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平听得一呆,道:“在下已经技压群豪,无人再挺身应战,按理……”话还没有说完,夜空中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道:“衣冠冢内较技之事,关系着‘迷魂塔’上秘图的归属,兹事体大,怎可出之草率?天下英雄如心有未甘,仍可奋身再战!”说话之人,仍是那个神秘的女人,群豪相顾失色,莫名所以,如置身五里云雾中。这话宛如燎原之火,群豪听毕,不由皆精神一振,大有得不到秘图死而难安之慨,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陆正平转身一掠,立身较技台前,朗声说道:“无敌老人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不甘心就快点上……言未尽,无尘道长首先扑了上来。接着,通玄羽士马宏达、三鞭太岁屠人杰,还有无为、无忧道长、笑面无常倪承泽、白衣秀士庄宗毅等人,也争先而上,拚命扑击!不幸,逞强的结果,换来了更惨的失败,更重的伤痕,陆正平一掌一个,打得落花流水,没有一个人能够登上较技台一步!群豪倒下去,爬起来!爬起来,再倒下去,这时已是力尽精疲,想爬也爬不起来了!陆正平环目一扫,神色飞扬,慷慨激昂地说道:“谁还不服气,就快点上吧,小侠我不耐久等!”余音绕耳,异音突生,但见疯和尚裂嘴狂啸一声,大声说道:“你小子别忙得意,疯和尚但有三寸气在,你就算不得是技压群豪!”说话同时,呼地一跃而起,身在半空中,便连拍三记劈空掌!陆正平久战眼红,雄心大发,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臂一抖,横飞出台,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怕死你就来吧,小侠我不会嫌多的!”振臂运掌,如雷似电,不等对方掌风攻到,便以排山倒海之势连攻四五掌。蓦然,疯和尚觉得暗力倒卷,掌劲立失,重创之下,攻力大打折扣,三掌无功,反而落得个伤重倒地!陆正平连战皆捷,壮志如虹,说道:“这下子你们总该服气了吧?陆正平志在秘图,并无伤生害命之心,如就此服输认败,或可逃得一条活命,不然,可别怪小侠我手下无情!”疯和尚功力精纯,半晌已起身站起,心中喃喃自语道:“老朽此来,原打算衣冠冢前夺冠,赢得‘迷魂塔’上秘图,为老友复仇雪恨,想不到事情急转直下,竟落得这般悲惨下场,故人哪,故人!你如泉下有知,助我一臂之力才好!”想至伤心之处,不禁热泪筏滚而下,只听他暴喝一声,运足所有的功力,如疯似狂地猛攻陆正平。一人拚命,万夫难当,和尚不顾一切的抢攻五六掌,居然被他登上了较技台。陆正平睹状好不气恼,喝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小侠我早已有言在先,谁再逞强,必死无疑,就先从你疯和尚的身上开刀吧!”银虹一闪,金光灿烂,忽的拔剑在手,挽起一团剑花,分心就刺!疯和尚一呆,觉得对方身手太玄奥精纯,忙全力发掌,一路拚命招式。陆正平父仇待雪,又被师父逐出九华门墙,悲愤之下,早存速战速决之心,当下振臂一抖,剑花朵朵,霞光万道,陡然间人剑合一,扫砍挑刺,招出如梭,疾取疯和尚全身七十二处要害。霍地,疯和尚但见眼前金光闪烁,万剑齐舞,躲不胜躲,防不胜防,心中不由一懔,暗暗长叹一声,挺身直撞上去,企图同归于尽!陆正平见他如此,也自吃了一惊,赶忙滑步横移,挥剑斩他左臂。他动作太快,宛如电闪雷奔,疯和尚万般无奈,只好闪身退避。那知,动作略慢,躲开左肩,难逃手掌,银虹掠过,血线冲天,疯和尚的右手已被削去一半,仅仅剩下一个大拇指!疯和尚好硬的骨头,伤情如此惨重,他却哼都没哼一声,咬牙列嘴的喝道:“你小子好狠的心,疯和尚今天拚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容你小子……”陆正平愤焰熊熊,早已杀红了眼,闻言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疯和尚死到临头,还-嗦些什么,快回老家去吧!”翻腕一掌,力逾万钧,蓬的一声,疯和尚当胸吃了一掌,被震得飞出台外四五丈远,摔落实地时,已是人事不醒,生死不明!陆正平左手食指一伸,抹去剑上的血渍,朗声说道:“陆正平本无杀人之心,是你们自己逼出来的,哪个想死就快点上来,疯和尚就是最好的一个榜样!”无疑的,群豪当中,疯和尚的武功是首屈一指,大家见他断指蒙羞,倒地不起,已吓得魂不附体,谁还敢再拿性命当儿戏?陆正平傲立半晌,见大家龟缩不前,乍然冷哼一声,转身走至祭石附近,正色说道:“无敌老人,在下已经把他们打得服服贴贴,再也无人争战,这下总可以算得上是技冠群英,进入你老人家的衣冠冢了吧?”沉默,一阵可怕的沉默!台上台下,墓内墓外,没有一个人出言发话,大家的眼睛瞪得象是铜铃,双耳直竖,心弦绷得紧紧的,等待无敌老人开言。终于,银盘滚珠,天籁传言,但闻那个清脆冰冷的声音说道:“现在你可以进来了!”冷冷冰冰的,一点喜怒之情也没有。陆正平一怔,不敢迟疑,举步绕过墓碑,侧身进入衣冠冢,前行丈许,眼前大亮,只见四周金壁辉煌,宝光缤纷,目不暇接,正想逐一观看,耳畔有人叱道:“娃儿不得左顾右盼,由此前行三丈,左转右折,入室磕头,便可看到‘迷魂塔’上秘图!”这话说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飘飘渺渺的不知究竟来自何方!陆正平呆了一呆,说声:“遵命!”如言行事。果然,前行三丈,左转右折,面前现出一间精致的石室。陆正平拾级登阶而上,当他走完最后一级石阶时,不禁为眼见之事愣住了!石室四壁遍是珠宝翡翠,光辉灿烂,价值连城。地上很整齐的排列着九个巨大的铜鼎,铜鼎中香烟袅袅,如云如雾,散发出一股馨香之气,在烟雾迷蒙中,有一座石雕人像肃容端坐,栩栩如生。是的,这座人像雕得的确活灵活现,和真人一般无二,但见他慈眉善目,面容肃穆而威严,显系不可一世的将相之才。不过,如肯细细推究,可以发现此人眉宇间似是有缕刚愎之气。陆正平看毕,心忖:“这大概就是无敌老人吧?但不知‘迷魂塔’上秘图放在何处?”既而一想,那位神秘的女人不是说过入室磕头,便可看到“迷魂塔”上秘图吗?当下越过铜鼎,双膝下跪,口中说道:“无敌老人在上,容武林末学陆正平大礼参拜!”磕完最后一个响头,定目细看,果见在无敌老人雕像的手中,放着一个小巧别致,闪闪生光的碧玉小匣,上面赫然写的是:“迷魂塔秘图”五字!“迷魂塔”上的秘图,不知疯狂了多少武林中人,陆正平看在眼中,不由的热血沸腾,心头扑扑乱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良久,良久,他呆呆地望着玉匣,不曾伸手去拿。再犹豫顿饭工夫,陆正平终于鼓起勇气,颤颤抖抖的把玉匣拿在手中。方待打开一看究竟,忽闻那个神秘女人的声音说道:“怀璧招灾,自古而然,你虽然冠盖群英,得到‘迷魂塔’上秘图,但以你目下的功力,如想保有此图,并能顺利的进入‘迷魂塔’,却非易事,老身念你身世悲凉,仇深似海,愿助你十年功力!”陆正平闻言一呆,暗忖:“怪啦,此人怎知我仇深似海,身世悲凉,难道?”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位神秘女人的声音又说道:“娃儿别再胡思乱想,快双目紧闭,盘膝坐好,你的功力如不能再大进一步,得到秘图,无异引火自焚,你离此之后,必定步步危机,一不小心就有丧命失图之虑,果不幸而落入恶魔之手,岂不要辜负无敌老人的一片苦心!”陆正平闻言一惊,心说:“也对,师父说我此时的功力,连仇人的三招都接不下来,她肯助我十年功力,那是最好不过。”想毕,再三申谢,闭目盘膝背着无敌老人雕像坐好。刚刚坐好,身后有人说道:“孩子,老身要以‘移功大法’助你十年功力,你应神志合一,排除百念,凝精聚意,一心向虚才行,若心浮气躁,神意不专,移功不成事小,说不定会断送了你自己的性命!”陆正平这次凝神而听,发觉话音似是来自无敌老人雕像口中,猛回头,说道:“老前辈金玉之言,在下不敢稍忘,陆正平斗胆直言,敢请你老人家现身赐教如何?”话刚说完,仰颈而视,忽觉无敌老人雕像眸中射出两道寒芒,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急忙转过头去。“老身多年一直不曾公然现身露面,过问尘世间事,今日你我有缘,助你十年功力已足,何必一定要见一面。”陆正平仔细一听,肯定她隐身无敌老人雕像之中,当下说道:“老前辈,你老人家就是无敌老人!”“不!老身不是无敌老人!”“那么,无敌老人现在……”“他老人家云游四方未归,嘱老身在此料理一切!”“你老人家既然不是无敌老人,敢问隐身此处作甚?”“老身在此坐情狱!”说完,一声长叹,凄然欲泣!陆正平一愣,道:“老前辈也在坐情狱!”“嗯,老身正在坐情狱!”陆正平陡然想起危楼中的那位怪人,说道:“衣冠冢右侧的骑楼上,也有一个人在坐情狱,老前辈知道吗?”“老身知道!”“老前辈认识他?”“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密切!”“他曾嘱咐在下,代为问候老前辈一声。”“孩子,你也代为老身问候他一声吧。”“在下冥冥中觉得他很想见见老前辈,你老人家愿意吗?”“不!老身早已发下重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和他见面了!”“那是为什么?”“哎!……”她,慨然一叹,什么也没有说。陆正平沉思一下,又道:“老前辈,他有一个叫谢梅吟的女儿,你可曾晓得?”“老身晓得!”“谢姑娘把他当亲生父亲看待,他为何却说谢姑娘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甚至百般责骂乃至出手痛打,这……”“……”她,默然无语。“老前辈认识谢梅吟姑娘吗?和她有何关系?”两个问题,一个也没有答复,她却颤声说道:“孩子,谢梅吟姑娘和你的关系很是密切!”陆正平闻言如雷击顶,大吃一惊,反问道:“什么?谢梅吟姑娘和在下的关系很是密切?”“嗯,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老前辈,你老人家和楼上的那位前辈高人,无敌老人和你老人家,以及在下和谢梅吟姑娘,这中间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敢请老前辈……”话至此,神秘女人凄然一叹,接道:“孩子,不是老身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有着难言的苦衷,你别再询长问短,老身断断不会和盘托出,倒是你快快空明灵台,百念归一,让老身助你十年功力吧!”陆正平听她如此说,虽然心中疑团重重,亟欲明了真相,但情知问也无用,想一想,立时神意归一,五心向天,进入浑然忘我之境。朦胧间,神秘女人的声音说道:“孩子,你年纪不大,定力倒极深,将来的成就,定然无可限量,汝父泉下当安心瞑目矣!”陆正平一怔,头脑陡然一清,觉得她话中有话,方待出言追问,一只滚烫的手掌,已经贴在自己的“对心”穴导入四肢百骸之中。起先,还可支持,但觉热流好似万马奔腾,血脉澎涨,骨节暴响,全身上下被一股至大至刚的力道冲击得奇痛,彻骨钻心,冷汗如流,衣衫全部湿透,猛然间闷哼一声,人也昏了过去。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当他清醒的时候,一切已恢复正常,移功之法已成!他哪里会知道,在这短短的过程中,功力已太大的进了一步,自此而后,普天之下很难找出几个能打得过他的人了!不幸的是,群豪硬一口咬定他是“毒郎君”又兼身怀秘,图,此后砍砍杀杀,将永无宁日,陆正平悲愤之下,不把整个武林捣个天翻地覆才怪!陆正平清醒后,转身下跪,叩了一个响头,目注手中玉匣,恭恭敬敬的说道:“谢谢老前辈赐图相助之恩,陆正平他日如能洗雪亲仇,定当来此重谢!”“迷魂塔上秘图,是无敌老人留赠之物,用不着谢我,至于相助之事,更不必记挂心头,只要你顺利的复仇报亲,老身就心满意足了!”陆正平思索一下,正要出言,她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此时的功力虽然大有成就,但与仇人相较,仍相距太远,离此之后应格外小心,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须知秘图万一得之非人,不止是你陆家的不幸,将是整个武林的大不幸!”陆正平一惊,心生寒意,说道:“老前辈,在下的仇人是谁?求你老人家……”“你别说下去,老身不会告诉你的!”“老前辈,在下已经得到迷魂塔上秘图,复仇雪恨,就在眼前……”“还早得很,在你没有进入迷魂塔,学得绝技神功之前,什么都别谈!”“那是为何?”“因为仇家的武功几乎是空前绝后,盖世无双,尤其此人最是阴毒不过,爪牙遍布天下,他一旦晓得你是陆家之后时,你如想活命,恐怕难如登天!”“老前辈,这个魔头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难道你老人家也打他不过了”“是的,不但老身打他不过,就连想当年举脚一跺,整个武林乱颤的无敌老人,对他也不得不忍让三分!”陆正平闻言吓出一身冷汗,道:“这么说来,在下复仇报亲之事,岂不是险阻重重,希望渺茫吗?”“那也不见得,只要你能进入迷魂塔,一切可迎刃而解。”“进入迷魂塔,真能学得那样高的武功?”“那当然,迷魂塔乃是武学秘库,神功奥府,不知疯狂了多少武林中人!”“无敌老人的‘七杀令’,威震武林,可是,目前却有人在衣冠冢前连杀十几条性命,他老人家为何不闻不问?莫非无敌老人对他也忍让三分?”“这倒不尽然,而是别有原因,皆因一朵‘铁莲花’,伤透了他老人家的脑筋,此番离开衣冠冢,正是为了‘铁莲花’的事!”“铁莲花?这是怎么回事?在下也曾听骑楼上的那位前辈提过一次。”他多么渴望知道此事原委,结果,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陆平一怔,又道:“老前辈,普天之下究竟有几个陆守智?几个陆正平?为什么群豪硬说先父仍健在人世间,就是‘人魔陆守智’?在下就是‘毒郎君陆正平’?”“孩子,老身早已说过,在你未进入迷魂塔,修得绝技神功之前,什么都别说,现在情势紧急,分秒必争,还是快快离开此地,按图去寻觅迷魂塔去吧,再晚了难保不会发生意外……”霍然,衣冠冢外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声音,说道:“紫金谷主陆守智,率犬子陆正平,在这厢对你无敌老人有礼了!”陆正乎闻言大大地吃了一惊,登时热血沸腾,怒气如虹,挺身一跃而起。原想冲出去拚个死去活来,无敌老人雕像手掌倏伸,把他牢牢的抓在手中。陆正平强忍住满腹气愤,说道:“老前辈,这个陆守智和陆正平,一定就是在下的杀父仇人,请放开我,在下要出去和他们拚命……”话还没有说完,忽觉面前劲风一掠,逼得语滞口呆,难再成言。抬头一看,无敌老人雕像眸眶中的一双眼睛,是那么愤怒,那么惊惶,凝神望着他,一言不发。沉寂了半刻之外,一切依然如故,再也没有听到“人魔陆守智”的声音,她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孩子,千万别出去,出去简直等于送死!”时间向后推了一个多时辰,仍无任何动静。“老前辈,他为什么没有进来?”“他不会进来的!”“那是何故?”“无敌老人神功盖世,天下无敌,他多少总有一点顾忌!”“那么,他们现在跑到那里去了?”“也许走啦,也许别有所为,也许……”“老前辈,要是被他们晓得在下在此,并且得到迷魂塔上秘图,可是大糟特糟之事……”“哎!孩子,但愿你的猜想错误,不然,你就是插翅飞也飞不了,事到如今,急也没用,你还是尽速离开此地的好,万一被他晓得你在衣冠冢内,事情就越发麻烦了!”陆正平寻思半晌,深以为是,当下正色说道:“好吧,在下遵命就是,离此后一定格外小心从事,俾不负老前辈厚望。”话完,一揖及地,转身就走。快要走出衣冠冢时,耳际传来神秘女人的声音,说道:“孩子,老身知道你心中有很多很多谜样的问题,亟待明了,别忙,亦别为此心焦,当你走出迷魂塔时,老身自会就所知全部告诉你。”陆正平一面缓步前行,一面扭头说道:“老前辈但请宽心,在下但能留得命在,学得迷魂塔绝技后,定然前来拜谢你老人家!”话音一落,人已走至距墓门丈许之处,一瞥手中玉匣,心说:“迷魂塔上秘图也不知是何模样?我何不在此看上一看?”心中想着,正想打开一看究竟,发觉自己已经走墓门,心忖:“不行,天下英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我不能找麻烦!”如此一想,惧意立生,忙将玉匣收藏好,挺身一跃而出。陆正平立身祭石之前,放眼四顾,但见良夜寂寂,月光弄影,破庙废墟上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个人!天下英雄走啦!疯和尚走啦!人魔父子也不见踪影!陆正平心内盘算道:“此时什么也别管,首先返回九华山,和师父他老人家去按图寻觅迷魂塔要紧!”此念一生,不再流连,一探步,人已在骷髅台下。低首疾奔十余丈,刚至被“人魔”杀害的尸堆附近,猛然夜空中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的说道:“小子,你想溜可不成,要不是老夫赠你灵丹,你尸骨已寒,哪还有今天,简直忘恩负义之极!”陆正平知道发话之人是谁,暗忖:“算啦,不和他一般见识,上楼去见他一面吧,正好替墓中女人问候他一声!”心转意动,健步如飞,也不过是眨眼工夫,已至骑楼之下,当下振臂一抖,纵身拔起,三丈多的高楼,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地上去了。他,功力进步了,向前走了数步,扫了楼中怪人一眼,微微施礼说道:“蒙老前辈赠药相助,总算不负厚望,进得衣冠冢,把你问候的话语传到了。”他对眼前怪人没有丝毫好感,说完,之后,就想转身而去。楼中怪人怀中放着那只视若珍宝的匣子,双手不停的抚摸着一缕青丝,闻言霍然色变,眸中神光炯炯,也不知是喜?是忧?是爱?是恨?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正乎,急忙问道:“你见到她了?”“没有,在下和她畅谈片刻,却没有见面!”“你说出老夫的问候之言后,她说些什么?”“她说也叫在下代她问候你一声。”“她没有悔悟,甚至出而相见之言?”“不但没有,她老人家还说早已发下重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和你见面了!”这话似是一把钢刀,斩断了他的全部希望,登时,楼中怪人脸色苍白,老泪滂沱,长吁短叹,不能自己,一下变得那么衰老,那么颓废,就像是失去阳光水分的衰草枯叶一般。过了很久,他才凄凄戚戚的喃喃自语道:“哎!白云苍狗,岁月如流,想不到时日蹉跎,却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千不对,万不对,只恨人魔陆守智设计陷害,断送了你我的一生幸福!”陆正平听得一呆,道:“老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楼中怪人忽的双眼暴睁,愤焰如火,勃然大怒道:“住口,这儿哪有你插嘴的余地,还不快滚出去!”陆正平闻言,怒气忽扬,但瞬间转念想道:“算了吧!这个人的遭遇可能很惨,何必和他斤斤计较,此时返回九华山要紧。”想着想着,转身就走。忽闻骑楼后窗外传来谢梅吟的声音,口中不停的呼唤着:“爹爹,爹爹。”音悲韵凄,感人至深。楼中怪人忽然眉头一皱说道:“回来!”陆正平一愣,扭头说道:“你叫在下?”“楼上只有咱们两人,不叫你还会叫谁?”“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在下听得见!”楼中怪人探首窗外一望,恨声说道:“老夫有意托你办一件事,如答应,愿传你三招绝世之技,不知可肯?”陆正平想了想,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如是行侠仗义之事,你就是不传一招半式,在下也会勇往直前,否则,你纵然传我三百招也不干!”楼中怪人沉思一阵,咬牙说道:“老夫托办之事,最是简单不过,只要你能把楼外的这个贱婢杀掉,老夫保证传你三招震惊武林的绝技!”陆正平闻言大怒,冷哼道:“你要在下帮你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哼,你这人简直一点人性也没有,我不干,你自己去杀好啦。”心中恼恨,羞与为伍,掉头而去。楼中怪人见状大急道:“小英雄慢走一步,老夫还有话说!”陆正平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莫不是在下不答应不行?”楼中怪人此时变得十分焦急,说道:“老夫早已说过,她根本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那么,谢梅吟是谁的女儿?在下倒要请教请教。”“是人魔陆守智的女儿!”“你说什么?谢梅吟姑娘是人魔的女儿?”“不错,一点也不错,她的的确确是人魔的骨肉!”这,大出他意料之外,陆正平一呆,道:“老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梅吟既是人魔之女,怎会叫你爹爹?这事太不寻常,你老人家倒是说说此中原由。”楼中怪人接道:“此事暂且别谈,我先问你是否答应?”陆正平冥冥中,觉得自己的杀父仇人就是那个冒充自己父亲的“人魔”,谢梅吟既是“人魔”之女,自然誓不两立,干净利落的说道:“在下答应啦!”说着话,健步一探,走至后窗口,扬目下望,见谢梅吟仰首望楼,神色黯然,仍自凄凄然的呼唤不止。楼中怪人这时说道:“小英雄既已答应,就请过来,让老夫传你三招绝世神功!”“不必,对付她,单凭在下所学就足够啦!”说着话,就要挺身穿窗而出。楼中怪人伸手一拦,一本正经的道:“不行,这个贱婢资质特佳,禀赋过人,已尽得谢家真传,成就之高,罕逢敌手,老夫如果不指点指点你,说不定会弄巧成拙,丧生在她的手中。”陆正平回想起群豪看到她的奴仆——枯藤叟宋平时的敬畏情景,心中认为此言不虚,当下郑重的说道:“也好,只是太麻烦老前辈了。”楼中怪人一下子又生气勃勃起来,说道:“哪里,小英雄快别这样说,只要能除去人魔父女,老夫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心甘情愿的。”一整脸色,指着面前地板,又道:“快坐在老夫面前来吧!我这就开始传你绝技神功。”陆正平毫不犹豫,转身疾走,坐在他的对面。楼中怪人拿起那只宝贝匣子,打开来,取出一本薄薄的黄皮书,肃容满面的说道:“这本奇书上所载武学,都是绝世无双的上乘玄功,但能学得三招两式,保证终身受用不尽,威镇八方!”陆正平听得心头一颤,喜出望外,目注黄皮书,正待追问奇书来历,楼中怪人接着又说:“咱们有缘相见一场,老夫还未请教小英雄尊姓大名,真是抱歉得很!”通名报姓,原非什么难为之事,可是,这在陆正平来说,却感到十分为难,怕的是滋生误会,招惹是非,苦思良久,这才据实说道:“晚辈陆正平,不过,老前辈千万别……”话至此,楼中怪人陡地脸色一寒,目泛凶焰,沉声喝道:“你是毒郎君陆正平?好小子,老夫差点上了你的当!”说话当中,早将黄皮奇书收起,呼地一跃起身,准备出手发难。陆正平暗暗叫苦,不等他出手,忙后退两步,说道:“老前辈万万不可误会,在下虽然是陆正平,却不是你心目中所想的那个‘毒郎君’,再者,家父仙逝已久,更非‘人魔陆守智’,务盼老前辈详察才好。”楼中怪人将青丝和宝贝匣子往怀中一塞,恨恨地说道:“小子休得信口胡言,老夫和你老子‘人魔陆守智’的交情深得很,他就是骨化飞灰,我也认得出来,几时听说过他已亡命断魂?你小子老夫虽未一见,但‘毒郎君陆正平’六字,响彻云霄,恶名满天下,老夫早有耳闻,早知是小子你,怕不把你劈成肉泥才怪!”越说越气,话完,振臂运掌,劈面打去。陆正平见他杀气腾腾,出手极重,不禁一呆,赶忙滑步闪躲,口中急急分辩道:“老前辈请息雷霆之怒,听在下一言,小可的的确确不是‘毒郎君’,家父亦非‘人魔’,万望前辈明镜高悬……”忽然,轰的一响,楼中怪人一掌走空,劈在了后窗之上,一时间窗碎壁倒,尘土飞扬,一片浑沌。乖乖,此人好猛的掌力,要是打在陆正平身上,不死也会重伤,睹状生寒,苦不堪言。尘土稍歇,月光如辉,窗后草地上立着一条白色人影,不用问,谢梅吟姑娘还没有走,仍自声嘶力竭的呼唤着。谢梅吟的呼唤声,字字血泪,声声断肠,任何人听在耳中,都会感动得落下泪来,但却一点也感动不了她心目中的父亲!楼中怪人探首窗外一望,对陆正平说道:“小子休再胡说,你就是无恶不作的‘毒郎君陆正平’,‘人魔陆守智’是你的父亲,骑楼下面的贱婢,不是你姐姐就是你妹妹!”陆正平闻言,既悲愤,又痛苦,忍气说道:“老前辈务请先别生气,容在下慢慢解释……”“闭嘴啦,就算老夫走了眼,难道陆守智之死能遮尽天下人的耳目?小子别再唠叨,快进招吧,老夫素来不和晚辈动手,今天却要破例开一次杀戒!”“老前辈,在下干言万语,你也不会相信,不过有一点敢请详察,在下如果真的帮你寻仇,杀害那个白衣丫头……”楼中怪人暴喝一声,疾言厉色的说道:“你父子最是诡计多端,此来目的,小子心里有数,十之八九是为了老夫怀中的黄皮奇书!”忽又一沉脸,冷森森的喝道:“这儿的风水不错,老夫先把你杀掉,再杀你姐姐吧!”右臂疾伸,掌力似剪,呼地当胸攻到,力可碎石裂碑。事情逼到这步田地,陆正平不打也不行,沉声说道:“好,老前辈既然一定要教训在下,陆正平奉陪就是!”见来掌凌厉,不敢大意,忙运足全力,发掌迎战。楼中怪人喝道:“小子别做梦,老夫不但要教训你,而且还要你的命!”蓬!两掌接实,屋瓦暴响,全楼震颤,楼中怪人足不移位,面不改色,陆正平却向后退了一步。楼中怪人见他小小年纪,功力之深,竟在疯和尚之上,心中大感惊异,喝道:“想不到你小子倒真有一点道行,看来还可以接老夫的十掌八掌。”陆正平清啸一声,冷哼道:“老前辈别看不起人,陆正平再没用,也还可以接你的三五十招。”“小子好大的口气,放眼当今武林之世,能够接下老夫二十招的人已是凤毛麟角,就凭你也想招架三五十招!哼,简直不自量力!”话落招出,一口气连攻五六掌。陆正平在九华一叟林松涛的教导下,成就本已极高,尤其经过衣冠冢内的神秘女人帮助十年功力后,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大大地进了一步,见对方杀心已生,也不再顾忌什么,当下施展浑身解数,全力应战,攻守有序,进退井然,楼中怪人气得哇哇叫,却奈何不了他。不过,话又说回来,眼前之人想当年名声赫赫,字内无双,岂是浪得虚名!三十招之内,陆正平还可支持,三十招一过,就有力不从心之感,节节后退不止。不是吗,但闻楼中怪人断喝道:“小子拿命来!”劈的一掌,把陆正平打得从前窗窗口中射了出去。所幸,陆正平内力极深,及时运气护住全身要害,未曾伤得五腑六脏。饶是如此,落地后调息了一个多时辰,才复元如初,挺身站起。陆正平做梦也没有想到,此番无敌老人衣冠冢之行,会招惹出这么多是非恩仇,心头沉甸甸的,好不闷煞人也!尤其,“人魔陆守智”,“毒郎君陆正平”,墓中女人,楼中怪人,以及谢梅吟和自己,这些彼此之间的关系实在令人费解。好在,此行不虚,得到了迷魂塔上秘图!“此时什么也别想,赶快回九华山,和师父他老人家去寻觅迷魂塔要紧!”心生此念,陆正平伸手摸摸怀中玉匣,仰颈望着骑楼,爽声说道:“赐掌之恩,留下生利,陆正平但能不死,日后定来本利收回!”也不管楼中怪人反应如何?话落人起,直向庙门外飞奔而去。墓中女人说得对,怀璧招灾,自古皆然,打陆正平进入衣冠冢起,天下英雄就在谋划杀人夺图之计,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死神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从今以后,天晓得会发生什么惊天动的故事。陆正平心中焦急,其行如飞,不大工夫,已奔出庙门口。蓦然,四外人影幢幢,势如离山猛虎,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奔来十几条英雄好汉。其中有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青城掌门人通玄羽士马宏达,塞北掌门人三鞭太岁屠人杰,以及无为、无忧道长,笑面无常倪承泽,白衣秀士庄宗毅等十余人。陆正平看得一呆,心中喊糟,止步说道:“赫,你们都来啦,幸会,幸会!”说完,举步一探,昂首阔步而行,旁若无人的样子。他衣冠冢前扬威,把天下英雄打了个落花流水,群豪余惊犹悸,接踵后退,竟无一人敢挺身截击。无尘道长忽然一挥手中拂尘,说道:“承各位道兄看得起,推贫道主持大局,咱们今天纵使尽皆断命亡魂,甚至毁宗灭派,也绝对不容许毒郎君陆正平携走秘图,为害天下!”群豪闻言,齐声一诺,相继止步傲立,势成犄角,一个个怒目而视,蕴劲待发,气氛登时紧张起来。陆正平环目一扫,冷然说道:“你们到底准备怎么样?别摆臭架子唬人!”无尘道长虎目一瞪,道:“好说,贫道要你怀中的迷魂塔上秘图!”陆正平一拍衣袋,昂首立道:“秘图在这儿,不怕死的就上来抢抢看!”通玄羽士马宏达望了无尘道长一眼,道:“毒郎君心黑手辣,要是被他携走秘图,无异为虎添翼,咱们和这小子是势不两立,没有什么好谈的,不如速战速决,及早把他解决了,然后再号召天下英雄,联手对付他老子人魔陆守智……”陆正平听至此,怒气冲冲的说道:“在下绝对不是毒郎君,不过,陆正平即使说烂嘴,你们也不会相信,想动手就快点上,反正今天不拼个死去活来是无法休止的!”三鞭太岁屠人杰浓眉一耸,喝道:“小子休狂,今天你就是生有三头六臂也休想活命!”猛然向前三步,扬掌欲发。陆正平自知一场恶战,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群豪为了自己怀中秘图,因为误认自己是“毒郎君”,不打个血流成渠,绝难甘心罢手,听毕屠人杰之言,喝道:“哼,恐怕未必!”余音绕耳未尽,无尘道长忽地振臂一呼,当先扑了上来。接着,通玄羽士马宏达,三鞭太岁屠人杰,乃至无为、无忧道长,笑面无常倪承泽,白衣秀士庄宗毅等人立时效法,全力进招,从三面猛攻!我的天啊,眼前诸人,都是响当当的武林高手,这一联手围攻,简直势如奔流狂浪,更似海啸山崩,声势之壮,攻势之猛,举世罕见。饶他陆正平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睹状也自暗暗吃惊,直冒寒气,当下双掌舞动,环胸切掌,口中说道:“怎么?你们要以多为胜?”无尘道长脸一寒,话未出口,无忧道长冷冷喝道:“你毒郎君恶迹昭彰,天人共愤,人人恨之入骨,对付你用不着江湖规矩,只要你毒郎君还有一口气在,天下英雄就不会善罢甘休!”霍然,一声暴喝冲霄而起,武当一派居中,青城、塞北两派分待左右,拧身垫步,挥剑发掌,从三面虎扑而上,全是足以一击毕命的要害招数。陆正平见群豪心狠手辣,一路杀来,悲愤之余,顿蒙杀机,喝道:“你们最好别欺人太甚,否则,那简直等于是自掘坟墓!”无尘道长冷一声,道:“哼,小子休说大话,今天就是你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群豪如不能将你抽筋剥皮,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猛可间,两道寒芒箭射而来。陆正平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分向青城塞北两派抢攻三招,然后倏地扬掌暴进,“追魂夺命”,单攻无为、无忧。他此时武功大进,掌力惊人,无尘道长见状一惊,忙全力发掌,欲救师弟性命。可是,他救了无为,却救不了无忧,蓦闻一声吼叫划空而起,无忧道长被震得原地疾转三匝,五脏碎裂,七窍流血,当场倒地身亡!无为道长虽然没死,却被震飞了起来,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不由一懔,急忙口衔拂尘,纵身探臂,把师弟接在手中。他出手够快,总算救了无为一命,不过,陆正平的掌力太威猛,他凌空急冲丈许,方才沉气落地。杀一儆百,绝技惊魂,陆正平一招杀手,震惊全场,群豪相顾失色,全呆住了!陆正平自己也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么高的成就,眼见无忧道长横尸当地,无为道长也伤得不轻,顿生惶疚之念,心说:“这是我干的?我能在一举手间把他们打得一死一伤?早知如此,真不该用那么大的劲……”想到他们对自己百般无理辱骂,又不由为之愤恨不已,原已想好的几句歉疚话语,忽又咽了回去,暗道:“陆正平,快回九华山去吧,别理他们!”心中想着,向左一闪,绕道而行。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放下无为师弟,取下口中拂尘,振腕一抖,“横断巫山”,在陆正平面前撒下一道强劲暗力,声若宏钟似的恨声说道:“站住!”陆正平一愣,道:“你要怎么样?难道一定要逼得在下赶尽杀绝才甘心?”无尘道长面如涂朱,双眼赤红,气愤已极,扫群豪一眼,切齿说道:“你毒郎君肆虐天下,无恶不作,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丧生在你的手中,罪恶重大,天所不容,青城、塞北和武当同为武林一大宗派,绝无袖手之理,定要为天下讨点公道,你毒郎君今天就休想活着离开此地一步!”一瞥目间,群豪心意已通,仗剑挥掌,势如波涛,以千军万马之势向陆正平攻去。陆正平出手一击,就伤了一条性命,实在不忍再出手伤生,万般无奈,只好闪身一避。不料,陆正平的忍让,陡然换来更大威吓,群豪认为有机可乘,忽的掌飞剑舞,拳脚交加,三面交攻,眨眼间已是逼得陆正平无路可退。不禁心火大发,怒气上冲,双臂猛一抖,挽起一缕强劲掌风,喝道:“别动,哪个敢再进一步,我就要哪个的命!”这话森冷彻骨,字字如刀,一脸怒气,满脸杀机,群豪倒抽一口凉气,目注无忧道长的遗体,竟没有一个敢再向前挪移一分一毫。陆正平头一昂,挥挥紧握的双拳,寒目横扫一周,咬牙说道:“不怕死的你们就出手阻挡,看陆正平敢不敢把你们赶尽杀绝!”一步一印,沉稳有力,冲着群豪,大步而进!群豪见他杀机浓重,武功又比衣冠冢前进步许多,不由皆心生寒意,双腿打战,身不由己的跟着陆正平的步伐向后撤退。就这样,陆正平进一步,群豪退一步的走了十余丈,忽然,夜空中响起一声清啸,大家循声一望,只见有三个身穿月白袈裟的高僧,并肩如飞而来。来人好快的动作,一刹那间已至切近,轻功之高,实在令人咋舌惊心,大家全都一愣。无尘道长定目细看,认得是当今少林寺掌门人明性大师的三位师弟,从左至右,依次是明德大师、明理大师和明智大师,当下打了一个稽首,道:“三位大师久已不履江湖,今天幸会,真是难得!”三僧地位极高,青城、塞北两派的人也急忙拱手为礼。明德大师低宣一声佛号,环施一礼,方待答言,通玄羽士马宏达适时说道:“三位大师此来不知为了何事?毒郎君陆正平逞凶江湖,现在又……”三僧闻言,霍然色变,一齐扬目望着陆正平,明德大师眉尖一挑,肃容满面的说道:“贫僧师兄弟三人此来,为的就是追杀毒郎君陆正平,但不知迷魂塔上秘图是否已落入小魔手中?”陆正平见他称自己为“小魔”,心中恼恨,挺身疾上三步,气忿忿的道:“迷魂塔上秘图就在小侠我的怀中,你待怎么?”明德大师一呆,一瞥明智、明理,道:“这就奇啦,迷魂塔上秘图明明已……”陆正平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在下技冠群豪,迷魂塔上秘图自然应归在下所有,你不服气还来得及,陆正平愿网开一面,只要能胜得在下,小侠我愿将怀中秘图送给你!”这话口气太大,三僧群情大发,僧袍一抖,暗力如涛,怒气冲冲的并肩扬掌而上。少林三僧的出现,使群豪精神大振,认为歼敌夺图有望,无尘道长振臂一呼,群豪蜂涌而上。陆正平睹状,自知不把他们打得服服贴贴,绝难了结,暗将真力运足十二成,沉脸喝道:“你们想活,现在还不晚,如再逞能,可别怪在下心狠手辣!”“迷魂塔”上秘图,何等珍贵?更何况群豪认定他是“毒郎君”,自然不肯罢手,少林明德大师阴森森的喝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准备受死吧!”攻势如潮,掌风呼啸,群豪争先恐后的一涌而上。陆正平耳闻目见,忍不住心头火起,陡地一横心,跺脚咬牙的说道:“好,你们想上鬼门关,陆正平就送你们一程!”挟愤出掌,雷霆万钧,环胸三匝,厉吼声此起彼落,少林明理,武当无为,青城笑面无常倪承泽已应声倒地,昏迷不醒。群豪没想到他的武功这般精绝玄奥,连人家用的是什么身手招数都没有看清楚,便有三人倒地不起,怎不叫人心惊胆寒,惶悚万分!陆正平旗开得胜,信心倍增,斗志昂扬,傲然言道:“在下有要事在先,懒得和你们-嗦,怕死的躲开,不怕死的就快上!”扬掌一晃,护胸而进,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少林明德大师忽然一瞥倒地不起的明理师弟,厉色喝道:“小子拿命来,老衲今天也不想活啦,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袍袖一抖,带起一缕狂风,双掌交挥,欺身猛进,“风云色变”,“雾失楼台”,“夜半猿啼”,三掌一气攻出,取的是陆正平“期门”“将台”“中府”三处死穴。群豪还存非死必胜之心,接踵齐上,分袭陆正平全身各处要害。这一来,不禁撩起陆正平的心火,杀机再生,伸手一指少林明德大师,喝道:“老和尚不想活,那最是简单不过,陆正平送你上西天好啦!”说干真干,翻腕吐力,势如怒潮汹涌,一口气连攻一十二掌。少林明德大师见状吓得魂飞天外,魂散九霄,可怜他连惨吼一声都来不及,便匆匆忙忙的上西天去了。陆正平此时已具备第一流的身手,慢说是十二掌,只要一掌就可以把明德大师打个半死,同时,少林明德又是首当其冲,倒后已是骨裂脑溢,血肉模糊,死状极惨,不忍卒目。少林明智,塞北掌门人三鞭太岁屠人杰和师弟白衣秀士庄宗毅,红运当头,掌风一扫之下,虽未丧命,却也震退一丈多运,倒地人事不醒。陆正平紧走几步,瞪眼望着无尘道长,一字一顿的说道:“牛鼻子,如以你们对付在下的手段,实在死有余辜,理应赶尽杀绝!但,陆正平师训在耳,下不了这等杀手,姑且免尔等一死!”脸色一沉,又恨声说道:“不过,有一点在下还要旧话重提,小侠我姓陆名正平,却绝对不是你们心目中的那个‘毒郎君陆正平’,你离此之后应该晓喻天下,以后谁要是再把我当‘毒郎君’看待,小心陆正平把整个武林捣个天翻地覆!”武当无尘道长怒目一翻,切齿说道:“小子休故弄玄虚,贫道一着失利,你要杀就杀,如想推罪卸恶,嫁祸他人,洗脱‘毒郎君’三字,除非日从西出!”心中恼恨,猛地挺身一跃而起。不幸,身形还未立稳,忽觉胸腔中一阵翻滚,张嘴吐出三大口黑血,立时倒地晕了过去。至此,少林、武当、青城和塞北四大门派的高手,一个不剩,全部横七竖八的倒地昏迷不醒。陆正平睹此情况,感触良多,默然自语道:“千错,万错,错在你们不该硬一口咬定在下是‘毒郎君陆正平’,不是在下有意伤生,实是迫于无奈,丝毫也怪不得我陆正平,这笔债你们自己去找真正的‘毒郎君’清算吧!”他久战力疲,兼以触景伤情,心绪格外紊乱而沉重,自语毕,扬目望了衣冠冢、骑楼和倒地不起的群豪一眼,悄然而去。岂知,行不三步,身后喝声如雷,道:“慢着,留下秘图性命再走不迟!”说话之初,似是很远,话音一落,只见从庙门内射出一条人影。陆正平闻言惊骇,怕的是曾经前来拜墓的“人魔陆守智”父子现身截击,猛回头一看,心内立宽,原来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疯和尚,当下一整脸色,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干什么?难道也想在下怀中的秘图,和群豪……”一语未毕,疯和尚早已攻来一掌,咧嘴怒斥道:“你小子少说废话,咱们之间仇深似海,势不两立,不是你小子碎骨粉身,失去秘图,就是我疯和尚血流五步,绝无第二条路可走,干吧!”此人生性火暴,话出如山,话音未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连攻四五掌。陆正平举手封挡,沉声说道:“老和尚最好别逞能,以你那点子道行,可能接不下在下的三掌,识相的还是趁早躲开,不然,武当无尘道长他们的下场就是个最好榜样!”疯和尚瞧瞧左手残指,悲愤填胸,血盆大口一咧,唾沫四溅的说道:“疯和尚早已有言在先,今天不是你毒郎君碎骨粉身,就是我疯和尚血流五步,衣冠冢前残指断掌之仇必雪!”说话中,攻势未停,“翻云覆雨”“力撼五岳”,两掌连环攻出。陆正平忽然清啸一声,喝道:“好好好!你这个疯和尚简直不识抬举,残指断掌不过瘾,陆正平就让你断头吧!”“海枯石烂”,一掌呼啸而出。疯和尚封挡不住,逼得向后一仰,口中哇哇怪叫道:“你小子住口啦,陆正平三字岂是你‘毒郎君’可以使用!”“在下明明是陆正平,为什么不可以使用?”“胡说,你小子不是陆正平,而是‘毒郎君’!”疯和尚说完,骈指如戟,点陆正平“期门”死穴,左指虽残,半掌仍在,扬拳猛攻,打的是“中府”死穴。陆正平听出话中有因,原想追问究竟,不料,对方攻势太猛,眨眼已近在三寸,指风掠过,隐隐作痛,“期门”“中府”二穴,眼看就在被他制住,当下两全之计难出,忽的后退半步,扬掌劈下,直劈得疯和尚肩酸背痛,疼如刀割,倏然疾退五尺才拿稳马步。疯和尚慨然一叹,心中气馁,暗自忖道:“哎!想不到我疯和尚埋名隐姓,怀仇不露,苦修十几年,原打算一战夺冠,为故人报仇雪恨,万万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半路里杀出一个毒郎君来!我死本是微不足道,只是迷魂塔上秘图落入毒郎君之手,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想至伤心之处,不由得热泪滚滚而下,凄楚欲绝。陆正平看得一愣,冷笑道:“赫,你疯和尚还会哭?真是新鲜,不想死就滚吧,陆正平愿意送你一条命!”话刚说完,疯和尚霍地虎吼一声,人掌齐进,拚命扑来。陆正平一怔,道:“噢,你要拚命,好啊,陆正平成全你!”振臂运掌,“推山填海”,当胸攻出。他急欲离此面师,不耐久战,出手一击,无与伦比,啪的一声,疯和尚躲过胸口,却被击中左胁,歪歪斜斜的向后退了三丈多远,仍自摇摇摆摆的立身不稳。登时,疯和尚心碎肠断,涕泪交流,戚然自语道:“罢了,罢了!”乍然,扬腕举掌,当头击下。陆正平见状冷哼一声,道:“想死在下可以帮忙,何必自己动手!”探臂出掌,人随掌进,呼地劈面打到。疯和尚一掌尚未击下,忽觉劲力兜体撞到,双脚离地飞起,当他摔落实地时,人已晕了过去。奇怪,陆正平一掌劈死无忧道长在前,活活的打死明德大师在后,这一次疯和尚重创之下,怎会幸而死里逃生?皆因陆正平乃是宅心仁厚之人,盛怒之下,出手之初虽有杀人之心,但当掌招甫出之际,忽又心生不忍,劲力大减,是以,疯和尚得免一死。说实话,如果不是陆正平适时出手,疯和尚可能已经自绝身亡,说他无意中救了疯和尚一命,亦无不可。陆正平连伤十余位武林高手,心中说不上是畅快?还是悲痛?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扬目望望疯和尚,心忖:“群豪一口咬定我是‘毒郎君陆正平’,他却说我是‘毒郎君’,而非‘陆正平’,此中因由,不无令人可疑之处,恨只恨适才出手过重,把他打得晕死过去,不然正可好好的追究一下。”转念一想,事情既已如此,悔又何益?觉得此时最好放下一切,连夜兼程返回九华山,堂堂正正的重返师门要紧。于是,他怀着沉重而又兴奋的心情登程就道,直奔九华山而去。他,连日来不眠不休,疲于争战,心神交悴,精力大损,又兼心事重重,走起路来举步沉重,功力似是大打折亨口。按理,他应该调息一下再走,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觉得,自己在破庙里既然找不到师父,那么,他老人家一定是真的回九华山去了,他要急忙赶回去,把自己的欣喜,乃至忧戚分给师父,尤其那一连串令他困惑不解的问题,更是亟于逐一明了。一路上,他思潮汹涌,剪不断,理还乱,想到了很多很多问题。从无敌老人,楼中怪人,墓中女人,谢梅吟,以及神秘的“铁莲花”上,转念想到自己身上。怪,群豪为什么硬说父亲尚健在人间,而且就是一出手就连杀十几人的“人魔陆守智?”为什么认定我是“毒郎君陆正平”至死不改?还有,楼中怪人曾说谢梅吟不是我姐姐,就是我妹妹,此事实在讳莫如深,不知是和“毒郎君陆正平”有渊源?还是与我陆正平有某种关系?如说谢梅吟和“毒郎君陆正平”有渊源,那么,墓中女人又为何说我与她关系密切?这又是什么原因?疑云惑雾,纷至沓来,百思难得一解,低头疾行一阵,也不过才奔出二三里地。陆正平心意转动,忽又想起被自己打得死伤枕藉的群豪来,愤然一啸,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笔血账你们记在‘毒郎君’的头上吧,丝毫也不能怪小侠我……”“胡说,血债血还,小子休得嫁祸他人,让他们去找阎王爷算账吧!”话落人现,一条青色人影从路侧密林中一跃而出,横立当道,动作之快,身手之健,为陆正平毕生所仅见,不由一呆。惊魂甫定,细一打量,见眼前之人全身青缎劲装,头带文生巾,足履武士靴,肩上披着一件蓝色英雄氅,年龄和陆正平不相上下,看外表,不论耳目面貌打扮,身材高矮肥瘦,简直和陆正平一模一样,活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唯一不同的是,眼前少年的肩上多了一件英雄氅,眉宇间有一股横蛮凶煞之气。陆正平见状一惊,沉声喝道:“请恕在下眼拙,阁下可是无恶不做的‘毒郎君’?”他在注意对方,对方也同样在打量他,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不错,你家少爷正是替天行道的毒郎君陆正平,阁下何人?为何和小爷生得一模一样!”陆正平闻言大怒,自知眼前少年即使不是仇家后代,也和仇人有密切关系,切齿恨声说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在下才是真正的陆正平,你是罪恶滔天的‘毒郎君’!”毒郎君闻言,脸色霍变,杀机陡生,喝道:“什么?你也叫陆正平?你的胆子真不小!究竟是何来历?快一五一十的道来。”拧身一掠,欺身暴进,眸中凶光四射,随时准备出手杀人。陆正平冷然一哼,运掌待发,喝道:“小侠我正要追究你的出身来历,如有一句谎言,小心陆正平剥你的皮!”毒郎君脸一沉,气忿忿的道:“小子不说就让你做个无名野鬼吧!”双眉一挑,又道:“既然认得我毒郎君,自知小爷我的厉害,你自己选择一个痛快利落的方法自杀吧!”此人好大的口气,说完之后,忽然双手叉腰,昂首望天,一付目空一切的样子。陆正平睹状心火大发,狮吼一声,喝道:“你少吹牛,看打!”猛一垫步,人去如电,掌行似风,呼地劈面连攻三掌。毒郎君嘿嘿一笑,从容自如的说道:“嗬,小子胆量真不小,陆正平行道江湖以来真还没有遇见几个敢公然出手抗拒的!”没见他怎么作势,肩上英雄氅忽的笔直飞起,人已欺至切近,钢牙一咬,连劈三掌,劲风像怒海狂涛般地电卷而出。蓦然,两掌相接,沙飞石走,尘土飞扬,定目处,陆正平久战力疲,功力大减,连退三四步,脸色一片苍白。毒郎君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仍兀立原地不动。好家伙,毒郎君的功力果然出神入化,高不可测,难怪天下英雄会闻名丧胆。毒郎君连攻三招,未曾要了陆正平的命,似是大感意外,喝道:“好小子,小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能够三掌活命的人,今天幸遇高人,索性打个痛快吧!”方待出手行事,陆正平厉声喝道:“小子先别发狂,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小侠我今天拚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查出你的身世来历,为什么要冒充在下的名和姓!”毒郎君听毕,凤目一瞪,杀机益浓,乍然大进三步,冷笑道:“你去阎王爷那里查吧,阎王老子或者会告诉……”话还没有说完,忽见从无敌老人衣冠冢的方向奔来十几个劲装大汉。来人是塞北派的掌门人三鞭太岁屠人杰和师弟白衣秀士庄宗毅,以及门下弟子十余人。他被陆正平打晕在地,起身后心灰意冷,原打算径返塞北,哪知行至此处,眼见两个面貌打扮相同的毒郎君大打出手,不禁心中大惶,拔腿落荒而逃。毒郎君一眼瞥见,喝道:“站住!毒郎君陆正平在此,哪个敢走!”声如刀剑,冷若冰霜,语气间充满了极重的威严,极浓的杀机!这事不可思议,“毒郎君”三字好像是死神的化身,三鞭太岁屠人杰等人闻警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面如死灰,腿上好似绑上千斤重石,心想逃命,却愣愣地呆在当地。毒郎君好快的动作,话落人起,势如星抛箭射,一眨眼已落身诸人面前。众人如见死神恶煞,猛地头脑一醒,仓惶而逃!毒郎君嘿嘿一笑,阴森森的说道:“哼,跑?飞也飞不了,多少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你家小爷手下逃生!”说话时,不疾不徐,从容自若,若无其事的样子。霍地,毒郎君纵身跃起,英雄氅贴身斜飞,掠诸人头顶绕行一周。但闻一声声惨吼绕耳不绝,当毒郎君兴尽落地时,塞北派的全部高手,已经倒地身亡,死在毒郎君的阴掌之下,只有三鞭太岁屠人杰功力较厚,还勉勉强强的立身木倒。陆正平耳闻目见,怒气冲冠,倏然一长身猛扑而来,喝道:“小子好狠的心肠,难怪天下英雄会那么怕你恨你!”“春风秋雨”、“虎啸龙吟”,两掌一气攻出。毒郎君好厉害,扬掌一击,就把个技冠群豪,连战皆捷的陆正平,打得向后一仰,一耸肩,阴笑道:“别忙,等一会儿你家小爷自会送你去见阎王!”扭头一指三鞭太岁屠人杰,声色俱厉的道:“老家伙,听说此番群豪衣冠冢前较技,已分出胜负,但不知迷魂塔上秘图落在何人之手?说!”三鞭太岁屠人杰自知死路一条,但却怎么也猜不透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煞星,到底谁是真的毒郎君?闻言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惶惶然不知如何答言才好。毒郎君久等不耐,寒脸喝道:“老东西别不吃敬酒吃罚酒,再不说小心小爷我要你错骨分筋,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受尽煎熬……”三鞭太岁屠人杰昕至此,忽的出指如戟,疾点自己的“期门”穴。毒郎君动作更快,已将屠人杰的手腕扣住,说道:“你想自杀?哼,没有那么便宜,在未答复小爷我的话以前,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陆正平眼见他举手投足之间,连杀十几人,深恐他一怒之下,又加害三鞭太岁屠人杰,使塞北一派从此毁宗灭派,义愤填胸之下,竟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挺身说道:“毒郎君,你休得撒野,技压群豪的是小侠我,快把屠大侠放开,咱们……”毒郎君闻言脸色一变再变,乍然大声冷笑道:“看不透你小子还真有两手,居然能够技冠群英,只可惜你拚死拚活的结果,等于替小爷我跑了一趟衣冠冢!”忽然,一声厉啸冲破长空,三鞭太岁屠人杰被毒郎君当胸一掌,打得五脏碎裂,七窍喷血而亡。可怜武林六大门派之一的塞北一派,从此毁宗灭派,死个精光,江湖上再也听不到“塞北”这两个字眼儿了。毒郎君连杀十几人,依然嘻笑自如,面不改色,甚至连眉都不曾皱一下,一掌劈死屠人杰后,大模大样的走至陆正平面前,一伸手,道:“拿来!”“什么?”“迷魂塔上的秘图!”“哼,只要你能胜得在下,要命都可以,何况区区一张秘图!”陆正平说完,翻腕一抖,掌出如梭,凌厉的掌风像狂风暴雨般地绵绵攻出。毒郎君微微一怔之后,说道:“也好,你家小爷爷今天杀得不过瘾,就拿你耍耍吧!”说话中,早已攻出一掌,暗力威猛,强劲绝伦,陆正平深深感觉到,毒郎君的武功实在太高,自己如是神充气沛之时,或可全身而退,目下久战力疲,功力大打折扣,想活命恐怕是难如登天。是的,论功力,陆正平自从墓中女人助了十年内力后,和毒郎君相较,可能不相上下,但此时力尽精疲,就不免相形见拙,愈战愈疲,败象渐呈。相反的,毒郎君却是愈战愈勇,杀气腾腾,夺图取命,不过是指顾间事。果然,忽闻蓬的一声,陆正平当胸吃了一掌,栽倒在地,人事不知。毒郎君引吭狂笑三声,直笑得声震霄汉,路旁树叶乱颤,狂傲得意之至,狠狠的瞪了陆正平一眼,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和我生的一般无二,而且也叫陆正平,的确透着邪门,回家之后倒要好好的问问父亲他老人家,难道说他会是陆家的那个孽障小杂种?可是……”自语间,伸手探入陆正平衣袋中,取出玉匣,细细端详良久,这才纳入怀中。毒郎君接着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见无发现,猛可间脸一沉,喝道:“姑念你替我和群豪较技,进入衣冠冢取图,给你留个整尸吧!”右脚猛扬,把陆正平踢得飞起三丈多高。通!陆正平摔下来了,全身伤痕累累,土头土脸,眼见气息全断,回生乏术时,毒郎君方才身怀迷魂塔上秘图,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空山寂寂,夜色如洗,一切已恢复平静,塞北派的十余人和陆正平,僵挺挺地躺在那儿,久久,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官道尽头出现一个小黑点。这黑点愈来愈近,原来是一个身穿玄衣,肩披蓝纱,年约二十上下的美丽少女。玄衣女生得好漂亮,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合间光可鉴人,柔情似水,来至尸堆阵中走动,眸光忽然停在陆正平身上。不由得芳心一阵扑扑乱跳,心中说道:“这个少年相公生得英挺俊拔,出尘脱俗,为姑娘我毕生所仅见,只可惜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俯身伸手,按在他的口上,一点气息也没有,摸摸心口,似有一息游丝。这个人可能还有救,只可恼自己功力太浅,恐怕无济于事?既而一想,不管怎么样,还是救救他吧,在这荒山僻野的地方,自己如果不救他,定然必死无疑。心中想着,正想出手行事,忽又觉得自己乃是千金之体,怎可冒冒失失的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肌肤相接?可是,打从她第一眼看到陆正平起,芳心之中就生出一缕莫名所以的情愫,又不忍心撒手不理!她,翠眉紧蹙,咬着嘴唇,坐在陆正平身旁,望着他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自言自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湖儿女,何必拘泥世俗礼教,我还是尽力而为救他一命吧。”心意一决,不再迟疑,立时盘膝坐好,把所有的内力蕴集在右掌心上。她原想以自身的内力帮他活动经脉,哪知,手未伸出,异事陡生,忽觉身后劲风一掠,立刻晕眩倒地。玄衣女娇躯一倒,当头泻下一条黑影。来人黑衣黑裤,黑巾包头,仅仅露出一双好似寒星冷电似的眸子。身材纤巧,手洁如玉,显然的,来人亦是一个女人。黑衣女人点了玄衣女的穴道,轻飘飘的落在陆正平身旁,星眸一瞥间,泪眼盈盈,喃喃自语道:“老身早已嘱咐过你,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你偏偏不听,和人家呕气,可恨老身晚来一步,便宜了那个小煞星,迷魂塔上秘图落入他们父子手中,从此以后,江湖上说不定要滋生出多少是非,甚至血洗武林,亦未可知,弄得不好,还会惊动无敌老人他老人家大驾。”听口气,毫无疑问的,这就是衣冠冢内的那个神秘女人,可惜,她黑巾蒙面,看不出她的面貌美丑如何?墓中女人自语毕,俯身仔细的审视一下陆正平的伤势,心说:“可怜的孩子,要是老身慢来一个时辰,你就没命啦。”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小盒,打开捏出一粒绿豆大小的丹丸,放在陆正平口中,又自管自的说道:“这乃是无敌老人亲手炼制成的仙丹,神效惊人,你如命不该绝,定可起死回生。”一面说话,一面又伸掌按在他的“中府”穴上,滚滚热流,导入他的体内,使他业已停滞的血脉开始流动运转。直至她认为陆正平的性命可以稳保无虑时,这才停了下来。沉重的喟叹一声,探怀取出一本薄薄的蓝皮奇书,从秀发上拔下一根银针,在蓝皮奇书上刺了几个透空字,沉忖良久后,小心谨慎的将奇书放在陆正平贴身内衣的衣袋中。接着,一跃而起,解开玄衣少女被点的穴道。诸事完毕,她深意的望着陆正平,说道:“孩子,愿你好自为之,为汝父复仇!”话音未落,人已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暮色之中。墓中女人走后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陆正平终于悠悠醒转。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探手入怀,寻找迷魂塔上秘图。当然,他失望啦,秘图早被毒郎君抢走了。迷魂塔上的秘图,关系着他的血海深仇,和重返师门的两件大事,猛然呼地挺身站起,恨声自语道:“毒郎君!毒郎君!你把我害得好苦,陆正平今生今世,绝不和你善罢甘休,如果杀不了你毒郎君,夺不回秘图,宁愿举掌自绝,有如此石!”扬腕出掌劈的一声,把路旁的一块巨石打得四分五裂。人,是很怪的一种动物,当他们进入绝望深渊时,往往会期望奇迹的出现,陆正平此时正是这样,他明明知道迷魂塔上秘图已被毒郎君抢走,却探手入怀,一阵摸索,希望出现奇迹。他没有找到秘图,却摸出一本蓝皮奇书,惊异之下,心中说道:“我道自己怎会死里逃生,原来曾有高人前来搭救,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正想打开蓝皮奇书,一看究竟,偶然流目旁顾,瞥见地上倒着一个玄衣少女,心忖:“奇怪,适才晕倒之前,此处并无半个女人,莫非她和夺去秘图之人有某种关系?”由于玄衣少女的出现,乍然推翻了秘图是被毒郎君得去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晕眩倒地后,可能另有高人出现,玄衣女即使不是与夺图之人一伙,也必定有某种关连,至少,她知道秘图落入何人之手。他这一系列的推断,确也顺理成章,因为在他想来,自己的身旁,突然倒下一个玄衣女郎,的的确确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故。心中既然如此盘算,当下疾走三步,大声喝道:“喂!还不快爬起来答复小侠我的问话!”玄衣女正当将醒未醒之际,闻声猛一惊,睁眼一看,见发话之人,正是自己意欲出手施救之人,说道:“你什么时候清醒的?被何人所救?”陆正平闻言大怒,喝道:“别故弄玄虚,在下何时苏醒,用不着你管,我问你秘图被何人抢走?”玄衣女一怔,茫然的望着他,幽幽然道:“你说什么?姑娘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问你迷魂塔上的秘图是被何人盗走?再装糊涂,我就一掌把你劈死!”说着说着,怒气陡生,陆正平扬脚一蹴,把玄衣女踢得飞了起来。玄衣女好妙的身手,猝然无防之下,虽被踢飞,她却凌空翻身,从从容容的落在地上,丝毫也没有伤得。这一来,伤透了她的心,星眸一瞥,悲愤交加,清叱一声,道:“你这个野小子怎么这样没良心,打就打,你以为姑娘会怕你?”纤掌倏展,暗力猛吐,一掌破风攻出。陆正平举掌封挡,口中说道:“丫头忙什么,先把话讲清楚,再打也还不迟!”玄衣女郎牙一咬,叱道:“姑娘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讲的,你的话姑娘根本不懂!”“你不是为秘图而来,那么,来此何为?怎会倒在小侠我的近旁?”玄衣女此来固然另有目的,但与陆正平却是风马牛不相关,她晕眩倒地,乃是为了救他,至今仍糊里糊涂,不知被何人制住,自己一片好心,反而招惹来一身是非,心中好不气闷,闻言一瞪眼,怒道:“我来要你的命!”说话同时,连发数掌,快如闪电雷奔,陆正平冷不防,竟逼得闪身避让,还手不及。这本是一句气话,却撩起陆正平的心火,蓦然振臂一抖,狂风大作,喝道:“住嘴!我倒要看看是你要我的命,还是我要你的命!”一股汹汹怒气,直冲脑心,难忍难耐,右掌一扬,“劈”!在玄衣女右颊上脆生生的打了一个耳光子。他气极出手,用力不轻,玄衣女雪白的脸蛋,登时现出五条血红的指痕,嘴角血流如注,娇躯滴溜溜的原地转了四五圈,才停了下来。这,使她太伤心了,举袖一揩嘴角血渍咬牙叱道:“算姑娘我瞎了眼,看错人啦,我技不如人,今天认栽,咱们后会有期!”这丫头好硬朗,嘴角血流未止,她却面不改色,说来一字一顿,不亢不卑,无愧英雄本色。话落,香风一掠,人如飘燕,身向无敌老人衣冠冢的方向奔去。陆正平见到这般情景,不禁一呆,心说:“莫非我错怪她了?”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道:“姑娘慢走一步,咱们把话讲明白。”玄衣女见他称自己姑娘,神色语气间也较前和缓许多,怒气忽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说不知道,你又不信,我们还谈什么?”陆正平细细的打量一下眼前少女,见她眉清目秀绝非歹恶之徒,心意渐渐转变,闻言说道:“你既然和盗图之人毫无关系,为何会倒在在下身旁?可否乞示一言?”玄衣女想了想,一噘嘴,似怒似嗔的说道:“姑娘我此来另有急事待办,不料路过此地,见你一息尚存,原想出手解救,不料适在此时,遭人暗算,倒地不起,早知你是个不讲理的人,我才不管呢!”陆正平细一思量,认为出手制住玄衣女的人,也就是救了自己性命,留下蓝皮奇书的人,当下再三引罪致歉,急急追问道:“那么,敢问姑娘可知来人是谁?在这个人没有出现之前,是否看到一个和在下面貌相像的人?”玄衣女茫然的望着他,道:“人家来到此地的时候,死的死,亡的亡,连半个活人也没有,至于那个出手暗算姑娘我的人,更是讳莫如深,我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有看到,就栽倒了。”陆正平听毕,暗自盘算一番,觉得迷魂塔上秘图仍是被毒郎君盗走,想一想歉然一笑:“适才在下一时情急失察,诸多冒犯,还望姑娘多多包涵才好。”玄衣女嫣然一笑,脉脉含情,说道:“哪里,不知者不罪,迷魂塔上的图太重要,一旦不翼而飞,自然万分焦急,小妹不会放在心上的。”偶然四目相接,不禁互为对方的容颜倾倒,相互深情一笑,一切的误会怨尤,霎时一扫而空。陆正平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才看出玄衣女好生眼熟,细一回想,开口问道:“请问姑娘可是峨嵋派门下弟子?”玄衣女一愣,郑重其事的说道:“不!小妹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你怎么知道?”陆平沉吟一下,据实说道:“在无敌老人的衣冠冢附近,在下曾在暗处见过姑娘一面,是以,觉得面善,不知可肯赐告尊姓大名?”玄衣女脸一红,道:“你这人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先告诉人家?”陆正平说声:“失礼,失礼!”正欲将自己的姓名报出,忽闻耳畔响起一声清啸,循声一望,只见一人凌空虚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