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襄不知道南宫放为啥要送自己两枚筹码,见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南宫放明知骰子有问题,也只有看着众人赢下去。一想到南宫放此刻的心情,云襄心中就从未有过的畅快。他原本不必再到赌坊亲眼目睹今日这致命一击,但他自恃现在一身干净,南宫放抓不住任何把柄,怎会放过这场难得的好戏?信手将两枚筹码扔上骰子台,他只想忙将两枚筹码输掉,以便安心看戏。谁知几个看场的暗灯突然围了过来,喝道:“这位公子,我们怀疑你在出千,请跟我们走一趟。”云襄有些意外,不过却并不担心,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管事立刻道:“有没有搞错,搜一下身就知道了。”云襄皱起眉头:“你们说搜身就搜身,这是什么道理?”一旁有个正豪赌的汉子也鼓噪起来:“是啊,这赌坊了太仗势欺人了,说怀疑谁就要搜谁的身,还要带到一旁去单独搜。别人有没有出千,就全成了你们一面之词。”骰子台的众荷官早已输得手软,趁这变故俱停了下来。众赌客本赢得性起,却被这变故打断,也纷纷鼓噪声起来。南宫放听到鼓噪,立刻快步过来。他正是要在众人面前搜出云襄身上的骰子,以便将赌坊的骰子问题往他身上一推,然后正大光明地全部换掉。所以对众人的鼓噪也没有制止。装模作样地听完管事的禀报,南宫放一脸为难地商量道:“云公子,为了表示清白,你是不是让我们搜上一搜?”云襄尚未开口,一个眉心有疤的汉子已在一旁大声鼓噪:“你们说搜身就搜身,是不是太仗势欺人了?再说你们要是在搜身的时候栽赃陷害,别人岂不要冤死?”南宫放扫了汉子一眼,淡然道:“这位兄台说得不错,牧马山庄不是那些街边小赌档,可以随意搜查客人。再说来牧马山庄玩的客人,大多有身份有地位,没有真凭实据,咱们决不敢动客人一根毫毛。至于这位兄弟担心赌坊栽赃,这也不是难题。咱们可以找双方都信得过的人来搜,相信这样大家都无话可说。如果咱们在云公子身上搜不到任何赃物,照咱们赌坊的惯例,我将当众向云公子道歉,并奉上一万两银子为云公子赔罪压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有人立刻高声道:“江南大侠吕正刚老先生正好在这里,他德高望重、急公好义,由他来搜定不会有问题。”一个须发皆白的健硕老者被众人让到前方,他敢不推辞,自负地对云襄拱拱手:“这位公子,不知是否信得过老夫?”虽然从未见过,云襄也听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江南大侠,心知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拒绝搜身,定会犯了众怒。想南宫放甘冒欺压客人的恶名,坚持要搜自己的身,定有缘由,但云襄自恃身上干净,便对吕正刚笑道:“云某对老先生的大名仰慕已久,怎敢不信?由老先生来搜,对在下自然无话可说。”吕正刚点点头:“为示公平,老夫也不单独搜你。可另外请两个客人作为见证,总要给公子一个公道。”话说到这份儿上,云襄再没有理由拒绝,只得点头答应。南宫放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阴笑,立刻挥的对手下令:“就在这里,搜身!”看到南宫放那自信的冷笑,云襄心中陡然一凉,立刻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栽赃!自己太大意了,没想到南宫放会来这一手。但事到如今,任何脱身之计,都已经来不及施展!“等等!”云襄感觉自己像掉入陷阱的困兽,还想作最后的挣扎,他向金彪使个眼色,无辜地若笑道,“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搜我的身,是不是太伤本公子面子了?”“是啊是啊!”金彪立刻随声附和,“看这位公子斯斯文文,跟南宫公子一样,可都是金贵之人,可受不得半点委屈。不如带他到青楼,让两个粉头来搜吧。这样一来,这位公子肯定会全力配合。”人群中响起一阵暧昧的笑声,有好事之人调侃道:“没错没错!应该让两个红姑娘来搜,这样大伙儿只会羡慕这位公子的艳福,不会再为他感到不平了。”南宫放一声长笑,刺得人耳鼓生痛,生生将众人的调侃声压了下去。他冷冷地环顾众人,见众人在自己的冷厉目光扫射下不敢再起哄,他才对云襄假笑道:“云公子不用担心,咱们不会让你当众出丑,更不会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任何有辱没斯文的举动。”说完南宫放拍了拍手,几个赌坊的伙计飞速拿来屏风,将云襄原地围了起来。这是大赌坊的惯例,既可以保护客人的隐私,又不让有问题的客人有机会逃脱。吕正刚与两个负责凭证的客人进入屏风后,里面响起了的脱衣声,众人虽然看不到屏风后的情形,却都伸长脖子不住张望,静等搜身的结果。足足的半个时辰,吕正刚和两个证人才神色庄重地出来,在众人的热切注视下,只听吕正刚高声宣布:“老夫亲自搜过云公子,愿意以脑袋担保,他身上没有任何赃物,这两个朋友也可以作证。”那两个客人也齐齐点头道:“吕大侠说的没错,云公子清清白白,决不任何赃物。”“这怎么可能?”南宫放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我亲自……看到他在出千!”吕正刚闻言怫然不悦:“三公子若信不过老夫,尽可另外找人再搜。若搜出云公子身上的赃物,老夫愿与之同罪!”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喜噪起来。这边的动静早已所有客人都吸引过来,其中不乏江南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的影响力之大,绝非普通人可比。南宫放心知再闹下去,对赌坊越发不利,他敢是心思敏捷之辈,略一权衡便知利害,立刻示意伙计撤去屏风,满脸堆笑地对云襄连连拱手道歉:“惭愧惭愧,看场的兄弟一时眼花误会了云公子,还请公子恕罪。”说着向管事一摆手,“快让账房送一万两银子过来,给云公子压惊!”云襄脸色有些发白,就如劫后余生般难看,勉强笑道:“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赔罪倒也不必。”“要的要的,这是牧马山庄的规矩。凡冒犯客人,必拿出银子为客人赔罪压惊。”南宫放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少时银票送到,南宫放亲手交给云襄,然后转向围观的众人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场误会,大家继续玩。”众人正待散去,突听有人一声冷喝:“等等,我怀疑赌坊的骰子有问题!”南宫放转望那发话的汉子:“兄台何出此言?”那汉子一把抢过骰盅,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手指捏下一枚骰子,一点水银立刻滴落桌上。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呼,不少客人并不知道骰子的秘密,突见骰子中流出水银,都十分意外。只听那汉子指着水银冷笑道:“不知三公子敢不敢交所有骰子都砸开,以示清白?”南宫放闻言满脸煞白,突然明白这次别人来赌坊搞事,不仅仅是要弄点钱这么简单。如今不知有多少骰子被人掉包,一旦砸开,那可就有口难辨。正急思应对之策,一旁已有心急的赌客抢过骰子,不等赌坊打手阻拦就猛地砸开,跟着就是一声惊呼:“果然有水银!”“这颗也有!”“这里也有!”四周传来赌客们的惊呼。南宫放浑身如坠冰窟,关卡冷汗涔涔而下,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有客人愤怒地高呼:“好啊,原本牧马山庄也对客人出千,还自诩什么最公平的赌场?”“砸了它!”四周响起赌客们愤怒的高呼,立刻有人应声动手,一把掀翻了赌桌。赌坊众伙计想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愤怒的人群?有人趁机哄抢筹码,有人则在肆破坏,场面顿时有些失控。此时南宫放反而心如止水,对四周的混乱不管不顾,只打量着从容镇定的云襄,冷冷问:“一直忘了请教云公子大名,不知可否见告?”云襄淡淡一笑:“小生单名襄。”南宫放眉梢一挑:“云襄?千门公子襄!”见云襄笑而不答,他一场长叹:“公子襄若是要在我的赌坊弄点钱花,我完全可以理解。但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用此绝户计毁掉我赌坊的声誉?”云襄歉然笑道:“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请三公子见谅。”言罢飘然离去。南宫放闻言顿时心中雪亮,想现在自己正为保住嗣子之位焦头烂额,如今牧马山庄发生这等事,定会让老爹对自己更加失望,得益的却只有一人。他不禁在心中暗暗道:“大哥,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那可就小看了你三弟。南宫放神色如常地穿过乱哄哄的大厅,缓步登上二楼,将自己关在房中。楼下乱哄哄的打砸吵闹声,并没有影响他的思绪,他已在平静地寻思反击之策。“干杯!”五个酒杯碰在了一起。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让金彪和舒亚男等人兴高采烈,齐齐举杯同贺。扣去金彪从外地雇来的那些帮腔闲汉的佣金,众人还赚了三万多两银子。赚到的钱虽然不多,但给予牧马山庄赌坊的打击,却足以使它短时间内翻不了身。众人自然十分高兴,只有云襄一人笑得有些勉强。酒过半酣,云襄起身去茅厕,金彪连忙追出来,悄然问:“我看你小队今晚强作欢颜,实在不像大胜后的模样,不知是什么原因?”云襄迟疑了一下,摇头叹道:“这次我得意忘形,差点失手,完全是莫名其妙就死里逃生。”金彪有些惊讶:“怎么回事?”云襄叹道:“南宫放栽赃陷害,我却不知赃物藏在哪里。原以为死定了,谁知江南大侠吕正刚搜遍我浑身上下,却找不到任何赃物。现在想来,是有人在南宫放栽赃之后,巧妙盗去了我身上的赃物,使我逃过这一劫。”金彪奇道:“有这等事?不知此人是谁?”云襄摇头道:“我也不知,只记得南宫放与我打过招呼走开后,有人从身后撞了我一下。当时四周有些拥护和混乱,我也就没留意。现在想来,定是那人从身后摸去了我身上的赃物,救了我一命。”金彪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竟有这等事?是不是南宫豪请了高人在暗中相助?”云襄摇头道:“不会。从我身上摸走赃物不算什么,能发现南宫放栽赃就决不简单。如果南宫豪手下有这等高人,就没必要刻意结交我这个不明底细的外人了。”金彪疑惑地问:“那会是什么人?”云襄微微摇头:“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定是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和南宫放的较量,所以才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我至今还猜不到他救我的动机,也猜不到他究竟是友是敌,这真让人有些颓丧。总之不管他,总不能因为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就改变计划。咱们要照计划继续对牧马山庄施以打击,赌场并不是山庄的全部,它最大的支柱是赛马。这一回,咱们不能再出半点纰漏。不过这次你为了救我,已经引起了南宫放的注意,下面的行动,你最好在暗中接应,别再直接参与。”“那怎么成?没有我的帮助,你还能靠谁?”金彪急道。云襄一想也是,下面的计划,若找外人总有些不放心,金彪实在无人可以替代。他只得叮嘱道:“那你千万要小心,别再与南宫放碰面。”“以后我躲着南宫放就是,你尽可以放心。”金彪笑道,“你要的东西已经做好,药也按方配制好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咱们是不是先暂时收手,待风头过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云襄眼里闪过一丝厉芒:“不咱们要趁热打铁,给予牧马山庄致命一击。”金彪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云襄,告诫道:“公子,我发觉你每次提到牧马山庄和南宫放,就恨浑不得立刻将他们击垮,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和从容。我担心这会让你失去冷静,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云襄一怔,勉强笑道:“没有的事,你多虑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明天你去买几匹马,我很快就要用到。”“买马?”金彪有些奇怪,“难道咱们要参加牧马山庄的赛马?”云襄摇头笑道:“我另有所用,不过你虽问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金彪心知云襄的脾气,也就没有多问。二人一路说笑,打打闹闹地回去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