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宝宝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青衫人早已站在房里了,另有一名仆人正在摆早餐,早餐很岂盛,有一碟螺丝转、一碟三鲜饺、一小碗粳米粥,以及四样精致小菜,秦宝宝算是被饭菜的香气弄醒的。秦宝宝一下床,立刻就上来两名仆妇,为他穿上破鞋,穿上他原来那套乞丐装。本来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几套衣服,可是秦宝宝生怕露出了女儿身份,就是不换,所以他现在仍穿着那套破衣服。穿衣毕,一名仆妇便端来银脸盆、毛巾、青盐,侍候秦宝宝洗脸漱口,这种待遇比在子午岭上还周全。秦宝宝自然洋洋地享受着,洗脸漱口完毕,秦宝宝才坐上椅子,那名摆饭的仆人早已在饭桌上放好一双象牙筷,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等着秦宝宝伸筷夹食了。青衫人紧张地看着秦宝宝的右手,当秦宝宝的手快要触及那双象牙筷时,他紧张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不用说,这双象牙筷上一定沾有那种奇特的毒药了。不想秦宝宝快要触及象牙筷时,忽地又缩回手来,反而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银匙。他对那些小菜可不盛兴趣,因为他昨天吃得很饱,今天便又犯起挑食的老毛病。现在,他除了对那小碗粳米粥感兴趣外,对其他的食物可没什么心思。吃粥,自然是用不着筷子的了,那青衫人在旁边看着只是乾着急,真恨不得拿起筷子在秦宝宝的粥里搅几下。想自然是想,做是做不出来的,因为他知道秦宝宝是有名的鬼精灵,自己稍微做出一些过火的事,就会令他起疑,他一起疑,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无可奈何地看着秦宝宝吃粥,秦宝宝忽地抬头冲着他一笑,道:“你不吃点吗?”青衫人勉强笑道:“我吃过了。”秦宝宝笑道:“对了,你是不是愿意别人强迫你吃饭,受人强迫的滋味最不好受了。”秦宝宝是把其他人都当成自己了。青衫人闻言只好道:“不错,我也不愿意别人强迫我吃饭。”秦宝宝点点头,三口两口地扒完了饭,把碗一推,自始至终,他都没动那双筷子。他站起身来,对青衫人道:“现在我吃好了,饭后有什么节目啊?”青衫人奇道:“你就吃这么一点粥就饱了,不吃点菜或是别的吗?”秦宝宝拍了拍肚子,道:“今天吃的还算比较多,若在子午岭上,半碗也吃不下呢!”青衫人这才明白秦宝宝为何这样瘦,见秦宝宝不想再吃,青衫人却还是不死心,道:“那就尝一尝菜的味道吧,这里厨师烧的菜和子午岭的菜不一样的,不想──鲜吗?”他是死活也要让秦宝宝自己碰一碰那双筷子。但秦宝宝已经吃过饭,对饭菜的味道从来就没有兴趣,他可不是美食家,肚子一饱,就想到外面溜达溜达了。秦宝宝一边说:“要吃,中午再说吧,我可要玩去了。”一边已蹦蹦跳跳地跑出去。青衫人眼睁睁地看着秦宝宝跑出去,心里恨不得一把将秦宝宝拉住,把瓷瓶中的药全倒到秦宝宝的口中去。想归想,却不能做,对仆人们吩咐一声:“你们下去,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仆人们乐得清闲,喜滋滋地走了。青衫人站在门口,看到秦宝宝正在花园中捉蝴蝶,心里不禁琢磨开了用什么方法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呢?那秦宝宝在花丛中左扑右跳,玩得正开心。青衫人想着,若是秦宝宝不幸划破了手,就可以趁治伤之机下毒了。可是秦宝宝身有武功,且轻功最好,玩耍中又怎会受伤?青衫人已在后悔,刚才若是在粥里做文章,也许秦宝宝不会发觉的。白衣人说得分明有理,何况刺杀卫紫衣是何等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忽听秦宝宝叫道:“小弟弟阁下,我渴了,你给我端一杯水来好不好?”青衫人身份何等高贵,哪曾听得别人对他吆五喝六的,可是此时却不同了,秦宝宝一声“要水”,对青衫人来说,不亚于玉旨纶音,秦宝宝话音刚落,青衫人早已进屋里倒水去了。找个杯子倒上水,捏住象牙筷头朱受毒药沾到的部分,将筷子在水中搅了一搅。果然是无色无味的好毒药,水仍是清澈透明,闻一闻,半点异味也没有。他乐滋滋地捧着杯子,兴冲冲地出门,走到秦宝宝面前,笑容满面地道:“秦少侠请喝水。”秦宝宝接过杯子并不急着喝,而是歪着头笑道:“你对我这么客气,是因为想有求于我呢,还是别有用心?”“别有用心”四个字青衫人听得好生刺耳,幸亏他脸上戴着的是那张看不出年龄来的面具,脸上虽有异常,却是看不出,他只好强作笑颜,道:“我只是想帮你报仇而已,又怎会有其他念头。”秦宝宝道:“你说你会暗中助我,那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呢?现在可、告诉我了吧?”青衫人道:“现在告诉你,恐怕你到时会不自然,还是不知道的好。”秦宝宝一扭头,道:“哼,不告诉就不告诉,谁稀罕听。”愤愤地走到一边又玩去了。青衫人心道:“这秦宝宝是在打听我的计策,到时候好对付我了,他小小年纪,竟已学会演戏,扮一个间谍角色,真是不简单。”秦宝宝也在考虑开了:“这帮狡猾的家伙到现在还不告诉我行刺方法,真是一群老狐狸,他们当然明白我不会书大哥的,只不过是假装相信罢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呢?”一边想着,一边把杯中的水不知不觉地饮下了。青衫人在远处见秦宝宝饮下毒水,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大功终于告成了,回去之后,香主一定会重重有赏。眼看中午将至,估计卫紫衣也已该到了,必须去准备一下,他遂离开了花园,迳向内厅而去。卫紫衣在赵天龙的引路下,来到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厦前,下了马车,早有一人大笑着迎出来,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年龄,只见他身着青衫,脸上盈盈的尽是笑意。一见卫紫衣下马车,青衫人已大笑道:“卫大当家如神龙在天,今日终得一见,贾某幸甚幸甚。”卫紫衣也微笑道:“幸蒙贾兄收留舍弟,卫紫衣先行谢过,秦宝宝在哪里?”在路上卫紫衣已等得十分着急了,此刻一到地头,第一句话便想见秦宝宝。贾德笑道:“大当家对令弟的殷殷之情,好生叫人感动,请大当家随我来,宝少爷正在花园玩耍,我立刻叫人请他来。”卫紫衣已注意到贾德面上的人皮面具,这在江湖中本是常事,也不怀疑,随贾德来到了大厅。大厅布置得颇为华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想那贾德必是豪富人家。有钱子弟大都是不愿在江湖闯荡的,贾德在江湖中没有名气,也就不奇怪了。在客厅落座,贾德早已命人上酒上菜,酒绝对是名酒,菜绝对是好菜。可是卫紫衣哪有心思喝酒,端坐在桌前,道:“贾兄是否已叫人请秦宝宝来了?”贾德大赞道:“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卫大当家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当下又道:“在下早已派人去请了,过不了片刻,宝少爷就会来的。”卫紫衣虽有些不耐烦,但人家殷勤备至,刻意结纳,自己实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举起面前的酒杯,微笑道:“承蒙贾兄这几日对小弟的照顾,卫紫衣借花献佛,且以这水酒敬贾兄一杯。”贾德慌忙起立,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遂一饮而尽。卫紫衣轻呷了一口酒,将杯子放下,猛一回头,却见厅角出现一个小乞儿,那副悲喜交加的样子,真令人又爱又怜且心痛不已,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禁不住放下杯子,走了过来,却见秦宝宝的眼眶已湿润,不一刻,眼泪使如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流了下来。卫紫衣柔声道:“宝宝,你可好吗?”他走过去已准备将秦宝宝拥入怀中,却不料秦宝宝猛然后退,大叫道:“不要碰我!”卫紫衣大骇,连退数步,颤声道:“宝宝,到这时,你还在怨恨我吗?”以他的身份,本不便在人前表现如此神态,可是他一见了秦宝宝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贾德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宝宝,心中颇为着急,可恶的秦小鬼,为什么不让卫紫衣碰他?莫非他已知自己身中剧毒?秦宝宝的确知道了,那杯水一入咽喉,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可是水已入喉,后悔已来不及了。以他对毒药的知识,立知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尤其是水入肚中后,竟毫无不快之感,这更令他震惊不已。他曾从父亲的医书中得知,无色无味,且无不适之感的毒药,是为毒药中的精品,中者无救。这个发现,令秦宝宝连指尖都变得冰凉,好不容易可以见到大哥了,自己却要死了,他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正盛开的鲜花,那花立刻萎缩、凋零。这是何等可怕的毒药,秦宝宝又怎能让大哥碰到自己呢?卫紫衣哪里知道秦宝宝身受的苦楚,见秦宝宝那种哀怨无助的眼睛,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宝宝怨自己何其深,自己这一次,看来真的是伤害到宝宝了。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秦宝宝紧紧抱住,可是只要他一动,宝宝就立刻退去。卫紫衣深感震惊,一时之间,已无法可想,他纵是智谋无双,对秦宝宝却无可奈可。那贾德贝事机不妥,已一步步向门口溜去。秦宝宝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此时见他想溜,立刻大叫道:“站住!”贾德大惊,不及细想,身子倒飞而去!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截住他,他不是好人。”贾德在空中暗自冷笑,心道:“我既先一步逃走,你们哪里能追得上我。”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只是未免太自信了,贾德的足尖一触到地面身子又跃起,想跃上对面的屋脊。可是,他冲上屋脊时,差一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去,贾德想也不想,手中剑“呛”出手,剑光直取那人的头颅!这一剑心到剑发,端的是快速至极,无论何人,也许都无法在这样的剑下逃去。可惜那人正是卫紫衣。卫紫衣面如寒冰,腰间的银剑崩然弹起,“叮”的一声,已将贾德的剑格住。贾德徒觉一阵大力传来,虎口欲裂,手中长剑哪里把持得住,“嗡”的一声弹向高空,坠入墙下。贾德急转身,空中换气,已渐渐地落下地去,可是从卫紫衣剑上传来的力道并没有消失,他一时站立不稳,“蹬蹬蹬”又退了三步,方才拿桩站稳。此时秦宝宝已叫道:“大哥,他下毒害我,快杀了他为我报仇!”秦宝宝的话就像一颗炸弹,“轰”的一声在卫紫衣心中炸开,宝宝已被这贼子所害,难怪叫我不要碰他。贾德虽然很想强自镇定,但额上的冷汗已流了下来,他一抬头,接触到了卫紫衣的目光,他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卫紫衣的双目已快要喷出火来,金童般的俊面上竟罩上了一层黑云。愤怒!卫紫衣已愤怒到了极点!贾德强自微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秦宝宝所中之毒,天下无药可救,七天之后,他就会气绝身亡。”卫紫衣一转目,已见院中涌出了许多人,这些人打扮不一,年纪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是这院中的仆人、丫鬟。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刀。一群人静静地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卫紫衣,阳光静静地照在他们身上。虽然有许多人,但小院忽地像是变成了一座坟墓。卫紫衣努力使自己因愤怒而急剧跳动的心平静下来。愤怒,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疏忽,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身经百战的卫紫衣,几乎在众人一出现时就冷静下来。他从屋脊上轻落下来,落在了人群之中,人群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卫紫衣。卫紫衣现在已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群受过极严格训练,极冷静的人。这样的人不用说,是非常可怕的,卫紫衣缓缓地在人群中走动,人群也在动,只是,始终排成一种似乎毫无阵法,却很有规律的阵法。这并不是一种阵法,而是一种巧妙的配合而已,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处在一种什么样的位置,才会发挥自己的作用。贾德忽地长笑道:“卫紫衣,你若想杀我,就只有先杀了这些人,而我当然是不会等你来杀我的,我可要走了。”他挥了挥袖子,转身就准备走了。卫紫衣又怎能放他走,他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将贾德斩于剑下,于是他立刻拔地而起,平地一个“仙人提”,竟跃起三丈多高。一跃而能至三丈的人,武林中除了卫紫衣,绝不会超过四个人。卫紫衣在空中若蛟龙,身法不可测度,忽地头下脚上,闪电般的剑光已冰泻而下,目标正是贾德。贾德大惊,不退反进,竟冲入到人群中,他显然知道,一对一,自己绝不是卫紫衣的对手,而钻入人群则是最好的掩护。果然,人群中已布成了刀网,刀网罩住了贾德的全身,卫紫衣若要想杀贾德,就必须先冲破这个刀网。无数把刀织成的刀网,已封住了卫紫衣所有的进攻角度,卫紫衣伸剑在一把刀上一点,身子又跃起,远远地飘到一片空地。人群已涌过来,无数把刀以各种各样的角度,砍向卫紫衣全身各个要害。一声长吟,卫紫衣银剑挥出,如手挥五弦,“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卫紫衣已将袭来的刀尽数荡开。那贾德一声长笑,身子扶摇直上,已飘到了屋脊,只要他再一闪,就会闪入屋下了。卫紫衣双目几欲喷火,忽地挥手一掷,手中的银剑立刻电射而出,直取贾德的后心。谁可以形容这一掷的速度?也许世上的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剑光只一闪,贾德一声惨叫,已从屋脊上倒栽而下,银剑已透心而入。鲜血从贾德的前胸后背如火花般地惊艳激射,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染红了墙角的桃花,贾德的尸体也仆在了桃花丛中。静然飞掠的银剑和如火花般的血雾令小院中静然到了极点,多少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静然之后便是刀声,无数把刀齐齐欣向卫紫衣,卫紫衣陷入了极大的困境。因为他手中已无剑。卫紫衣自出道以来,遭逢数百战,每一次都可以淡然相对,因为他手中有剑,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卫紫衣的银剑击落。这一次却不同了,他手中现已无剑,而他面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刀手,他们的本身武功也许并不可怕,但他们配合多年,已相当于一个人。手无寸铁的卫紫衣能够对付这样一个“超”人吗?卫紫衣不知道。他的身形变成了一片在秋风中飘零的树叶,在刀光中艰难地穿梭。卫紫衣并不是一个超人,他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武功也并不是神话,那种赤手空拳足以抵挡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刀客的人,武林中从来就没有过,卫紫衣也绝不是。挽救自己命运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以轻功突围,另一种则是夺取一件兵器。第一种方法显然是不能考虑的,因为卫紫衣绝不会去下秦宝宝一个人而独自突围第二种方法却遇到了麻烦,当卫紫衣想去夺下对手中一个人的刀时,便会立刻遭到四五把刀的进攻,也就是说,卫紫衣夺取一把刀的代价将是身受四、五处刀伤。这个买卖一点也不划算,卫紫衣自然是不会做的。于是卫紫衣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以绝顶的轻功和敏锐的判断力在刀网中穿行,他无法采取有效的进攻手段,也无法身退,他只能这样在危险中等待机会。刀光映亮了半个天空,每一个持刀的人都紧张得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们这些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一向悍不畏死的刀客,在卫紫衣面前不得不绷紧所有的神经,他们知道,一个哪怕最小的失误都会造成形势上的改变。因为任何一个小小的破绽都无法逃脱卫紫衣的眼睛。这一战,他们并不比卫紫衣好受。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注意秦宝宝呢?这该是他们的一个失误了,秦宝宝又怎能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呢?秦宝宝本身的武功,因为他身体的缘故,无法成为一个高手,但他的见识、智慧,又岂是常人可比?一看之下,秦宝宝就明白大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柄剑,一旦大哥有剑在手,形势就会大大改观。银剑在贾德的身体中,而贾德的尸体在墙角的桃花丛中,桃花丛和秦宝宝之间,就是那激战的人群。正因为这个原因,刀客们才会忽略了秦宝宝,因为秦宝宝没有办法穿过人群取出银剑,交到卫紫衣的手中。秦宝宝真的没有方法吗?秦宝宝不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吗?这一次,秦宝宝又一次让人吃了一惊。他取剑的方法是他身上的一个小玩意,那只是一个银钩,银钩上系着一根又长、又细、又韧的银线。这个小小的玩意现在可派上了大用场啦!秦宝宝抖出银钩,银钩从人群的头顶飞过,巧妙地系在了银剑的剑柄之上。见银钩奏效,秦宝宝不由大喜,双手猛地一带,银钩已将银剑带得脱体而出。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接剑!”银剑被带到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忽地,刀光一闪,一名刀客挥刀斩向那根丝线,丝线应刀而断,但一切已来不及了。卫紫衣大喝一声,身体穿云般跃起,飞向那因丝线被砍断而呼啸下落的银剑!半空中的卫紫衣右手一招,那银剑彷佛有了磁力,立刻落入卫紫衣手中。卫紫衣手中已有剑。银剑一经接手,卫紫衣立刻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地狱使者”。天大本领的人,也绝对无法拒绝地狱的召唤,卫紫衣此招一出,小院顿时变成了地狱。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情形──血肉横飞。是的,血肉横飞,无数块细小的肉末沾满了小院的角角落落,人的躯体在卫紫衣的剑下成了一具具脆弱的泥偶。血腥气浓厚而令人作呕,刚才鲜猛生动的人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碎末,你简直无法找到一具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这是何等神奇而可怕的武功!满身血污的卫紫衣持剑静立在当场,金童般的俊面仍充满未了的杀气,他抬头看向秦宝宝。秦宝宝忽然倒了下去,他昏了过去,小小的心灵无法承受如此血腥的局面,晕厥,这种人类自我保护的行为使他立刻避免再受更大的刺激。当他醒过来时,秦宝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净的床上,脸上充满了关切、怜惜、心痛之情的卫紫衣就站在床边。秦宝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不要碰我!”卫紫衣不禁感到鼻头酸酸的,心中激动难平,宝宝对自己的一片真情真是无可比拟,卫紫衣不由地柔声道:“宝宝,你不用担心,大哥知道该怎么做。”秦宝宝倚在床上,惨然一笑,道:“大哥,真对不起哦,宝宝要先走一步,等不了大哥了。”看着秦宝宝忧伤的神情,卫紫衣心中一震,道:“难道说这一次中的毒非常厉害,连宝宝能克百毒的解毒丹也没有用吗?”他无法接受这种现实。秦宝宝黯然神伤地点了点头,道:“我自幼学习医术,对毒药的学问也知道不少,一般的毒药,我的解药丹足以应付,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虽然我体内有许多珍贵的药汁,但仍无法克制毒性,虽然我不至于七日而亡,可是最后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死的。”语调黯然平静,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所说。卫紫衣对毒药的了解不如秦宝宝,一听此言,不由黯然无语。秦宝宝忽地流下泪来,哽咽道:“大哥,宝宝真不想离开你,也舍不得席领主他们,呜呜呜,我这么小,本不该死得嘛,爹不是说,“头发长长,命也长长”吗?我的长发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却会死呢?”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卫紫衣,再也见不到席如秀、小棒头、大和尚叔叔,以及所有对自己都很好很好的人,秦宝宝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滑落。想着哭着,哭着想着,毕竟是孩子,又怎能接受“死亡”这个残酷的现实?秦宝宝的哭泣已令卫紫衣肝肠寸断,悲愤不已,若不是不愿让秦宝宝感到绝望,他实在地无法保持镇静的态度。卫紫衣强颜一笑,道:“宝宝,你总是对大哥这么没信心,你不信大哥可以救你吗?”其实关于怎样救秦宝宝,卫紫衣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一方面是安慰秦宝宝,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安慰自己。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闯过,这一次也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毒药毕竟不同于其他的事情,不是光凭武功、经验就可以解决的。卫紫衣眉头紧皱着,想试一试内功逼毒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在秦宝宝身上未必行得通。首先秦宝宝心脏有先天缺陷,连练内功都不适宜,也许秦宝宝体内毒质未除,因心脏受损已毙命。再者,秦宝宝体内毒质古怪,逼毒时手掌一经过接触秦宝宝身体,那么,秦宝宝毒质未除,逼毒者反而先受其害了。若是牺牲自己生命可挽救宝宝,卫紫衣倒宁愿一试,可是事实上牺牲自己也救不了宝宝的。卫紫衣沉吟不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是一家客栈,生意并不太好,卫紫衣之所以往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而较为安静,适合调养。见卫紫衣愁眉紧锁,秦宝宝反而安慰起卫紫衣来,他抹乾眼泪,问道:“大哥,你说宝宝坏不坏?”想起秦宝宝古怪刁钻的恶作剧,专惹麻烦的通天本事,以及宝宝种种顽劣的行为,卫紫衣禁不住展颜一笑,道:“宝宝的确很坏,十足一个小坏蛋。”秦宝宝嘻嘻笑着,似乎已忘记了刚才的悲伤,他说:“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宝宝既是一个大坏蛋,自然不会轻易死去,大哥又担心什么?”卫紫衣不由莞尔一笑,复又轻轻叹息,如果真如宝宝所说,坏人可以长寿的话,卫紫衣还真希望秦宝宝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秦宝宝见逗得大哥笑了一笑,赶紧趁胜追击,笑道:“大哥可千万不要皱眉叹气哦,经常忧愁会老的,大哥素有“金童”之称,可别因为忧愁而变成“小老头阎罗”呀!”卫紫衣听到“小老头阎罗”这么古怪的名字,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秦宝宝拍手笑道:“大哥终于笑起来耶,本来嘛,生死事小,何必这么看不开呢?”卫紫衣轻轻叹道:“自己有事却还劝我看开些,宝宝,现在我真猜不透你了。”秦宝宝颇为正经地道:“我说的没错,死者死矣,伤心的是末死之人,宝宝希望大哥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烦恼才好,所以就算我真的死了,大哥也不要太伤心,就当作……就当作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算了。”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了。卫紫衣摇头叹息,彷徨无计,若是此时有人说可救宝宝性命,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交换,甚至于自己的生命。秦宝宝哭了一会,又抹乾了泪,笑道,“我可真没有出息,本是劝人的,倒是把自己劝哭了。”他越是这般强作笑颜,卫紫衣心中越是难受,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劝慰秦宝宝,忽听窗外传来了厮杀声。出于对厮杀的一种本能反应,卫紫衣借敏锐的耳力和丰富的经验,立刻听出一共有五个人在厮杀,其中,四个人用的是刀,一个人用的是剑。刀声一响,已将剑声压住,看来,这是四个使刀的共同对付一个使剑的局面,听起来,使剑的人正处于劣势。卫紫衣此时心中十分焦躁不安,正不知该如何排遣才好,一听有四对一这种恶劣行径,不由有了动念。他走到窗前,推窗望去,却儿院中有四男一女,正在厮杀。那女人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泥土和血迹,已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她在跳跃之际,身法有些呆滞,卫紫衣一眼看出,那女人的左腿已受了伤。女人的剑法颇为辛辣,出手皆是拼命的招式,所以,对方虽是四个男人,因无这种不要命的勇气,故而进攻并不紧迫,这也许是这女人至今末倒的原因。不过卫紫衣已看出,那四名刀手之所以一时无功,是因为他们好像并不愿伤那女子性命,他们在出招之时,也只往非要害之处招呼。不过纵是如此,那女人因疲劳过度,看来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以众欺寡本来是江湖大忌,何况又是以男欺女,卫紫衣看得眉头一皱,双手一拍窗垂,人已飘了出去。那四名刀手将女人围在当中,紧一刀慢一刀地周旋,眼看已可将对方制住了。正在这时,一条紫色身影抢入阵中,四名刀手齐感手腕一紧,手中刀立刻脱手而飞,“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四名刀手大惊,皆退了一步,口中呼喝道:“是谁?”卫紫衣卓然立在当场,淡然道:“在下卫紫衣。”“啊!”四个人齐声惊叫,不由面面相觑,此时,才感到手腕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低头一见,那手腕上已多了一道指头点的紫印。那卫紫衣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夺了四人之刀。四名刀手面露惊恐之色,一人道:“卫紫衣,算你狠,我们走就是。”四个人互丢了一个眼色,皆向后退去。那女人在边上喘息已定,见四人欲退,不由急道:“不能放他们走。”四个人一听不妙,早分向四个地方逃窜,这样,卫紫衣就无法决定追哪一个了。秦宝宝此时也已出现在窗前,他体内虽潜伏毒质,因尚未发作,所以他的行为与平时无异。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忽啦啦地冲过,秦宝宝嘻嘻笑道:“跟大哥来这一手,可真是找错人了。”说话间,卫紫衣已冲了过来。那人心中大急,足下用力奔出,可是他快,卫紫衣更快,那人忽觉劲风袭背,立觉腰上一麻,急冲的身体立刻停下,又因为惯性的力量,“扑通”一声仆跌在地上。他躺在地上,禁不住扭头看去,只见卫紫衣又将两名同伙点倒,那两人和自己一样,没能逃脱。最后一人见卫紫衣追上其他人,不禁暗喜自己运气好,此时他的身形已冲到大街上,只要往密如蛛网的小巷一钻,卫紫衣纵有通天本事,也就抓自己不到了。可惜他未免低估了卫紫衣的本事,别人万万做不到的事情,卫紫衣却能做到。此时那人已奔到一条小巷之中,这条小巷幽长而狭窄,不知有多少分叉,中国城市的小巷的确是这样,密如蛛网,歧路千条。那人的轻功也并不弱,人在巷中一晃,已窜入一条叉道中,侍卫紫衣赶到巷口,只看到那人的半边身子。卫紫衣冷笑一声,忽地飞足踢起一粒石子,那石子疾如闪电般不偏不倚恰巧击中那人的膝弯“环跳穴”处。卫紫衣踢出这粒石子后,便放慢了脚步,他知道,那人绝无法再逃脱了。卫紫衣施施然地走过去,那人已倚在墙角呻吟不已,卫紫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回到小院中。那女人正在伸颈张望,见卫紫衣归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卫紫衣将手中那人丢在地上,径直走到女人面前,淡淡地道:“现在这四个人已经归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女人点了点头,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盈盈地尽是笑意,卫紫衣看着这张脸,陡觉心中一震。像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庞,无论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后就绝不会忘记,卫紫衣惊讶不已,这不就是席夫人画上的那个女人吗?世上居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卫紫衣深感造物主安排命运之神奇了。那个女人正是梅冰艳。她被人一路追杀,几次侥幸逃脱,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卫紫衣。关于卫紫衣的大名,梅冰艳真是闻名久矣,江湖上的多情少女谁不把卫紫衣视为心中的白马王子?这样一个英俊、洒脱、有本事、有能力的男子,又怎能够不成为别人钦慕的目标?望着卫紫衣深沉而明亮的眼眸,梅冰艳的心乱了。“他这般望着我,莫不是对我已……”想到这里的时候,梅冰艳一张白净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激动、喜悦、羞涩,诸如世上最幸福的几种感觉,一起在梅冰艳的心头交织着。她不由垂下了头,柔柔地道:“谢谢你,卫大侠。”卫紫衣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已觉察出梅冰艳的异样,这在卫紫衣的江湖生涯中,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一定是把我沉思当作别的意思了,卫紫衣在心中笑了一笑,深觉这些江湖女人未免太多情了。忽地,卫紫衣觉得不妙,那一向敏感的秦宝宝就在不远处,他若看到这一幕,又会如何想?卫紫衣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转身向秦宝宝的那个方向望去,这一望之下,他心中徒然一惊。那扇窗前,早不见了秦宝宝的影子。卫紫衣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匆匆对梅冰艳说了一声“再见”,已飞返回房间。他不待推门而入,早已从窗口跃了进去。秦宝宝已经不见了!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槽,显然是秦宝宝心情震荡之时的杰作,最触目惊心的,是粉壁上几个墨汁淋的大字:“臭大哥,坏大哥,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了!”卫紫衣看到这十一个字,几乎要昏过去,这一下,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秦宝宝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早认为自己和画上的女子有暧昧关系,如今画上人成为真人,而刚才的那一幕,一定是被秦贾宝认为是“盈盈一水间,默默两无语”的最佳注解了。卫紫衣又想到,小家伙身中剧毒,至今仍无驱毒良方,如今这一走,那身上的毒更无法解去,这可如何是好?一向镇静自若,处惊不乱的卫紫衣,此时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到处乱转了。眼下之计,必须先找到秦宝宝,无论他如何怨怼,也须先解了他的毒再说。秦宝宝会往哪里去呢?少林寺应该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此时心中痛苦至极,应该会找到大和尚叔叔一吐为快的。想到这里时,卫紫衣已镇静下来,悟心大师见识极博,武功亦高,应该有驱毒的良策,只要秦宝宝到了少林寺,性命应该无虞了。若是连悟心大师都救不了秦宝宝,那天下恐怕就无人能够救了。此时离少林寺不过两天的路程,离毒药的毒性发作,还有五天时间,秦宝宝也许可以捡回一条小命了。至于今日的误会,以后再慢慢解释不迟。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纵是在突遭惊变之时,也可以从容不迫地理清思绪,这恐怕就是“金龙社”至今不倒,且愈见强盛的原因了。在床上静坐了片刻,卫紫衣再次站起来时,脸上已恢复了镇静和从容。他忽觉眼睛一花,一个翩翩佳人已盈盈而至。梅冰艳不知在何时何地换了一件衣服,不仅换了衣服,还擦了粉,抹了口红,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谁都知道,女人化起妆来,总是没完没了,天塌下也不管的,可是这个梅冰艳,化妆的动作真可谓神速了。卫紫衣当然不会想这个问题,他只是在奇怪,梅冰艳怎么走进自己的房间?面前的梅冰艳,一身桃红小夹袄,一条碎花石榴扫地裙,加上明眸一对,朱唇一点,称得上婀婀娜娜风情无限了。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迷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卫紫衣恰恰是那个可以不被迷倒的百分之一,卫紫衣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不知是没听出卫紫衣语中的冷漠意味,还是她认为男人就应该是冷漠淡然才对,反正梅冰艳还是粲然地笑着,道:“我当然是应该来的,因为你救了我,就算你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对我来说,总得来谢你一下。”卫紫衣叹了一口气,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动,对方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清楚的局外人,自己并无理由将心中的怒气发到她身上。不过,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摆了摆手,卫紫衣道:“听到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应该走了。”对一个诚心来感谢自己的女子下逐客令是不礼貌的,所以卫紫衣乾脆给自己下了一个“逐己令”。说到“走”时,卫紫衣果然起身,向梅冰艳一抱拳,已走出了房间,身子在院中一闪,人已不见。梅冰艳望着他的背影,很奇怪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地说:“真是一个怪人。”卫紫衣一出客栈,就向少林寺方向奔去,他既已料定秦宝宝会到少林寺后,心中安定了不少,于是也不必着急赶路,何况白天施展轻功,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日色已渐渐是中午了,卫紫衣觉得口乾舌燥,看到路边有一座茶亭,便踱了过去。茶亭其实只是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张大桌子而已,虽然很简陋,但坐在大亭下,喝着凉茶,吹着清风,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茶客们都是赶路的人,无外乎贩夫走卒之流,卫紫衣一走进这些人中间,立刻就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茶博士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者,一见卫紫衣,知道不是一般人,早已迎了上来,口中道:“客官,喝碗茶解解渴吧?”北方人喝茶喜欢用碗,且都是大碗,一色的黑瓷大碗。茶博士见卫紫衣相貌纤秀,似是南方人士,恐他嫌大碗粗俗,便从箱中取出一个自用的紫砂小茶壶来,沏上了茶水。卫紫衣在一张条凳上坐定,笑道:“老板,因何对在下不公呢?”茶博士一愣,随即笑道:“客官恐怕是南方人士,也许喝不惯大碗茶,所以在下……”不待他说完,卫紫衣已笑道:“老板盛情,在下心领,只是,小茶壶哪有大碗茶爽快。”说完,已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茶客们本以为卫紫衣身份高贵,不愿和自己同流,如今见卫紫衣如此随便,心中对卫紫衣已多了一份好感。一个清瘦的茶客笑道:“官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卫紫衣笑了笑,道:“在下从京城来,欲往少林寺去。”顿了一顿,又含笑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阁下可愿相助?”那茶客见卫紫衣有求于己,且语气谦恭,竟以“阁下”相称,不由地觉得脸上添光不少,顾盼之间,已有自得之色,急忙答应道:“官人有话,但讲无妨。”卫紫衣于是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个小孩从这里经过?”他将秦宝宝的相貌、打扮仔细地说了一番。那茶客陪笑道:“小人也是刚刚路过,客人所说的小孩,小的没有看见过。”言毕有怏怏之意,似深以不能相助为憾。卫紫衣略感失望,取过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那茶博士忽道:“客官所说的小孩,在下倒曾见过。”卫紫衣一喜,道:“哦?”茶博士忽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那小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卫紫衣闻言一震,但仍声色不动,淡淡地道:“请说。”茶博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上午,我在此刚刚摆下茶摊,就看到一个相貌如客官说的一般无二的小小少年前来买茶。”他咂咂嘴,又道:“若非我亲眼看见,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漂亮的小孩。”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因为他长得不俗,于是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惊讶地发现,这少年眉宇之间似有重忧,彷佛刚刚遭遇了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似的。”卫紫衣心中叹息不已,宝宝到这一地步,岂非都是怪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做得不对心中不禁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宝再受委屈了,卫紫衣发誓,他要让宝宝以后的日子永远过得开心。于是他问道:“后来怎么样了?”茶博士道:“后来那少年要了一碗茶,我见他单身行走,且一副疲倦的样子,于是问他是怎么回事,结果,我没问几句,他的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伤心。”茶博士说着,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好像自己也受了感动的样子。卫紫衣听得一阵心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茶博士对卫紫衣正色道:“你一定是那小孩家的大人了,那样一个可爱、漂亮的孩子,你们又怎么忍心给他气受?”面对这位好心人的责备,卫紫衣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苦苦一笑,端起面前已凉透了的茶碗喝了一口。茶博士犹在叹息不已,旁边的茶客催促道:“快说下去呀,后来又怎样了?”茶博士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小孩喝茶的时候,路上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茶摊前停下,我以为他们是来喝茶的,于是忙泡好了两碗。”卫紫衣已听出苗头来了,不由急声问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茶博士脸上已有恐惧之色,连声音也走了调:“我一直都无法看清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马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过,可是我感觉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一个茶客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茶博士道:“因为他们的鞭子。”“鞭子?”茶博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马车一停下,就从车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是当时的光线好,我几乎认为那是一条长枪,因为那鞭子竟是直的。”一茶客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跌得粉碎,他道:“这怎么可能,鞭子怎会如长枪一样直,我也是赶车的,又怎会不知道?”茶博士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书人,并不指望编故事骗银子,我说的只不过是实情罢了,那鞭子的确如长枪一样直。”众人都看着卫紫衣,他们认为,像卫紫衣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见识一定是很广的,应该知道事情的真伪。卫紫衣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问茶博士道:“那鞭子上灌注了内力,可如长枪般刺人,那么,鞭子刺中小孩子了吗?”茶博士面露微笑道:“那个小孩可不是个俗人,虽然鞭直如枪,且速度很快,但还是伤不了他,他只是身子一扭,鞭子就落了空。”卫紫衣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周围的茶客彷佛也放了心似的,纷纷端碗痛饮,不想茶水早已光了。茶博士一一添了水,复又道:“虽然小孩躲过了第一鞭,可是第二鞭又来了,这第二次却不是刺,那鞭子忽地变成了长蛇,卷向那小孩的两只腿,我当时已被吓得呆如木鸡,那小孩却好像反而变得开心了,左窜右跳,避开长鞭,口中居然还说“好玩,好玩”……”他说话时模仿着小孩的声音、动作,众人见他说得有趣,脸上不由也泛起了笑容。卫紫衣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马车上的人无法立时制住秦宝宝,说明功力不算太高,以秦宝宝的武功、智慧,应该不会有事的。此时众人又在催促茶博士说下去,想必那茶博士说得精彩,众人已听得入迷了。卫紫衣极想知道结果,刚要说话,茶博士已又道:“那鞭子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那小孩,我真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清瘦,竟会身怀绝艺,真是不简单,不简单。”一茶客笑道:“这样的孩子哪里是凡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茶博士极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看也像,世上的孩子哪有这般好看的相貌、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遇到危险时面不改色?又怎敢一个人孤身行走?”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也忘了注意故事的发展。卫紫衣听了好笑,那茶博士已趁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又为众人添了水。卫紫衣道:“敢问老板,那小孩后来如何了?”茶客纷纷道:“是啊,后来如何了?”茶博士道:“那鞭子乱扫一气,扫得尘土飞扬,却是无用,那小孩想必是不想玩了,居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少林寺去了。”说完,他竟一弯腰,从鞭子底下溜走了。”卫紫衣轻轻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于是他向茶博士笑道:“你刚才说那小孩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是溜了吗?”一茶客插言笑道:“官人莫非忘了,那些歹人是坐着马车的,小孩的腿再快,又怎及得上马车?何况一个孩子又怎是歹人的对手,就算跑了也可赶上,这岂不是凶多吉少吗?”茶博士点点头,道:“正是,正是。”那茶客见有人附和,不由有点得意洋洋,将碗中茶饮尽,茶博士忙又添了水。卫紫衣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是了解秦宝宝的轻功的,以宝宝的轻功不至于跑不过马车。更何况,这里已是少林寺的地盘,这寺外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少林寺不应该不知道。想到这里,他已放心多了,只是随便问道:“那马车是什么颜色式样?是用什么马拉的?”茶博士笑道:“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马车?好像……好像是一辆乌篷马车,黑漆漆的马车、两匹白马。”他本是站在路边,面对着大路,忽地,他的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马车来了!”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卫紫衣急忙回头,果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鸟篷白马的马车正飞驶而来,马车后扬起尘土已遮住了天日。茶客们纷纷立起,一起抬头远望。茶博士颤声道:“怎么……怎么又来了?”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对着卫紫衣的耳朵说的,卫紫衣忽觉不对,却发现背心已遭了重重一击。这一击何等沉重,饶是卫紫衣,也被拍得飞起,在半空中就“哇”的一声,吐出血来。他的身形像纸鸢般轻飘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背后传来了茶博士得意的笑声。不光是茶博士,还有那群“茶客”们。茶客们已纷纷抛下了手中的碗,分别从树丛中草堆里取出了刀。茶客已变成了刀客。刀在正午的艳阳下寒寒发光,映着持刀人一张张得意的脸。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目的只有一个──狙杀卫紫衣。卫紫衣已站在地上了,当他的身体刚刚沾到地上时,他的身子就一跃而起。刚才那彷佛可以击倒一切的一击,似乎并没有让卫紫衣丧失搏斗的能力。卫紫衣,彷佛是击不倒的。剑已出鞘,闪动如寒星,灵动如毒蛇的银剑,已紧紧握在卫紫衣的右手。笑容在刀客们的脸上僵住了,他们一起看着茶博士,似在责怪他刚才未用全力。茶博士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十二成“大摔碑手”居然无法击倒卫紫衣。就算卫紫衣是个铁人,也应该被击倒才对的!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出现在卫紫衣的嘴角,他用一种令人听了毛发皆竖的声音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茶博士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事?”他无法拒绝回答卫紫衣的问话,因为卫紫衣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他处于被动的地位。卫紫衣淡淡地笑,道:“你刚才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是真的。”茶博士的脸上直到这时才挤出勉强的笑意,他似乎认为,不笑一笑,难以松弛紧张的心情,他道:“我们只想对付你,至于秦宝宝,他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卫紫衣点了点头,望着手执短刀已在躁动不安的刀客们,静静地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呢?想等着我倒下吗?”立刻就有人带刀冲了过来,短刀化为旋风,盘旋飞舞,甚至已分不清刀耶,人耶?