的冷冷一笑,声音仿佛刷锅,怪声道:“小子,这里面埋着的是不是一个受了伤,手里拿着一把钢刀的大汉?”仇天云点着头,道:“不错,那个人刚死,是我把他埋在这里的。”红衣人面无表情道:“这么说来,他死前一定和你说过话了?”仇天云道:“是说了几句话。”红衣人追问道:“他说了些什么话?”仇天云很看不惯对方像审犯人般的问话,他摇头道:“我有必要告诉你吗?”红衣人一怔,穿黄衣的已怒喝道:“小王八蛋,你想找死是不?”还真是跋扈,也真客气。仇天云几曾见过这么凶的人?他脸色一变,冷声道:“你最好嘴巴放干净一点,别出口就伤人。”“他妈的巴子,大爷我还想杀人哩”黄衣人火气一来,就要上前动粗。“三弟,你别冲动。”红衣人立刻出声喝止。黄衣人气犹未平,道:“大哥,这小子根本就是欠揍。”红衣人森冷的望着仇天云,道:“小兄弟,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威远镖局’的这个镖师临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话?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你最好老实的告诉我们,否则你就是自己在替自己找麻烦了。”仇天云总算明白了那死去的人是谁了。他回视着对方道:“原来这个人是一名镖师,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红衣人渐感不耐,道:“是我在问你话,你用不到管我们和他是什么关系。”仇天云不愠不火,道:“当然有关系,这镖师是遭人杀害的,你们若是他的仇家,我又怎么可能把他交给我的东西,拿给你们对不?”红衣人发出怪笑道:“东西在你手上?嘿嘿,这太好了,太好了,你若是不想死,就快点拿出来交给我们。”仇天云已经猜到这三个人,必定是杀害那镖师的凶手,他当然不可能把那锦囊交出来。他摇着头,道:“我不想死,但是东西也不能交给你们。”“大哥,别和他-唆了,宰了他再说。”一直没有哼声的黑衣人也没有了耐性,他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雁翅刀,火爆十足的叫着。红衣人伸手一拦,对着仇天云阴恻道:“小兄弟,做人要识时务和放聪明点,那镖师就是为了不懂这些才会死,你和他非亲非故,犯不着拿生命来开玩笑,还是乖乖把东西拿出来的好。”仇天云伸手入怀,拿出了那只锦囊,摇晃着道:“东西在这里,你们有本事尽管来拿吧!”这三人一看到了锦囊,眼中全都发出了异采。黑衣人离仇天云最近,身形一动,一只爪子就朝着锦囊抓了过去。仇天云不等对方靠近,一手把锦囊迅速的在放入怀里,另一手快得不见动作,已在黑衣人的手背上弹了一下。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黑衣人痛的大叫一声,暴退数步,冷汗涔涔而落,那只手臂已经再也举不起来了。“好哇!原来你这小王八蛋还有两下子”黄衣人鬼叫着,挥着刀就冲了过来。仇天云挺立如山,一直等到黄衣人的刀快临头了,才见他腰际白光一闪,如惊虹横掠而出。于是在兵器相撞迸溅出火花的同时,黄衣人就打着转子,身体旋飞而去,一溜血珠子在阳光下发出灿烂的光芒,挥洒着让人心悸的画面——晁翎自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