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犊真人心高气傲,向来以南疆第一剑师自命,他看见王重阳拾起掉在地上两支银筷来,要跟自己交手,这一下真是气得五中冒火,七窍生烟,他暴怒如雷的喝道:“好个狂妄东西,居然小看了祖师爷,你用两根筷子就要来对付我的宝剑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话未说完,一连三剑,抖起一片剑点,灿如繁星,照王重阳身上扎去。王重阳左闪右跳,水蛇游走似的,连躲三剑,笑道:“这就是你们点苍派的‘三风来仪’剑了,是与不是?”黄犊真人吓一大跳,原来他一开首就使出本派绝技“风仪剑”来,第一招是“三风来仪”,连攻三剑,剑点之速,赛同追风逐电,乍看就象三把剑同时刺到一样,等闲本领的人不易抵挡,王重阳一边闪躲,一边谈笑自若,还顺口说出自已剑法名堂,只是这样,已经是自己罕见的劲敌了!他咤叱了一声:“是风仪剑!小子接招!”剑诀一领,剑光自左向右一个盘旋,似由左边劈来,可是剑锋走了半个弧圈,剑引向外一弹,反而由右边刺向敌人的太阳穴,这下叫做“双凤朝阳”;出敌人所不意,王重阳不慌不忙的样起银筷来,向剑身一点,叫道:“这一手风朝阳也还不错,只不能够伤我!”众人听了哄然大笑!黄犊真人面色铁青,他把风仪剑的绝着陆续施展开来,“彩凤随鸦”,“丹风啄桐”,一路一路,一式一式,剑光如龙蛇疾走,剑招如抽丝剥茧,缕缕不绝,他在这套凤仪剑上浸淫了三十多年,认为毕生绝学。但王重阳却视若等闲,小小两根银筷,展开全真派的太乙分形剑来,把筷子当剑使用,横敲竖打,左冲右荡,居然和黄犊真人辛辣的剑招,硬拼硬撞,一丝一毫也不吃亏,大厅上两个人影纵横,人影中四只袍袖飞舞。两下进攻退守,外到四十多回合,居然不分胜败!这并不是黄犊真人的本领可以及得王重阳,而是王重阳留有余地,他一方面由攻守招数中,窥采点苍派剑术的奥秘,一方面给对方一点面子,叫他知难而退,斗到四十回合,王重阳一声长笑道:“风仪剑不外如此,我领教了,黄道长,这一场第扯平,换第二位上来吧!”王重阳这几句话存着厚道,给这位南疆剑师留回三分薄面,叫他好好下台,哪知道黄犊真人却不领情,喝道:“哪个和你扯平,好歹也要决定高下!”凤仪剑剑招一变,采取急攻,连左手也不闲着,在剑光飞舞中骈着中食二指,着着指向敌人穴道,总而言之,黄犊真人把攻势加强一倍,连左手也是兵刃。这一下激起王重阳的盛气来,心中暗想:“杂毛老道,我不过见你成名不易,饶让三分罢了,难道不能收拾你吗!”黄犊真人一着“萧史跨凤”,右手剑刺胸膛,左手二指点向对手的“将台穴”,王重阳一扭一晃,用太乙剑“移步分形”的身法让开剑锋,筷子向黄犊的左手一夹,黄犊心中暗骂,好个狂妄匹夫,我不是万云雄,你那两根小小筷子,难道可以钳制我吗?我只要一反手,就算筷子是精铁造的,也要拗折,他立即变指为掌,换了擒拿手法,一翻左腕,手心向上,猛向王重阳的银筷抓去!哪知他中间三指才和银筷一撞,当堂痛彻心肺,汗水直流!原来王重阳两根筷子,赛如金刚巨杵一般,黄犊用手去抓,岂有不上当之理?他疾忙一回右手剑,用个“弄玉吹笛”,向王重阳头间撇去,逼令对方后退,缓和自己左手三指的痛楚。哪知道王重阳银筷疾如闪电,舍此就彼,趁势一点黄犊右手脉门,这下有个名堂,叫做“画龙点睛”,只听当的一声大响,黄犊真人一柄古定松纹长剑,再也把握不牢,掉落地上,厅上引起一阵春雷似的呐喊!凡是剑手比剑,宝剑跌落地上,就是一败涂地,黄犊真人忽然呵呵直笑起来,众人正在感到莫名其妙,黄犊忽然向王重阳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贫道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阁下贵姓?尊师是谁,说将出来,好叫贫道败得伏帖!”王重阳不再跟他开玩笑了,说道:“岂敢岂敢,晚生姓王,家师也是道长同辈中人,上清下虚,在嵩山百禽谷……”黄犊呀了一声道:“原来令师是清虚散人,盛名下无虚士,贫道今日心服了。就此返回南疆闭户清修,终生不再言剑!”他说着合掌一稽首,头也不回,直向马家大门走去。就在他正要走出门之时,门外嘿的一声冷笑,走入一个乱发满头的青衣人来,叫道:“黄犊,胜败兵家常事,小小一点挫折,也不用生这样大的气呀!”语音不高,却是凄厉刺耳,满座的人听了他这怪声,个个肌肤起栗,大家定睛看时,不由打个寒禁!原来这青衣怪人的形相,宛如出土僵尸相仿!乱蓬蓬一头长发,好象鸡窝,穿着一件青布道炮,面色却是青皮西瓜一般,带着惨绿颜色,目眼深陷,鼻扁嘴塌,形如吊客,两袖长过手指,如果在黑夜森林墓地里见着了他,真个吓得魂飞魄散!黄犊一见了这个人,也是面色倏变,说道:“乌尤道长,你你你,你到来做什么?”原来这形如僵尸的怪人是云南野人山的土著,名叫乌尤道人,他出身本来是苗山的野猓,自小遇着异人,传了一身绝艺。这乌尤道人虽然和黄犊真人同样是名闻苗疆的人物,性情却大不相同。黄犊真人虽然性情孤僻,偏袒门徒,究竟还不失为一个正派人物,即如这次他被王重阳用银筷子使出的太乙剑法,破了他的风仪剑术,黄犊真人马上认输服败,声明返回南疆,闭门封剑,不再出来行走江湖。但乌尤道人便不同了!好色贪淫,性情刻忍,他是野猓出身,每月要生吃人脑人心若干副,单这一点已经吓怕人,乌尤道人练的功夫名叫行尸功,诡怪绝伦,一运起尸功来,全身坚如精钢,刀枪不入,并且口里连喷出冷气来,着人遍体麻木,一双手爪更是无坚不摧,他不时在野人山出没,专找活人做练功的靶子,滇缅边界一带的苗类族人,被它毒害的不知凡人!真个赛同僵尸也似。乌尤道人虽然残忍却最钦仰黄犊真人,三番四次到点苍山来,要跟黄犊结纳,黄犊讨厌他一身邪气,却不敢得罪他,只有淡淡敷衍,哪知这次乌尤道长居然不远万里的由云南到燕京来,这魔头到来必定没有好事,自己新败之下,更难以为情,所以黄犊真人一见了乌尤道长,禁不住神色大变!乌尤道人把黄犊拦住,一双绿郁郁的怪眼,向大厅上众人一扫,说也奇怪,众人的眼光和他一撞,立即激灵灵的打个冷战,不由自主的扭转面去,只有王重阳含着微笑,夷然自若。乌尤道人心中一动,踏上两步,扯开破锣也似的嗓子怪叫道:“你是清虚散人的徒弟吗?很好!我们的帐也应该算一算了!”原来乌尤道人的师父枯骨尊者,是南疆异数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三十年前,清虚散人涉足苗疆经过贵州白茅岭下,看见枯骨尊者吸新死人的脑髓,清虚散人那时候还是嫉恶如仇的性子,立即上前跟他动起手来。这一场架打得十分惨烈,恶斗了四百多回合,清虚散人终干使出一阳指绝技来,破了枯骨尊者的行尸功,又用重手法在他背心命门上,打了一掌,枯骨尊者落荒逃跑,好不容易挨回洞府,七日七夜之后,便自死去。他在临死之前,把仇人姓名面貌派别说给乌尤道人听,叫他日后练成了阴尸功和冷尸气,一定要找全真教的门人报复,枯骨尊者最后还把一切练功诀要传授给乌尤,然后举起双爪,自劈脑盖毙命,鲜血四溅!给恶徒留下一个刻骨难忘的惨像,所以乌尤道人一见了王重阳,便说出这几句话。王重阳淡然说道:“很好,要怎样算,任由尊驾便了!”乌尤道人阴恻恻的说道:“我师父当年着了你那老杂毛师父的暗算,自劈天灵差送命,我今天也要一样抓裂你的脑盖,生吃你的脑髓!”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不但马丘等人大惊,连鲁大刚这班人也为之哗然,异口同声叫道:“哎呀!”王重阳平日听师父说起各派各门的武术,知道乌尤道人练的功夫是苗疆五阴派,这一派的人多半是穷凶极恶,练功专拿活人作靶,残酷无比,自己今日遇着这类妖人,正应诛除了他,为生灵除一大害。王重阳打算先跟乌尤道人对战几十回合,看看他有什么本领?如果对方本领高强,自己就要拼着耗些元神真气,用一阳指功夫把他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