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舒亚男和明珠所住客房没多远,就是云襄与金彪的房间。二人刚躲下没多久,就听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云襄连忙点亮油灯,金彪开门一看,十分惊讶,门外竟然是新郎官苏鸣玉。只见他一脸阴郁,对金彪视而不见,只对云襄道:“云公子,可否陪鸣玉去喝上几杯?”云襄笑道:“今日是你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有心思喝酒?”苏鸣玉没有理会云襄的调侃,只道:“我心里很苦闷,想喝酒却找不到人陪,想来想去竟只有云公子是唯一一起醉过的酒友。”云襄想起少室山下与苏鸣玉那次大醉,嘴角不由泛起一丝会心的微笑:“好!我陪你。不过明日嫂夫人若要问罪,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见二人就要出门,金彪正想跟着去,谁知苏鸣玉却道:“对不起,我只请了云公子,你若想喝,我让下人给你送过来。”金彪一瞪眼就要发火,云襄忙道:“你去去就来,你不用担心。”金彪倒不是馋酒,只是担心云襄安危,见云襄如此说,只得悻悻道:“重酒轻友!哼!”云襄没有理会金彪的抱怨,跟着苏鸣玉出了客房。此时已是深夜,苏府中除了更夫和值夜弟子,丫环仆佣俱已休息。苏鸣玉也不惊动旁人,悄悄带着云襄来到厨房,只见厨房中美酒倒是有不少坛,菜却只有些残羹剩水。苏鸣生性讲究,自不会拿这些下人吃剩的菜肴下酒。他四下一打量,对云襄悄然道:“你来生火,我炒两个鸡蛋下酒。”“你会炒鸡蛋?”云襄十分惊讶,“堂堂苏家大公子,居然地炒鸡蛋?”“不会可以学嘛,什么活不都是人干的。”苏鸣玉说着从篮子中拿出几个鸡蛋,手忙脚乱地敲碎在碗中。云襄只得帮忙生火。他出生贫寒,生火做饭倒也驾轻就熟。灶火在他操持下,很快就熊熊燃了起来。苏鸣玉神情专注地将鸡蛋倒入油锅中,片刻后用盘盛出,尚未端到云襄面前,便抬手倒掉,说道:“糊了,重来。”第二次鸡蛋倒是没糊,不过苏鸣玉尝了一口后,立刻又倒掉,只说:“忘了放盐。”就这样炒了倒,倒了又炒,苏鸣玉才终于端上一盘色色香味俱全的炒鸡蛋,他如释重负似人长嘘了口气,对云襄笑道:“成了,总算勉强可以入口。”云襄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顿时大为惊讶,这盘炒鸡蛋堪称绝品,实难想象它是出自一个从来没炒过鸡蛋的贵公子之手。回想苏鸣玉方才炒鸡蛋时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云襄不禁若有所思地叹道:“难怪你能练成如此高明的刀法,有你这种干什么事都力求尽善尽美的专注,你随便练什么,都必能达到至高的境界。”“以前我只知道吃,现在才知道,要做好一道菜竟是如此不易。”苏鸣玉说道拍开两坛美酒,递给云襄一坛。二人就蹲在炉火边,就着炒鸡蛋喝了起来,片刻间一坛酒就下去了一小半。云襄见苏鸣玉眼中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悒,便笑问道:“深更半夜不在洞房陪新娘子,却拉我来喝酒,定是有什么心事吧?”苏鸣玉定定地望着跳跃的炉火,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她没有来。”“谁?谁没有来?”云襄好奇地问。苏鸣玉没有回答,却自顾自道:“我原本打定主意,只要再见到她,我就不再顾虑任何后果,不再做这个劳什子苏家大公子,跟她去浪迹天涯。但是,她却没有来。”见苏鸣玉眼中涌动着点点泪花,云襄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得捧起酒坛与他一碰,二人同干一大口后,云襄叹道:“天意难测,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说到天意,他不禁想起那枚失落的雨花石,心中不由一动:那是不是就是我的天意?“天意?”苏鸣玉苦涩一笑,“我看是命运。人这一辈子,遇到令自己心动的女孩子的机会,恐怕就只有那么一两次,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这大概就叫造化弄人吧。”云襄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赵欣怡,心中不由一痛,捧着酒坛半晌无语。苏鸣玉见他神情黯然,忙转开话题,笑问道:“对了,我只知道你姓云,却不知道你任何来历,不知云公子大名可否见告?”云襄原本没打算告诉苏鸣玉自己的底细,但不知为何,在苏鸣玉面前他有一种一吐为快的冲动,就像压抑已久的内心,急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略一沉吟,他笑道:“我姓云襄,单名襄。江湖上也称公子襄。”“公子襄?千门公子襄!”苏鸣玉十分惊讶,“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千门公子襄?”云襄笑着点点头:“大名鼎鼎谈不上,臭名昭著倒是不假。”“公子襄确实是臭名昭著,不地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难怪你能智退南宫珏,那时我就该想到你必非常人。”苏鸣玉说道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千门公子襄,居然和我躲在厨房喝冷酒吃炒鸡蛋,这要传了出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要说苏家大公子会亲自炒鸡蛋待客,肯定也不会有人相信。”云襄也忍不住大笑。“来来来,就为这些谁也不会相信的事,干了!”苏鸣玉说道,捧起酒坛与云襄一碰,一仰脖子一干而尽。云襄见他已有七八分酒意,忍不住道:“说真的,这次我来苏府贺喜,倒不完全是意外。”苏鸣玉斜眼望着云襄,调侃道:“你是不是盯上咱们苏家,想千一把?”“那倒不是。”云襄笑道:“不过我来苏府,确实是另有所图。说我盯上了你们苏家,倒也不算过分。”见苏鸣玉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云襄坦然道:“不瞒你说,我这次前来,原本就存了结交之心。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想利用你们苏家的势力,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发觉在苏鸣玉这种坦坦荡荡的君子面前,还是做君子比较舒坦一点。苏鸣玉盯着云襄凝视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你的目的达到了,从今往后但凡你有所求,尽可开口,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推辞。”云襄有些意外:“你不问问我想做的是什么?”“你都说了不可告人,难道你不将我当人?”苏鸣玉说道重新拍开两坛酒,递给云襄一坛道,“喝酒喝酒!这世上能陪我开怀畅饮的,唯有你公子襄一人也。”云襄虽已有几分醉意,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酒坛。望着开怀畅饮的苏鸣玉,他不禁在心中暗叹:在君子面前,要比君子更君子,云爷的教导果然不差。在苏鸣玉这种坦坦荡荡的君子面前,有什么比坦诚相待更能打动对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