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晚膳时分。后进小跨院内的一个小客厅里,七杀教摆下盛宴,正在大肆庆祝。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放宽心怀,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吃得杯盘狼籍,吃得醉眼惺忪,吃得痛快,吃得爽。不,有一个人不爽,阿恨不准酒仙喝酒,怕他喝多了乱跳,误了行程。三杯下肚,虎妞的脸早已通红,越发显得娇艳动人,散发出少女的成熟,道:“赞!略施小计发了一大财,看来即使没有老烟枪的支援,七杀教也照样可以独力闯出一个局面来。”小流浪醉言醉语的道:“妈的,银子要来,城墙也挡不住,哗啦哗啦地滚滚而来,我看咱们干脆改行做生意算啦!”中州四怪也抓住机会,猛拍阿恨的马屁。张三元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李东云道:“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仙人跳道:“天纵奇才,盖世无双。”王不留道:“智慧四海,计谋百出。”直拍得阿恨心花怒放,飘飘欲仙,举起一杯酒来,晕晕乎乎的道:“好,很好,你们的贺词,本教主照单全收,来,咱们大家干一杯。”酒仙如获大赦,急忙斟了一杯酒,第一个回话道:“干!”酒杯已送至唇边,被恨天生一把抓住了,道:“你不行,喝了就会有麻烦,小王可不喜欢看猪八戒跳舞。”仙人跳堆下来一张苦瓜脸,苦苦哀求道:“属下酒虫作怪,五内如焚,再不喝点,一定会翘辫子,请小王爷大发慈悲,法外施恩,救人一命,也是一大功德,何乐而不为。”打恭作揖,好话说尽,就差点没有跪下去磕头,阿恨实在有点于心不忍,遂道:“好吧,难得小王今天高兴,姑且网开一面,但只此一杯,绝没有第二杯。”酒仙大喜过望的道:“谢谢小王爷!”“干!”话是从门外传进来的,一无和尚应声而入,不待别人礼让,便自告奋勇的提起酒壶,跟大伙儿喝起来。小流浪命小二哥添一副杯筷来,道:“大和尚,你好大的胆子,穷光蛋一个,也敢跟人家竞价买刀,不怕拆穿西洋镜,当众出丑。”真像三年没见肉,一无和尚塞了一嘴的肉,吐字含糊的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和尚是在帮你们赚银子,没有人瞎抬,怎会卖到如今的好价钱,应该谢谢我老人家才对。”阿恨笑道:“是该致谢,敬和尚一杯。”与恨天生对饮一杯后,一无和尚道:“怎么谢!”虎妞道:“不是已经谢过了吗?”和尚瞪着眼珠子道:“什么?水酒一杯,耍耍嘴皮子就想把和尚打发走?”小流浪道:“你想怎么样?”和尚伸出一只手来,做着讨钱的动作道:“来点实惠的。”恨天生沉吟一下,道:“多少?”和尚气势逼人的道:“起码也得三五千两。”虎妞道:“你这是敲竹杠。”小流浪道:“简直是诈欺!”一无和尚道:“应该说是吃红。”阿恨道:“不管吃红也好,诈欺也罢,反正有钱大家花嘛,这是本教主一贯的作风,给你三干就是。”取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来,当场交给一无和尚。门外有人说话了:“和尚胃口不大,三干两银子就可以打发走,本少爷可没有这么容易。”话说一半时,人已跨步而入,虎妞一见是蓝衣少年,面笼寒霜道:“莫非你也想分一杯羹?”蓝衣少年道:“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小流浪怒道:“什么不义之财,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少年词锋犀利:“不是偷的抢的,是骗的诈的。”阿恨拿起一锭元宝来,道:“区区之数,不成敬意,拿去买杯酒喝吧!”嗖!一声,抖手掷出,目的是想掂一掂少年的份量,不料,,少年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轻松松的接住了,转赠给店小二,道:“拿去,是恨教主赏给你们的小费。”小流浪双眉一挑,道:“你娘,想要多少?”少年狮子大开口道:“至少一半。”虎妞道:“二万五千两。”少年道:“就是这么多。”阿恨脸一沉,道:“做梦,办不到!”少年道:“舍不得给银子,给别的也可以。”“啥?”“刀!”“什么刀?”“七杀刀!”“七杀刀早已卖给赵无敌。”“放屁,那是一把伪造的。”“你怎么知道?”“恨教主比我更明白!”一无和尚惊得脸色大变道:“这话可当真?”阿恨没有否认:“不假!”是不假,就在交刀付银子,场中秩序大乱的时候掉了包,将一把特别订做的,几可乱真的假七杀刀给了金刀赵无敌。”和尚铁青着脸道:“好小子,诡计多端,花样百出,既然侥幸得手,就当远走高飞,还胆敢在此大吃二喝,快滚吧!”阿恨道:“不走!”和尚道:“不走就来不及了,须知开封乃是赵家昆仲的地盘……”虎妞截口道:“正因为是他们的地盘,所以才特地跑来候教,等赵家兄弟上门来。”蓝衣少年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恨教主,七杀刀你是给还是不给?”小流浪代答道:“臭小子,你这是明知故问,自己找钉子碰,不给!不给!不给!”少年好深的城府,丝毫也不动气,道:“不给银子,不给刀,就再换点别的吧!”阿恨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少年色迷迷的瞅着虎妞道:“喝了酒的美人更艳更醉人,风情万千,秀色可餐,本公子决定要她。”虎妞羞得红飞双颊,气得怒贯双眉,咬着银牙臭骂道:“无耻!下流!卑鄙!龌龊!不害臊!不要脸!地痞流氓!土匪强盗……”能够想到的坏字眼儿,一古脑儿全部说出来。讵料,她越气,少年反而越得意,道:“反正已经是本少爷的人了,早娶晚娶都一样,趁着最美的时候今夜就完成洞房花烛如何?”自己的心上人,岂容他调戏,恨天生大发雷霆道:“你想得倒美,那一场恶斗尚未结束。”少年道:“三胜其二,打了两个,大局已定。”“还有我恨天生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谁生谁死,一战便知。”“娶了虎妞,咱们变成亲戚,何必一定要打?”“非打不可。”“打多伤感情,恨教主最好再考虑一下。”“不必了,接招!”这一仗,阿恨已经等了很久,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学,一出招就是足以致人死命的杀手,招招进逼,式式抢攻,七杀掌、七杀拳、七杀指,凡是七杀心经所记载的绝技,全部搬了出来。可是,说也邪门,每一招一式都被少年躲开,落了空,甚至可以说,恨天生招出一半时,便被少年洞悉先机,先一步躲开了。显而易见,少年也懂得七杀心经上的功夫。阿恨大惊失色的道:“这些功夫你是从那里学来的?”蓝衣少年拒绝回答:“无可奉告。”“不说就送你上西天!”呼!呼!呼!连攻三掌,将少年逼退至一个角落里,趁他闪躲不备间,蓦见出现一道银白色的,匹练也似的光影,阿恨亮出了七杀刀,直往少年头上窜。七杀刀正巧藏在少年一侧的壁橱内,阿恨伸手可及。拔刀、出招,一气呵成,快得无以复加,间不容发。尤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益增三分得手的机会。虎妞雀跃道:“赢了!”是赢了,不过阿恨并未真的去砍他的头。而是奇巧无比的砍掉了少年的帽子。帽子下面有一头乌溜溜的,如墨似胶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长发,看得更清楚,瓜子脸,柳叶眉,目赛寒星,齿若编贝,樱桃小口一点红……这长相,这神态,阿恨、虎妞、小流浪一点也不陌生,简直耳熟能详。“赛西施!”“赛西施!”“赛西施!”异口同声的叫出来。中州四怪不愧是老湖,移宫挪位,自动的将门窗堵住,防她逃脱。阿恨好绝,在她头顶虚晃三刀,道:“赛西施,本教主已还了你三条命,不欠你了,现在请将七杀心经拿出来。”虎妞道:“还有明珠碧玉。”小流浪道:“再加一点利息。”赛西施好硬的嘴:“统统不在本姑娘身上。”阿恨道:“在哪里?”赛西施道:“不知道。”虎妞一扬柳眉儿,娇叱道:“不说实话,你今天就走不了,死定了。”小流浪道:“或者送回翠华楼,要你真的去当娼妓。”赛西施冷冰冰的道:“投机取巧,算什么英雄好汉,凭你们这几块料,未见得能困得住姑奶奶。”阿恨厉声道:“你究竟是何来历?”赛西施犹豫一下,道:“见真人不说假话,告诉你们也无所谓。”顿一顿,接着又说道:“本姑娘乃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阿恨心头一震,道:“啊!你再说一遍。”明媚少宫主一字一句的道:“姑奶奶明媚,乃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恨天生急声追问道:“你们日月宫有几个少宫主。”明媚道:“就本少宫主一个。”阿恨大叫道:“哇噻!你是我老婆!”这话突如其来,明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愕然道:“神经病,你在胡说些什么?”阿恨一本正经的道:“家师有令,命小王娶你为妻。”小流浪嘻嘻笑道:“师命难违,姻缘早定,你是他老婆,他是你老公,这事已经无法改变。”一无和尚真会享受,别人在忙,他却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颐,闻言忽然叹息一声,道:“可怜啊可怜,爱人要结婚,新娘换了人。”小流浪啐道:“和尚在可怜谁?”一无和尚道:“可怜虎妞呀!一朵好花没有地方插。”小流浪冷哼道:“哼!鸡婆(台语,爱多管闲事的人),老烟枪早有安排,阿恨可以左拥右抱,娶两个老婆。”“谁大谁小呀?”“由他们自己解决。”“打翻醋缸子怎办?”“放心,不会酸到你和尚身上来。”“还有一位宋玉儿……”言未尽,明媚少宫主乍然道一声:“失陪了!”猛地娇躯乍展,夺门而出。“老婆慢走!”“阿恨嫂留步!”明媚身怀绝技,阿恨、小流浪追不上,偷张、赌李也拦不住,打翻李东云,撞倒张三元,越墙而去。小流浪斥责道:“饭桶,两个门神站在一起,都拦不住一个娘们。”赌李辨白道:“这还是教主夫人手下留情,若是施出太乙神功,我们哪还有命在?”偷张低声下气的道:“还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属下并没有被她白撞。”直到此刻,虎妞的心绪始稍见平复,道:“别卖关子,有话就直说吧!”张三元故示神秘的道:“属下弄到一本书。”阿恨道:“什么书?”偷张将书双手奉上,道:“请小王爷过目。”恨天生定目一看,喜得他脱口惊呼道:“哇噻!是七杀心经!”惊喜过度,情难自禁,忍不住亲吻了几下,忽又说道:“哧!好香好香啊!”小流浪最喜欢凑热闹,也抢过来闻一闻,皱一皱鼻子,还做了一个深呼吸,啧啧有声的道:“嗯,是很香,香得不得了,如兰似麝,俺小流浪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张三元字斟句酌的道:“是少女的体香,左使者当然没闻过。小流浪一听说是体香,兴趣更浓更大,捧起七杀心经来闻了又闻,吻了又吻,怪模怪样,诙谐百出的道:“什么?是阿恨嫂的体香,难怪会这么迷人,这么棒,中人欲醉,入鼻生芳,使人有一种想要飞上天空当神仙的感觉。”虎妞甚感不悦,作欲呕状,冷哼道:“哼,看你这副德性,真叫人想呕,你们男人呀,都是贪腥的猫。”阿恨很敏感,紧张兮兮的问张三元:“这书你是从那里弄来的?”偷张道:“从明媚少宫主身上摸来的。”小流浪道:“身上那里?上部还是下部?”张三元道:“是口袋里。”“有没有碰到人家的双峰?”“没有。”“有没有摸到人家的肉?”“也没有。”“有没有触摸到别的地方?”“都没有啦,匆忙一撞,得手就退,若是被教主夫人发现,早就没命啦!”小流浪咋呼道:“好里加在,算你走狗屎运,阿恨嫂尚未过门,娇得很,嫩得很,也新鲜得很,假如被你吃了豆腐,揩了油,小王爷饶你,我小流浪也不饶你!”左一声阿恨嫂,右一声阿恨嫂,虎妞听在耳里,怒在心里,冷言冷语的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别喊得太早,日月宫冠绝武林,岂会任人摆布?”一无和尚起身道:“这话不差,日月宫确非省油的灯,贺老魔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必能如意,不过,无论如何,和尚还是要谢谢小施主的银子,恭喜你一箭双雕。”望了虎妞一眼,又语重心长的道:“别有新人厌旧人,别教梨花厌海棠,当心醋海兴波,慎防闹家庭革命,和尚酒足饭饱,打坐参禅去也!”酒喝得不少,双脚不稳,一摇三摆的踉跄而去。夜。深夜。天下无月,有云。是乌云,是黑夜,伸手五指不辨的黑夜。醉仙楼的小跨院里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显然,阿恨、虎妞、小流浪以及中州四怪已就寝入睡。说不定,七杀教主恨天生正在做着美梦哩!蓦然,从外面,神鬼不觉、悄没声息的,翻墙闯进来一群人。一共七个,六男一女。全部是黑色紧身夜行衣,每人手里均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副专干杀人勾当的刺客模样。天实在太黑,对面亦耳目难辨,但他们自己皆心里有数,晓得彼此的身分,共是两路人马。一路是金刀赵无敌、银剑赵无畏,还有他们的子侄赵志高、赵志远。一路是欧春、欧阳俊德与欧阳俊美。七人非常小心,一落地面便停下来,没有再前进。亦未开口说话,十四只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四处扫射。十四只耳朵也没闲着,张得老大,几乎可以听见苍蝇下蛋,蚊子放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没见到一影半踪。亦未听见可疑的声音。只有隐隐约约中,偶而会听到几声鼾声,呓语。金刀赵无敌拉一拉欧阳春的手,噤声道:“欧阳兄,我看你是高估了这几个娃儿了。”又接道:“如此黑夜怎会毫无防备?”欧阳春道:“许是自视太高,存心轻敌。”赵无敌道:“轻敌就注定要失败,就将死无葬身之地。”欧阳春道:“这一仗如何打?”赵无敌道:“依计行事。”欧阳春道:“突施奇袭,逢人就砍?”赵无敌道:“对,斩草除根,鸡犬不留!”“咱们可以行动了。”“请!”“请!”各自招招手,领着自己的兄弟儿女,向前摸去。这是一个袖珍型的四合院,全部才七八间房子,各人选定一个目标,摸至门前窗下。并未直接撬门撬窗,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筒来,拔开塞子,小心翼翼的伸进屋里去。好卑鄙,名门正派也玩迷药薰香一类的下三滥把戏。良久,良久,鼾声已停歇,呓语不复再闻,赵无敌一声今下,大家戴上头罩,破窗夺门而入。咔嚓!咔嚓!砍头就像切西瓜一样。陡然眼前一亮,银剑赵无畏找到一个灯笼提出来,道:“事情怎么样了?”铁掌欧阳春迎面而来,志得意满的道:“大概差不多了。”金刀赵无敌道:“大家是不是都砍掉一颗头?”欧阳俊德、赵志高等人齐声道:“正是。”赵无敌朗声道:“这就错不了啦,先去检查一下人头,然后再寻七杀刀等。”取下头罩,齐向房中行去。适在此时,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乍然飘身而至,一开口就没好话:“你们干的好事,想不到名门正派的人也这样无耻。”金刀赵无敌上前一步,道:“女娃儿何人?”明媚已恢复女装,娇艳动人,欧阳春曾与她有一面之缘,闻言趋前道:“赵兄,这个女娃儿老夫认得,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日月宫的名头太大,赵无敌不由一怔,语气也缓和一些,抱拳道:“不知少宫来有何见教?”明媚少宫主却一点也不客气:“本少宫主想知道,你们把七杀教的人怎样了?”争剑赵无畏耸一耸双肩,道:“不怎么样,一人赏了他们一刀。”明媚大惊道:“你们胆敢杀人行凶?”赵无畏道:“他们早该碎尸万段。”“一个不剩?”“一个不剩!”“包括恨教主在内?”“他是主要的目标。”“谁干的?”“正在查,现在还搞不清楚。”“大胆,本少宫主要你们以血还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玉掌一翻,劈面就打。欧阳春急忙阻止道:“少宫主且慢动手,七杀教肆行无忌,处处与武林各派为敌,可谓恶迹昭彰,百死莫赎,贵宫素为江湖清流,该不会与魔教合污吧?”明媚不假思索的道:“本少宫主与恨教主关系特殊。”赵无敌追问道:“什么关系?”明媚道:“他是我的……”差点脱口说出“他是我的未婚夫”,发觉不妥,连忙想要改口说“他是我的朋友”,阿恨的声音已抢先接下去:“她是我老婆,我是她老公。”人在屋顶上,谁都看不他.他,院内有灯,他却将大家看得一清二楚。”赵无敌一怔神,半信半疑的道:“恨天生,你没有死?”阿恨道:“死人不会说话”。“明明听到有鼾声、呓语。”“是在屋后表演给你们听的。”“那死者是谁?”“根本没有人死。”“那人头是从哪里来的?“从西瓜地里来的。”赵无畏听得心惊肉跳,目眦欲裂,提着灯笼,跑到房间去一看,差点气晕过去。没见人头。只有西瓜。西瓜曾经精心装饰,覆以羊皮,且戴上假发,黑暗之中,自然不易辨识。小流浪的声音在另一边屋顶上道:“阿恨嫂,快上房来吧,我们要开始反攻啦!”明媚觉得好气,有一种被人欺骗,愚弄,戏耍的感觉,恶狠狠的道:“这笔帐本少宫主以后会加倍讨回来,告辞了!”娇躯一弹,去势如风,循原路一泻而去。赵家的人好厉害,立将灯笼打灭,四人八手齐扬,朝屋顶打出无数暗器。英雄所见略同,欧阳春又岂是弱手,三人六掌交挥,射出十几支飞刀。暗器一出手,人也紧急撤走,退至屋檐下。这时候,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从屋檐流下来。不大,很急。只有屋檐上有,院子里滴水未见。有一股浓浓的怪味道,不像是雨。而且,一刹那的工夫便停止了。欧阳俊美小声道:“爹,刚才所发的暗器也不晓得效果如何?”铁掌欧阳春没有答话,暗示她蓄势以待,静观其变,赵志高亦道:“这一场雨来得好奇怪?”金刀赵无敌道:“只怕不是雨。”赵志远道:“大伯,不是雨是什么?”阿恨的声音道:“是油。”虎妞道:“可以燃烧的油。”小流浪道:“当心把你们烧焦了吃烤排骨。”话落,上面投下了火种,轰!的一声,所有的燃油全部烧起来,登时,院子里又明如白昼,欧阳春、赵无敌等人藏身的地方清楚可见。幸好,数量不多,火苗不大,否则,他们真会被烤焦烤死。金刀赵无敌怒不可当的道:“杂种,你们统统滚下来,话说当面。”欧阳春道:“是英雄就别藏头露尾。”小流浪道:“又不是相亲,有什么好看的?”金刀赵无敌道:“小杂种,我问你,你卖给老夫的是什么刀?”虎妞道:“五杀刀。”赵无畏道:“不是七杀刀?”阿恨道:“当然不是,七杀刀少说也要七万以上,”小流浪道:“五万两银子只配买五杀刀。”赵无敌冷哼一声,道:“哼,什么五杀刀,简直是破铜烂铁,老夫要退货。”照准阿恨停身的所在,将“五杀刀”掷过去。恨天生眼明手快,探手捞住,道:“货物出门,慨不退换,这是商场的规矩。”刷!的一声,抖手掷回,由于赵无敌目标明显,如非他及时避开,几乎打中他的头。结果砸坏一扇窗户,抛进厢房去。虎妞道:“即使退货也不退钱。”赵无畏道:“如果交出七杀刀,我们可以考虑再略作补偿。”小流浪一心想发横财,道:“再加一百万两好啦!”赵无敌愤然道:“这是敲诈,你们刚才不是说七杀刀要七万两,再补二万两就可以了?”阿恨道:“本教主是说七万两以上。”虎妞道:“以上的数字无限多,百万还算是便宜呢!”小流浪道:“买不起就不要买,本教本来也不想卖。”赵无畏道:“设局诈骗,你们简直太无耻太卑鄙了!”恨天生道:“偷袭暗算,阁下也不见得有多高尚!”虎妞道:“何况我们凭的是头脑智慧。”小流浪道:“你们纯粹是不入流的下三滥行为。”欧阳俊德吼道:“下来,咱们决一死战。”阿恨道:“别忙,想死等一下多的是机会。”虎妞道:“咦,你那位白痴弟弟怎么没来?”小流浪道:“可别再强娶民女,害死别人家的大姑娘。”欧阳春闻言大怒,方待出言,阿恨道:“你们父子且先歇一‘会儿,小王和赵老儿还有几句话说。”赵无敌粗声道:“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阿恨道:.“七杀教此来开封,相信你已知道来意为何?”“哼!”赵无敌的答覆就是这一个字。虎妞道:“就算以前不晓得,如今也可以就近问一问欧阳春。”赵无畏道:“知道又怎么样?”恨天生道:“知道就省点口舌,可以直接回答问题。”金刀赵无敌恨声道:“贺通天在痴人说梦,没人肯接受他的苛刻条件。”阿恨道:“你不愿亲赴死亡谷负荆请罪?”“废话。”“不肯拥护老烟枪当武林王?”“他算老几?”“也不肯宣誓加入本教?”“狐群狗党,少自抬身价。”“可曾想到拒绝的后果?”虎妞故意恫吓他:“欧阳春丢了一条臂,龙九天掉了一颗头。”小流浪道:“还有卢安、段青书的脑袋,他们都刁;是无名之辈。”金刀赵无敌勃然大怒道:“老夫不接受威胁。”阿恨忽道:“王护法何在?”王不留在赵无敌的对面屋顶,闻言立应:“属下在!”“老匹夫不吃敬酒怎么办?”“给他吃罚酒。”“罚酒如何才吃得爽?”“先让他洗个澡吧!”“好主意,就赏他一桶水。”“是,教主!”自然不是水,是油!哗啦啦!的一声,一桶燃油箭也似泼过去。好准也好快,直奔赵无敌而去,燃油经过火苗时,已自燃烧起来,赵无敌虽然了得,躲过了主锋,还是被偏锋扫中,马上全身上下都着了火。水火无情,武林高手也莫之能御,赵无敌被烧得杀猪似的吼叫不止,急忙一跃而出,倒在院子里。阿恨猛说风凉活:“打滚呀!”虎妞道:“滚一滚就会舒服些。”其实,赵无敌也想到了,已经开始在滚。滚过来,滚过去,满场乱滚。滚破了好几个西瓜。滚倒了好几盆鲜花。效果却很好,总算保住了一条老命。只是,胡子烧光了,头发去了一大半,衣裳千疮百孔,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小流浪睹状笑弯了腰,字字讥诮:“乖乖,听话,早这样就不用洗澡啦!”银剑赵无畏简直要气疯了,喝一声:“老夫跟你们拼了!”拔剑在手,弹身而上。“找死!”“毙了他!”“砍下他的头!”好可怕,话还是热的,事情便告结束。银剑变成断剑。活人变成死人。尸体被抛了下来。人头则被留下做纪念。恨天生道:“赵老头,怎么样?洗澡的滋味如何?”赵无敌爬起身来,咬着钢牙道:“老夫与你势不两立。”虎妞道:“丢了一条命,烧了一个面目全非,你还是不接受本教的条件?”金刀赵无敌道:“老夫但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称心如意。”小流浪道:“有志气,今夜就拿你烤排骨,当消夜吃。”恨天生道:“不晓得欧阳大侠想通没有?”欧阳春不思索,立即断然决然的道:“想要老夫屈服,除非公鸡下蛋,日从西出。”阿恨又摆出教主的架子来,道:“四位护法何在?”偷张、赌李、酒仙、丐王分从四个方向同声道:“属下在。”“人家不上路,该当如何?”“再洗一个澡。”“可一不可再,炒冷饭没意思。”“请教主出主意。”“多放点水,游泳好了。”“这是个好主意。”“不知水够不够?”“够,还有一百多桶。”“那就放水啦!”“是,小王爷!”开玩笑,一桶油泼下来,就把赵无敌烧得面目全非,一百多桶浇下来还得了,不烧成灰,烧成炭才怪。性命交关,再也顾不下自己的颜面身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第一桶油尚未落地,一行六人便急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似的逃之天天。皖西。靠近河南这边的一个山区小城。城郊,一道山坡上,有一片广宽而又壮丽的庄院。这就是阿恨的母亲唐雪莲生长的地方唐家堡。夜,已经很深很深。不闻人声,但闻蛙鸣盈耳。除必要的警卫外,唐家的人俱已入睡。有两个人没睡。一个是神指唐诚。一个是风雷门主马骥。二人正在东北角一间密室内密谈。谈话的内容似乎很机密,不但门窗紧闭,连亲生的儿子也摒弃在外。只听风尘侠客马骥道:“说起来真是异数,更叫人汗颜,堂堂风雷门,竟会灭在几个娃儿的手中,七杀教一日不除,老夫一日难安。还有那个臭婊子赛西施,不抽她的筋,剥她的皮,难消我心头之恨!”神指唐诚道:“关于赛西施,可知她的来龙去脉?”风尘侠马骥道:“小弟正在查。”唐诚道:“不必查了,老夫已摸清她的底。”马骥道:“是何来历?”唐诚道:“十之八九是日月宫的少宫主。”“何以见得?”“太乙神功失传已久,据说是落在了日月宫中了。”“哦!”“太乙神功十分了得,对咱们的威胁太大,一定要设法除去才好。”马骥道:“七杀教也不能放过,势在必杀必除。”唐诚道:“还有闯王李自成的余孽,以黑煞神黑肚肠为首的那一帮凶神恶煞也不能轻易放过。”马骥道:“可是,恨天生、日月宫一批人十分难缠,偏偏风雷门又损兵折将,恐力有未逮,不知上面可有应变之道?最好是能速派高手支援。”唐诚道:“这点请马兄放心,老夫已反应上去,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